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就是他媽的混蛋!”
憤怒的吼聲從辦公室門縫中直透出來,剛剛行到門前的女秘書官貝蘿雅手中一顫,險些將兩杯剛泡好的清茶翻落在地上。
“又開始了!”年輕漂亮的女秘書官無奈地想着,伸手推開了房門。
總參長的辦公室裡,還是一如既往地亂。如山的文件堆得到處都是,桌椅上幾乎找不到半點空隙。大大小小的軍事地圖胡亂地鋪在地毯上,想要從門口走到辦公桌前,你就必須得橫跨過好幾次坎蘭大陸,並且將整個巴帝王國死死踏在腳下才行。
牆角的邊緣處,鋪疊着一長溜厚而寬的紙堆,這裡是總參長以及副總參的臨時休憩地。在一些邊境局勢惡化的日子,他們會不分晝夜地埋首於數以萬計的軍事情報之中,反覆閱尋每一處可能被高級參謀們忽略的地方。到了難以支撐時,他們中的一個便會和衣躺上紙堆,蜷起身軀略爲打個盹。
一般來說,工作上的狂人總有着這樣那樣的古怪脾氣,然而在普羅裡迪斯的身上,貝蘿雅卻完全感受不到這一點。在任何時候,他都保持着溫文爾雅的氣度,言語謙和,舉止有禮。
令所有下屬都感到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則是總參長戴爾維那偶爾爆發的怒火。當然,一旦踏出軍機處的大門,他就會立即變回那個猥瑣不堪的懵懂人物,就算是被人狠狠地摑上幾個耳光,也斷然不會還手。
如今的帝都就像是夜色下戈踞的蠻荒叢林,想要生存,就必須要學會避開四處暗藏的危機。在這一點上,戴爾維無疑是一頭不折不扣的老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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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每次暴跳如雷時一樣,戴爾維正高踏在盡是雜物的辦公桌上,大敞着軍服領口,手舞足蹈且口沫橫飛地咆哮着,看上去似極了一個病症發作的癲癇患者:“我操他媽的,只要是個長了眼睛的都知道,誰纔是這一屆軍選的最後優勝者!什麼狗屁規則,那個嬌滴滴的公子哥兒簡直是撿了個大便宜!”
貝蘿雅小心翼翼地閃過不斷被他從桌上踢下的大疊文件,將一杯茶水遞給悠然立在落地窗前的普羅裡迪斯。後者看着女秘書官發白的臉色,搖頭苦笑了一下,接過她手中的另一個杯子。
“戴爾維,你是不是該下來休息一會兒了?”普羅裡迪斯掠了眼逃也似帶上門離開的女秘書官,晃了晃精巧的瓷杯,“喏,來自遙遠東方的新茶已經泡來了,你要不要喝?”
“我不累,也不想喝什麼狗屁茶!”戴爾維半點也沒有對待一個皇子應持的禮貌,氣咻咻地道:“我說你這傢伙怎麼從來就沒半點火氣?現在人家不但不承認撒迦那小子通過了複選,反而還要追究他觸犯了什麼軍選戒律!不就是遲到了一小會嗎?這簡直是明擺着沒拿我們軍機處當回事!”
