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你可是知道了什麼?”語氣小心翼翼。
慕長安擡眼,便看到他如此神色,心裡冷笑,擔心了嗎,擔心她知道所有的事情,“你覺得我能知道什麼。”說完掙脫開他的桎梏。
“李宗!”慕長安輕聲喚道。
李宗“哦”了一聲,看了一眼紀南衡,慢慢走到她身邊扶起她。
“長安丫頭,藥草可在你身上?”雲宮主無功而返,第一反應就是她將藥草拿走了。
“藥草?什麼藥草?”衆人皆不解。
慕長安冷笑一聲,忍住身體上的疼痛道:“雲宮主,我既已答應你,就不會食言,你看我這個樣子,藥草又怎麼會在我身上,那場大火燒了它,我沒有來的及。我答應的已經做到,這般個結果也怨不得我,我早就說過,就算你幫我恢復武功,我也拿不到,如今,雲宮主只能另尋良藥了,不過雲宮主承諾我的事,可要記得。”
雲宮主眯着眼睛看了半響,確定她說的是真的才點頭,只是一瞬間,竟消失在衆人視線中,“長安丫頭,我隨時恭候你的到來!”
慕長安緊緊攥着的手鬆了一些,鬆了口氣,喉嚨處卻有一股血腥氣蔓延上來,躬着身子,卻嘔出李一口黑血。
衆人大驚失色,紀南衡更是掙扎着過去。
“怎麼樣,李宗?”
李宗面上竟是從未有過的凝重之色,饒是上次令衆人擔憂的瘟疫,也沒有見他如此神色。
半響,他才鬆開慕長安的手,卻遲遲不肯說出來,反而看了一眼雲初。
慕長安自然知道怎麼回事,忙將手縮回去,卻一把被紀南衡抓住。
慕長安不由得急了,連忙掙扎,“你做什麼,快些放手。”
紀南衡的力氣卻出奇的大,只是一瞬間,他便明白了李宗爲何如何錯愕,慕長安此時的症狀,竟和雲初一模一樣,沒有脈搏。
眼睛裡醞釀着滔天的怒火,幾乎是暴吼出來,“他怎麼敢如此對你。”語氣中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雲初連忙抓了她的手,待明白過來,卻不自覺的向後退幾步,他的父親,竟然對慕長安做了同樣的事情。
如果說他一直在找機會原諒他,那麼這一次,無論如何他也不能原諒他,因爲他,慕長安險些死在這裡,待他以爲柳暗花明的時候,竟又是這個樣子。
“我累了,想回去了!”慕長安淡淡道,忽略他們臉上的表情。
她想依靠自己的力量回去,卻發現身子軟的很,沒有一點力量,而紀南衡雖然有心將她抱下去,卻也受了重傷,再加上慕長安將他打出去的那一想用了極大的力量,他出來的時候亦吐了血,此時一點力量都沒有,怎麼還有力量抱着她。
“我帶她下去吧。”雲初看了一眼紀南衡,不管怎麼樣,現在她都是他的妻子,總要問過他。
紀南衡頓了片刻,才點點走。
一路下去,一行人都沒有言語,楊銳心中叫苦不迭,分明嘴上答應的好好的,心裡卻不願意,他怕這一路下去,紀南衡要將他的手捏碎了。
李宗看着楊銳痛苦的表情,以爲他扶不住,心裡雖然有些彆扭,卻也放下不少,“我來替你會兒吧!”
