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同行者

【洛恩帝國,桑德森林道】

頭頂是鬱鬱蔥蔥的葉海,幾乎完全遮蓋了天光,只留下少許的縫隙讓光明灑落進這片森林,照亮旅行者前進的道路。周圍不是靜謐一片,而是充滿了各種各樣的聲音,蟲鳴鳥啼,山泉流水,走獸咆哮等等不一而足,就連空氣中都似乎瀰漫着名爲“自由”的氣息,讓人發自內心地感到愉悅。

周圍有些昏暗,不過這並不影響那個孑然一身前行的紫發少年。他微微抿着嘴脣,淡紫色的眼睛裡是很淺的落寞,不過更多的還是對新鮮事物的好奇。

畢竟帝波在小鎮裡生活了八年還沒有出過一次遠門,雖然有一絲不安,但是這不安很快就被新奇的景物所壓制了。桑德森林是洛恩帝國東南部蘊藏着無數資源的天然寶庫,最初由於被證明不存在高級魔獸,所以被冒險者們當做修行和狩獵的地方,不過隨着國家推行開發政策,一支支傭兵團和工程隊開進森林,砍倒大樹,拓寬道路,硬是用了兩年時間打通了森林東西,建立起號稱“黃金商道”的國家公路。而森林也沒有辜負人們的期望,隨着開放的進行,不斷有自然資源被髮掘出來,不管是木材、藥物、食物、魔獸皮毛或者晶核都彷彿無窮無盡一般。而伴隨着商道的修建,大量商隊涌入森林,溝通了洛恩帝國原本難以交流的東西部,讓一向落後的西部經濟有了不錯的發展。

當然了,一切和帝波沒有什麼關係,他只是按照老師的建議希望通過森林到達帝國東方的港口城市馬納城而已。之後好獲得進一步的提升從而與老師再會。

雖然說早就有了準備,也看到了老師的留言,不過在早上醒來後卻不見老師熟悉而溫和的微笑時,少年還是有些失落,他沒有想到分別這麼快就來了。

如果是前幾天的話,可能帝波會爲此難過一段時間,甚至乾脆就產生消極的想法。所幸他的蛻變已經結束,即使是內心深處,也不再像以前那麼軟弱迷茫了。

洗漱的時候看着鏡子裡自己那張線條分明的臉,少年怔了好半天,以前最討厭的嬰兒肥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不見了,現在的他看起來,似乎真的有了一張屬於年輕君王的不動聲色的臉。

原來老師說的都是真的,不管願不願意,你真的會慢慢地變成另外一個樣子,不管你相不相信,這的確是真的。

帝波忽然笑了起來。

“比起迷茫和思念,我……還有更重要的事去做啊。”

迅速整理好心情後,帝波按照對方的習慣,成功在竈臺上找到了老師留下的紙條,正如他料到的,魔法師並沒有解釋什麼,只是說有急事要做,讓自己先前往龍族聚集之地完成最後一步的傳承。

於是順着地圖的指引,帝波穿過高山要塞的遺址,來到了桑德森林道上。

與此同時,森林中心。

儘管森林的開發度已經不低了,不過一是因爲地勢崎嶇,二是因爲商道沒有穿過森林中心的必要,所以這裡目前還是保持着原本的樣子,也許過幾年隨着商業的進一步繁榮,這裡纔會發生一些改變。目前,也只有一些執行任務的僱傭兵和希望練習戰鬥能力的初心者會跑到這種地方來。

此時,一位狼裔獸人少年正偷偷摸摸地守在一個巨大的洞穴的不遠處,盡力屏住呼吸,讓自己與周圍的環境融爲一體。他的樣貌說不上帥氣,最多隻能說清秀,一雙綠色的眼睛靈活地轉動着,嘴角帶着一抹自信的笑容,沒有狼獸人傳統的野性與兇悍,卻讓人不自覺地生出一份親近感來。這個少年上身並未着衣,只有一條似乎是用來掛東西的皮帶從左肩一直跨到右側腹部,除了心臟部位被皮帶上附着的一小塊皮甲護住外,健碩的肌肉幾乎完全露在了外邊。他的下身是冒險者經常穿的普通亞麻長褲,不過沒有穿鞋,就這麼赤足踩在地上。

他不得不這麼做,因爲這個洞穴是森林中心的王者——爆炎魔虎的巢穴。爆炎魔虎雖然不是高級魔獸,但是在中級魔獸裡也算得上強者了,它們對火焰魔法的運用堪比大魔法師,而且物理力量很強,速度和防禦也不差,就算不用魔法也需要幾十個身強體壯的僱傭兵一起上纔可能制服。

過了一會,一頭高達三託亞的紅色老虎從洞穴中走了出來,它回頭給洞口上了一道魔法結界後便幾個跳躍消失在了森林裡,開始一天的狩獵去了。它不擔心巢穴被入侵,因爲一旦有生物觸碰結界,自己就會立刻感應到。

“呼……”

狼人少年從藏身的地方走了出來,得意地看着洞口笑道:“嘛,果然小爺我的本事不是蓋的~話說獸王的寶藏會不會就在這裡面呢?至於結界……哼,什麼機關在小爺面前都是浮雲!”