普羅裡迪斯淺淺呷了一口茶水,慢條斯理地道:“事實上,本來就沒有多少人重視過軍機處,我以爲你已經習慣了。”
戴爾維窒了一窒,頹然跳下辦公桌:“就算是這樣,皇家軍團的那兩個混蛋也太過分了一點,居然藉着元老會的名義來壓我們……”
普羅裡迪斯笑着遞上一隻杯子:“你錯了,擡出元老會反而是證明了他們在尊重軍機處。撒迦既然參與了軍選,就必須得接受規則的束縛。從軍法上來說,要懲戒他根本就用不着元老會出面,我們也毫無辦法。”
“你的意思是,那兩個古古怪怪的傢伙藉着這次機會在暗中向我們示好?不對,依我看他們的對象不是軍機處,應該是你。”戴爾維接過瓷杯,凝視着氤氳騰起的熱氣沉吟半晌,疑惑地道:“沒道理啊,據我所知他們雖然和你的那位兄長不怎麼對路,可也沒有必要倒向你這邊。畢竟人人都知道,僅剩的四個皇子裡面,你是最沒實力的一個。”
普羅裡迪斯搖頭道:“這或許代表着善意,但絕對不是某種變相的暗示。有些人天性謹慎,沒有十分的把握就不會做出抉擇。我想,他們正是其中之一。”
戴爾維伸手掃掉辦公桌一角的雜亂文件,一屁股坐了上去:“可是撒迦這纔回來幾天?本來就受了那麼重的傷,這一頓軍棍挨好,恐怕連命都沒了。”
“他是個特殊的孩子,這一點,你不用擔心。”普羅裡迪斯英俊成熟的臉龐上,漸漸現出玩味笑意,“或許,那兩位統領也是這麼認爲的……”
“篤篤!”
辦公室的門被輕輕敲響,戴爾維沒好氣地扔了本帝國軍冊過去:“滾進來!”
貝蘿雅推開門,當看到總參長似乎已恢復正常後,她明顯地鬆了一口氣,對着普羅裡迪斯輕聲道:“長官,梅隆上將想見您。”
“請他進來,麻煩你。”普羅裡迪斯溫和地道。
女秘書官清脆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戴爾維忽伸了個懶腰,走向門口:“你們談,我出去看看那幫傢伙有沒有偷懶。”
“這麼多年了,你還是習慣於迴避。”普羅裡迪斯淡然開口。
戴爾維腳步不停,大笑道:“我的殿下,因爲你那些莫名其妙蒙受光明神感召的兄弟,我就已經夠焦頭爛額了。查也不好,不查也不好,成天在擔心着自己的小命。有些事情,其實你我心裡清楚就好,沒必要弄得人人皆知。這年頭,值得相信的人可是越來越少了呢!”
普羅裡迪斯凝注着他矮壯的背影消失在門外,低沉地咳了幾聲,脣角緩緩抿出一道冷酷的弧線:“是啊,的確是越來越少了……”
這是一座荒蕪嶙峋的巖山,山體不高,卻極爲陡峭,頗似一枚突兀探出地面的巨獸獠牙。
遠遠望去,巖山通體呈現出混濁森冷的暗色,只是偶爾可以在巖縫夾層之間,窺見一點雜草的幽綠。儘管渺小,但它們卻是如此頑強地挺直着身軀,竭力探尋着陽光所及的方向,在周遭高聳的岩石叢林中,驕傲地綻放着那一抹微色。
巖山頂部,無數塊也不知經過了多少年風雨侵蝕的裂巖砌壘疊靠,沉默地盤踞在黑褐色的土壤層上,巍然如林。
燦然耀眼的炎氣輝芒驟然爆起,幾塊碩大的巖塊轟然斷折,聲勢驚人地直滾下山去,帶起一路煙塵碎屑。
雷奧佛列躬下腰劇烈地喘息着,滿頭金髮散亂地垂落於肩頭,目光死死地盯着一株岩石下探出的小草,身上已被汗水浸得透溼。
他從來就不喜歡這種卑微的植物,作爲童年那場大火中唯一的生還者,他唯一還能記得的,就是火勢熄滅後滿目焦黑的殘桓瓦礫,以及,火場邊緣那幾簇迎風微動的雜草。
它們總是使他想起過去,想起不願回憶的一切。
對於逝去的雙親,雷奧佛列已經沒有過多的印象和感情。他真正耿耿於懷的,卻是自己的血統。儘管如今的勞南多早已將他視爲己出,但並不純正的皇室血統,卻一直都是這高傲的年輕人掩藏於內心深處的瘡疤。
