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天竺的厚禮
其實這種爭論是十分枯燥乏味的,要是大家能夠打一架來解決問題,能活動筋骨,還能看個熱鬧。
李承幹聽着羣臣的爭論,漫不經心地看向太極殿外的風景,一時間竟然也覺得困了。
有時候也挺理解父皇的,動不動就休朝,因朝臣總會因一些沒必要或者有必要的事爭論不休。
直到不知道是誰,打了一個哈欠,打斷了衆人的爭論。
中書省與六部紛紛尋找着打哈欠的人是誰。
如此,李承幹才站起身道:“退朝,餘下諸事中書省擬定章程遞交。”
羣臣行禮,接着又開始爭論了起來。
走得越遠,聲音也越來越遠,直到完全聽不到,這才舒服了很多。
經過昨日遊園之後,長安城出現了類似餅乾的吃食。
相較於宮裡做出來的餅乾,坊間的餅乾更厚,也不怎麼脆,因都是烘烤出來的。
唐人又有了新的零嘴,這肯定是一件好事。
餅乾可以做成各種口味,這個頭一旦開了,人們對糧食的消耗就會成幾倍上升。
朝中收來的糧食也不愁再賣了。
中原各地的糧商大抵上都會後悔吧。
那能如何是好的呢?
糧商想要和朝中鬥,卻不知如今皇宮中有一個能夠給坊民創造需求的皇帝。
李承幹吃着內侍從外面買來的餅乾吃着,這應該不叫餅乾,應該叫做一種酥,口感很乾。
另外一種也不能稱之爲餅乾,應該是一種類似麪包的東西,這東西一做出來就沒什麼人想吃,人們更喜歡精緻的餅乾,或者是肉包子。
李承幹對一旁的宮女吩咐道:“這個時節應該多吃點水果。”
宮女會意,行禮道:“這就去吩咐兩儀殿。”
翻看着近來的奏章,李承幹看着宗正寺送來的書信,都是一羣老叔叔的瞎擔心。
如李元昌,李元裕,李元禮這三位叔叔依舊想着往皇帝的宮裡塞女人。
李承幹放下這些書信,這些老叔叔們都希望皇帝侄兒的生活能夠豐富多彩,甚至還列舉了諸多美人,還有送來的畫像。
一張接着一張地看着,這些美人的畫像的確不錯,一個個都是十分端莊。
“這是宗正寺送來的第幾批畫像了?”
內侍道:“回陛下,這已是第五次了。”
李承幹蹙眉打量着,又道:“朕的叔叔們還真是會挑女人。”
年邁的楊內侍道:“是否對宗正寺知會幾句?”
“嗯,往後就不要送這些來了,不要強求她們嫁入宮中。”
“喏。”
皇帝的每一句話都是旨意,因此需要謹言慎行,因此不強求女子嫁入宮中。
傳入朝野之後,坊間就有女子書寫文章,宣告着她們要嫁入東宮的想法。
聽聞這件事的三天之後,李承幹接見了李崇義。
兩人的關係還算不錯,李崇義面帶慚愧地道:“陛下,是臣沒管住下面閒人的嘴。”
“其實朕過得挺好的,是那些叔叔太過擔憂了。”
“臣明白。”
李承幹接着問道:“你最近都和什麼人走動。”
李崇義思忖片刻,行禮道:“程家的幾個兄弟,還有李道彥他們。”
“都還挺好的?”
“陛下,臣真的不是故意……”
李承幹擺手道:“朕明白,河間皇叔近來身體如何了?”
“家父還是一樣,就是腿腳不太好了,上了年紀,聽聞今天又與太上皇打牌,到現在還沒回家,恐怕家母正在發脾氣了。”
“自從師母帶了一個好頭,這關中的婦人真是一個比一個彪悍了。”
李崇義深有同感點頭,樑公房玄齡的夫人,也就是樑國夫人,當真是女中豪傑。
如今,她們人人都想要當女中豪傑。
換言之,這或許是當年平陽公主帶的頭。
“怎麼?你妻子也一樣彪悍?”
李崇義神色有些悲哀地道:“是呀,臣還有一個兒子叫李尚丘,其實我們幾家……還是陛下的家事寧靜。”
李承幹若有所思地拿起茶碗,道:“沒想到你也有這種煩惱。”
“陛下,可知程處默?”
