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嫡庶

四季田獵自然要有圍場,辰國王公貴族的田獵是往深山老林裡鑽,也不用擔心沒有合適的獵場,洛川郡、山南郡以及北地郡羣山起伏,雖然不適合耕種,但很適合猛獸發展,狼蟲虎豹橫行,某種意義上,辰國貴族的獵場是整個辰國。別的國家沒辰國那般令人無語,春季有春嵬的圍場,夏季有夏苗圍場,秋季有秋獮圍場,冬季有冬狩圍場,圍場裡有專人照看,放養大量的牲畜,又有行宮別院以供休息。

青王族的秋獮圍場是浮水圍場,浮水發源於浮絡山脈,蜿蜒流淌八百里,注入青水,是青水中游的主要支流,土地肥沃,鬱鬱蔥蔥,一派原始風貌。青國雖然疆域遼闊,雖然人口衆多,但......青國超過一半的疆土都被鬱鬱蔥蔥的森林所覆蓋也是不爭的事實。

看着被王族圈爲圍場,與王族禁臠似的,庶人黔首皆不得靠近,擅闖者可就地格殺的浮水圍場,阿珩愈發無語,有着如此遼闊的疆域,有那功夫開疆拓土,爲何不好好經營已有的土地?最重要的是,浮水土地肥沃,很適合耕種,就這麼圈成圍場,成爲王族的禁臠,一年之中只有君王來圍獵的時候纔有人氣,太可惜了。

儘管沒什麼人煙,但圍場的獵物可謂滿地都是,兔子、山雉已經滿地跑,獐子、鹿同樣滿山跑,至於狼蟲虎豹之類的,想獵就得進山林深處。

阿珩沒去參加狩獵,更沒興趣看,在辰國呆久了,對於狩獵,她更喜歡看兒郎拿着刀劍與狼蟲虎豹搏殺,帶着一堆僕從圍毆......一點意思都沒有。因此在浮水裡抓條了肥得不像話,根本不怕人的魚便回浮水行宮安排給自己的屋子了。

青國有三座宮室最是有名,其一是王宮,宮室千重,高臺林立,綿延十里,宛若仙闕;其二是章臺宮,爲靈王所建,動用人力超過十萬,耗時十數年,規模比起王宮只大不小,其中的主殿臺高達百丈,靈王晚年就是在章臺生活的,據說章臺之上收羅了各國的美人,風情各異。不過他一死,章臺便被萱夫人荒廢了,荒草比人還高,直到當今青王繼位才擺脫這種窘境,重新興盛起來;其三便是浮水行宮,南方雖有獸患,但沒北地那麼嚴重,而且冬日苦寒,出門溜達也着實苦了點,因此地理位置偏南的國家都不重視冬狩,青國也不例外,秋獮纔是青國的大事,既然是大事,自然要吃好喝好玩好住好,因此浮水行宮修建得及其舒適。

阿珩不是貴族,享受不到浮水行宮的舒適,但住的地方也不差。公子澤是青王的王弟,又是先王嫡子,因此他在浮水行宮有着一座獨立的宮室,阿珩便與他住在一起。阿珩原本應該是在另一處的,但問過公子澤後發現那地離青王太近,阿珩果斷搬公子澤這裡來了,美其名曰對病人負責。

青王是個好的君王,但阿珩表示,他再好,我也不喜歡,所以他的健康與死活關老孃屁事?

公子澤看着在院子裡,身邊是紅泥小爐烹魚,躺在竹榻之上看書的阿珩,頗爲不解。“你不去看狩獵?”

阿珩聞言,目光從竹簡上移開。“有什麼好看的?”

公子澤道:“我以爲,年輕女郎都很喜歡。”

“我不是花癡。”

“可你是女郎......話說,蘇神醫年歲幾何?”公子澤有點摸不準阿珩的年齡,儘管阿珩看上去挺年輕的,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但......想想某人年近古稀之年卻仍舊風采如故的模樣,公子澤便決定不要相信眼睛。耳聽誠然爲虛,眼見也未必爲真。

阿珩道:“十九。”

公子澤瞅着阿珩三千青絲裡染着的縷縷銀白,很是感慨:“蘇神醫真年輕。”

阿珩涼涼的瞅着公子澤。“你原以爲我幾歲?”

以爲你七老八十了唄。公子澤道:“二十餘歲。”

阿珩意味不明的道:“不是七老八十啊?”

公子澤:“......你的頭髮,很容易讓人誤會。”人都會長白髮,但那得是四五十歲時候的事了,阿珩才幾歲?

阿珩瞅了瞅自己發間絲絲縷縷的銀白,十四年前從地底下爬出來,發現自己是靠什麼活下來的後,她自此食無味,頭髮也成了這樣。哪怕這些年爲了方便,她剪過不少回頭發,然而發間的縷縷銀白也不曾消失絲毫。“我的臉不會讓人誤會。”

公子澤道:“可容貌很不可信。”

阿珩以疑惑的眼神瞅着公子澤。

公子澤淺笑道:“七老八十,臉上卻沒有半點皺紋,宛若青年的人,並非沒有,我相信,蘇神醫日後也會這般,不是嗎?”

