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Chapter 30【正文】

在沃爾夫的地牢之中,每時每刻都是黑夜。

幸而這裡還有爲了照顧約翰而特意拿來的燈。這讓地牢顯得稍微有了一點光亮。

這似乎是一點希望。

這裡本來是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的,然而自從約翰到這裡來之後,蕾娜一日三次準時拿來食物。這讓時間似乎也流動起來了。

蕾娜的到來,本來應該可以給這間死氣沉沉的地牢帶來一點活人的氣息。然而蕾娜如此沉默,決不多說一句沒有必要的話,她的表情也如此死板,絲毫沒有變化。對面牢房的瘋女人,有時候說她是木偶人,她聽見了,也從不會讓神情有稍微的改變。

莎樂美曾經嘗試與瘋女人交談,試圖弄明白,她口中所說的菲恩,到底是否就是現在的沃爾夫本人,還是一個比沃爾夫更危險的人呢?

可惜那瘋子實在過於癲狂。莎樂美與她交談了數次,也沒有什麼結果,到最後她只好放棄與她談話。

事實上,並不是她想要放棄,而是她不得不放棄了。她太久沒有進食,加上思慮過度,以至於變得極爲虛弱,再也無力進行這種對話了。

在這種時候,約翰的存在讓她極度痛苦。

按理說,吸血鬼處於極度飢餓的時候,身體會很容易就進入休眠的狀態,以保持體力。但是約翰有力的心跳和鮮血的味道讓莎樂美無法入睡。她縮着身體躲在角落裡,不住吞嚥着口水。強迫自己想一些別的什麼事情,以遠離約翰的鮮血的誘惑。

約翰看到她這樣子,感到很心痛。在他的記憶中,從來都沒有看到過她這樣子。如此柔弱,如此的恐懼着。她遠遠地躲開他,生怕離他太近,生怕要受了他血味的誘惑。

看着她這樣的痛苦,他感到這種痛苦似乎也要傳遞到他的身上。他來到她所蜷縮着的角落,抱住她,對她說:

“吸我的血吧。”

莎樂美劇烈地搖着頭,她把她的頭埋在雙臂之間,不去看他,也不去嗅他的氣味。約翰拿起之前放在一邊的餐刀,正準備把皮膚割破,強迫她飲他的血的時候,地牢的門突然被打開了。

蕾娜又出現了。這一次,她手中端着的並不是給約翰的食物,而是給吸血鬼的血。

血液濃烈的氣息讓吸血鬼們異常興奮。然而蕾娜並未簡單地把血分發下去,而是先取出了一把銀製的小刀。

她先到那些被束縛住的吸血鬼那裡去,用鑰匙打開牢門,用刀子劃開吸血鬼的動脈,拿着一個杯子接着,直到接滿整整一杯血才罷手,然後纔給吸血鬼喝下一杯人血。

然後她又到那些沒被束縛的吸血鬼那裡去,重複上面的過程。不過那些吸血鬼已經過於虛弱,它們的血差不多隻能接滿半杯。

有些吸血鬼,甚至已經流不出血來了,它們虛弱得幾乎站不起來。遇到這樣的,蕾娜就用手中的刀子直接刺向它的心臟。有火焰燃燒起來,它們的身體立時化作灰燼。

蕾娜就這樣乾脆利索地做着,仍然面無表情,好像對於這種令人噁心的工作已經非常習慣了。

她來到瘋女人和莎樂美的牢房前面,用鑰匙打開那瘋女人的牢房。

只聽那女人哭哭啼啼地懇求起來:

“我的小木偶……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跟菲恩不一樣……求你別那麼對待我……那樣實在太疼了……太疼了……”

儘管她又哭又鬧,蕾娜還是從她那裡收集了一杯鮮血。她雖然鬧得兇,可是蕾娜收集血液的時候,她卻乖乖呆着不動,任由蕾娜割開了她的皮膚。

蕾娜把人血遞給她喝,她捧着杯子,露出有些癡傻的笑容。

蕾娜轉身到了莎樂美這裡,莎樂美試圖反抗,可是此時的她柔弱得就像個普通人一樣。蕾娜用力抓住她的胳膊,厲聲說:“別動!”她就再也沒法反抗,只得乖乖地任由蕾娜處置。

銀製的刀子劃破皮膚非常疼,莎樂美咬緊了脣忍耐着。蕾娜收集完血液,在她的傷口上塗抹了一種藥膏,傷口很快就癒合了。不知怎的,流失了血液的莎樂美似乎覺得自己並沒有之前那麼焦渴。不過她的手裡也被蕾娜塞了一杯血,她捧着杯子,慢慢啜飲着。