剛來帝都沒多久的時候,宮廷禮儀課上的那個紅髮女孩就曾經毫不留情地嘲笑過他的身世。雷奧佛列從未如此痛恨過一個人,直至今日,仍然在深深地痛恨着。
“玫琳……”雷奧佛列在心中默唸着這個名字,眸子裡的光芒越來越亮,野獸般低低喘息起來。
在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勞南多的這個養子無疑是年輕人的典範——他身上幾乎擁有了全部的閃光點,優秀且自制,找不到半點瑕疵。然而,每個人都有着不爲人知的另一面,靈魂中歸於邪惡的那部分,總是在某些特定的時候纔會猙獰展現,並無例外可言。
在十五歲的時候,雷奧佛列有了生平第一個女人,那是個侍侯他生活起居的女僕。儘管訝異於小主人過早勃發的情慾,但已是過來人的女僕還是在半推半就的情形下躺在了牀上,誰都知道違抗主人將會是個什麼下場,在皇族的眼裡,僕從的生命根本就不值一文。
生澀而迷亂的慾望宣泄之後,雷奧佛列赤裸着尚未發育完全的身體,坐在牀頭輕柔地將女僕抱在懷中,將她的頭髮調皮地在指端打着卷,緩緩纏上頸項,然後遽然勒緊。當女僕的身體開始劇烈抽搐時,他哆嗦着騰出一隻手,摸向自己黏糊的下體……
那是一頭火紅色的長髮。
雷奧佛列從第一眼見到玫琳起,就爲她的豔麗所震撼,即使那時候他們都還只是孩子。隨着年齡的長成,這個紅髮女孩的身上更是無處不透着令人歇斯底里的魅惑,她就像是一株急待採摘的玫瑰,怒放的花瓣下,卻隱藏着鋒利的尖刺。
感情就是一場貓抓老鼠的遊戲,想要勝出,你就必須得把自己變成那隻總是在關鍵時候逃開,卻又不會逃得太遠的老鼠。雷奧佛列自然清楚玫琳日益灼熱的目光中蘊含着什麼,但卻一直都在刻意迴避。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玫琳的虛榮好勝,任何得不到的東西對她來說纔是最有吸引力的,想要摘到這朵玫瑰而又不被扎得鮮血淋漓,成熟的時機纔是那副手套。
隨着時間的推移,心中的佔有慾望已燃燒得如火焰般旺盛,到了難以壓抑時,雷奧佛列便會扼斷一條鮮活的生命。枕下的紅髮已集有滿滿一束,它們中的每一小縷,均代表着一個曾經美麗的女子。
儘管早已無數次幻想過玫琳在身下嬌吟喘息的模樣,以及歡愛過後她那具逐漸僵硬卻依舊無暇的胴體,但雷奧佛列還是顯得極有耐性,在面對玫琳的時候他甚至冷淡到不會多看她一眼。
最好的,應該以最完美的方式獲取。這是雷奧佛列唯一的想法。
光芒再亮,呼嘯激射的炎氣光體摧塌了大片的岩層,隆隆不斷的巨響迴盪在整個巖山頂端,宛如驚雷。
這座無名巖山位於帝都北郊三十里處,素來人跡罕至。早在很久以前,雷奧佛列就把這裡當成了修習武技的所在,他喜歡安靜的氣氛,向來如此。
三尺長的戰刀正靜靜地臥在手中,刀身冷冽青森,寒氣逼人。當九階炎氣徹底將它包裹時,似乎這世上已沒有任何東西能擋得住刀鋒的全力劈斬。
體力上的急劇傾耗,似乎遏制住了熊熊焚起的慾火。雷奧佛列垂目凝望着泓亮刀身,那上面正反射出的,是一雙飽含着羞辱的眼眸。如果說玫琳會帶來凌虐的慾望,那麼複選時出現的那個黑髮年輕人,則代表着完完全全的噩夢。
“咔”的一聲脆響,戰刀已斷爲兩截。雷奧佛列一分分地加力,細微的炸裂聲中,刀身已崩出無數細痕。而薄削的鋒刃正在一分分地切入掌心,赤紅點點飛濺而出,但他卻似毫無所覺。
“這也是你修習武技的一種方式?”一個雄渾之極的聲音忽然自後方響起,帶着幾分不加掩飾的輕蔑。
雷奧佛列沒有回頭,手中刀身突然碎成了片片殘屑,紛落於地,“你來這裡做什麼?又是我父親的意思?”
