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不是瘋了,
而是瘋得比你早一步,
理解這個世界的荒謬。
風停了。
不是因爲某個術式發動,也不是世界系領域凍結了氣壓層。
只是因爲她走來時,空氣自己選擇了安靜。
那安靜,不是壓迫。
而是一種近乎神諭的期待。
如同滿城聽衆,在等待一場無人預告卻註定落幕的終曲。
婼離的腳步聲,沒有迴音。但她每踏出一步,瘋子十三的神性構造上,就悄然多出一絲不可察覺的裂紋。
那不是進攻。
那是權限的更替——更高層級意志對低階主導權的無聲接管。
像是主筆者歸來,刪改自己手稿中的註腳。
她走至七人陣前。
司命低頭,粗重喘息,胸膛一張一合間還帶着血沫。
他強撐起半個身子,只是擡頭看了她一眼。
婼離沒有俯身、沒有攙扶,也沒有任何一句慰問。
她只是微笑。
那一笑,卻比千言萬語更像迴應。
“你筆不錯。”
“但這裡之後——我要用星災,把他改個尾。”
瘋子十三的喉嚨微微顫動,聲音低啞卻難掩震驚:
“你……”
“你也……站在它身上了嗎?”
婼離偏過頭,目光落在他那重構未全的神性骨翼上。
她沒有回答。
只是擡起一隻手,掌心攤開。
三張卡牌,無聲地從她指間滑出,懸浮在她身周。
第一張——
生命系黑暗母神座下至高,
No.8《太陰母皇·幽華尊》。
卡面浮現暗紫之光,宛如血色月潮緩緩展開,伴隨星芒掠過的黯淡波紋,深寒而肅穆。
第二張——
生命系高階《蟲擁君座·萬觸歸巢》。
巢影浮現,地面在她足下迅速化作半透明脈絡,蛛絲般的蟲紋擴散開來,千蟲在虛空低語,像在唱名一個遠古王座。
第三張——
世界系高階《集意夢巢·輪迴一心》。
夢巢如腦神經構成的領域在她背後展開,星圖如神經元蔓延,網絡意志緩緩升空,彷彿構築一整片意識冥界。
瘋子十三的瞳孔緩緩收縮,片刻後竟閉上眼,彷彿在識別氣息,又像在感受什麼不該屬於這個世界的脈動。
他喃喃:
“這個……味道……”
“你是星災超凡——而且是更深的那一種。”
婼離輕輕一笑,那聲音彷彿羽毛在深井中飄落,悄無聲息,卻直入每個人的骨縫。
“我是來教你,什麼是超凡。”
她輕聲說道:
“開始吧。”
聲音如夢語輕落,但星圖——聽得見。
婼離擡起右手,指尖劃過命圖虛空。
一顆。
兩顆。
三顆。
理智之星接連點燃,不是燃燒,而是——綻放。
這不是犧牲理智。
是用理智作花,灌注獻祭之火,以星災之力灌溉出一個全新世界的“序章”。
—
第四顆星燃起,婼離的右臂浮現出微光,不是能量脈絡,也不是血液。
而是蟲卵的光痕。
彷彿她的血液早已成爲蟲巢營養池,整具肉身化爲異化的神性孵化場。
第五、第六星點燃。
她的髮絲開始輕輕飄起,發端開始透明,細微觸角從髮根生出,在空氣中如觸鬚般輕輕擺動。
第七、第八顆。
她身後不是星翼。
而是一道蟲翅與月影交織的“黑色虹膜”,扇動間,空間被抽出陣陣音爆般的震盪。
—
七人側目。
赫爾曼喉結一緊,聲音幾不可聞:
“這就是……星災之上?”
