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泉宮。
今天的美泉宮裡,顯得格外蕭肅,陰雲籠罩在維也納的上空,帝國的官員和宮廷人員,臉上都帶着寒意和愁容。
在皇帝的書房裡,一臺奧匈帝國國產的臺式收音機滋滋作響,收音機裡喇叭裡,陌生播音員的聲音傳來。
這名播音員顯然很不專業,他的遣詞造句並不算考究,就像工廠裡的工人一樣,用高調雄厚的語氣,念着一份十分激情的演講稿。
“各位聽衆,這裡是布達佩斯廣播電臺,今天是1926年2月2日,下午十二點。”
“我代表布達佩斯工黨政府,鄭重的向匈牙利,以及奧匈帝國全體人民發出以下公告。”
“我們布達佩斯工黨政府,是所有被壓迫勞動者的政府,代表着基礎國民的利益……如今,罪行累累的布達佩斯政府已經被推翻。”
“這毫無疑問是廣大勞動人民的勝利,新的時代即將來臨,而在此前,我們布達佩斯工黨政府,向大家發出鄭重提醒。”
“如今變革剛剛起步,反動勢力依舊強大,且他們的影響充斥在匈牙利和整個帝國的每個角落。”
“所以,爲了推翻以哈布斯堡家族爲首的反動勢力,不管是匈牙利人,塞爾維亞人……還是奧地利人,都應該積極加入推翻哈布斯堡反動統治的活動中來。”
“哈布斯堡家族,是站在匈牙利人民頭上的一座大山,他和匈牙利的貴族們相互勾聯,剝削和壓榨偉大匈牙利勞動者的血汗……匈牙利和奧匈帝國的全體工人,農民,所有勞動者應該站出來,共同反對這個罪惡帝國的暴政。”
“哈布斯堡是一羣戰爭販子……”
魯道夫適時關掉收音機,避免收音機裡的工黨再講下去,把老父親氣出個好歹。
而此時弗朗茨,坐在沙發上,閉着的眼睛突然睜開,枯槁的臉上絲毫沒有變化,但是魯道夫能感覺弗朗茨心裡積蓄醞釀的怒火。
弗朗茨說道:“怎麼不放了!我還想聽一聽這些工黨分子,是怎麼編排我這個罪犯的。”
魯道夫面帶苦笑的說道:“父親,這個時候就別開玩笑了,工黨分子就是一羣對社會不滿的極端分子,他們的話,自然不能相信。”
弗朗茨沒有好氣的說道:“其實這羣工黨說的沒有問題,但正是因爲如此,他們纔是最可怕的。”
“對於整個歐洲而言,工黨分子毫無疑問,是將會打破原本正常社會秩序的極端分子。”
“他們的言論對於底層民衆具有極強的煽動性,威脅絲毫不輸任何極端羣體。”
“自從蘇聯工黨成功以來,整個歐洲都籠罩着一片工黨的陰霾,現在不出所料,帝國成爲了他們選擇的目標。”
魯道夫勸慰道:“父親,你也不用太過擔心,局勢應該不會太壞,畢竟,蘇聯能夠成功,那是因爲當時的國際環境特殊,沙俄本來就處在內憂外患之中。”
“雖然帝國近些年來發展也不盡人意,但是我們的情況比當初尼古拉二世好的多,所以,我們一定能將這個所謂的匈牙利工黨政府扼殺。”
弗朗茨拄着柺杖,面色極其狠厲的對魯道夫皇儲說道:“這次匈牙利的工黨開了一個很壞的頭,必須以雷霆手段鎮壓,否則的話,帝國隨時都可能徹底崩潰。”
“這不僅僅是工黨的問題,我們還要考慮到各地的極端民族主義,是否會趁機興風作浪。”
“一旦我們處理不好這次布達佩斯的突發情況,那勢必會引發連鎖反應,到時候,不光是匈牙利,波斯尼亞,波西米亞,克羅地亞等等都有可能發生動盪。”
魯道夫對弗朗茨說道:“父親,我昨天已經調集軍隊,準備進入匈牙利對工黨進行鎮壓,同時也下令匈牙利各地政府,積極配合政府的行動。”
“雖然敵人出其不意的佔領了布達佩斯,但是我們在匈牙利的支持者,同樣不少,或許他們未必和我們是一路人,但在對待工黨的態度上,大家都是一樣的。”
