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姑娘家, 說話文雅點。”
“我不文雅,你就不喜歡了?”
“……喜歡。”
我有些呆愣的看着東方錦城走近,彷彿又回到了多年前的一天。一樣的聲音, 一樣的話, 一樣的……臉。
“看來你似乎更喜歡這張臉。”擡手撫摸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東方錦城望着我笑的輕巧, 我怔了一下, 這才猛然回過神,不由立即冷下了臉。
“你到底有何目的,直說吧。”
聞言東方錦城笑的更開, 卻沒有答話的意思,徑自往桌邊一坐, 東方錦城提起筷子朝我投了一眼, 那意思真是再明顯不過。
額頭的青筋暴起:老子一看你就火大, 你居然還讓老子陪你吃飯!吃你姥姥的飯!
我心裡不痛快,胃裡亦是很抽搐, 但猶豫了片刻卻還是坐到了他對面。何必和他生氣而苦了自己,吃飽了纔有力氣乾點別的。就當對面坐了頭豬,在遙想一下這頭豬不就之後就會被洗剝乾淨,破皮去骨燉成一鍋湯,這飯便也沒那麼難吃了。
難過的噎了口飯, 我竟然會有需要靠臆想來下飯的時候, 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似是對我的配合很是滿意, 東方錦城的笑容更是溫柔的不行, 小意的同我說了幾句話, 他長臂一伸,又夾上兩道菜放進了我碗裡。不得不說, 這種溫柔的做派實在很容易勾搭人,這張臉又是我曾經萬分喜愛的,如今雖然已經放下那段感情,但這點喜好卻是一時難改。不自覺的愣了一下,見他笑的更高興了我這才恍然唾棄着自己,低下了頭。
造孽!
一頓飯吃的我甚是不快,東方錦城倒是滿意的很。打發了青萼下去,東方錦城擦着嘴角將那兩個丫頭叫了過去道:
“去唱個曲兒給夫人聽。”
話音落下,那兩個丫頭立即脆生生的點頭道了好,我卻聽的眉頭一皺:“夫人?”
東方錦城笑了笑,望着我滿眼溫情:“你方纔不是問我有何目的麼?”
“你可以選擇當個人前風光的狐鳴山主夫人,也可以選擇當個一輩子被困在這裡的山主夫人。”
山主夫人?我忍不住嘲諷一笑,我這一年是不是命犯桃花?不過這些許時日竟已經被四五個人求了一回親,甚至還和人拜了一半堂。這桃花真是玄妙,要麼不來,要麼就欺堆來,老天爺,你難道不知道平均分配很重要麼!
“怕是要你失望了,我已經許了親了,無論是人前還是人後,都和你沒有關係。”
東方錦城聞言眯了眯眼,明明還是那副溫潤可親的模樣,眼神卻驀地冷了許多,不過片刻後卻又恢復如常。抿脣一笑,東方錦城淡道:“既然你已在我手裡,許沒許親於我來說也都不是問題。”
我冷笑了一聲,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道:“我不是個聰明的人,但卻也不算笨。至於你所求,我約莫也猜得出一二,只是你一個大男人,有話不好好說,卻弄這些拐來繞去的,真是可笑至極。”
臉上的笑容倏然而僵,東方錦城一言不發的盯了我一會兒,忽然哈哈哈笑了起來,不同於那溫潤守禮的模樣,張狂的彷彿像是變成了另一個人。
“說的好,說的好,真是太好了,我怎麼會才找到你呢,若是能早點找到,這日子該是多美妙。”
身形一換,東方錦城瞬間欺近,還是一樣的臉,我卻再也不會認錯。
“來,你說說,你猜到的那一二。”
沒了那份兒溫雅,東方錦城的聲音雖然依舊那樣清潤好聽,但腔調卻完全是另一種感覺。銳利,尖刺,還有一絲隱隱的瘋狂。
我心中咯噔了一下,總覺得他這個形狀實在和山裡關着的那些瘋子很像,在心底打了個轉兒,我沉了口氣不作聲色的往後拉了拉距離,開口道:
“八年前,狐鳴山便爲了抓我而費盡心力,所圖也不過是寒山境的心法口訣,如今你們既然能封住我的穴道,卻又留了我的命,只怕是所得不全,勢必要我吐出全部的心法口訣吧?”
“嗯,算一個。”
似是聽的津津有味兒,東方錦城點點頭,示意我繼續。我眯了眯眼,忽然覺得他還不如裝一裝的好,現在這般看上去實在很討厭。
“我從不相信這世上會有那麼多巧合的事,在那個宅子碰上,你倒不是爲了我,而是爲了蕭準吧。劫走我或許只是臨時起意,根本原因還是我擋了你們的路吧,你是四皇子的人?”