娜塔莎指尖輕微顫抖,緩緩扣上最後一枚彈匣,語氣中是無法否認的驚懼:
“她……不是人了。”
—
第九、第十星。
蟲羣從婼離的指縫悄然鑽出,蔓延至空間裂隙。
它們不咬、不爬、不叫。
只是靜靜地遊走。
彷彿它們不是來攻擊的,而是來——聆聽。
聽誰?聽她。
她無需發號。
它們早已服從。
—
第十一、第十二星。
命圖徹底燃盡。
沒有雷鳴。
沒有爆裂光柱。
只有一片鋪天蓋地的寂靜蟲聲,如地底深處萬蟲翻身,在靜夜裡集體呼吸。
婼離緩緩閉上雙眼,呼出一口氣。
她的脣角輕輕揚起,那枚掛在耳側的耳墜被一隻蟲爪捲起,在空中懸停片刻,又極爲溫柔地——放下。
所有蟲類,在這一刻,朝她單膝跪地。
—
瘋子十三低吼,聲音顫抖:
“你……放棄了全部理智?”
婼離睜眼。
那不再是眼。
那是——由千億只蟲瞳拼合而成的複合瞳孔,在命圖之下緩緩轉動!
“不。”
“我是讓星災——幫我寫詩。”
—
她側身,看向七人,聲音溫和,卻不容置疑:
“好了——你們的戰鬥該休息一下。”
“接下來——我來教這位‘寫劇本的’,什麼叫做……”
她脣角輕揚,語氣忽然一轉:
“拿蟲,寫他的臺詞。”
她輕輕一擡手。
整個蟲巢領域,瞬間低聲嗡鳴!
那不是聲波,而是一種羣體意識被同步喚醒的低頻迴響。
夢巢在她腳下張開,思維鏈接隨之成網,蟲羣翻涌如潮,像萬千夢中的祈語,從潛意識中聚集爲形。
婼離嘴角輕揚,目光沉靜:
“星災,不是墮落。”
“星災,是母體的耳語。”
“來吧。”
“讓我以星災爲喉,低語蟲羣共鳴給你看。”
瘋子十三暴吼,領域擴張,命種祭壇核心開啓第二序列。
地脈震顫,一道道秘骸結構從廣場地底被強行反彈而出,不是召喚,而是複製權限的回捲反彈。
他已不再構建新的存在,而是在“吞吃”戰場,以複製舊傷爲武器,以結構混亂爲戰術。
但婼離——不慌。
她的步伐不快,卻充滿節奏感,彷彿踏入一座無形的劇場,爲某個註定會開口的角色預熱節拍。
她再一次輕輕擡手。
第一張卡牌——幽華尊,從虛空緩緩浮現,綻放出宛如月潮般的紫色光暈。
血色輝芒匯聚爲一層半透明母胎之殼,從地底隆起,宛如在太陰下緩緩綻開的血海月宮。
【秘詭啓動:太陰母皇·幽華尊】
生命系強化詞條:幽華胎域
空氣溫度驟降。
蟲羣在地面上開始勾畫出一行行模糊的符文,不是命令,不是召喚術式,而是婼離身體“寫下的意識片段”。
蟲寫語言,體即言咒。
她用身體本身——勾勒星災的邏輯結構。
—
她輕轉身,面朝七人。
聲音輕柔,如教室中推開黑板的粉筆劃痕:
“各位。”
“現在,是課間演示時間。”
“今天的內容叫做:‘星災,如何使用。’”
—
她伸出雙手,十指緩緩捏合成印,指尖星輝流轉,脈絡隱現。
“首先。”
“當你燃盡十二星,理智會停止。”
“你會進入一種‘自我不信任’的狀態。”
她輕輕一笑,脣角微揚:
“那不是失敗。”
“那是,戰鬥的開場白。”
—
她身體一震。
蟲擁君座·卡面在背後完全展開。
萬觸歸巢的星輝在她周身拉出神經狀軌跡,蟲皇虛影自半空降臨,爬行着在廣場四角投下四道領域角柱。
蟲羣如地毯般從領域邊緣蔓延而出,不似進攻,更似環境建構。
【非凡技能:蟲魂戰律·第一段】
效果:蟲羣入侵敵人召喚結構邏輯,瓦解造物支撐序列。
瘋子十三猛地咬牙,體表的構造光鏈開始出現斷點,秘骸結構接連崩解。
—
婼離聲音不變,節奏依舊如線:
“每一次使用這樣的卡牌,‘星災’就會下降一點。”
“你星災越多,能控制的東西就越少。”
“所以我們必須——把‘星災’拿來花。”
她側頭,看向司命,眼中帶着某種恬靜的揶揄:
“你不是很會寫結尾嗎?”