“他又怎麼了?”
李崇義壓低聲音,道:“程處默娶了李景恆的妹妹。”
“朕知道。”
“上個月,聽說她奔赴千里去了西域,到了安西都護府,還將程處默打了一頓。”
李承幹緩緩放下手中的茶杯。
儘管話語聲很低,一旁的內侍豎着耳朵聽得一清二楚。
李崇義的手掌重重落在膝蓋上,道:“處默兄弟可真慘,招惹誰不好,招惹胡姬。”
李承幹忽然一笑。
兩個堂兄弟坐在一起,說起了關於長安城許多同齡人的八卦,如上官庭芝看上了誰家姑娘,可他家中的妻子還懷着身孕,死活不讓他再納,每天派人守在家門口,來一個女的就趕走一個。
更不要說魏叔玉,李德謇,李奉誡他們,大家都是年過三十,到了這個年齡,過得不太順心。
“陛下!張士貴大將軍開拔了。”內侍遞上名冊道:“英公遞呈的隨行將領名冊。”
李承幹接過名冊,看了眼名字,這一次出征的名冊中還有薛仁貴。
劉仁願,王玄度他們依舊在鎮守遼東。
這一次前往西域建設戰備的將領很多,飛虎隊且不說,還有樑建方,程咬金大將軍,張士貴大將軍,薛仁貴,裴行儉。
還有裴炎,李治,李慎,狄仁傑……
李崇義道:“陛下,臣想問西域當真又要開戰了嗎?”
“蔥嶺腹地有一座城很不錯,叫怛邏斯城。”
“看來大食人是越來越近了。”
李承幹目視前方,沉默不語。
“陛下!”又有內侍匆忙來報,他神色慌亂,一頭大汗道;“陛下!天竺女王進獻五千車糧。”
聞言,李崇義明顯神色一驚,一時間以爲自己聽錯了。
李承幹遲疑道:“五千車?”
內侍又遞上一卷牛皮製成的卷宗,雙手遞上,“陛下,這是天竺女王的國書。”
李承幹接過這份厚重的牛皮卷,又道:“這天竺女王是王玄策的妻子嗎?”
當初王玄策巧用牛羣,擊潰了阿羅那順的戰象羣,上萬頭戰象在牛羣面前不堪一擊,阿羅那順還是死在了押往長安的路上。
亞歷山大這個人是不是真的存在有待考究,若他這個人真的存在,他亞歷山大沒打贏的天竺人,卻被王玄策擊潰了,而且還是靠着借來的兵馬。
李崇義稍稍點頭,道:“這人真是大唐的福將吶。”
解開綁在牛皮捲上的繩子,入眼的是一片中原文字,天竺女王不寫梵文反倒是寫起了中原字。
看着國書上的內容,寫着的是現在她與王玄策有了一個兒子,並且生活很融洽,並且來年會讓東天竺王,西天竺王,南天竺王進獻了賀禮。
在國書中,天竺女王闡述了她對大食人的擔憂,那是一羣極其龐大的敵人,並且還在攻城略地,據王玄策派出去的眼線得到消息,現在的大食知道了天山腹地種了很多的棉花。
這些棉花可以製衣,黑衣大食想要棉花,甚至已派出了兵馬,搶奪在天山以西的棉花,甚至還有肥皂與茶葉,坎兒井。
大唐讓絲路更富饒了,卻因此引來了狼。
大食是一個十分貪婪的國度,凡是他們征戰所過之地,皆會掠奪一空。
若他們要南下攻打天竺,幾個天竺國王會與中天竺國聯手抵禦大食人。
還望唐軍能夠早日拿下蔥嶺,協助天竺共擊大食,一切戰爭所得天竺都願意進獻給大唐。
看完這封國書,李承幹思量着如今的形勢,大食人終究是將目光放在了東方。
或許大食人覺得西面的高盧人還沒有大唐富有。
五千車糧不是一個小數目,當李承幹帶着李崇義站在城樓上,看到長龍一般的隊伍,一眼看不到邊際,讓人去數了之後,確定是五千六百車糧食。
令人嘖舌良久,說不出話來。
郭駱駝已在車隊的前方,他割開一個袋子,端詳着從天竺送來的稻米。
有侍衛提着一籃子稻米而來,道:“陛下,這是天竺人的稻米。”
李承幹捧起這些稻米,稻米都是細長的,沒有預想中的這麼飽滿,放入口中嚼着也沒什麼米香。
“陛下,郭寺卿說這糧食用來果腹即可,大概是味同嚼蠟的。”