楊銳忙點頭,他手臂都要斷了,自然求之不得。
好不容易脫開身子,便急忙道:“我去山下找人來。”說完不等紀南衡同意便飛奔下去了,再這樣一會兒,紀南衡真的就憋出了內傷。
李宗剛扶着紀南衡便後悔了,難怪方纔楊銳臉那般樣子,感情是被紀南衡掐的。
他自死牢裡走了一糟,對情愛之事明白不少,況且他們三人之間本就有牽扯不清的關係,若換成是他,見一心愛慕自己妻子的人抱着妻子,定然也是不舒服的,可這反應也太大了些吧。
李宗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忍了一會兒,實在忍不住了,一把抓子紀南衡的手,咬牙呵呵兩聲,“那個,扶着太累了,你搭着我走吧。”說完將他手饒,一個圈,放在自己肩頭。
一放上去,她才知道什麼是欲哭無淚,紀南衡的手緊緊的抓住他的肩膀,此時他疼的齜牙咧嘴,可是又不好叫出來。
心裡默默將楊銳問候了一遍,只希望他快些找到人來,好接了他的酷刑。
事不由人,半路的時候天空轟隆隆幾聲,緊接着否大的雨點便露接下來。
“我記得前面有個山洞,我們過去避一避吧。”李宗扶着紀南衡道。
只怕楊銳他們回來找不到,李宗一邊扶着紀南衡,一邊沿途做的記號,待到山洞的時候,將人放下,竟有一種劫後重生的暢快感。
紀南衡本就穿一身白衣,被雨水這般一淋,更顯得身上的傷口嚴重。
而且他中了許多流矢,此時有一些尚在體內,只因缺少藥物,不敢擅自拔出去,便這般生受着。
“長安!”一靠在石壁上,便叫着。
慕長安顯然聽見了,卻因爲心中有疙瘩,她原本就背對着靠在雲初身上,此時聽到這麼一聲,竟將眼睛閉了起來。
雲初將她一連串的動作盡收眼睛,有些爲難,“啊衡,長安,好像睡着了。”說完將目光移開,生怕被人看出他在幫慕長安撒謊。
待紀南衡終於忍不住,沉沉睡過去的時候,雲初纔敢朝着他的方向看過去。
若在平時,紀南衡受這麼重的傷,慕長安早就擔心不已,這次卻反常的很,好像故意不看,不聽,大有避開他的意思。
“長安,你可還受的住?”雲初有些擔心她,她這一路上,都強撐着,他看的出來,她的意識漸漸在渙散,卻出人意料的堅持了下來,此時就算這般靠着他,也只是假寐,並不真正的睡過去。
若他這輩子還有什麼時候能像今日這般離他如此近,那便是現在了。
看着他們兩個鬧彆扭,他心中竟有些隱隱的期盼,雲初,你終究不是君子。
洞外的雨越來越大,洞中的溫度也越來越低,雖然李宗生了一堆火,卻還是覺得無比寒冷。
夜幕降臨,也沒見楊銳將人帶來。
他們猜測,許是因爲大雨將記號沖走了,他們纔沒有找到。
夜裡,兩人都發熱,不住的顫抖着身子,止不住的冷意。
李宗摸了摸紀南衡的頭,驚的縮了回去,他向來藥不離身,這次卻一點都沒有帶,他這般燒下去,只怕醒了也會將腦袋燒壞。
李宗猶豫了片刻,還是決定先將恩怨放下,扯了衣服一角,在洞口淋了些雨水,給他覆着額頭。
慕長安那邊情況也不大好,除了發熱不怎麼厲害,便是止不住的寒冷。
雲初將衣裳披在她身上也沒有多大的用處,只是現在兩人的身份,他也不能做更多的事情,只能幹看着。
李宗看了一眼洞外,眼中盡是焦急之色,“楊銳怎麼還不過來。”一邊說着一邊在洞裡面踱來踱去。
“這麼大的雨,他便是有心來,也走不了,奇峰山險峻,他們定要等雨停了纔會上來。”雲初直打哆嗦,他這一脫,身上也沒多少件衣裳了。
