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看來江川真的沒少和你說呢。”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心中卻有些說不出的沉重。的確,我不是山主本來的人選, 若非是師父爲了救我性命, 這個山主之位本應該是二師兄的。
師父從未和我說過寒山境的確切來歷, 究竟是他也不知道呢, 還是說, 他……
不,這不重要,無論師父知不知道, 他都是最疼愛我的師父。同樣的,無論二師兄是不是都知道也不重要, 重要的是, 他無論怎樣都是庇佑了我多年的大神, 都是我心底認可的親人。
沒能在我臉上發現一些他期望中的負面情緒,東方錦城的眼中明顯閃過一抹失望, 不過很快的,便被一些洶涌猙獰的情緒所替代。
“你的祖師背叛西決,如今他的弟子背叛了師門,說起來也算是因果循環。”
我眼皮跳了跳,這人啊, 一旦失去了理智, 罵人什麼的, 就和小孩兒打架差不多, 搬祖宗很了不起麼?
“那他又出賣了你, 可不知這是你哪份兒報應上了身。”
表情一滯,東方錦城咬牙道:“那是他秉性使然!”
沒甚形象的翻了個白眼, 不想和他繼續扯這些沒什麼內容的話題,我晃着短刀冷道:“東方山主,請說重點,或許我聽的感興趣了,你這條命還可以拖到你的屬下來救你。”
話音落下,正欲在和我吼一吼我們寒山境是多麼多麼無恥的東方錦城忽然被我噎的一時沒了動靜,半晌之後才似笑非笑的望着我打量起來。
“江河,我當年沒能把你娶到手,到真是可惜了。”
“……”娶你姥姥!我難以剋制的抽了抽嘴角,這會兒還跟我裝深情有用麼,莫說我已非當年爲了你一句話就可以下海撈魚上樹抓鳥的江河了,單就看你現在這張烏漆麻黑的臉,我就是想勾一勾舊情都提不起興致吶。
好在東方錦城貌似只是有感而發,感嘆了一句而已,沒在就這個話題多說,但看我的眼神卻叫我覺得好似被一條蛇給盯上了一般,渾身的不舒服。正考慮着乾脆還是別聽這所謂的內情,還是一刀子捅死他算了,他卻忽地開了口。
掩去了憤怒,東方錦城似乎一下子又恢復到了那個冷靜狡詐的狐鳴山主的角色上。
“當年這片天下可不是姓蕭的,而是大決東方氏的天下。”
東方氏?我望着東方錦城的神色一變,隨即想到了什麼:“你是……當年……”
打斷我的話,東方錦城的表情很是微妙:
“當年的確是有兩個東方錦城,不過,一個是爲了掩飾我身份的,沒想到的是,你竟然看上了他,不湊巧的是,又被我發現了你的身份。江河,事到如今,你可分得清你喜歡的是誰?真是可笑,當年你那麼的喜歡‘我’,卻看不出我們兩個的不同,可見你的愚蠢。可惜我沒了那個時段的記憶,不然此時回味下你當年對我的情深意切,必然美味無比。”
我抿了脣,想也不想的又在他的臉上踩了一腳。東方錦城被我這般羞辱,卻也不見惱怒,只是望着我的眸色越發的幽深起來。
“惱羞成怒了?”
“東方山主,我的耐心並不好。”冷冷的哼了一聲,我握着短刀的手鬆了鬆。
聞言東方錦城呵呵一笑,十分識時務的沒在就這個話題刺激我的心緒。到底,他是個十分聰明的人,聰明的人自是會抓緊一切可以逃出生天的機會。
“你放心,你想知道的,我都會告訴你。”曖昧不清的輕笑了一聲,東方錦城閉了閉眼道:“當年大決乃是這天下的霸主,蕭氏卻還不過是個從四品的小官,若非大決內患,你的師祖趁機破了守衛皇城的九星連陣,攜着九星佈陣圖遁走,這天下未必會被蕭氏所得。可恨你師祖身爲國師,卻臨陣倒戈,迫的大決不得不敗走西南,龜縮在那彈丸之地。”
說到這裡,東方錦城的聲音陡然尖銳了許多,眼中流露出的恨意讓人看了不由暗暗心驚。
我整理了下這番較爲傳奇的過往,有些奇怪的問道:“既然如此,你們爲何這麼多年都不碰寒山境?”然後偏偏挑了我下手,你讓我那前幾代牛叉哄哄的老爺子們情何以堪。
“呵呵,你那師祖下了決心的要躲開西決的眼線,不但放棄了最爲擅長的機關陣法,還自創了一套天下無敵的武功,若非我二叔偶然間發現了寒山境的古怪,只怕我們到現在還被矇在鼓裡!”
