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漏銀壺且莫催,鐵關金鎖徹明開。」
「誰家見月能閒坐,何處聞燈不看來。」
作者就是裴耀卿的已故好友崔液,這首詩描述的就是上元節。
封建古代最爲盛大的夜間節日,在長安,參與者超過了一百萬人。
正月十四和正月十五最大的區別就在於,表演的主力不一樣,正月十五當天,來自各郡進獻的樂舞戲團,會依次經過興慶宮,隨後在整個長安遊行。
而正月十四,只有關中和洛陽主力戲團。
每個人對這個節日的期盼都是不一樣的,孩童自然是興奮於可以徹夜玩耍以及各大富貴人家過節的賞賜,年輕男女則是喜歡上元節偶遇調情的戲碼,非常的浪漫,巴黎的浪漫遠不如長安的浪漫。
中年人則是奔波於各種宴會,與親友共聚狂歡,或是拖家帶口跟着遊行隊伍暢遊,年老一點的,就是圖個熱鬧了。
月色燈光滿帝都,香車寶琴隘通衢,上元節也是裝逼的好機會。
但是武明堂不需要香車寶馬,她這個人,就已經足夠耀眼了。
梳着高高的墮馬髻,雪白色的披襖,身邊有金吾伴行,高挑的身形如鶴立雞羣,特別扎眼。
老黃狗就在隊伍當中,入目所見仿若天宮仙境,他覺得自己這輩子值了,能夠親眼看到長安的上元節。
這是怎樣的繁華,他肯定是形容不出來的。
但是有人能。
今晚的酒肆當中,幾乎全在拼詩,而人們議論最多的,就是王維與李白明日的對壘。
長安最耀眼的宗門弟子與大唐最出名的野路子散修的終極對決。
今日的南曲,有一座酒樓最爲耀目,樓外無數人翹首望着酒樓臨街的二樓窗戶,期盼着下一首詩歌的手稿從窗戶被扔出來。
以至於這條街已經徹底堵死了,而且依然有源源不斷的人羣往這裡涌入。
不過不要擔心這裡的治安問題,因爲滯留在街道上面的,都是有文化有素質的風雅人物。
什麼人的聚會,能吸引來如此多的文人土子圍觀呢?
當然是更牛逼的文人士子。
賀知章領銜,外加秘書省着作郎綦毋潛丶趙郡李氏詩道魁首李顧,范陽盧氏秘書省秘書郎盧象,鴻臚寺錄事崔顥丶剛從嶺南被人撈回來的王昌齡丶入京走後門謀官的王之渙丶集賢院校理蕭穎士丶中書省起居舍人崔國輔,還有杜甫丶岑參丶李響丶王縉丶張旭等人,裴迪也在。
這幫人將神韻樓二樓給包圓了,夠資格入樓拜會的人,都得排隊。
他們其中,即使官職不高,但眼下卻是備受崇拜,因爲崇拜他們的那波人,
跟他們一樣愛好文學詩歌。
你讓王人傑崇拜他們,恐怕不太行。
這是粉絲和偶像的見面會,王人傑這種大字不識幾個的,你給他一首詩,他都看不懂。
但是他喜歡湊這樣的熱鬧,因爲他看到了大唐的朝氣和繁盛的詩歌風華。
不過接下來,他共情了。
「王季凌組詩二首,張季名親筆抄錄,諸君共賞之!」
二樓窗戶,杜甫興奮的揮舞着手中的一份詩稿,在下方衆人高舉雙臂的鼓譟聲中高高拋下。
便見無數人擁往一處,去爭奪那張旭親筆的王之渙大作。