李宗看着他的樣子,只覺得自己也冷了,抖了抖身子,四處找着抱了些柴過來。
火勢漸大,噼裡啪啦的發出柴火被燃燒裂開的聲音。
“啊衡……”一聲模糊不清的囈語,慕長安醒了過來。
“你怎麼樣了?”兩人出乎意料的默契,相視一看,又齊齊偏過頭去。
慕長安想直起身子,頭卻沉的厲害,最後在雲初的攙扶下才勉強撐起來。
火光跳動,只一眼,便看到了對面躺着的紀南衡,面色潮紅,顯然發熱了。
強忍住心中的擔憂,別過眼睛不看他,甚至一聲問候也沒有,這在以前,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長安,你就不擔心嗎?他……病的很厲害,傷的也很厲害。”李宗努了努嘴。
慕長安目光忽明忽暗,最後連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殆盡,“你總歸在她身邊,我擔心又有什麼用。”說完抱着膝蓋,看着火苗愣神。
理雖是這個理,可她這個反應也太奇怪了,彷彿地上躺着的是她的仇人一般。
他們又怎麼會知道,慕長安心中正在掙扎,她的耳邊都是雲宮主和她說的事情,她不知道,要如何面對他,如果那一刻,他說他愛的是慕長安,那麼她便不是這個態度,她當時心灰意冷,只覺得自己滿腔愛意,換來的竟是這樣一份虛枉的愛情,她如何不傷心。
愛到極點,纔會如此再意吧。
手臂上一直流着血,她卻絲毫感覺不到疼痛,甚至臉被劃傷,她也沒有多大的感覺。
她只是覺得,從今以後,不用再頂着這般容顏了,這樣一來,他對自己的熱情也該散了吧。
愛了這麼久,她的一顆心早就在他身上,他卻執着過去,終究感動不了她。
雖然平日裡隨和,咧咧,可是遇上感情的事,卻不會含糊,這也許就是她性格中的另外一面吧。
嘲諷般的笑了笑,殊不知,她這笑落在兩人眼裡卻慎的慌。
罷了,待那個女子回來,她也該離開,只不過她的孩子怎麼辦,註定沒有父親嗎?
緩緩摸上了肚子。
“可是肚子不舒服?”雲初擔憂的道。
慕長安搖搖頭,蒼白着臉,從懷中掏出一顆藥草,“這藥草,可以根除你體內的那股內力,不過具體如何,我不知道。”慕長安將藥草交給雲初。
雲初愣了愣,她那般,竟是爲了這珠藥草嗎?雖然知道她的目的不僅僅是爲了他,可是心裡卻還是忍不住的雀躍,連雙手都有些忍不住的顫抖。
李宗一把搶過去,指着雲初大聲道:“長安,你冒着生命危險,幾乎賠上姐夫一條命,不會是爲了他吧?”目光中滿是不解,若是紀南衡便罷了,可若是雲初,他卻怎麼也釋懷不了,他哪裡差着雲初了。
“李宗,你胡亂說些什麼?”雲初大爲尷尬,“你沒發現長安身體裡也有和我一般的內力嗎?”
“我之前爲長安把過脈,正常的很,長安你告訴我,你是不是爲了他。”李宗不依不饒。
就在兩人爭執的時候,紀南衡醒了,他們說的話一字不差,全部落去他的耳中。
他臉色本就不好,聽了李宗這一番話更是白的嚇人,冷冷的看着他們,散發的無盡的寒意,“長安,你不解釋一下嗎?”他雖然不相信,卻也想知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啊衡……”
“我問的是她不是你!”突如其來的暴怒,讓三人齊齊一震,李宗看着臉色沉的像外頭天氣一般,後悔一時衝動說了這些混賬話。
慕長安心裡冷笑,她的臉才受傷,這麼着急將她推出去嗎?也好,“我無話可說!”
