每過去一天,對於外面的嚴邵安來說都是煎熬,而對於困在深山裡的關瑾言和成巍而言,則是絕望,當走了那麼久,擋住他們去路的依然是高聳的山峰時,關瑾言整個人瞬間垮了,絕望爬滿了她的心頭。
他們真的還能走出這大山嗎?
“阿言……”
成巍跟在她身後,今天下來,他的臉色更差,兩片脣發白,他揹着關瑾言已經無數次咬自己的嘴脣,使之看起來血色很好。
又偷偷在脣上咬了一口,他走到關瑾言面前,“我們認準一個方向走了已經三天,肯定是能走出去的,說不定,翻過眼前這座大山我們就出去了,看,天黑了,我們先停下吃點東西。”
山路難行,夜路更難行,關瑾言曾想過日夜行路,考慮到成巍的身體,她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可另一方面,她同樣很擔心,山裡空氣太潮溼,如果在山裡待的太久,成巍的傷……
“你身體還吃得消嗎?”藉着火把的亮光,關瑾言回頭看成巍,臉色還好,脣色也足夠鮮豔,精神看上去也還算飽滿,只是連日趕路,眉心似乎透着疲倦。
“挺好的……”成巍笑着,火光灑進眸子裡映出成片的溫柔。
關瑾言又盯着他看了會,輕輕點頭,“找個地方安頓,好好休息,明天再趕路。”
漆黑的夜幕籠罩着山頭,關瑾言依舊堅持讓成巍先睡,她來守夜,雖說這夜裡的山林看上去寂靜極了,可她還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輕心,這樣的深山誰知道會不會有野獸呢?
這也是她每天值夜最擔心的,好在這幾天都很安穩,沒有看到巨型的獸類,也沒有聽到野獸的嚎叫,想必,這座深山雖然林子很深,卻是沒有野獸出沒的吧!
望着破碎的天空,聽着耳邊成巍粗重的呼吸聲,關瑾言漸漸覺得睏意來襲,眼皮一搭一搭慢慢闔攏,竟然還做起了夢來,光怪陸離的場景一幀一幀的閃過,又是穿着白色燕尾服手捧鮮花的嚴邵安朝她走來,畫面一轉,嚴邵安身邊又多了個趙輕舞……
“阿言,醒醒,快醒醒……”
突然她好像又聽到了成巍的聲音,還有類似某種野獸嚎叫的聲音,等等,野獸……
精神處於緊繃中的關瑾言豁地睜開眸子。
成巍擋在她面前,彎腰正在撥弄火堆,而圍着火堆則是兩頭……
狼!
那發散着幽綠的眸子,直勾勾盯着他們兩個,儼然已經把他們視爲到嘴的美食,而之所以兩頭狼不敢靠近他們則完全是因爲覬覦那堆火。
可現在也不知道是夜裡幾點,她沉沉睡去,火堆沒有添柴火進去,火勢已經十分微弱,成巍正在費勁的挽救這堆生命之火。
關瑾言回神過來,立即過去幫成巍生火,不管是她還是成巍心裡都明白,現在能救他們性命的不是彼此,而是面前這堆火,若火堆滅了,餓狼撲過來,他們……
一個都活不了!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怎麼會睡着了……”關瑾言充滿了愧疚,是她堅持要上半夜值夜的,結果卻睡着了,如果不是成巍醒的早,他們兩個現在早就進了狼的肚子。
“是我睡過頭了……”成巍又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兩人對視,透着焦急的兩雙眸子裡還有對彼此的緊張,關瑾言率先回神,“先不說這個,想辦法把火生大,火勢再小下去,狼就會衝進來了。”
現在的她來不及想這片山林裡竟然真的有狼存在,腦筋緊繃到一個極度了,只能想着如何逃生,眼看火勢越來越小,而兩頭狼敏銳的察覺到變小的火勢,刨着泥土向他們逼過來。
“小心!”
成巍將她護在身後,眼看着那兩頭狼飛撲過來,關瑾言眼疾手快,彎腰就從火堆裡抽出一根燃燒的木棍,揮舞着將兩頭餓狼逼退。
“成巍,你沒事吧?”
緊張的拉過成巍檢查傷勢,成巍白着臉,驚魂未定,卻是用力搖着頭,“我沒事,你呢?”
“我也沒事。”關瑾言飛快答着,注意力卻落在那火堆上面,她抽走了其中最大那根燃着的木頭逼退了狼,卻導致火堆的火勢越來越小,小小的一點火苗在夜風中搖曳着,隨時都會熄滅。
心中暗道不好。
那兩頭並沒有被逼遠的狼羣圍着兩人,似是忌憚火把的威力踟躇着暫時不敢靠近,可一旦火把熄滅,後果……
“拿着火把,你快跑!”成巍也看出了苗頭,突然繃着臉視死如歸的把關瑾言往後推開,“走,你快走,我擋着他們。”
關瑾言踉蹌着退後幾步,驚魂未定的大喊一聲,只看成巍突然撒腿朝黑暗的林中奔跑,那兩頭狼似乎還在猶豫着,朝關瑾言的方向看了看,很快,撒開四條腿追着成巍狂奔。
“成巍,你回來,你給我回來!”