布達佩斯雖然淪陷,但是匈牙利的情況也沒有想象中那麼糟糕,因爲匈牙利本身的工業化程度就偏低。
所以,匈牙利除了布達佩斯等少數城市以外,總體人口更多還是居住在鄉村地帶,而這些地方也是匈牙利貴族們的基本盤。
在布達佩斯淪陷的時候,匈牙利的地方貴族們,顯然不會無動於衷,畢竟相對於他們討厭的奧地利人,匈牙利工黨纔是真正的生死大敵了。
聽了魯道夫的佈置,弗朗茨心裡稍微好受了一些,他說道:“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事實上相對於匈牙利,我更擔心波斯尼亞,加西利亞和克羅地亞,這三個地方。”
“匈牙利的貴族,雖然有不同的想法,但是他們始終還算我們自己人,在帝國最危機的時刻,還是能夠和我們站在一起的。”
“而其他幾個地方,情況就和匈牙利有很大區別了,尤其是加西利亞,我們要考慮到波蘭是否會趁火打劫這個問題。”
“說實話,當初讓波蘭獨立就是一步臭棋,我們幫助了他們復國,也算他們的恩人,他們卻貪得無厭,鼓動加西利亞地區的分裂活動。”
波蘭復國主要靠的是當初同盟國的支持,也就是德國,奧匈帝國主導下完成的。
很顯然,波蘭人並不滿足於如今的版圖現狀,不僅僅是針對奧匈帝國,包括德國和蘇聯,波蘭人都認爲這三個國家竊取了波蘭的土地。
只不過,波蘭顯然不敢和如日中天的德國人扎刺,所以只能把目光放在蘇聯和奧匈帝國。
但是,之前波蘭人已經和蘇聯交過手,結果丟失了東部的大片國土,這種情況下,波蘭人的心都在滴血。
既然德國和蘇聯都惹不起,那就只剩下奧匈帝國看起來,最好欺負了,只不過,這個“最弱”的鄰國,也不是波蘭能輕易挑釁的。
但是,波蘭人並不死心,他們很清楚波蘭和奧匈帝國之間懸殊的國力,既然不能正面對抗,那搞一些小動作還是沒有問題的。
就比如挑動加西利亞地區的波蘭人,鼓動他們重回波蘭的懷抱。
這招雖然噁心人,但是奧匈帝國還真沒有好的辦法,總不能入侵波蘭,那反而可能重演當初塞爾維亞的舊事,經歷過了一戰毒打,奧匈帝國政府顯然也成長了不少。
當然,以奧匈帝國的國際地位和實力,平時肯定不擔心波蘭的小動作。
但現在顯然不是平常,而是特殊時期,如果奧匈帝國發生大規模動盪,誰知道波蘭人會不會搞事。
同樣的,還有塞爾維亞人,意大利人,以及奧匈帝國國內的各個民族,現在都是哈布斯堡警惕的對象。
弗朗茨咬牙切齒的說道:“匈牙利工黨可以說挑了一個好時候,他們第一個跳出來,能不能成功先不說,光是他們的行動,剛剛開始就已經給我們造成了巨大的隱患,即便這次能夠把他們鎮壓下去。”
“未來政府也勢必會經歷一輪新的動盪,接下來我們只要稍微出錯,就可能斷送帝國的前途。”
“所以我現在恨極了這羣該死的工黨分子,不僅僅是他們破壞了規則,亦或者威脅到我們哈布斯堡的統治,更重要的是他們現在的行爲,實際上是在對帝國進行分裂。”
“從奧地利帝國到奧匈帝國,本身就代表着中央權力的敗落,我這幾十年來,一直都在心驚膽戰的維持着帝國脆弱的平衡。”
“可以說,奧匈帝國是我的心血,他雖然不夠好,但是卻找不到更好的方案,來解決這個帝國的問題。”
“我甚至有所預感,這個帝國從來都沒有脫離崩潰的邊緣,如果能再給我們更多的時間,或許一切都不是問題。”
“但是,這羣該死工黨分子讓我們徹底失去了機會,等於打斷了帝國融合的過程,即便這個過程十分緩慢,不盡人意。”
“所以,對於匈牙利工黨,抓住一個,殺一個,我要讓他們血流成河,即便我們不好過,也絕對不能放過這羣混蛋。”
在聲嘶力竭的發泄了一番情緒後,弗朗茨問道:“德國方面聯繫了麼?”
