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節目,都有好看的和不好看的,正如一場晚會,包餃子和賣柺肯定不一樣。
此番較量,一開始上去的便都是重頭戲,王人傑丶馬敦丶徐少華都打完了,
剩下的比起他們差了不少,看臺上不少人也已經興致缺缺。
反正十六衛丟臉是板上釘釘了,李嗣業辛苦三個月,全白乾了。
飛龍軍這邊唯一出彩的,是楊思危,這還是河西出身,也就是李瑁西行時候帶着的那個人,因爲自己把自己閹了,以至於做了東宮內侍。
可惜的是,楊思危還是輸了,他輸在心理上。
對手是老黃狗,老黃狗不但手頭硬,嘴巴也臭,但凡兩人靠近,老黃狗就會拿人家的小弟弟說事,類似於籃球場上的垃圾話。
要知道,楊思危是不想做宦官的,他是喝多之後,不知道怎麼腦袋迷糊了,
把自己小弟弟給送走了,王忠嗣惜他是個人才,送進了東宮。
此人在河西三次進入敢死隊,都活了下來,積功至都尉,絕對猛人。
但是呢,我們要知道,公狗公豬公馬沒了小弟弟,性情及身體機能都會大變,何況是人了。
所以沒了小弟弟的加持,他輸給了老黃狗。
都是河西袍澤,老黃狗也沒下死手,所以楊思危輸了之後,也沒有告訴別人,老黃狗剛纔侮辱他的身體。
要知道,今天在場的,可有不少身體存在缺陷的人,其中幾個一句話,就能讓老黃狗死翹翹。
楊思危也算是講道義,沒有賣了老黃狗。
五十場比試,河西兵贏了四十三場,壓倒性的優勢,雖然是搏命戰,但是兩邊都沒有死人,河西傷了三個,飛龍軍傷了三十個。
王人傑被召入右龍武,徐少華出任右金吾騎曹參軍事,馬敦被授予金吾執戟,老黃狗成爲右金吾遊奕使,他們不但成功獲得了編制,也升了官,也就是說,
他們可以落戶長安了。
左右金吾是十六衛當中比較特殊的兩個,他們的編制最少,沒有上番一說,
職責只有一個,那就是徽巡京師,可以理解爲長安治安管理綜合執法大隊。
而編制差不多是終身制,而且還能傳給子孫,所以肯定會擁有長安戶籍,至於能不能在長安買得起房子,那就看他們的收入了。
李隆基賞賜從來都是大方的,因爲他是天下地上最大的,賞賜太小拿不出手,不符合他的身份,所以大多能在他面前露臉的,將來都混的不賴。
同樣都是編制,你是吏部銓選,人家是聖人御賜,你是省級公務yuan,人家中yang選調生,這就是區別。
看臺上,太子已經很久都沒有說話了,他知道自己今天這份屈辱,已經沒有挽回的可能,即使王難得能夠打贏蓋擎,自己的臉上依然是火辣辣的疼,這是被李瑁扇的。
身邊所有人都在議論着今日的比試,而他已經無心再聽,整個人的思緒已經延伸到將來與李瑁更爲激烈的衝突當中。
他的腦子裡,不停的幻想着各種場面,比如李瑁跪在他面前求饒,而他一刀砍在李瑁的脖子上,又或是自己順利繼位,將李瑁滿門老小殺個精光。
人嘛,當切齒痛恨一個人,卻又拿對方沒有辦法的時候,唯一能出氣的,就是在腦子裡幻想看將仇人大卸八塊。
此刻已經是黃昏時分,太陽西下。
李隆基可不想晚飯在這裡吃,天黑了,風起了,冷颶的,再好的飯菜送過來也涼了。
所以蓋擎與王難得的壓軸戲,要開始了。
「召蓋卿近前,」李隆基吩附道。
蓋擎身份比較特殊,說句比較現實的,這都是藩鎮節度使的儲備人才,李隆基於公於私都要給面子。
皇帝是高高在上的,但是維持這份高高在上,需要的不僅僅是威嚴,要有感情,裝出來的感情也是感情嘛。
「方纔信安王提議卿與王難得御前比武,王難得也有意挑戰,朕其實並不樂意,但又知你心高氣傲,多半會選擇應戰,看你了,」李隆基讓蓋擎離他更近一些,拍着對方的肩膀小聲道。
蓋擎嘴角一勾,同樣小聲道:
「稟聖人,此邀戰正中臣的下懷,願意一戰。」
「好,」李隆基的手依然放在蓋擎的肩膀上,點頭道:
「點到爲止,切勿受傷。」
蓋擎揖手道:「喏!」
雖然講好了點到爲止,但蓋擎心裡清楚,點到爲止那是表演,那是藝使,是套路招式,他不會那種玩意,王難得自然也不會。
那麼兩人百分之百會打的熱火朝天,至於會打到什麼樣的地步,不好說了。
王難得眼下是非常興奮的,放在西北,他永遠都沒有資格跟蓋擎比武,連挑戰都不敢說出口,但是在長安就不一樣了,這裡有人罩着他。
沒錯,就是那個可憐的太子。
王難得的爹王敬之是太子賓客,他們家是太子的人,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而蓋擎與李瑁的關係,也是長安盡知,所以他們倆此番拼鬥,背後依然代表着少陽院與隋王宅的矛盾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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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李嗣業在歷史上的成名之路,幾乎都差不多,一個被封爲琅琊郡公,一個被封爲武威郡王,區別在於,王難得享受了勝利果實,得以善終,孫女嫁入宗室,成爲了莊憲皇后,李嗣業則是死在了軍中,子孫不再風光。
要說他們倆誰更能打,其實是李嗣業,但是當下,是王難得,因爲李嗣業年紀還小,還未進入巔峰時期。
李瑁親自下場,幫着蓋擎做準備,而實際上,也沒什麼好準備的,因爲蓋擎不戴甲。
這倒不是小王難得,而是戴甲會影響身體動作,不利發揮,那邊的王難得,也同樣選擇不戴甲。
「聖人面前,明目張膽,聽聞十八郎與河西蓋氏父子一氣,果然如此」看臺上,儀王李冷笑道:
「敢情誡宗屬制只有咱們遵守,人家並未當回事。」
這話一出,他的周圍瞬間安靜下來,除了幾聲冷笑附和之外,其他人都不敢接這個茬。
盛王李琦不爽了,直接揚聲道:
你可真會用詞,正大光明被你說成明目張膽,那我是不是可以說,你這番話也是暗懷鬼胎,不懷好意呢?
老大慶王琮冷笑道:「以前還都只是傳聞,今日可是事實俱在,他一個親王,與節度使往來密切,想幹什麼呀?」
「你的意思呢?他想幹什麼?」李琦一點不虛道:
「說出來嘛,你敢在這裡污衊,還不敢說出來嘛?」
李警了一眼身邊的太子,發現太子似乎神遊天外,完全沒有在意幾人鬥嘴,他本不想摻和,但是這幾個人聲音越來越大,要是傳到聖人那邊,又是一樁麻煩,於是他轉頭道:
「那麼多交構罪名,也沒查出哪個是真的,父皇都已經聽的煩了,你們少說幾句吧。」
他曾經短暫的離開過十王宅,在外面與李瑁也接觸不少,自然知道李瑁幹什麼事情從來沒有偷偷摸摸,既然如此,那便不會是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只不過是雙方博弈,被拿來說事的理由罷了。
如今親王之間的矛盾已經是愈演愈烈,但是李認爲,你們鬥你們的,別總是在公開場合暴露出來,否則以父皇的性格,要收拾也是大家一塊被收拾。
皇帝權力大小,有一點可以很好的驗證,那就是他的子嗣有多少,子嗣越多的皇帝集權越重,這是經過歷史驗證的。
但也因爲子嗣太多,所以不可避免的會拉幫結派,那麼李隆基教訓兒子的時候,經常會一撥一撥的敲打。
慶王李琮聽到李這句多少有點維護李瑁的言論,頓時在心中思付,不對呀,李這小子轉性了,怎麼向着李瑁說話了?
太子的這個狗腿,不夠忠心啊?
