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落點了點頭,一番話說的波瀾不驚,好像現在處置的是和他毫不相干的人,饒是衆人再不滿意,雲落已經定了雲初的罪,況且他又拿出了一份認罪書,字跡和雲初的幾乎一模一樣。
慕長安和紀南衡兩人雖然明白認罪書是假的,卻也無可奈何,看來他是鐵了心要雲初受這鞭刑。
他們在阻止,只怕會更激起雲落的恨意,反而弄巧成拙,雲落下了命令,讓人將雲初帶了上來。
慕長安二人見到雲初的時候幾乎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雲初,面前的人眼睛凹陷,鬍子拉碴,臉上沒有一點血色,彷彿幽靈一般。
他就靜靜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甚至對周圍的事情提不起一絲興趣,彷彿像是被抽走了靈魂。
沒人知道他被抓走的後的那晚發生了什麼,他就被關在書房中,書架後面的密室,原來雲落竟然知道了,他進去的那時候,卻看到了密室牆壁上掛着的畫,皆是那年他在寒牢裡所受的那些苦,一張張,一幅幅,這這般擺在他面前,周圍一片漆黑,可是畫卻那麼輕易,他的表情,他當時的痛苦,如同洪水猛獸般涌來。
原來世界上最痛苦的不是身體上的痛苦,雲落從來都知道他在怕什麼,也知道怎樣做會摧毀他的意志。
不過,他已經不是當初的雲初了,雖然初見很震驚,也差點沉浸在往事的痛苦中,可是他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了一個女子的影子,她爲自己受傷的樣子,她生氣的樣子,還有她吃蝦餃的樣子,摸入怪中,掏出一跟簪子,靜靜地撫摸着。
既然雲落想看他被擊垮的樣子,那麼他成全他又何妨。
“喂,雲初,你怎麼了,傻了嗎,你看看我們?”慕長安靠近他,戳了戳他的身子。
雲初卻不搭話,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隨即又將頭低下了,袖子中握着髮簪的手卻不斷收緊。
“上鞭,行刑!”
慕長安一驚,下意識的護在雲初面前,卻看到蘇鈺上前一步,跪在雲落腳下,“宮主,我和雲初從小便是兄弟,如今他犯了如此大的錯誤,況且他現在已經知錯了。我這當兄弟的自然要替他承擔,五十鞭刑,就讓挽之替他受過吧!還望宮主成全。”說要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三個頭。
雲初猛然擡頭,眼睛裡是不可置信,急忙的道:“宮主要罰就罰我,可旁人無關,我願意承受任何處罰。”
“不,宮主,我願意代替三公子,若是宮主不成全,那麼挽之就只有一死明志了!”
雲落卻笑了,合着演了這麼一齣戲給自己看呢,兄弟輕深,他最不信的就是這些,從小他就知道,奪有你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往往就是你身邊最親近的人,可能是父親,也可能是兄弟。
“既然你們兄弟情深,那麼一人五十鞭可好?”雲落臉上雖然在笑,可是卻比哭還難看。
紅蘿礙於身份不好開口,只能在一旁看着乾着急,這麼多人,卻救不了雲初,真是廢物。
“且慢!”
“且慢!”
紀南衡和慕長安異口同聲,說完相互對視一眼,紀南衡道,“宮主,若是你將二人都責罰了,恐怕對你的名聲不好,蘇家畢竟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況且有人指證雲初雖然燒了囤糧,但是這件事情疑點太多,還望宮主給我些時間,我必給宮主一個交代!”