說着他身上的皮帶閃爍起白色的微光,緊接着一個藍色的戒指出現在了手指上。隨後狼少年就這麼毫無顧忌地把手伸進了結界裡。

奇怪的是,紅色結界閃了閃,就這麼直接消失了。

“搞定!”少年打了個響指,把戒指收回去,然後大搖大擺地走進山洞。

“嗯,在哪裡呢,會不會在這裡……”

一邊小聲唸叨着,少年一邊悠閒地在洞裡到處查看,不幸的是除了魔獸吃剩的食物殘渣和腥臭的味道外他別無所獲。

“我去,不是吧。”狼少年捂着鼻子大搖其頭,心裡開始憎恨起自己靈敏的嗅覺了,“什麼都沒有?不是說這種領主級的魔獸洞穴裡都有好東西麼,該死的遊吟詩人居然騙小爺……回去一定找他算賬!”

就在剛剛走出洞口的時候,狼少年突然停住了,因爲在他面前,一頭渾身紅色毛髮猶如火焰般的老虎正怒視着他。

“這麼快就回來了?沒辦法,幸好還有那個……”少年臉上的驚色很快就消失了,他心念一轉,一把手槍瞬間出現在手中。“告訴你小老虎!趕緊給小爺我滾蛋,我還能饒你一條性命!不然的話——”

老虎根本聽不懂他的話,不但沒走還靠近了幾步,見狀少年果斷地扣下扳機。

“砰”的一聲槍響,老虎先是一愣,奇怪地搖了搖頭,它並沒有覺得不對,於是又恢復了兇狠的樣子,彷彿隨時都會撲上來。

“哈?!”狼人少年頓時傻了,臉上閃過一絲不甘,“試驗品就是試驗品啊……可惡,難道小爺今天就要栽在這裡不成?”

【奧克伍德王國,林克城】

恢復了傷勢後,蘇和她的龍族同伴就激活傳送陣來到王國最東端的一座小城附近。短暫的喘息後,兩人隨便找了家旅館住下。賽利贊亞耐不住寂寞,早就跑到城市街道上閒逛去了,蘇喜歡安靜,至少要在同伴面前表現得穩重一點,所以就留在了旅館裡。一來爲了方便與協助者聯絡,二來林克城雖不是什麼主城,卻也有高級別的魔法師防守,敵人在這裡弄出動靜的可能性不大,所以這裡應該是安全的。最後……

蘇面無表情地看着擺在自己面前灑滿了糖霜的奶油蛋糕,開始慢慢地吃起來。點心一向是她的最愛,更何況這家店還是以免費贈送甜點爲優惠條件的呢。

房門被輕輕地叩響。

強魔力反應,沒有殺氣。

嚥下最後一口蛋糕,蘇從容地站起身,先是感應了一下門外的魔力波動,斷定了對方的位階,隨後纔打開了門。

“早上好,是斯托克女士嗎?因爲厄爾科特先生不在,所以就先找你了。如果冒犯的話,請多原諒。”

門外的人微微地笑着,紳士的禮節做的很足。

【洛恩帝國,桑德森林道】

一向平靜的森林道今天變得很吵鬧,儘管現在走在路上的只有兩個年紀相仿的男孩子,不過其中一個似乎特別活躍。

“這麼說老大你是獨自出來的了?哇哇,真厲害,明明這麼小身手還這麼強,人類的明日之星非你莫屬了……”

帝波有些無奈地偏過頭去,他現在已經開始後悔救下這個狼人少年了,雖然對方年齡要比自己大幾歲,但是他總覺得自己纔像是年長的那個,因爲……這傢伙太吵了。

“說起來,賽亞拉斯你爲什麼會跑到這種地方?”停下休息的時候,帝波一邊拿出採摘的水果,一邊懷疑地看了看狼人,嗯,好像肌肉比自己還發達一點,不過體內的靈脈流動卻很微弱,結合他之前的表現看也不像是憑身體力量行走大陸的那種戰士型人物,那麼既不擅長戰技又不擅長魔法的傢伙難道是去找死嗎?