“更湊巧的是,我偏偏趕在這個時候下了山,又正好撞到了你們眼前?”我深吸了一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表情看起來不那麼悲憤。人倒黴倒到我這種程度,真是用再多的言語都無法形容。
如此說來,我和東方錦城在還未遇見前便已經註定了是一段糾葛不清的孽緣。哎,有句話怎麼說的來着?嗯,出來混的,早晚都是要還的。祖師爺,看看你這被波及的無辜弟子,你可開開眼多庇佑我幾分吧……
東方錦城沒有回話,但表情很是明顯的說明了我的回答正確。心口一堵,我再次將腳底攆上了他那張欠揍的臉。
說實話,東方錦城的話我並不十分相信,但就我那威武無比的祖師爺是個西決人的話我還是十分相信的,對於他老人家曾經是個精通機關陣法的這件事也很確信,畢竟寒山境裡那麼多處機關在那裡擺着,但對於東方錦城那番叛國的話,嗯,我無從評價,但卻不是十分相信的。
畢竟,他是奔着九星佈陣圖而來,他這麼個矯情的人,總得給自己一個師出有名不是麼。
不遠處隱隱有腳步聲傳來,我看着東方錦城眼中一閃而過的喜色,皺了眉頭。我雖然是拿着什麼“拖時間等你屬下來救你”的由頭來勾引東方錦城往出給我倒點東西,但卻沒打算真的讓他被人救走。
無論如何,我今日是都不會讓他再下山的,不,是活着出去。他這個人太危險,算計謀略無一不精,留着這樣的人和寒山境爲敵,我除非是腦袋進水了。
朝他齜牙一笑,我十分不懷好意道:“你以爲你的屬下要到了?”
“怕是你要失望了呢,我寒山境的子弟可不是吃素的,東方山主,你且安心上路,沒準兒黃泉路上有幾個忠心的還在等着你呢。”
冷冷一笑,我握緊了短刀毫不猶豫的朝他胸口刺去,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在最後關頭,本來應該動彈不得的東方錦城卻一個翻身勉強躲開了這一刺,只是手臂被劃了一道血口。
我有些驚訝的望着掙扎着爬了起來的東方錦城,隨即沉下了神色。這個人當真是個不好對付的主兒,一邊和我拖延時間等着救援,一邊不動聲色的逼毒運功,人才啊。
絕對不能留的人才!
回了神,我的殺意驟起,手臂一甩,白練立即揮就而出,直取他的咽喉。東方錦城的毒顯然逼的並不徹底,之前又被我泄憤的捅了兩刀,勉強躲開我剛纔那一刀已是極限,對上眼前這道白練顯然是要躲不過去了。
然而,再次出乎我意料的是,東方錦城手中紅光一閃,忽地猛的向後撤了幾步,趕在白練切斷他的咽喉前先一步墮下了山崖。
我收回白練,想想東方錦城掉下去之前的那記眼神,忽然覺得自己又被算計了一遭。快步奔到崖邊,我正想着要不要飛身下去瞧瞧下面是不是有詐,耳邊卻忽然響起一聲細微的動靜,或許是出於本能,我立即飛身而起,瞬間躍出丈許,然而腳還未踏落地上便一股子撲面熱浪掀翻了出去,緊接着便是一頓地動山響,土石橫飛。
片刻之後,我扒拉開身上的石塊,猛的咳了幾聲,嗡嗡作響的耳朵緩和了好一會兒才聽清了周圍此起彼伏的驚叫關切之聲。
眼前尚有煙塵繚繞,我揮了揮手,便見了小師叔和齊玉一臉擔心的望着我,我的一隻手更是被牢牢的捏在了小師叔的手裡,小心的把着脈。
“小師叔,你沒事吧!”齊玉看我仍有些呆愣愣的,不由急的嗷嗷直叫,我頓了頓,隨即朝他拍了一巴掌道:“叫師父。”
話音落下,便見他忽然紅了眼眶,“你是要嚇死我們麼!”
腦袋上被大力的敲了一下,我轉頭,只見一向脾氣甚好,對我從來沒有紅過臉的小師叔正咬牙切齒的瞪着我,本來就挺大的眼珠兒都快被他瞪的掉出來了。
“胡鬧!若你有個三長兩短,你叫師叔將來怎麼和你師父交代!”
眼底涌上一股熱意,我啞着嗓子朝他們討好一笑:“我錯了,下次不敢了,我沒想到他居然還埋了□□。”
東方錦城可真是個好樣的啊,他被我逼的跳崖,我被他弄得險些被炸死。
斂了神色,我連忙拉住還要繼續對我批評教育的兩人道:“派幾個功夫好的人速去崖下看看,東方錦城跳了下去,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話音一落,齊玉瞪了我一眼後立即起身招呼人而去。我揉揉被砸痛的腦袋和胸口在小師叔的攙扶下爬了起來。
煙霧漸漸散去,此時的禁地機弩碎成一片片,而那石室也被炸成了廢墟。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別想得到麼?
我抿着脣冷笑了一下,東方錦城倒是好算計。只可惜了,這個石室雖然是禁地,卻也只是因爲他只是真正石室的一個入口罷了,便是把他炸成渣渣也沒甚關係。倒是給了我一個拒絕那些虎視眈眈盯着九星佈陣圖的人一個非常完美的藉口。
很好,甚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