話音剛落,不禁紀南衡愣住了,連一旁的雲初也愣住了。
紀南衡心痛她爲何突然會這般,而云初則在感嘆爲何她不辯解,他心裡清楚,慕長安對他並沒有情意,就算有,也只是當初在麒麟山上一時的意亂情迷。
她心中的人,一直都是紀南衡。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慕長安,你有種便把方纔的話再說一遍!”紀南衡冷眼看着他,一雙手握得緊緊的,大有她膽敢在說一遍,就把她碎屍萬段的意味。
“姐……姐夫……我方纔胡亂說的,你別當真。”李宗後悔不迭,他心裡雖然有恨,卻絕對不是以破壞他們達到目的的。
“是啊,啊衡,你怎可以如此想我和長安。”雲初直覺得今日甚是詭異,接二連三的出些怪事。
慕長安微微一笑,眼中盡是失望與說不清的意味,迎上紀南衡帶着痛苦的目光,“若你還記得以前的事,你覺得,你還有立場說這些話嗎?”臉上雖然笑着,卻有說不出的肅然。
聞言,紀南衡臉色有白轉青,由青再轉白,三分錯愕,三分震驚,三分恐懼,剩下一分,盡是心痛。
她的意思,是她想起了以前的事嗎?
他最害怕,也最不想讓她想起的事,只是隔了一會兒,她竟全部想起了麼?
突然有些不敢面對她的目光,前塵往事紛涌而來,無盡的甜蜜背後卻也有些無盡的痛苦與自責,他傷害了她,背叛了她。
“長安,你……”他不敢問,不敢問她是不是想起一切了,目光有些躲閃,怕人窺破心事一般。
而他這般難描難畫的樣子落在慕長安心中,則多了幾分心虛的意味,雲宮主說的分毫不差,她只是一個替身,一個和她長的一樣女子的替身。
她這一生,還真是悽苦,好不容易愛上一個男子,卻被他害的沒了記憶,最後又發現,她一直以來堅持着的,竟然都是一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原來他纔是最薄情的那一個。
苦笑兩聲,慢慢道:“你可還記得宋玖玖?”
話音一落,紀南衡便猶如晴天霹靂一般,她都記起來了,一分不差,難怪她態度這般,難怪她會問那麼一句莫名其妙的問題,慌忙道:“長安,你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慕書言的死也在我意料中,我從來就沒想過要他性命,我……”
“這麼說,你是承認了?書言哥哥是被你所害的?”雙手緊緊握住,指尖泛白,她好不容易得知她還有一個哥哥,卻也死了。
“當初的事並不是這樣的,長安!”
“紀南衡,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義嗎?可笑我竟愛了你這麼久,沒想到一切都是騙局,如此騙我,你開心了?”猛然取下一直戴着的他送的玉佩,狠狠摔在地上。
紀南衡看着地上的玉佩,目光中閃着別樣的目光,只一眼,便覺得那目光中醞釀了無限的悲傷。
玉佩碎成兩半,無聲的躺在地上,訴說着這一段悲歡離合。
雲初和李宗看着兩人,只因爲當初紀南衡將往事告訴給雲初,他多少知道一點兩人的恩怨,而李宗,卻渾然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如何。
撿起那枚玉佩,嘿嘿兩聲,“我聽人說,夫妻吵架牀頭吵牀尾和,你們兩個別吵了。這好好的玉佩,摔碎了怪可惜的!”
“我和他,從來就不是夫妻,從我家破人亡那一刻起,就不是了!”
紀南衡一愣,只是看着她,一句話不說。
李宗推了推他,他也像木頭人一般,什麼也沒說。
既然話已經說開,慕長安覺得她在留下來也沒多大的意思了,屏住呼吸,忍着疼痛,便要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紀南衡動了動,終究還是停在了原地,腳下像長出了根一般。
雲初看着慕長安踉蹌的背影,猶豫片刻,最終還是擡手點了她的穴位,女子晃了晃身子,直直倒了下去。
“你幹什麼?”李宗驚呼。
雲初看了紀南衡一眼,嘆了一口氣,“啊衡,好好想想怎麼和她解釋吧,你們經歷過這麼多,若這次錯過,便再無可能!”說完將懷中的女子送進他懷中,也不管他身子是不是承受的住。
紀南衡看着她的眉眼,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不等他做好準備,就這麼猝不及防,他甚至來不及和她說,他已經爲他們的孩子取好名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