組詩,就是同一題材下由若干詩組成的詩篇。
詩人們在寫完一首詩之後,會抄錄進自己的詩集,那麼什麼時候對外公開,
也是看機會的。
也許是一次友人的小聚,也許是於某位官員家中的宴席,但最好的機會,無疑是上元節。
因爲上元節的傳播效應是最高的,一夜之間可傳遍長安,數月之間傳遍大唐。
所以很多詩人都會在上元節帶着自己的詩集進京,是驟子是馬拉出來溜溜,
能否一舉成名,就看今朝。
而王之渙今夜的組詩只有兩首,即使王人傑這樣的文盲,也完全聽明白了。
什麼是真正的大詩人?那就是他的詩大家都能看懂,雅俗共賞。
只見摘得詩稿的那位幸運兒,被身旁的友人扛在雙肩上,朝着人羣揮了揮手,示意大家安靜。
隨即,此人深吸一口氣,目光間神采飛揚,高聲吟唱出了那兩首組詩:
「今有晉陽王季凌涼州詞二首,諸君共賞之。」
「其一:」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其二:」
「單于北望拂雲堆,殺馬登壇祭幾回。」
「漢家天子今神武,不肯和親歸去來。」
人羣一片寂然,每一個人都在心裡默誦着這兩篇詩歌,
而王人傑在聽到涼州二字的時候,便精神一震,當聽完兩首詩之後,淚目了狗日的詩人,真特麼會寫!這是王人傑此刻內心的想法。
他來自涼州,又出身軍伍,王之渙的這兩首詩,無疑像一道驚雷擊打在他的胸口,往日無法用語言來形容的切身感受,今天被人家兩首邊塞詩,具象化了。
這就是詩歌,以最生動形象的方式,表達出最爲豐富的內心情感。
「聽說王季凌去歲遊歷涼州,當是親歷沙場觀軍,以詠性情,壯哉!」
有人開始拍着胸口,腳下踏步,口中吟唱起了王之渙的這兩首涼州詞。
一時間,咚咚咚咚的踏步聲震耳欲聾,大家紛紛踏歌,從剛開始的節奏混亂,逐漸形成統一的節拍,彷彿是長安士子們以大地做鼓,爲遠在邊疆的藩鎮兒郎,擂鼓助威。
王人傑振奮的望着這一幕,只覺弟兄們在邊疆賣命,是值得的,今夜的大唐歌舞昇平,但仍有像神韻樓這樣的角落,土子們慷慨激昂,好讓長安不要忘記邊塞的殘酷艱辛丶鄉愁別離。
詩,言其志也,歌,詠其聲也,舞,動其容也,三者本於心,然後樂器從之。
王之渙今晚的兩首詩,無疑與當下的長安景象格格不入,但卻彷彿硬生生的扯開了一道縫隙,然後扎入這歌舞昇平的大唐盛世。
武明堂也聞聲趕來,融入這激越昂揚的氣氛當中。
她是個女人,但又不像是一個女人,只見她在金吾衛的開路之下,直接踩上道路一旁的柱墩,揚起手臂高喊道:
「河西!威武!」
「隴右!威武!」
「安西!威武!」
她的嗓音非常清亮,在一衆男聲當中特別的突兀,引得衆人目光紛紛向她看來。
不知誰應喝了一句,緊接着,大家紛紛壓低喉嚨,踏着節拍,口中低沉的震吼着:
「威武!威武!威武....
王人傑見狀,將骨朵敲打在胸口的甲片上,口中也隨之低吼,雙眼猩紅,仿若怒目金剛。
這氣氛不就上來了嗎?