“記住——星災,是‘落筆’之前最深的吸氣。”
—
她緩緩邁向戰場核心,身體微微前傾。如歌者開腔前的吸氣瞬間,所有蟲類以不可察覺的頻率同步震動。
她未開口,但蟲羣已開始自行編織。
它們在空中盤旋,在地面爬行,在風中繪圖。
不是術式,而是共識形成的生物法陣。
不靠魔力維持,而由集體意識結構自我維持。
婼離吐出一句:
“集意夢巢·啓。”
戰場上空,如被一張透明薄霧覆蓋,一層由她精神構成的“思維織網”悄然張開。
此刻,所有人接收到的,不再是語言,不再是聲音或圖像。
是——她的想法本身。
—
她低語:
“我下一擊,會瘋。”
“你們……不要靠近我。”
娜塔莎眉頭一皺,右手下意識扣緊彈匣:
“你還能保持清醒?”
婼離回頭,嘴角輕揚:
“星災,是我身體寫給神明的情書。”
“我當然要讀給他聽。”
—
廣場再次沉入死寂。
瘋子十三沒有動,他站在命種祭壇上,等待、判斷、試圖分解婼離釋放出的“終焉”。
可他等得太久。
婼離沒有吟唱。
也沒有擡手。
她只是——緩緩地,將額前一縷微亂的髮絲,撥至耳後。
—
那一刻,她的身體彷彿開始液態化,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如被無形規則牽引,隨夢潮滑落。
地面如呼吸般鼓脹。
蟲擁君座的虛影宛如熔化的金屬,在她腳下流動蔓延,朝四周緩緩擴展,最終籠罩整個戰場。
—
蟲羣從四面八方、維度交錯的縫隙中悄然攀出。
它們不是一羣蟲。
它們是一個意志。
一個被星災孕育,被她親自寫下、餵養、賦名的“她”。
“終焉·蟲海心胎。”
她低語。
瘋子十三瞳孔劇震,語音斷裂:
“什……麼……”
婼離仰頭,露出淡淡笑意,彷彿讀者翻到結尾頁:
“是我寫給你這場瘋劇的——‘詩眼’。”
轟!!!
大地被掀起!
不是能量爆炸的衝擊,不是術式聚能後的潰散,而是——蟲海,從地底深處轟然頂開一切構造,
彷彿一顆寄生於世界地脈之下、蟄伏千年的胎塊,在此刻完成了孵化!
蟲海如旋渦般噴涌,浪峰高達三十餘米,螺旋中心浮現出一具半透明的蟲核胎囊,
形態如子宮,其表面卻緩緩浮現出一張輪廓模糊卻極具辨識度的面孔——
那不是婼離的臉。
而是她的——星災本體。
—
瘋子十三怒吼,聲音中帶着神性的破碎與恐懼:
“這是……神性層級結構!?這是不該存在的東西!!”
婼離擡起雙手,十指張開,掌心紋路中蟲紋蔓延,氣息平穩得彷彿在宣佈一場必然的落幕。
她輕聲迴應:
“不——”
“這是我的星災。”
“你每一次複製、模仿、創造——”
“我都沒有阻止。”
“因爲我在等你。”
她擡起頭,嘴角帶着幾分倦意卻清晰的笑意,目光空白卻清明:
“等你,做出一件完整的作品。”
“好讓我——一口吞掉。”
—
蟲海心胎開始緩緩蠕動。
不是震動,而是一種母體迴響的律動。
每一次蠕動,瘋子十三召喚出的命種結構便發出一聲哀鳴,構造邏輯如砂般鬆動,部分秘骸甚至開始自行瓦解、崩潰。
不是被破壞。
是它們感知到了母體更高的指令層,如同僕從在見到真正的君主時自動解散。
瘋子十三大怒:
“你妄想重寫我的造物鏈!?”
