漸漸行去,李宗看見一顆樹,恍恍立在天地之間,這棵樹頗有些日頭了,雖然掉光了葉子,卻毅然立在獵獵風中。
李宗卻沒多大心思感慨,反而拔出了短刀,一刀刀划向樹幹,似在宣泄着什麼。
過了許久,李宗手裡面的動作慢慢停了下來,只一瞬,他卻淚流滿面。
慢慢跪了下去,他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衆人,亦不知道,他心裡到底是何想法,他在善於惡之間徘徊。
站了許久,他才慢慢起身回了屋子。
而他身後,閃現出一個身影,那個身影靠近樹幹看了許久,這才轉身離去。
書房裡,紀南衡面前擺着卷宗,正細細看着。
“大人!”楊仕在外面道。
紀南衡眼眸微動,“進來!”
楊仕推開書房門,帶進來一陣微風,吹亂了書房中點着的蠟燭。
楊仕走到紀南衡跟前,雙手交叉,躬了躬身子,將方纔他跟着李宗看到的情況細細說了。
紀南衡卻沒有多大反應,只是動作一頓,“知道了,找個人好生跟着他。”
“是!”
楊仕出去後,紀南衡手中的卷宗卻遲遲沒有翻過去一頁,一直停留在方纔那個地方,甚至連桌子上的茶涼了都沒發現。
是藉着樹發泄嗎?
愣愣的坐了半響,書房中卻響起一陣急促的聲音,是暗器飛進來的聲音。
紀南衡豎起耳朵,仔細分辨,那暗器從他身後的窗子裡打進來,不偏不倚,剛好擦着他的身體而過。
紀南衡一個轉手,徒手接了那枚暗器,依舊是個飛鏢,和之前的那三枚一摸一樣,那飛鏢上,帶着一張紙條,打開一看,紀南衡的臉卻沉了下來。
紙條上的意思太過明顯,以至於讓他不用想都明白投飛鏢人的意圖,只是這般裸的威脅,對方有什麼暗中的力量是他不知道的。
“大人!”
紀南衡看了一眼慌忙進來的楊仕一眼,“不必追。”來人武功出神入化,輕功不亞於他,就算是他去追,也沒有把握追上,更何況是楊仕。
“大人,這飛鏢?”楊仕看着紀南衡手中的飛鏢,他記得之前也有三個。
紀南衡將紙條遞給楊仕,握住飛鏢反覆觀看,這飛鏢上花紋獨特,卻不是大宣慣有的風格,他爲官多年,見過各式各樣的飛鏢,卻從來沒有見過這般花紋的。
隨手將飛鏢交給楊仕,讓他去查飛鏢的出處。
楊仕帶了人挨家挨戶的查問,翻遍了大宣的鋪子,都說這飛鏢並不是出自他們之手,更別提飛鏢上的花紋了。
而云初因着上次與凜然一同去醉香樓的事,心中一直煩悶,便想着去衾王府找一找凜然,剛一出去,便碰見了匆匆忙忙而來的楊仕,不禁拉住詢問了一番。
楊仕便將事情來龍去脈說了一遍,待要走時,卻被雲初拉住了。
“楊仕,可將你手中的飛鏢給我看上一眼?”雲初按耐住心中的激動情緒。
楊仕猶豫了一會兒,點點頭,將飛鏢放在他手中。
雲初只是瞥了一眼,便覺得空氣都凝重了許多,這飛鏢,明明就是……雖說變了些樣子,可是這手法,這工藝,還有這藝術,他都記得,一直不敢忘記。
楊仕看着他神態奇怪,他又極善於察言觀色,須臾之間,便已經明白個大概,莫非他識得這支飛鏢。
還沒待他開口,雲初便將拉着他去找了紀南衡。
“可查到什麼結果?”不用說他也知道來的是何人。
“啊衡!”
紀南衡一擡頭,眼睛裡閃過一絲困惑,放下手中的筆,理了理衣裳,才慢慢從書桌旁走出來,“你怎麼來了!”
“爲飛鏢而來!”雲初並沒有隱瞞,雖然他有過那麼一瞬間的猶豫,但也只是一瞬間的。
紀南衡臉上的困惑更甚,看了一眼楊仕,纔將目光轉向雲初,“你可認得這飛鏢?”