關瑾言大喊着,撒腿追了過去,野狼的速度極快,成巍就算拼盡了全力也根本不可能跑得過它們,可他原本就是存了犧牲自己救關瑾言的決心,回頭看到兩隻狼都追着自己跑了,臉上反倒是笑了。
稀薄的月光灑在他臉上,照着他脣角一抹釋懷的笑格外明顯。
幾十米開外,關瑾言舉着火把奮力狂追,“成巍,你回來!”
一路的狂奔,成巍對着她笑,然後回過頭,繼續在深夜的林子裡狂奔,他的身後緊緊跟着兩匹狼,關瑾言落在最後,已經被甩開一段距離,可即使這樣,她又怎麼能眼睜睜看着成巍送死?
別怪她,別怪她!
手裡的點燃的木棍在地上劃出一個圓圈,點燃了地上層層堆起的落葉,山裡許久未下雨,那乾枯的落葉遇到火瞬間點燃,躥起高高的火苗,火苗又四竄,眨眼的功夫,就形成一條火龍將他們圍了起來。
“啊嗚……”
狼被沖天的火光嚇到,撒着腿四下逃竄,關瑾言早已衝進火海,拽着成巍往逆風的方向跑,“快跑,我們往逆風的高處跑,跑……”
成巍被突然的變故所驚,腦子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隨着關瑾言的步伐再次狂奔。
那火龍就在他們身後,帶着吞噬一切的力量,濃煙滾滾,他們剛剛踩過的地上,瞬間就被火苗吞噬,兩人根本無法思考,只是本能的拼着性命的跑,在關瑾言的記憶中,她從未這樣不要命的奔跑過,一分鐘都不敢停,生怕一停下就會被身後的火焰吞噬。
跑,跑……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跑了多遠,當他們終於淌過一條河的時候,滔天的火勢被泉水阻隔,沒有再蔓延過來,兩人終於纔敢停下來,倒在草地上,累的連氣都喘不動。
半晌,兩人慢慢扭頭對視一眼,哈哈笑出了聲。
他們還活着,太好了!
……
“據航拍顯示,我國西部無人深山區突發大火,十數公頃森林毀於一旦,懷疑是天火,現西部地區消防局已進入調查,索性其屬無人區,沒有人員傷亡。”
某衛視臺報道的山區火災新聞並未引起太大的轟動,倒是有旅拍的攝影師在山林口拍攝野獸,無意中拍到了這沖天的火光,幾張照片發到微博,吸引了上萬人轉發,一時倒是上了熱搜。
“我說這大自然還真是神奇啊,你就說這一片沖天的火光,看看這照片,多漂亮啊!”
“去你的,這林子裡也不知道生活着多少動物,這一把火都給燒死了,多可惜,再說了,那麼大一片森林,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種回來,虧你還說好看。”
“我不就是隨口說說嘛,幸虧啊,林子是沒人,這要是有人,還不燒成灰了。”
“就是,誰沒事跑那深山老林去,又不是活膩歪了。”
東乾的人事部,兩個新入職的助理正在討論着,冷不丁覺得身邊安靜極了,涼颼颼的,這一擡頭,好傢伙,給兩人嚇的不輕,嚴邵安不知何時跟兩人面前站着,那陰鬱的臉,隨時都會狂風暴雨發作似的,兩人嚇的直哆嗦,腦袋差點沒種回脖子裡。
“嚴,嚴先生……”
嚴邵安手裡拿了份文件,是人事主管最先遞上去的人事調動,經過的時候聽到兩個小姑娘討論,腳步不由頓住,盯着打開的電腦顯示器看了看。
沖天的火光照亮了半邊天,那濃郁的暗色和火紅的光形成鮮明的對比,整張照片給人的感覺極富衝擊力,也不知爲何,他盯着照片多看了會,心底突然冒出來一股牴觸,面色也沉了下去。
“做事!”
冷冰冰丟下兩個字,他邁步離開,偉岸的背影很快消失。
兩個新來的小姑娘直到他走了好久纔回神,後怕的拍着心口直喘氣,“好險,好險,嚴先生果然名不虛傳,殺人不見血,太可怕了,你說這要是他天天來人事部走一趟,我估計我得減壽十年。”
“拉倒吧,你當人事部是什麼地方,嚴先生怎麼可能每天都來,還是關了電腦趕緊做事吧。別再被抓住了,不然啊,我們可要拍拍屁股走人了。”
兩人趕緊退出了網頁,可不知爲何,想起那沖天的火光,心裡頭還是一陣後怕的心悸,那麼大的火,真的太可怕了……
有同樣心情的還有嚴邵安,不知爲何,那幅畫面像是刻在了他腦子裡,任憑他如何分散注意力,那畫面始終在他眼前揮之不去……
以至於宋秦過來彙報事情的時候,他竟好似自言自語的說着,“你說那場大火真的是自然現象,會不會是有人在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