也就是這個時候,神韻樓二樓,傳出了一個人的歌聲: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征......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樓中,賀知章將酒罈直接扣下,要來一支鼓槌,瞪蹬蹬的敲打在上面,在爲醉酒高歌的王昌齡打拍。
其他人要麼拍桌,要麼踏歌,要麼拍掌,要麼直接借來羯鼓「秦時明月漢時關.......」隨着樓內的歌聲愈發響亮,樓外變的越發安靜。
這首七言非常簡短,記性好的聽一遍就全記住了,一時間,整個南曲,都在唱誦着這首詩歌。
而這首詩,將在今夜傳遍長安,傳遍皇城,傳入興慶宮。
西北的戰事,眼下是每一個人都關心的焦點。
這就是爲什麼,皇甫惟明就算吃了豹子膽,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將隴右的戰事,真實的奏報朝廷。
他真要這麼幹了,不說基哥會不會弄死他,這幫士子就會聯名上奏,要求重懲皇甫。
因爲士子們和皇帝一樣,都是容不得敗仗的。
你可以認爲他們是憤青,但是這幫憤青真敢上戰場。
魏普南北朝至唐末,其實就是世家子弟撐起了戰爭,死於戰場的世家子非常之多,紈子弟纔是貶義詞,世家子弟可不是。
王昌齡的這首詩,似乎壓過王之渙一頭,無數的士子紛紛抄錄,散播於四方。
而樓內再沒有詩歌傳出,也許大家都認爲,今夜不會有人能壓得了王昌齡這篇了,神仙來了都不行。
李白今晚並沒有來神韻樓,雖然賀知章來了。
之所以沒來,是因爲這個場合他來不合適,這是王維友人黨,樓內的一大半人都是王維的好友,他們雖然並不排斥李白,但是李白自覺來了挺沒意思,所以謝邀了。
他今夜遊蕩在朱雀大街,觀看着樂舞遊行,興致極高。
不知人羣中誰喊了一句:
「神作降世,出自京兆王校郎,南曲所作出塞一首,神韻天成。」
李白聽到這樣的聲音,自然會湊過去,他興奮的撥開人羣,硬生生的往裡擠,隨着逐漸靠近,他聽到了那首邊塞大作。
他整個人彷彿醉酒一般,翻翩起舞,如癡如醉。
周圍的平民像是在看一個傻子。
「此詩可入神品!吾不及也.....
李白迎着天上明月,高舉酒杯:
「賀之!」
大唐是沒有保險套的,如果有,那麼第二天的大街上,最多見的應該就是這玩意了。
不禁夜行,這四個字看起來簡單,卻是無數人翹首期盼的日子。
像今夜這樣,城市流量遠超負荷的情況下,偷情這種事情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盯不住。
元載是年前進的京,因爲吏部給他發文,讓他參加今年的道舉,陳希烈甚至專門見了他。
說明什麼?給你開後門了,只要你不是太垃圾,那麼肯定能考上。
但是呢,元載提了一個要求,他要進士和道舉一起考。
其實就是想證明自己不靠老丈人,也能考中,他的自尊心還是很強的,他也知道,王忠嗣瞧不起他。
那麼與他一起來到長安的,自然也有王忠嗣的女兒王秀,你們可以在太原亂來,但是在長安,給元載一百個膽子,他也不敢住進王忠嗣的家裡。
他敢去,一棍子就能把他打出來。
那麼想要與心心念唸的心上人見面,上元節前後三天,可以說是唯一的機會了。
他沒有那個本事聯繫王秀,所以是王秀悄悄派人佈置好了一切,兩人約好了在正月十四的晚上私會。
但是他們挑選的地方很有意思,靖安坊。
這個坊挨着朱雀大街,坊內西南有一樂府,歸左教坊,眼下的樂府已經是人去樓空,大家都上街表演去了。
約在這裡,自然不會被人看到,何況還有從太原帶來的僕從奴婢,幫王秀放哨。
小別勝新婚,兩人甫一見面,
「元郎......
「十二孃......