那人沉默了片刻,冷笑道:“我雖然老了,但還不至於落魄到要聽從別人命令的地步。勞南多的確是有找過我,但來這裡,卻是我的本意。”
雷奧佛列緩緩轉身,年輕的臉龐上神色漠然:“你還是習慣這樣鬼祟地出現,不是去了大陸西方嗎?今天來找我,到底有什麼事情?”
他正前方的一塊突起大石上,遠遠踞着一個老人,雄獅般威猛的老人。
那老人的身上,披着一件短襟布衣,滿面留着濃密虯結的長鬚,亂蓬蓬的頭髮隨意地在身後束了個結,面目猙獰而醜惡。就只是踞在那裡,便已有尋常人的身高,體形魁偉至極。
聽得雷奧佛列的問話,他擰起了濃眉,環眼中煞氣隱現:“一定得有事情才能來找你?”
“克雷默,你要教的,已經全都教給我了。現在的我,已經像父親所希望的那樣,成爲了一把隨時可以爲他除去障礙物的快刀。”雷奧佛列直視着老人,現出一抹譏誚的笑容,“我想不出你還有什麼理由來找我,難道,是想我在帝都裡給你找幾個不花錢的女人?親愛的老師,你都已經這樣老了,下面的那根東西還能擡頭?”
克雷默低哼了一聲,遽然長身縱起,壯碩的身軀於空中一閃而沒,再出現時,已是單手扼住雷奧佛列的咽喉,將他小雞般提了起來,“勞南多怎麼收養了你這麼個畜生?!”
雷奧佛列猶如一條擱淺的魚,臉孔漲成了可怖的青紫色,雙手無力地扳向老人不斷收緊的虎口,全身炎氣竟似於突然間蕩然無存,就連半點反抗的能力也難以提起。
“就算我是他的親生兒子,也同樣會被逼着經歷這該死的一切。”雷奧佛列斷斷續續地開口,兩注鮮血已從鼻腔中垂下,“像……像他這樣的人,又……怎麼會在乎親情?他真正需要的,是聽得懂命令的工具,而不是人。”
克雷默微一揮手,將他垃圾也似的拋到了一邊:“真是可笑,我聽說你在軍選中被人打得滿地找牙,現在卻在我這個老頭子面前大言不慚。依我看,你根本就什麼也不是!真不知道幾年前教給你的那點東西,是不是都教到了一條狗身上。勞南多需要利用你去殺人辦事?別笑死人了!”
雷奧佛列半伏在地上,一雙已經變得通紅的眼睛猙獰翻起,低低笑道:“老頭,軍制炎氣根本連只雞都殺不死,我從一開始就不應該依靠它去作戰!”
“你的對手,強在哪裡?速度?力量?還是實戰經驗?又或者,他的整體實力都要遠超於你?”克雷默森然問道。
雷奧佛列只是一味冷笑,不加理睬。
“你自從隨着我修習炎氣以後,的確是吃了不少苦。無論是不是出於本意,作爲一個皇族,你的努力程度令人驚訝。”克雷默凝視着他,冷冷地道,“你的天賦雖然是我所見過的年輕人中最好的,但可惜卻貪功急進,完全忽視了武技中最基本的一些東西。炎氣的本質,又豈是你想象中般蒼白淺薄?!”
“你以爲,高階就能代表一切?”這如遠古泰坦般高大魁梧的老人陡然間鬚髮皆揚,周身無聲騰起一股金黃色的軍制炎氣,“看清楚了,這不過是六階左右的力量,但只要能運用自如,也未必就不能勝過像你這樣的九階修習者!”
“炎氣的施放,並不僅限於手臂、掌緣。只要精神力調配得當,全身的任何一個部位,都可以成爲媒介。”克雷默右足微動,輕描淡寫地接連劃出三道半月形的炎氣光體,巖山頂端立時石屑激爆,塵煙四起!