“哼,要不是那個該死的遊吟詩人……”

賽亞拉斯一說起這個還是顯得很氣憤,他狠狠地抓起一個蘋果咬了一大口,幾乎把半個蘋果都吞了進去,幸好狼裔獸人喉嚨比人類寬一點,不然帝波怕自己該想辦法再救他一次了。

賽亞拉斯•卡特,這是狼人少年的名字。獸人族是維德希斯大陸上與人類處於同樣地位的高等智慧種族,雖然洛恩帝國以人類爲主,不過出現獸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在中世紀種族的界線還是分得很清楚的,不過自從近代化科技革命開始後,種族間的交流就越來越密切,如今就連獸人的故鄉奧克伍德王國裡,人類與獸人居民的比例都是三比七,所以走在大街上見到一個獸人是很正常的。

“總之事情就是這樣。”賽亞拉斯把另外半個蘋果也吞下去,神情依舊有些不忿,“小爺我算是明白了,那些遊吟詩人就會吹牛,以後再讓我看到非得暴打他們一頓才行!”

帝波默然,因爲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一個因爲聽了遊吟詩人的歌謠就想效仿古代英雄跑去魔獸洞穴裡尋寶的熱血少年……

“對了對了!老大你不吃一點嗎?好像從剛纔開始你就沒吃東西,也沒喝水,這樣沒問題?”

賽亞拉斯熱情地遞過來另一個蘋果,言語中滿是關切。

“我沒事啊,遇到你之前休息過了。”

總不能說自己是龍族所以可以吸收周圍空氣裡的遊離能量代替一部分飲食需求吧。帝波心虛地想着,擺了擺手,看着狼少年用同樣的速度幹掉了這個蘋果。

仔細想想,雖然一開始確實有點煩人,不過帝波還是覺得賽亞拉斯很不錯。龍族天生的敏銳觀察力告訴他,狼少年確實是在真心地關心自己,而且馬納城距離這裡不算近,徒步最快也要三天才能到,所以無聊的旅途上多一個活躍的同伴也可以減輕一些壓力嘛。

“不過,賽亞拉斯你爲什麼不穿上衣?不會冷嗎?”

帝波下意識地看看對方赤着的上身,突然覺得這種自然的健美也不錯。

“你不覺得這裡太熱麼……”賽亞拉斯吐了個槽,然後解釋道,“我是從大陸最北邊來的,所以對這邊的氣溫有點不適應啦,而且我們獸人男性一向以袒露肌膚爲傳統的,也就是在人類聚集的大城市裡才穿很多衣服。有空老大你去奧克伍德王國的獸人村鎮看看,男性獸人有多少成天穿上衣的?”

“那你不穿鞋是買不起嗎?”

帝波又看看對方的腳,好奇地問道。一路走過來道路也不是一直平整的,不乏坑坑窪窪的地方,有的路面上還散落着少許針刺植物。自己穿着皮靴自然不用擔心,但是這個同伴似乎完全沒感覺的樣子?

“怎麼可能!”賽亞拉斯頓時炸了毛一樣跳起來,“小爺我向來不缺錢!”說着他猛地靠近帝波,抓着自己的皮帶搗鼓了幾下給他看。

“老大你看清楚,這是什麼?”

“?!”

起初帝波不大在意這條皮帶,不過仔細一看,皮帶上竟然浮現出一個微型的空幻兩系的魔法陣來!

“空間儲藏裝備……?”帝波吞了一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問。

“哼,算你識貨。”賽亞拉斯又弄了幾下,將魔法陣消掉。空間儲藏裝備可以說是民用魔法的最高結晶,只要有大魔法師的親手刻印,再結合一系列的鍊金材料,就可以在指定物體中構造出一個簡單的人造空間,根據魔法陣級別的不同,空間大小也不同,據說最高級別的空間儲藏裝備甚至還可以存放活物。在中世紀,擁有一個空間儲藏裝備就意味着身家不凡,不說頂級空間儲藏裝備,就是中等的那種都是大貴族和法師老爺們的特權。

雖然隨着技術的進步,空間儲藏裝備的製作成本大大降低,但是這仍然不是隨便什麼平民都可以買得起的。

“所以說嘛,我不穿鞋只是因爲我們獸人腳部皮膚比較堅硬纔沒必要浪費錢而已,身爲魔法鍊金戰士的我怎麼可能缺錢……”

“哈?”

這是什麼職業?帝波覺得有點發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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