雲落握緊了雙手,沒人注意到他的雙手微微顫抖,紀大公子,很好,關鍵時刻壞他大事,若不是看上他在帝都的影響力,恐怕他早就成爲自己手下的亡魂了,雖然惱怒,可是他卻不得不聽他的,讓他去查案子。
點了點頭,並不接話。
慕長安對紀南衡滿意的一笑,果然,有他出馬,她就知道雲初安然無恙,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像在說,乾的不錯。
不理會她興奮的眼神,轉頭對雲落道:“既然宮主同意了,那麼我便把三公子帶走了,三日之後,紀某必然給宮主一個交代。”
雲落拂了拂手,表情他同意了,大廳裡的人隨即作鳥獸散。
一行人回了落雲居,慕長安見雲初邋遢的樣子,轉身出去擡了一盆水。
紀南衡默默的看着慕長安進去進出的樣子,笑了笑,神情卻很落寞。
蘇鈺和風揚寒暄了一陣,也離開了,只說是天色已早,明日再進宮和他們一起去他們查案,紀南衡禮貌的笑了笑,送走了他們,剛好在門口遇到端着水進來的慕長安。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讓了讓身子,慕長安覺得他眼神有些奇怪,卻也沒多想。只是身後的人卻提步出去了。
在大廳的時候,雲初無意間露出的簪子,還有他看向慕長安的眼神,他知道,那是慕長安的,也知道他的一夜,可能經歷了許多痛楚,可是他依舊熬過來了,雖然有些邋遢,可是在看到慕長安後目光中的神采飛揚,卻是怎麼藏也藏不住的。
“洗洗吧!”遞過一張帕子。
雲初也不忸怩,擦了一把臉,隨即微微揚起頭,看了看慕長安,又看了看窗外,“長安,你還是快些出去吧,紀兄好像看到了這個東西。”說着將手中的簪子揚了揚。
慕長安一怔,她的簪子,她以爲掉了,沒想到卻是在他這裡,想到他對自己的深情,不禁有些難爲情,吩咐了句飯菜在廚房,便急急的跑了出去。
慌忙遠去的影子越來越遠,雲初手中的帕子落地,有一絲暗影掠過。
此刻,陽光皎好,透過樹枝照在紀南衡身上,斑斑點點的,衣服上的光點隨着太陽的移動緩慢的動着。
陽光和他落寞的目光交錯,在樹下綻放出凜冽的光華,慕長安情不自禁的放低了步子,輕輕的站在他身後,順着他的目光微微上仰,目之所及,是一片藍天。
不明白他在看什麼,將身子湊到他面前,愣愣的看着他,他的眸子很深,只是一眼,慕長安便覺得跌入了無盡的深淵。
紀南衡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恢復了方纔的神色。
慕長安心裡“咯噔”一聲,果然還是生氣了。不禁暗暗怪自己爲何要跑那麼快,至少問一問他,不會弄成這個樣子。
小心翼翼的擡起手,想要去觸摸那耀眼的慌忙,卻被他的手打斷。
連忙撤回了自己的手,飛快的道:“啊衡,你餓不餓?”
現在她只有盡力轉移她的注意力,才能讓紀南衡不生她的氣。
紀南衡卻不回答她,擡了眼睛,深深的望着慕長安頭上的簪子,突然伸手將她頭上的簪子拔了,隨手便丟了,慕長安一心痛,那可是紅蘿帶過來的鑲金的簪子啊,雖然她不怎麼喜歡,可是好歹是金啊,關鍵時候說不定還有用處呢。不過她也只是默默的想着,不敢說一聲“不”。
既然他想丟,那好,自己索性全部拔下來給他丟了,等他氣消了,自己在撿回來就成了。
瞬間將頭上的簪子拔光,頭髮隨意散再她身後,慕長安不知道,她這個樣子恰恰是最動人心魄的樣子,笑嘻嘻的討好般的遞到他面前。
紀南衡擡眼,皺了皺眉,沒有接她手裡的簪子,只是攬了她的腰,一提步,飛身在屋頂上。
過了許久,他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不禁開口道:“我們這是要去哪裡?”一邊說着一邊興高采烈的指着地上的房子。
紀南衡給了她一個大驚小怪的樣子以後攬着她腰的手驀然收緊,加快了速度。
一路上都是慕長安一個人自言自語着,雖然紀南衡沒有理她,但是她卻知道他在聽,所以卻也說的很開心。況且許久沒有這般放鬆了,心情自然是好的。
不知道飛了多久,紀南衡纔在一座山下停了下來。只是攬着慕長安腰間的手卻沒有放開。
到了目的地,慕長安這才知道原來他帶他來了姻緣祠,好奇的看着他,他們第一次來這裡,他怎麼會知道這裡有這麼一個香火鼎盛的祠呢?
這裡極其熱鬧,來來往往的人很多,有爲子女求姻緣的,也有爲自己求姻緣的,姻緣祠外面是一棵相思樹,上面掛了許多紅布條,走近一看,有些寫着名字,有些寫了些一起寓意美滿的句子。相思求下的大鼎正徐徐的冒着煙,旁邊坐了一個老者,正在爲人算着姻緣。
慕長安玩心一起,跑過去聽他的說辭。老者閉着眼睛,並不看來人,只是卻清楚的知道來人的身高樣貌,這樣一來,那些善男引女更加相信,漸漸地將她圍了個水泄不通。
沒過多久,自己便被擠到了最前方,老者摸了摸鬍子,笑了笑,“姑娘的有緣人就在身旁,姑娘好好把握就是了,只不過,怎麼選擇,就要問姑娘的心了!”
慕長安笑了笑,忽略掉了後半句,想來他早就看到了身旁的紀南衡,而且他一直在這一帶,對周圍的人熟悉,雖然言語大多數有這欺騙的意思,倒是知道他並沒有惡意,況且若不是生活所迫,他又怎麼會在這裡,而且那些人來這裡也只爲求知道圓滿,各取所需,你情我願,也算不得欺騙。
“謝謝先生吉言,不過我並不是來算姻緣的。”說完從人羣中擠了出來。
四下看了看,卻不見紀南衡的影子,想來是看到什麼好玩的東西先過去了,這裡煞是有趣,而且樹上的紅帶子飄揚的樣子讓她莫名的開心,便進了姻緣祠,點了柱香,又求了籤,領了紅帶,在上面仔細的寫上紀南衡的名字,笑了笑,放在手裡反覆的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