阿珩眸色無波無瀾,意味不明。“你很羨慕?”

“如今的我,不羨慕。”

阿珩道:“二十年後的你會羨慕。”人是一種很犯賤的生物,只有在失去一樣東西后纔會珍惜與羨慕仍擁有的人,青春亦然。

公子澤道:“那也是二十年後的事。”

阿珩聞言若有所思。“那你說我要不要先下手爲強滅了你?”

公子澤無語道:“你不說醫者三誡不殺生嗎?”

阿珩不以爲然。“手不沾鮮血而取人性命的法子有很多。”

“那也只是有可能。”

“有可能也是可能成爲敵人,二十年後我多半還活着,你若想要長生藥,我是你唯一能找到的藥材。”

羲和氏到如今已然凋零,整個九州大地上就兩個直系,或許在遙遠的未來,會因爲返祖而出現新的直系,但如今這個時代,只兩位。蒼凜太恐怖,抓他還得注意他不會亂丟毒.藥,拖個百八十萬人殉葬,這種事,蒼凜肯定做得出來,事實上,他做過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每次有人動長生藥的心思,派出心腹死士去抓蒼凜,蒼凜也不管是否需要,更不管來抓自己的是誰,第一反應定然是用毒滅了方圓百里所有能喘氣的生物。人畜死乾淨了,自然不會有人威脅到他的安全,至於被牽連的人是否無辜,誰會在意異類的無辜與否?

蒼凜太過兇殘,世人也曾憤怒,恨不得殺之而後快,然而蒼凜只要發現有人想殺他,永遠都不會考慮應該明確目標的誰來殺自己就先滅誰,不牽連無辜這種問題,他回回都牽連無辜,人族對蒼凜每一次刺殺的失敗都以數萬甚至數十萬的人命做爲代價。久而久之,哪怕蒼凜惡貫滿盈,也沒人敢動他一根毫毛了。刺殺失敗,只死自己一人,代價並不重,但代價是數萬甚至數十萬的人,刺客死了一了百了,但幕後主使者必然遺臭萬年。人是欺軟怕硬的,奈何不了蒼凜,自然會撿軟柿子挑。

阿珩很理解蒼凜的風格,誠然有蒼凜是個神經病的因素,但不可否認,她支持蒼凜。多年前,她給離王下毒,離王令人將她關進暴室嚴刑拷打逼問解藥,她捱了一輪刑便吃不消了,給了離王解藥,然而......解藥裡頭摻了另一種毒;再之後,一直都是這樣的重複,離王要解藥,她一定給,但解藥裡也一定摻着另一種毒,哪怕離王長了記性讓她先服一丸試毒也無用,因爲不論什麼毒是毒不死她的,因此她很放心的拿毒當飯吃;再再後來,她與差不離以離王的身體鬥毒,鬥得不亦樂乎;更後來,離王放棄了酷刑逼問出解藥的事,因爲很清楚,他得到的解藥永遠都會摻着另一種毒,但這並不代表他就放過阿珩了,相反,在發現得不到解藥後,離王下令酷吏無需再顧及她的生命,有什麼酷刑儘管上;最後,她以瘟疫回敬離王,稷陽之亂,生靈塗炭。

阿珩相信,離王這輩子都會對她有心理陰影的,而那也正是她想要的。想讓別人不對付你,就得比別人更狠更絕,唯有如此才能在他人的心裡製造出堅不可摧的心理陰影,讓人想起你便打從心眼裡恐懼,別說害你,便是想都不再想一下。蒼凜做的,其實與她當年做的沒什麼兩樣,唯一不同的是,她的目標是讓離王有心理陰影,而蒼凜是讓整個人族都對他有了心理陰影,手筆更宏大。

蒼凜那人,給人族留下的心理陰影太大,沒個幾百年忘不掉,相信三五百年後也沒誰敢爲了長生藥動蒼凜的主意,如果蒼凜能活到三五百年後的話。兩相比較,阿珩無語的發現,自己竟然是顆軟柿子,對付蒼凜,蒼凜肯定眼都不眨的屠城,而她......稷陽之亂雖然是她製造的,但最後鬧得那麼大,她表示壓力很大,她絕對沒想過毀掉一座城的。心理陰影至今未消,因此她是不可能效仿蒼凜的,而不能效仿蒼凜,她便註定是顆悲哀的軟柿子。