“送入長安城南面的糧倉,都儲備起來。”
“喏。”
“陛下!”又有侍衛來報,低聲一卷紙,道:“王將軍奏報。”
李承幹拿過奏報,打開看着。
不只是這裡的五千六百車糧食,還另外有五千車糧食也藉由吐蕃的道路,正在一路北上,途經鬆州與沙州,正在運往西域。
身處長安或許不覺得大食人的威脅很大,可王玄策與蔣師仁不一樣,他們距離大食人很近,距離危機也更近。
就連現在的朝中官吏都覺得,大食人並不會危及天山。
翌日,早朝上,羣臣都在說着天竺送來的糧食,五千六百車糧食,足足十五萬石稻米,其中還有各種寶物,甚至還有一張豹皮。
這是王玄策送來的第二次警告,警告朝中警惕大食。
可朝野的氣氛依舊很好,除了少數幾人覺得王玄策的警告需要看重,其餘人還是覺得發生在遙遠西方的戰爭太遙遠了。
就算現在抓一個大食人放在長安,人們也不會覺得他是威脅。
何況現在的大食使者還一副討好的姿態。
處於安逸已有些年頭的人們現在都已習慣了平靜的生活,若不是真的看到大食的千軍萬馬殺過來,甚至是不願意相信他們對強大的大唐有什麼威脅。
李承幹聽着太極殿內的議論,閉着眼端坐不語。
幹慶四年秋十月,這個季節是安西都護府的風季,今年的風沙很大,黃沙幾乎要淹沒了這座城。
裴炎帶着面罩,眼睛只能睜開一條縫,騎着駱駝一路往西州城而去。
而他的身後用繩子牽着一個黑衣大食人。
那大食人是缺水的狀態,隨時都要摔倒的模樣,風沙讓他睜不開眼,雙手被繩子綁着,跟着駱駝走一步算一步。
駱駝幾次要坐下,裴炎都催促它起來,繼續趕路,這牲口不耐煩地嚎了幾句。
眼前視野中終於見到了西州城,裴炎回頭看去,那是一片更密集的風沙正從遠處席捲而來,遮天蔽日,烏黑的一片。
“我乃安西軍裴炎!”他大喊道。
有人吃力地推開西州城的城門,讓人進了城,而後迅速將門關上。
張柬之快步上前道:“你可算回來了!你要是不回來,我們準備爲你寫家書了。”
裴炎揭開面罩,抖落身上的沙子,接過水囊大口灌下。
城牆上傳來了沙沙聲,聲音比之前更密集了,整個天空在剎那間黑了下來。
灌了好幾口涼水,裴炎這才緩過氣,踹了一腳帶來的俘虜道:“因他,耽誤了兩天。”
張柬之看着對方的穿着,道:“胡人?安國來的?”
裴炎搖頭道:“他是大食人。”
“慢着。”張柬之來回走了兩步,梳理着他的話語,思量了好一會兒道:“你一個人單槍匹馬拿下了一個大食人?”
“不是一個,殺了兩個,俘虜了一個。”
“嘶……”張柬之倒吸一口涼氣,覺得十分不可思議,撓了撓頭,再問道:“你一個人遇到三個大食人?”
裴炎接過葡萄一邊吃着繼續點頭。
那大食俘虜看着葡萄直咽口水,他現在又渴又餓。
張柬之再問道:“而後你一個殺了兩個大食人,還帶回來一個?”
裴炎還是點頭,他已吃完了葡萄,將繩子丟給他。
見對方要離開,張柬之茫然無措地拿着繩子,道:“你去做什麼?”
裴炎走入城牆邊的一間小屋,重重關上了門,也不再理會。
張柬之與這個大食人四目相對,一時無言。
大食人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另外一盤葡萄,而後又伸手指了指他的肚子。
見狀,張柬之一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上,而後他自己拿着一串葡萄,還在分析着裴炎的話語,他真的在外奔波了兩天兩夜,殺了兩個大食人,還俘虜了一個?
這是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