轟然大震的“隆隆”聲中,十幾塊巨巖相繼解體,仆倒於地。雷奧佛列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望着地面上那三道深達尺餘,一路劈至山頂邊緣的劃痕,已是說不出半個字來。
這樣悍然無匹的炎氣威力,他還是第一次見到。而不需要兵器便能隔空施放出光刃狀的炎氣斬,這簡直就只能用匪夷所思來形容!
“有兩個敵人,一個只會使刀而不會出腿,另一個刀法腿法都很好,你願意挑哪個做爲對手?我會選前面的那個,因爲防禦他要容易得多。”克雷默全身耀動的輝芒驟然一斂,也不看雷奧佛列一眼,自顧自地道:“至於速度,我想炎氣修習者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
雷奧佛列只覺得眼前一花,克雷默已如鬼魅般立到了極遠處的所在。
“炎氣不止是殺人的利刃,它在以球形噴發時能產生多大的力量,我想你應該很清楚。當炎氣從足底涌向地面的那一剎那,你會感覺到掌控速度的愉悅。”克雷默身形不動,雙足邊緣隱有光芒乍現,整個人捲起一道烈風疾縱而回。
“如果遇上各方面都要強於你的敵手,那就到了比拼殺傷力與防禦力的時候了。你的肉體強橫程度還算是過得去,急需要掌握的,是象徵着毀滅的‘破’。”
克雷默行到一塊小山般的岩石前,吸氣,出拳!天崩地裂的一聲爆響後,包裹着炎氣的鐵拳已將整塊岩石摧塌了一半!
“這不叫毀滅,而叫做蠻力。”老人走向另一塊大石,轉首望向雷奧佛列,緩緩地道:“威力並不是全部,真正的高手,講的是以一點,而破全身。”
當克雷默的拳頭觸上岩石表層瞬間,雷奧佛列清晰看見炎氣的光芒突然大亮了一下,繼而無聲無息地黯淡下去。
細細簌簌的碎裂聲響起,以拳面的接觸點爲中心,這塊幾丈高的岩石開始崩出無數條裂紋。就像是被一股無形的巨力硬生生碾壓一般,片刻之後石身遽然崩塌,徹底碎成了千萬塊細小的片屑,一股灰濛濛的煙塵直衝上半空,久久方自散去。
“這……這怎麼可能?”雷奧佛列嘶啞地開口,目光中盡是震駭。
克雷默拂了拂身上的灰塵,神色淡然:“一個普通人,是再怎樣也不可能用拳頭打穿一隻牛皮水袋的。而如果用尖針去刺,則會很容易辦到這件事情。如果那根針還能在扎穿水袋後爆裂開來,我想,那水袋一定會變得千瘡百孔。”
雷奧佛列心中大震,神色間驚喜交集,整個人泥塑木雕般僵在了原地。
“軍制炎氣的修習方法就只有一種,無論是那些平民士兵,還是像你這種皇親貴族,每個人出發時的位置都一樣,不同的是去向終點時所選擇的路徑。”克雷默斜乜了他一眼,轉身向山下行去:“你的武技根基已經算是牢固,我還能教你的,就只有這麼多。以後的路,自己走罷!”
“等一等……”雷奧佛列忽澀然開口,遲疑着道:“您還會回來麼?”生平第一次,他對這個樣貌粗豪醜陋的老者用上了敬語。
克雷默腳步不停,淡淡地道:“或許吧,現在的摩利亞不怎麼太平,你父親要是遇上了解決不了的事情,我想我會回來的。至於你,我只想奉勸一句,無論是修習武技還是爲人,都要學着以心去看待一切……”
山風陣陣襲來,老人的話語在風中緩緩而散,終至微不可聞。雷奧佛列看着他魁偉的背影愈來愈小,慢慢地擡起右掌,低聲而迷惘地重複起克雷默適才所說的一個字眼。
他的周身四處都沾滿了塵土,面部血跡宛然,形貌極爲狼狽。但眸子裡,卻漸漸亮起了一簇拂動不休的熾芒。
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