麻煩會源源不斷,爲了日後少麻煩點,阿珩覺得,屠城這種事不能做,可提前清理一下日後可能動歪心思的人阿珩是很樂意的。

公子澤覺得背脊發寒,阿珩的眼睛裡沒有殺意,但自小想他死的人太多,動手的人也不少,他的警覺性被煉出來了。殺意這種東西,只要想殺人,都會有,不論怎樣隱藏,都無法抹去殺意的存在,而沒有了殺意便不可能再殺人了。但公子澤記得那個人說過,這世上有一些奇葩,殺人時沒有殺意,害人時也沒有惡意。前者是因爲奇葩殺人時並不認爲自己是在殺人,誰殺雞宰鴨會有殺意?後者則是,害人純屬心血來潮之舉,與孩童因爲好玩而水淹螞蟻洞本質相似,沒有惡意,只是順手就那麼做了。

阿珩雖然不似蒼凜一般覺得殺人與殺雞宰鴨沒區別,卻也不似尋常人一般會有殺意,因爲她從不認爲自己殺了人,人既然不是她殺的,那她就不是在殺人。因此,哪怕此時此刻在心裡琢磨着怎麼弄死公子澤,阿珩的心裡也是沒有一點殺意的,自在清病榻前立誓後她便不曾再殺一人,日後也一樣。

公子澤道:“你應該相信我。”

阿珩揚眉。“憑什麼?”

“我的命在你的手裡。”

阿珩看着公子澤,非常確定這傢伙知道自己在他身上做了什麼。“那傢伙對你還挺不錯的,這事也告訴你,你不生氣?”

公子澤誠實道:“初時是生氣的,但我也很清楚,你不可能給我解。”不是沒想過用些手段,但那人直接了當的提醒了他蒼凜的豐功偉績,以及阿珩是蒼凜的親傳弟子。

阿珩點頭。“我的確不會給你解,哪怕我死在你前頭我也不會給你解,因爲我不確定,我死後,你的有生之年,會不會有別的羲和氏直系出現。”

羲和氏苗裔兇殘歸兇殘,但猛虎嘯聚山林前也曾有幼崽時期,而幼崽時與貓崽一般脆弱好欺負的。雖然很清楚,只要沒死,羲和氏的苗裔都會成爲她與蒼凜一般強大的存在,可那過程......能減少點還是減少點吧,做爲先人,她總得給後人留點禮物。

確定阿珩不琢磨怎麼弄死自己了,公子澤不由得鬆了口氣,剛剛恢復光明,他還想好好欣賞這個花花世界呢。

阿珩重新將竹簡放在眼前繼續看。

見阿珩整日裡看醫書,公子澤忽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阿珩的性子,很容易惹出麻煩來。

事實證明,公子澤很有先見之明,奈何有人偏偏愛作死。

公子澤以往眼睛看不到,自然不用參加狩獵,如今能看見了,自然得參加。阿珩對此表示不贊同,新眼睛總是勉強適應了新的軀體,不是完全適應沒後遺症了,用眼過度,或是有個什麼意外,很容易出問題。

公子澤說:“這是青王的王令。”

阿珩皺眉:“你確定他不是想趁着這個機會弄死你?”公子澤的存在對於青王而言就是一根一日不拔便一日不舒坦的刺,原因?嫡子活得好好的,庶子卻坐王位上了,不成體統,有悖人族近萬年來的祖制。

嫡庶尊卑是人族沿襲了近萬年的祖制,非個人能挑戰,阿珩便知道一個很是有名的例子。赤帝有一重臣,出身當時濁山氏族,其父子嗣衆多,但嫡嗣只得兩個,一子一女,爲了爭奪君侯之位,庶子們聯手將嫡子給幹掉了,只剩下年僅四歲的嫡女,原以爲君侯之位怎麼也得落自己手裡了,結果......最後繼承氏族的是那名年幼的嫡女。儘管嫡女尚年幼,儘管還看不出她有什麼才華,但她是嫡,庶子們是庶,只此一點,她便是第一繼承人。

自然,那些庶子也沒死心,努力弄死或架空嫡女,不過......多年之後,嫡女長大成人,追隨赤帝平定了九州帝國的內憂外患,權勢熏天,毫不猶豫滅了兄長們全家老小,雞犬不留。

嫡庶之間不僅僅是尊卑的問題,更有生死之爭,不曾開始倒也罷了,但奪嫡一旦開始,不論當事人日後是否後悔,都不可能回頭,必須不死不休的走下去。即便當事人不想走,圍繞在他們的人也會爲了利益推動他們走下去。青王與公子澤之間雖不曾奪嫡,但青王坐上了王位,而公子澤是嫡子,且不曾夭折,便註定這兩位只能活一個。

公子澤很明白這些,因此並未呵斥阿珩,阿珩說的雖然不好聽,卻是實話,只要有機會,青王一定會毫不猶豫的弄死他,事實上,青王很久以前就做過,只是沒成功,否則萱夫人執政的最後幾年也不會一門心思想要殺了青王,爲此與公族勢如水火。

阿珩嘆道:“罷了,我與你一起去。”

公子澤訝異,這姑娘竟有善心?

“你若是死了,我要如何判斷自己的治眼之法是否成功。”這麼點時間,便是有隱患也很難看出來。

公子澤:“......”期待阿珩有善心不如期待母豬能上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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