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如此近距離地貼近大自然並且能夠自由自在地四處遊玩和打獵的這種生活,米哈伊爾無疑是覺得非常愉快的,但他的命運大概很難跟這種生活完全綁定在一起,米哈伊爾如今的心態大概就如同《這也是生活》中寫的那樣:
“街燈的光穿窗而入,屋子裡顯出微明,我大略一看,熟識的牆壁,壁端的棱線,熟識的書堆,堆邊的未訂的畫集,外面的進行着的夜,無窮的遠方,無數的人們,都和我有關。
我存在着,我在生活,我將生活下去,我開始覺得自己更切實了,我有動作的慾望.”
正因如此,米哈伊爾將永不停息地走下去,偶爾的小憩和昏睡也無妨,因爲這同樣也是一種生活,生活的全部內容從來都不是可歌可泣的,但是確實要走下去,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於是在意識到了時間的流逝和來自各處的那種隱隱約約的召喚之後,米哈伊爾便在一個合適的時候告訴了屠格涅夫自己準備離開的打算,對此屠格涅夫雖然頗爲不捨,但是卻並不感到意外,畢竟就像他對米哈伊爾說的那樣:
“好吧米哈伊爾,比起我來說,你要做的事情可太多太多了,不過請你在準備動身去往巴黎的時候不要忘了給我寄一份信,我要同你一起前往巴黎,看我們一起在巴黎鬧個天翻地覆!”
米哈伊爾:“?”
這麼熱血嗎?
當然,與此同時,屠格涅夫去往外國也有另外一個目的:“我有許多要寫的東西,但我不能同我憎恨的對象並存,呼吸同一種空氣.我必須離開我的敵人,以便從我所處的遠方更有力地向它進攻。”
而在跟米哈伊爾交代完這些事情後,屠格涅夫便像之前說的那樣,開始爲米哈伊爾準備各種東西。
其實嚴格意義上來說,屠格涅夫是超級富二代不假,但他媽對家裡的財產掌控極嚴,因此屠格涅夫除了從他媽那裡領生活費以外確實動不了幾個子。
好在是兩人在打獵的這段時間裡,人捧人高之術可謂是發揮的相當精彩,外加米哈伊爾在這期間也表現得頗爲不俗,給屠格涅夫家附近的許多地主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於是附近的大多數人一致認爲屠格涅夫從聖彼得堡帶過來的這位年輕人確實牛逼。
而既然這位年輕人這麼牛逼,那被他推崇和誇讚的屠格涅夫應該在聖彼得堡和國外混得也挺牛逼的,這說明什麼?屠格涅夫家確實未來可期啊!
總之當各種各樣的傳聞出現後,就連屠格涅夫他媽都愣了愣,但不管怎麼說,這肯定是一件好事,於是一時之間,屠格涅夫他媽在高興的同時,確實在經濟這一塊對屠格涅夫放鬆了許多,於是準備起東西來那也是順手的事。
而在正式跟米哈伊爾道別的這天,屠格涅夫在送走米哈伊爾之後,也是頗爲惆悵和憂傷的在自己的稿件中記錄了一下自己此刻的心情。
值得一提的是,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其實常常有這樣的寫法:“親愛的讀者,讓我牽着您的手,一同乘車出遊去吧。”、“親愛的讀者,請讓我先把這個新任務介紹給您”.
因此今天的話,屠格涅夫也是忍不住寫下:“親愛的讀者,這是多麼令人憂傷的一件事情啊,我的身心都彷彿隨着他一起飛走了”
不過老屠惆悵歸惆悵,沒過多久就重新打起了精神走進了山林,同米哈伊爾在一起的時光固然很愉快,但米哈伊爾的表現無疑也分散了他很多的注意力,讓他對有些東西的觀察似乎還不夠細緻。
畢竟說實話,米哈伊爾的表現實在是讓人沒法不注意,總之在米哈伊爾走後,屠格涅夫確實要開始認真觀察和消化某些東西,並且想將腦海中的那些畫面給真正地呈現出來。
屠格涅夫重新開始了屬於他的旅程,而此時此刻,米哈伊爾也坐在馬車上開始思考此行的收穫,在最開始,米哈伊爾下意識地就摸向了自己的大胃.呸!是摸向了肚子。
雖然此前的米哈伊爾可謂是能吃能睡,但或許是腦力消耗太大,米哈伊爾的身材並沒有出現太大的變化,而這次來屠格涅夫這裡待上了好一陣子之後,米哈伊爾也是感覺自己的身手也是敏捷了不少,類似爬山、爬樹之類的活動現在根本難不倒他。
對此米哈伊爾還是挺慶幸的,畢竟他可不想年紀輕輕就成了大胃袋.