「你們要是再說下去,我現在就去見父皇,」一直沒有聲的郭淑,面無表情的突然來了這麼一句。
她這一開口,頓時引來的其她王妃的一陣笑。
是的,郭淑雖然也是兒媳,但是在這裡卻沒有什麼存在感,因爲她是在李瑁出嗣之後嫁入隋王宅,與那些王妃們並不熟悉,甚至有些都不認識。
兄弟之間關係不睦,導致平日幾乎沒有往來,彼此的家眷不熟悉,也是正常情況。
「你去說啊,華陰來的小門戶,在這裡招搖,顯擺什麼?」慶王妃竇氏笑道:
「別忘了,你是嗣王妃,不是王妃。」
郭淑的脾氣本來就大,兄弟姐妹在家裡又被郭子儀給慣的不成樣子,聞言直接脫口道:
「但我有兒子,你沒兒子。」
「你說什麼?」竇氏被掀了逆鱗,頓時暴怒而起,指着郭淑道:
「好個潑辣婦人,你敢辱我?真是沒有規矩了。」
說罷,她從袖子裡取出自己的葡萄花鳥紋銀香球,直接朝着郭淑的腦袋砸了過去。
其實不是她不能生,是李琮不能生,但是鍋得她來背,如今竇氏膝下養育的兒子,都是人家廢太子李瑛的,他們夫妻一個子嗣都沒有。
李蹤自然也是被羞辱到了,所以明知失了儀態,但還是放任妻子朝郭淑扔東西。
這麼近的距離,郭淑肯定是躲不開的,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不顧禮儀,敢在這裡動手。
下意識的低下頭,被銀球砸中頭頂髮髻的郭淑,立即便蹲下去撿那枚銀球,
想要還回去。
榮王李琬眼疾手快,一把探出去提前一步將銀球搶走,隨後勸說道:
「你們都消停點吧,父皇已經注意到咱們這邊了。」
郭淑可不管這些,既然拿不到,那就拿自己的,只見她飛快取下自己戴着的鎏金銀香球,甩手就砸了過去,正中竇氏的眉骨。
要知道,貴人們的香囊,很多都是金銀做成的,有一定的重量,還很堅硬。
竇氏這一下吃了大虧,眉角瞬間破相,捂着眼晴就朝郭淑衝了過去。
這邊的動靜,其實李隆基早就看到了,衆目之下,自己家裡的兒媳鬧彆扭,實在丟人現眼。
所以他讓高力士過來制止。
竇氏剛撲過來,高力士便已經過來,一把攔住對方道:
「不得放肆!」
「阿翁,是她先辱我的,別人可都看的真切,非是我要爲難她,」竇氏連忙喊冤,她是不敢跟高力士亂來的。
高力士既然來了,其他本不想當和事老,原本打算看熱鬧的,也只能是紛紛起身勸架,將兩人拉開距離。
也就是高力士來的快,比咸宜快了一步,否則咸宜先到的話,場面就失控了。
「醜婦真不要臉,我都看見了,是你先對我阿嫂動手,」咸宜年輕,脾氣又火爆,指着竇氏罵道:
「你有本事倒是生一個啊,怎麼?不能生還不興人說啊?」
「你.......」竇氏氣的直腳,但卻不敢再罵出聲來了,因爲榮王琬在旁邊小聲告訴他,父皇正盯着這邊呢。
「要鬧下面鬧去,別在這招搖,有失體統,」高力土臉色陰沉的掃視衆人一眼後,道:
「聖御之前,大家要顧及自己的體面,你們這麼鬧,不單單是丟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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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琮戀着一肚子氣拉着媳婦坐下,他畢竟是個男人,有一定的城府,火氣也不容易上頭,能控制住自己的行爲舉止。
場面瞬間安靜下來,恢復如常。
高力士來到郭淑身邊,小聲道:「等與十八郎會合再走,不要落單。」
郭淑一聽這話,心知事情沒完,還有一場兇險等着她。
沒錯,李隆基本來就放任兒子之間互相爭鬥,只不過面子上做爲家長,會攔一攔,私底下是不會管的。
李琮這邊人多勢衆,四王黨如今在十王宅也是另立山頭,他都要跟太子李瑁手腕了,怎麼可能容忍郭淑這麼侮辱自己。
侮辱別的還行,辱我無後,這事沒完。
咸宜乾脆坐在郭淑身邊,給自己嫂子壓陣,她是瞭解自己這幫兄弟姐妹的,
心知接下來絕對會有一場爭鬥,所以已經提前吩咐下人準備傢伙。
李琦自然不會幹看着。
兄弟兩個都會鬧矛盾,兄弟三十個,沒有矛盾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媽都不一樣。
在十王宅的時候,就出現過親王互毆的局面,李瑁和李琦以前打過濟王環,
李琮李琬也打過濟王環,太子打過穎王穎王墩,廢太子李瑛,打過現太子李亨。
總之,這幫兄弟自打生下來,就沒有和睦過,因爲他們的媽,本來就不和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