“不錯,聰明。”不吝嗇的誇獎了我,東方錦城示意我繼續。
咬了咬脣,我吐出一口濁氣盯着他的眼,緩慢道:“我不知道你究竟是誰,亦不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丟失了兩年的記憶,只是你要問我那兩年的事,我想你未免有些玩笑,作爲狐鳴山主,你會找不到關於那兩年一點的線索?畢竟那本就是你們狐鳴山一手策劃的一場好戲啊!
若你想知道八年前狐鳴山上的人是不是我殺的,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是,都是我殺的,一共一百零三人,除了‘東方錦城’,其餘皆是被我一掌斃命。”
話音落下,東方錦城的眸子動了動,內藏暗芒,面上似笑非笑,好一會兒後才低笑了一聲,不顧我的反對硬生生捏上我的下巴,迫的我離他更近。
“真是,真是讓我喜歡啊。”東方錦城嘆息了一聲,“你前面說的都對,但是最後一個卻不完全。”
我扭開他的手,惡狠狠的瞪着他:有話說話,別動手動腳!
東方錦城對我的警告不以爲意,倒是看我的眼神越發的富有興致起來。
“的確,作爲狐鳴山主,我想要知道那兩年我到底幹了什麼一點都不困難,可是毀去那兩年記憶的卻是我自己呢。”笑了笑,東方錦城似是苦惱的搖搖頭:“既然是我自己毀去的,我又怎麼會找得到,偏偏我毀掉了所有的線索卻沒有把自己腦中的記憶毀的乾淨,這八年,我日日夜夜的夢着你啊……”
話到此處,東方錦城的面容一下子兇狠了起來:“江河,你就是我的一塊心病!”
我被他口中所述驚得一呆,腦袋裡依次閃過“這人怎麼這麼傻×”“這人怎麼這麼奇葩”“這人會不會已經瘋了”等等念頭後,終於得出了個答案:這就是沒事兒找抽,搬石砸腳的典範啊!
眼中流露出一抹同情,我憋了憋,還是覺得在他這張猙獰難看的臉下還是不要笑了的好,萬一他失控發了瘋,如今的我可是沒什麼能力和他對抗。
片刻之後,東方錦城又變回了那張溫潤的公子臉,望着我柔聲道:“嚇到你了?”
想了想,我點了點頭,這要瘋不瘋,不知道瘋沒瘋的樣子確實有些嚇人,雖然我不怕,但兩個小丫頭顯然已經嚇的要暈過去了。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會這個樣子。”有些苦惱的蹙了眉,東方錦城道:“我從前可不是這個樣子,只是自從八年起,我似乎只有這個樣子才覺得舒服些。”
將視線落在我身上,東方錦城笑的有些詭異:“你說,這是不是和我丟了兩年的記憶有關?”
“……”我沉默了一下,而後定定的望着他。“我的確曾經和‘東方錦城’相處過兩年,這期間的事也沒有什麼不可以說的,告訴你也無妨,不過,我要從這裡出去。你可以選擇拒絕我,不過你即使再等個八年,甚至八十年,也再不會有人會清楚的告訴你,那兩年裡都發生了什麼。”
聞言,東方錦城眼中的神色立即變的如刀鋒一般鋒利:“你在和我講條件?我纔是掌握你命運的人。”
我笑了笑:“你有‘病’,我可是唯一能給你‘治病’的大夫。”
話音落下,空氣裡有一瞬間的凝滯,片刻後東方錦城忽然哈哈大笑了起來,看我的眼神亮的出奇。
“好,等事端一過,我就放你出去。”
事端?我眉心一跳,不由望向他,不想他卻拍拍衣襬起身轉向了門口。那兩個一直瑟瑟發抖的小丫頭遲疑了一下,也擡步跟了上去,我不由立即開口道:
“不是要給我唱曲兒麼,去哪兒?”
兩人的腳步登時頓了住,回頭驚惶的望了望我又轉頭看了看東方錦城,似是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東方錦城也有些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我卻擺出一副不甚高興的臉色不去看他。
果然,一聲輕笑後,那兩人被他留了下來,他道了句“下次來看你”便消失在了暗門外。
我皺着眉頭,那機關是從外打開的,這門看上去雖厚但卻並不怎麼隔音的樣子。莫非裡面是中空的?
若是那樣的話,待我氣力養的足些,或許倒是可以破門而出一下,但那麼做動靜太大,只怕還沒出去便被人捉了住,我下次再想跑可就不容易了。
不過我更在意的是,東方錦城口中的那個“事端”究竟是什麼事兒,竟迫的他不得不把我藏起來?
腦中不期然的掠過南柯的臉,我眉頭一跳:會是因爲他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