她喝得很慢,似乎這樣就能讓體力多恢復一點似的。但是終於還是喝完了,她伸出舌頭,把杯子整個舔的乾乾淨淨。也許因爲長久沒有進食,她喝過之後反而覺得有些睏倦了,腦子開始變得迷迷糊糊,裡面似乎充滿了迷霧。

蕾娜回去了,她聽見對面瘋女人好像在夢裡一樣的聲音:

“小木偶回去了……過不了多久菲恩就會來……暴跳如雷……罵人……菲恩總是不高興……可憐的菲恩……自從他長大之後脾氣就變壞了……可憐的菲恩……”

瘋女人的那些話讓莎樂美清醒起來。

這麼說,那個菲恩很快就要到這裡來了?那樣的話,到現在爲止的許多疑惑就都可以得到答案了。如果事情正像她所猜想的那樣,那麼這個瘋癲的女吸血鬼,也許就是她逃離這裡的關鍵。

她這麼想着,意識又逐漸模糊起來,沉沉進入了睡眠之中。

與此同時,在地牢的上面,蕾娜端着上面滿是杯子的托盤,走上了二樓的樓梯。

二樓的景象與一樓完全不同。二樓顯然是一個煉金術士的工作室,裡面放着大量的圖書,和各種各樣古怪的東西。沃爾夫穿着一件煉金術士的法袍,手裡拿着書,正在做着什麼試驗。

蕾娜把托盤端到了沃爾夫的面前。

“大人,這一次的血已經收集到了。有兩隻吸血鬼已經死了,大人可以再去尋找兩隻來。”

“死了兩隻吸血鬼嗎?那倒不是什麼大事……”沃爾夫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向蕾娜手中的托盤,“那個新來的……她的血是哪個?”

蕾娜指了指其中的一隻杯子,沃爾夫把它拿出來,單獨放到一邊。然後擺了擺手示意蕾娜離開。

蕾娜卻沒有動。

沃爾夫專注於手上的工作,拿過莎樂美的血,往一個容器裡倒了一點,又倒進去兩種材料,皺着眉看血液發生的反應。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發現蕾娜還在這裡。他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口氣不悅地向蕾娜問了一句:

“你怎麼還不走?”

蕾娜一向沒有表情的臉上,露出了些許窘迫的神情,她支吾了一會兒,終於鼓起勇氣問道:

“大人……未來我能像您一樣,做一個沃爾夫去狩獵吸血鬼嗎?”

沃爾夫皺着眉看蕾娜,這個女孩是個孤兒,她的父母都被吸血鬼殺死了。他在狩獵吸血鬼的時候發現了她,那時候一個吸血鬼正準備要吸她的血。他從那個吸血鬼的手中救了她,給她取了這個名字,把她帶回家來。

當時他的上一個門徒已經去世了。按照沃爾夫的習慣,每個沃爾夫都應該有一個門徒在身邊,這樣,在沃爾夫將要去世的時候,不至於把沃爾夫的力量匆匆傳給一個不合適的人。

他雖然認爲自己可以長久留存住沃爾夫的力量,並不需要這樣的一個門徒,卻也按照習慣,把蕾娜當做是自己的門徒。

但他並沒有照顧她。他忙於從吸血鬼血中提取能讓人長生不死的藥,無暇在意身邊的小女孩。他極少和她講話,更別提給她做飯吃了,她幾乎是自己長大的。

在沃爾夫沒注意到的時候,蕾娜已經自己學會了做飯,並且替他打掃整間房子。當他發現這些的時候,他對此感到滿意,然而他卻並不爲此說些什麼,甚至連一句讚揚的話都沒有。

這樣的生活環境使蕾娜養成了沉默寡言的性格,她整日只是做家務,包括乾地牢裡的那些又噁心又骯髒的活兒。如非必要,她絕不說話,也不會把任何情緒寫在臉上。

然而就是這樣的一個蕾娜,這一天突然問了沃爾夫這樣的問題。

按理說,沃爾夫的門徒就是爲了要繼承吸血鬼獵人的職業而存在的。但服用過能延長壽命藥劑的沃爾夫,其實並不需要這樣的一個門徒繼承他的力量。

沃爾夫是個自私的人,他的不死藥存貨不多,他不會和任何人分享。他眼看着他的上一個門徒老死,卻無動於衷。事實上,即使是他的上一個門徒,對他而言,也不過只是個替他做飯和打掃的工具罷了。

沒有任何理由表明,蕾娜會獲得和上一個人不同的結局。然而沃爾夫卻並未把這顯而易見的答案告訴蕾娜,而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你是我的門徒,你就是爲了繼承沃爾夫之名而存在的。”

蕾娜點了點頭,仍然沒有露出任何情緒,沒人知道在她的心中都想了些什麼,她只是沉默着,沉默着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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