“認得!”雲初頓了頓,目光中有些不明不白的東西,更甚的,卻是一絲傷痛,“我父親最擅長用飛鏢!”
話一出,書房中安靜一片,他這話的意思,便是這飛鏢是他父親的。
紀南衡強忍住心中的好奇,知道今日雲初來,飛鏢的事便有了着落,便也不急,多了幾分耐心,緩緩道:“難不成這飛鏢和雲宮主有什麼關係?”半是玩笑半是認真,語氣中卻多了一份試探的意味。
雲初道也沒有隱瞞,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個一清二楚。
原來這飛鏢是他們逍遙宮只是特有的物器,只因爲後來的人覺得這飛鏢的殺傷力沒有刀劍來的快,便擱置不練,反而是他父親,覺得這小小一枚飛鏢,若是用好了,可比那些刀劍好用,況且它身量小,便於攜帶,故而勤心聯繫。
而這飛鏢,不管是質地,而且花紋,都是來自逍遙宮的,特別是飛鏢上的花紋他小時候見過父親親手刻上。
“你不會記錯,確定是你父親的東西?”紀南衡摸着下巴問道。
雲初點點頭,“自然不會錯,父親嫌工匠弄的不合他意,便親自制作。”
書房裡,再一次陷入了寂靜,雲初面上雖無多大情緒,但他的身邊,卻若有若無,環繞着一股淡淡的憂傷,是對不可控制的未來的一種畏懼,亦是對往事的一種感嘆。
紀南衡默不作聲,擺了擺手,示意楊仕先退下,又將茶具燙洗一番,這才從罐子裡拿了茶葉,慢慢的沏着茶。
茶葉漸漸舒展,只是第一道,終究不得味,沒有一點憐惜,紀南衡便將它倒了,待第二道,泡出來的纔是真正的好茶,倒了一杯,推到雲初面前,大有把茶言歡的意味。
雲初接過去,青凜凜的茶水,泛着繚繞的霧氣,噴在他的臉上,他只覺得周身都放鬆了。
將茶捧在手心,香芋,麻辣乳豆腐,再來一盤醋溜蝦餃。”麻利的報了名字。
楊銳嚥了咽口水,“夫人,可是點太多了?”
“怎麼,捨不得花錢?”慕長安眉稍一橫。
楊銳忙搖頭,“自然不是,夫人一個人吃,未免有些多了。”
慕長安摸了摸肚子,哪裡是她一個人吃了,擡眼道:“這還不有你嗎?坐下。”他這般站在她身後,像有個人監視着她一樣,她如何吃的下。
楊銳一聽,忙搖頭擺手,以前他和她同桌吃過飯,但是她的身份卻是個蹭吃蹭喝的人,現在……
“怎麼,和你家大人同桌吃得,和我便吃不得。”
“我家大人不喜和別人同桌吃飯。”楊銳老實道。
慕長安大爲頭疼,怎麼這人一根筋,拉下了臉,沉聲道:“給我坐下!”頗有幾分命令的意味。
楊銳一愣,就在他猶豫要不要坐下時,被慕長安一把拽在椅子上。
“夫人,注意你的言行,男女授受不親,況且你還是夫人呢。”楊銳小聲嘀咕道。
慕長安瞪了他一眼,撐着下巴,看着窗外人來人往的行人,有小販在叫喚,有婦人在買菜。
悶在府中許久,出來走走也是好的,只是不知道,她這一行,是兇是吉。
不自覺撫上肚子,孩子啊孩子,你別怪娘帶着你去涉險。實在有些事她要搞清楚,否則她這一輩子都覺得不快樂。
突然間,她瞥見一些穿着普通人打扮的男子坐在他們對面,那些男子的目光時不時的投向他們。
慕長安輕輕一笑,整日的步伐,還有他們身上特有的味道,果然,不出她所料,紀南衡還是懷疑了,讓人跟着她,不過這樣也好,既然他們露面了,那麼她正好可以尋個機會,將他們甩掉。
“客官,您的菜來了!”
一道道精緻的菜點端上來,慕長安扇着手聞了聞,果然是數一數二的酒樓,做出來的菜就是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