魯道夫趕忙迴應:“昨天我已經和威廉二世皇帝通過了電話,他已經明確表示了對我們的支持態度。”
“同時,他代表德國政府保證,我們鎮壓匈牙利工黨的時候,德國政府會提供儘可能的幫助。”
“尤其是在國際領域,他們會幫我們擋掉一些麻煩。”
所謂的一些麻煩,自然指的就是奧匈帝國周邊和奧匈帝國有着矛盾的國家,比如波蘭,意大利還有塞爾維亞。
以德國在中東歐的威嚴,只要他們和奧匈帝國站在一起,那基本上,很少有國家敢趁火打劫。
但是這片區域顯然也有德國擺平不了的國家,也就是蘇聯,目前東歐的平衡,基本上回歸到了一戰前,區別在於奧匈帝國漸漸在衰弱,尤其是相對於蘇聯和德國兩個國家。
當然,自從上個世紀普奧戰爭之後,奧匈帝國,或者說原原奧地利帝國基本上就失去了和德國抗衡的資本,兩國間的差距也是越來越大。
現在,整體而言,中東歐還是德國爲首,畢竟蘇聯雖然不弱,可他和其他歐洲國家政府的關係不說很糟糕,也可以說是老死不相往來。
像東歐的其他國家,他們作爲資本主義或者君主制國家,基本上尋找德國或者域外的英法作爲仲裁者,但是,英法自從一戰後,在中東歐的影響也大幅度縮水,這就相當於默認了德國在中東歐地區的霸主地位。
總而言之,德國出面,能夠解決奧匈帝國的外部危機,甚至於說如果奧匈帝國國內局勢真的惡化到無法解決的情況下,不排除德國出兵幫助哈布斯堡的情況,尤其是在對付工黨這件事上。
上一次,德國可是在蘇聯手裡吃了大虧,而這段時間,隨着經濟的好轉,德國恢復了一些元氣,威廉二世一直都想找到機會報復回去。
而如果奧匈帝國內的匈牙利工黨做大的話,德國顯然不會無動於衷。
所以,魯道夫說道:“有了德國人的支持,我們對於圍剿布達佩斯等地的工黨分子,底氣也更足,對於現在的帝國而言,我們已經退無可退,只有先解決工黨這個麻煩,才能再考慮未來的道路。”
弗朗茨也認同這個觀點,他說道:“威廉二世還是靠譜的,有了他的支持,匈牙利工黨根本不可能翻天,除非蘇聯願意幫他們站臺。”
“但是,蘇聯顯然也承擔不起這個結果,蘇聯的新一屆領導人,顯然更加理智和實際。”
“而且,蘇聯經過這麼多年的戰爭,情況比我們好不到哪去,在不威脅他們核心利益的前提下,他們應該不會給予匈牙利工黨太多支持。”
“當然,我們也不能完全想着敵人不出手,或者依賴德國盟友的支持,就徹底放鬆警惕。”
“在對匈牙利工黨進行圍剿和鎮壓的同時,國內其他地區,也應該進行新一輪的戒嚴,畢竟,工黨能在匈牙利發動暴動,那其他地方的工黨也未必不能有樣學樣。”
奧匈帝國是個比較奇葩的國家,這一點從奧匈帝國裡的工黨派系就可以看出來,既然有所謂的匈牙利工黨,那就有奧地利工黨,波西米亞工黨,加西利亞工黨等等。
這甚至可能導致工黨和極端民族主義形成合流,畢竟,某種意義上來講,當權者也就是哈布斯堡和奧匈帝國政府,也是他們共同仇視的對象。
就比如前世匈牙利的社會民主黨就是和匈牙利工黨合作組成了新的社會黨,創建了工黨政權,不過,最後的原社會民主黨許多人因爲意見不合,選擇了叛變,加速了工黨政權的垮臺。
弗朗茨說道:“現在,我對地方軍隊很不放心,尤其是他們有可能被工黨蠱惑的情況下,這次布達佩斯就有軍隊叛變,從而使得布達佩斯淪陷。”
“所以,等到解決匈牙利工黨後,要對軍隊進行重新整頓,抓出軍隊裡的工黨分子。”
軍隊可以說是國家政權的最後保障,而布達佩斯淪陷,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包括匈牙利對布達佩斯軍隊的滲透,所以弗朗茨不得不提醒魯道夫說道。
魯道夫對此也有自己的想法,他說道:“剛好,也可以藉助這個機會,對軍隊嘗試進行一些變動,從而收回一些權力,加強中央政府的權威。”
至於匈牙利工黨,正如之前兩人所說,他們並不相信匈牙利工黨能夠成事,就算奧匈帝國做不到,還有德國政府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