,
然後兩張嘴巴就在一起了,像是糾纏在一起的兩隻蝴蝶,在回字形的廊院下晃來晃去,非常的激情四射。
要不是因爲迴廊內燈籠亮着,李瑁也看不到。
樂府的隔壁,就是咸宜公主府,府內有一高達五丈的觀景樓,可眺望朱雀大街。
自然也能看清楚樂府內發生的事情。
後世的正月十五舞龍舞獅遊行,大街兩側的高樓是最佳的觀景場所,在眼下的長安,也是如此。
只不過擁有像咸宜這樣觀景臺的宅子,不多,但凡有的,絕對已經上人了。
因爲站在這裡看的清清楚楚,還不用跟在人羣當中聞屁味兒。
王秀對長安不熟悉,壓根不知道她和情郎的整個偷情過程,都被人看的清清楚楚。
她根本注意不到這邊,因爲觀景臺沒有點燈,黑漆漆的一片。
點了燈,會影響觀看朱雀大街的彩燈遊行,只有烏漆嘛黑才能看的真切。
但是眼下,李瑁他們肯定是沒有心情看彩燈了,他,咸宜丶韋妮兒丶楊絳,
全都在盯着王秀和元載的激情碰撞。
「這是哪家的丫頭,這麼騷?」咸宜小聲的湊至李瑁身邊道:
「你眼神好,能不能看到迴廊外面巷子裡那幾個人打着的燈籠上,寫的什麼字?搖搖晃晃的,我看不清楚啊,」
韋妮聞言湊過來,低聲道:「是個王字。」
「王家哪房的丫頭這麼不要臉啊?」楊絳也是眉頭微,一臉的鄙夷,但並不影響她的眼神始終放在王丶元二人身上。
從一開始那幾個人進入樂府,就已經引起了李瑁等人的注意,但是他們並沒有放在心上。
還是韋妮兒眼尖,發覺異常之後,悄悄扯了扯三人衣袖,大家非常默契的屏息凝神,欣賞着下方那一幕。
「衣衫華麗,不是尋常人家,在這裡偷情私會,要麼還沒嫁人,要麼就是紅杏出牆了,」咸宜饒有興趣的躲在觀景臺的柱子後面,只露出半張臉,聚精會神的欣賞着。
下方兩人的大白屁股,在月色下分外顯眼。
李瑁看看看看,有點不想看了,於是輕哼一聲,示意韋妮兒和楊絳也不要看。
但是兩人完全忽視他了。
因爲李瑁認出了那個少女是誰,其實咸宜也認識,但是咸宜沒有他的眼神好李瑁一開始也沒有猜到,而是韋妮兒那個王字提醒了他,再定晴一看,不是王秀還能是誰?這丫頭長大了啊,發育的挺好。
王忠嗣名義上,是他的義兄,那麼王秀從前自然是常去宮中的,也常去少陽院,李瑁自然認識。
他雖然沒有聽說過王秀有情郎,但大概能猜到,那個大白屁股的年輕人,
多半就是歷史上着名的鳳凰男元載了。
人家這個鳳凰男還是不錯的,歷史上做到宰相之後,也沒有拋棄妻子,只不過就是小妾多了點。
這小子的諡號是「縱」,忘德敗禮曰縱,可見生活比較放蕩。
望着三個女人依然在偷窺人家,李瑁後退幾步,躲進角落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一瞬間,咸宜三人彷彿受驚一般,迅速蹲下,躲進觀景臺的圍欄後面,三雙看向李瑁的眼神中,充滿了埋怨。
隨後,三女對視一眼,掩嘴偷笑,她們都覺得刺激,那麼下面那兩個肯定更刺激了。
也就是一兩分鐘,咸宜緩緩起身,露頭再看向樂府方向,迴廊下的男女不見了,外面的那些僕從也消失了。
「阿兄真沒勁,窺的正有興致,被你給攪了,」
咸宜哼了一聲,在椅子上重新坐下,已經沒有心情觀看遊行了,而是碎嘴的與韋丶楊二人聊起了剛纔的情景。
如果今天只有李瑁在這裡,那麼他一定會從頭欣賞到尾,但是妹妹和自己的女人在場,就不行了,避免她們也學壞了。
畢竟剛纔李瑁也都看到了,元載的技術是非常過硬的,怪不得能俘虜王忠嗣的掌上明珠。
他也不會告訴咸宜,下面的男女是誰,否則咸宜這張嘴,隔天半個長安的貴婦就都知道了。
到那個時候,王忠嗣的臉往哪擱?