除卻這個,米哈伊爾當然也收穫了許多見聞,收穫了對於大自然的許多感受,同樣也收到了許多人的感謝,儘管想要真正改變別人的命運總是如此困難,但能夠做出一些事情總歸是好的,而在這種實地的觀察中,米哈伊爾當然也有了許多思考。
而就當坐在馬車上的米哈伊爾沉浸在這些或輕鬆或愉快或苦澀或辛辣的記憶的時候,以他如今跟很多人的關係,外界發生的很多事情自然都同他有關。甚至說這些事情早在米哈伊爾剛剛離開聖彼得堡不久的時候就已經在發生了。
首先肯定還是米哈伊爾正式離開聖彼得堡大學後留下的影響,雖然他人已經畢業了,校長普列特尼約夫頓感心情舒暢、神清氣爽的同時,也確實在自己大學裡發現了不少米哈伊爾遺留下來的問題。
什麼聚在一起討論問題的學生又增多了,學校裡的地下小組活動似乎又有擡頭的架勢,有更多的學生以閱讀《現代人》雜誌爲榮,並且對有些問題更感興趣了
普列特尼約夫:“?”
走了還不安生?同意他資助大學生們的事情看來我還是得鄭重考慮一下了
而且我好兄弟普希金創辦的《現代人》雜誌在你手裡到底會變成什麼樣子?
如果說普列特尼約夫面對的是一些比較概念性的煩惱,而且有些東西未必就真是米哈伊爾乾的,那麼聖彼得堡大學的教授外帶審查官尼基千科卻是在面對一些實實在在的苦惱,只因有些學生在對待他更加尊敬的同時,有時還會問尼基千科一些問題:
“教授,您知道米哈伊爾先生去哪裡了嗎?以你們之間的關係,您肯定清楚吧?我聽說他似乎是去往某個隱蔽的地方了,不會是要幹什麼大事吧?”
“教授,您最近有見過米哈伊爾先生嗎?我有一些秘密想要告訴他”
尼基千科:“???”
我跟他能有什麼關係?我就是一個掙外快的!
還有,什麼秘密?我不想聽! 儘管米哈伊爾擁有能在法國搞出來動靜的本事,但尼基千科只是一個想掙外快的審查官,很多事情能不參與肯定還是不想參與的。
坦白說,尼基千科在前一陣子其實有在認真考慮要不要辭去這一職務,然後換一種更加安全的方式去撈外快,只可惜米哈伊爾在臨行前輕飄飄的一句:“尼基千科先生,我準備給您加點錢。”
就已經徹底擊碎了他內心的掙扎
總之事到如今,他也只有忍耐了!
當時間繼續往前走了走之後,《現代人》編輯部那裡在經歷了一陣子的慌亂與不習慣後,終於還是很快就穩定了下來,而米哈伊爾雖然人不在了,但他的小說卻是仍然在雜誌上發行。
尤其是當他那部據說轟動了半個巴黎的小說《八十天環遊世界》終於翻譯完畢開始發行後,雜誌訂戶以及銷量的增長更是讓《現代人》在聖彼得堡的文化界再次出了一波風頭,據說就連《現代人》的死對頭,即《祖國紀事》的老闆克拉耶夫斯基都忍不住找到了涅克拉索夫和帕納耶夫兩人,然後說道:
“你們知道的,米哈伊爾曾經親口說過想在《祖國紀事》連載一部長篇小說,爲了實現他的夢想,你們就分給我半部《八十天環遊世界》吧!實在不行分個幾期倒是也可以。
我可是親耳聽到了,我還有證人!”
涅克拉索夫、帕納耶夫:“?”
這樣子要?
兩人拒絕肯定還是要拒絕的,但爲了防止聖彼得堡其它無恥的報刊爲了利潤,提前將這部小說的有些內容翻譯過來盜版發行,《現代人》這邊商量過後很快就將這部小說搞成了類似《現代人》贈品一樣的小冊子,每個月有好幾期,但是必須訂閱了《現代人》纔會贈送。
總之圍繞着這部小說,聖彼得堡的文化界可是沒少來上一陣勾心鬥角,至於讀者們的來信依舊如同雪花一般涌來,只可惜這年頭就算是寄信都沒那麼方便,於是這麼多飽含讀者殷切期望的信,還是隻能暫時先放到了米哈伊爾的辦公室。
而當時間繼續往前推進,米哈伊爾的媽媽和妹妹也是頗爲吃驚的發現,米哈伊爾竟然已經認識了這麼多人,而且許多人在有一陣子沒見到他後竟然都忍不住來詢問他的下落。
在這其中既有一些據說官銜很大的貴族先生,同樣也有她們之前就見過的米哈伊爾那些在公寓裡的朋友,一個個都來稍微打聽了一下米哈伊爾的去向,在確定米哈伊爾只是去旅遊後他們才放心下來。
最讓米哈伊爾的媽媽和妹妹吃驚的,無疑還是就連聖彼得堡的有些乞丐以及從事一些其它職業的人,都是出於關心的心態上門稍稍詢問了一番,在一聲聲“上帝保佑他!”中,這些人也是放心離開。
與此同時,最終還是沒被米哈伊爾帶上的小幫傭米拉也是沒少在兩人這裡唸叨這件事,而米哈伊爾的媽媽和妹妹出於關心當然還是寄了信去,但因爲路程較遠加上米哈伊爾有一陣確實住在山裡,總之回信確實還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到。
而當日夜繼續不停地流轉,時間繼續飛速向前,甚至已經越過了米哈伊爾離開屠格涅夫那裡的那天,在離聖彼得堡並不算太遠的一座頗爲奢華的鄉下莊園裡面,一位姑娘卻是始終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將自己的信給寄出去。
這座莊園爲兩層的宮殿式結構,採用新古典主義風格,外立面以柱廊、拱頂、浮雕裝飾,材質則爲石材。它的一層爲公共區域,如客廳、餐廳等,用於社交活動,二層則是像臥室、書房、家族畫廊等私人空間。
這棟主樓後方則是法式的園林,有着幾何形的花壇和雕塑噴泉,接着便自然過渡到自然森林,而附近還有着一些像教堂、蒸汽浴室、馬廄等功能建築。
此時此刻,一位年紀不大、面容精緻的姑娘便正是靠在臥室的窗前,往日裡頗有生氣的藍色眼睛此刻顯得稍稍有些憂鬱,仔細看的話,她的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沒辦法,任誰處在她現在的境地都是不會高興的,或許是因爲她的母親此前已經察覺到了些許苗頭,總之不知從何時開始,這位姑娘便發現她的母親時不時地就會檢查一下她的信件,就算沒有偷看裡面的內容,但多多少少也會查看一下跟她寫信的都是一些什麼人。
與此同時,在夏季鄉下莊園避暑的這段時間裡就更是讓人無奈了,除了這一行爲之外,她的母親也是向她介紹了不少據說還算可以的人選,還邀請了有些人來他們這裡做客,她所做的這一切就更讓這位姑娘感到頭疼。
而就是因爲這些原因,即便她已經來到鄉下的莊園裡很長時間了,她依舊未能找到比較合適的時機將有些信給寄出去,或者說,即便能夠寄出去,她也不知道要在信裡面談些什麼好。
就當年輕的姑娘娜佳今天也在因爲某件事而感到微微有些煩心的時候,不知何時,在這個陽光茂盛的一天,一陣噠噠噠的馬蹄聲似乎傳了過來,並且隨着風的氣息正變得越來越清晰。
就在娜佳準備從臥室的窗戶離開的時候,突然之間,似乎看到了什麼的她一動不動了,只是看着一位騎着馬的年輕人離她所在的莊園越來越近,而對方似乎也是察覺到了什麼,總之在一個微妙的瞬間,兩人的眼睛似乎是在陽光之中實現了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