也就是這個時候,公主府有下人匆匆登樓,遞上來一份詩稿,三女讀完之後,徹底迷醉了。
「我知道他,我知道他,是四娘母親王夫人的同宗,曾在秘書省人任校書郎,眼下任職何處,就不知道了,」韋妮兒興奮的握着詩稿,口中一遍一遍的低誦着。
是的,王昌齡和郭淑的母親王氏,是同宗,出身京兆王氏,信陵君的後代。
李瑁對於這幾篇詩歌,早就爛熟於心了,所以聽罷並不覺得意外,也沒有咸宜她們那麼興奮。
你們興奮啥?邊塞詩你們也能共情嗎?
如果你們也共情了,那麼說明這首詩,確實太屌了。
王昌齡之「秦時明月」,王翰之「葡萄美酒」丶王之渙之「黃河遠上」三篇爲有唐一代,七言壓卷三絕,其中以秦時明月爲最。
王昌齡更是被稱爲七絕聖手。
一個字:絕!
蓋擎入宮了,厚着臉皮,捧着露布,進宮了。
他那張老臉都是紅的,沒辦法,害臊啊。
不過他也不用擔心將來隴右的真相被捅出來,聖人會將他怎麼樣,反正李林甫會兜着。
他進宮之前專門去見了李林甫,李林甫當時冷汗都下來了,囑咐蓋擎什麼都別說,等過了節,他來說。
否則這個上元節就完了。
李隆基肯定是非常興奮的,專門令梨園子弟換曲兒,演奏了一遍《秦王破陣樂》,而他則沉浸在樂聲之中,不能自拔,深以爲自己的功勞又追近太宗文皇帝一步。
「不愧是朕的赤水軍,所向披靡,無堅不破,」李隆基聽罷一起曲,神情振奮道:
「那個什麼慕容的人頭呢?」
蓋擎趕忙道:「應該在路上,未能於上元之前,進獻聖人。」
「可惜了......」李隆基頗爲惋惜的朝高力士道:
「若是上元節至,朕便可與民同慶,將賊首遊街示衆,彰我軍威。」
高力士陪笑道: щшш.TTKΛN.co
「那個慕容經國眼下就在長安,首級送到,聖人可先讓他看看,以震鑷人心,迫使吐蕃賠款納貢,繼續臣服天朝。」
李隆基冷哼一聲,道:
「見到長安之景象,朕真不知道吐蕃人哪來的膽子挑畔我上朝天威,嘉獎李光弼,敕授輕車都尉,蓋威爲驍騎尉,各賜金盔一頂。」
說是金盔,其實不是真給你一頂金色頭盔,是准許你的頭盔上面鍍金。
戴金盔者,天子敕授,國法在前,軍法在後。
意思就是他們要是犯了錯,藩鎮統師不能先斬後奏,得先上報朝廷,由朝廷來定罪。
換個說法,就是皇帝在軍中的天子門生了。
「臣代舍弟,叩謝天恩,」蓋卿謝恩道。
「石堡城與積石城,現今如何了,你那邊有沒有消息?」李隆基問道。
蓋擎的心理素質是非常過硬的,只是在心裡咯瞪了一些,面上毫無波瀾道:
「河西進奏院尚未有確切消息,應處大戰之中。」
李隆基點了點頭:「給你阿爺寫信,告訴他,朕等着給他和皇甫慶功。」
說罷,李隆基補充了一句:
「莫要讓朕失望。」
就是這短短几個字,蓋擎只覺遍體生寒。
面前的這個人,一句話,就可以決定他全家老幼的生死,由不得他不驚懼。
很奇怪,蓋擎並不是怕死的人,也很少會感到害怕。
但是幾次面聖,他都覺汗流瀆背,呼吸不暢,真龍天威,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畏威不畏德,敬惡不敬善,李隆基早就將下面的人拿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