婼離咳出一口血。
那血不是因爲傷口,而是她腦中“星災值”已逼近臨界,思維邏輯瀕臨崩裂的前兆。
左眼鏡面破裂,耳廓有細小蟲影自毛孔滑出,低聲啼鳴。
她的齒骨結構亦開始變形,變爲“擬合型咀嚼齶”,不再是人類解剖模型。
但她沒有崩潰。
她從懷中緩緩掏出一枚琉璃蟲卵,表面嵌有七道圓環銘紋。
非凡卡·蟲魂回容(奧秘級)
她輕聲道:
“瘋者不可恆瘋。”
“但瘋到該停時,得有人拉住。”
話音落下,她將蟲卵捏碎,按於自己胸口。
整個人驟然一震!
蟲潮如同被鐘聲震醒,所有蟲類瞬間停頓,領域內的空氣陷入壓抑至極的一秒沉默。
婼離再度睜眼,瞳孔已從蟲瞳恢復爲澄澈的月白之瞳。
她深吸一口氣,像是重新拾回了自己:
“……差點寫得太多。”
她低笑一聲,氣息歸位:
“不過——壓得住。”
—
瘋子十三低吼,廣場領域外圈爆裂開數道環形裂痕,結構之網像被連根拔起!
“你……你是瘋子……你瘋了!”
婼離笑了。
那笑容不帶任何敵意,甚至沒有刻意的挑釁。
那是審稿人看見第一稿時的調侃。
“我是寫瘋你的那隻蟲。”
瘋子十三的肩頸突然發出一聲清脆的咔噠。
那不是骨頭斷裂的聲音。
是他神性承載結構中,那些本用於抵禦“同類入侵”的對位節點——出錯了。
—
“她……”
瘋子十三聲音開始遲鈍,邏輯鏈條中斷,詞語出現脫節。
“她不是普通戰術節點……”
“她不是數據組合體……”
他緩緩後退半步。
瞳孔深處第一次——浮現“對位壓制”的神性反應。
婼離,已經不再是他筆下構想的戰場干擾者。
而是——另一位與他對等的神性寫作者。
—
廣場陷入新一輪靜止。
瘋子十三的命種造物全面停擺,彷彿因權限失控被強行封鎖。
蟲海盤旋如界膜,包裹整座戰場,形成一處新的“星災領域”。
命運之主殘餘面具在高空盤旋,似在旁觀這場神性之間的對白。
—
婼離看向司命等七人。
她沒有揚眉,也沒有露出驕傲。
她只是淺淺一笑,聲音輕柔,卻穿透了沉寂:
“寫神——要瘋。”
“但神,也不是不能寫。”
她緩緩擡手,指尖輕點虛空,幽華尊的輝光如潮水一般緩緩褪去,彷彿退場的幕布。
她的目光,宛若夜空:
“但你們——該上場了。”
她回頭看向司命:
“筆,還給你。”
司命緩緩站起,身體搖晃,卻沒有倒下。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接住了她目光裡遞來的沉默。
他知道。
婼離這一擊,不是爲了終結。
而是——爲他們拉開帷幕。
—
瘋子十三猛然嘶吼,神性暴漲:
“你以爲你殺得了我!?”
“我纔是——造物之神!!!”
他高舉骨骸右臂,猛然撕裂神性結構外殼,再次重啓命種構造,造物之鏈飛速複寫!
蟲海開始被腐化!星災領域邊界掀起異象!
—
司命走出傷陣,左手掛血,右手握筆,背後千面者殘影緩緩歸位。
他看着瘋子十三,語氣清澈如星:
“你瘋。”
“她也瘋。”
他輕輕吐出一句:
“那我就清醒一下,把這場星災的狂戲——寫個結尾。”
—
娜塔莎合上彈匣,靜默拉動滑栓。
信奈翻開命冊,新頁泛光。
塞莉安燃起尾焰,再度歸位。
赫爾曼坐起身,笑着收緊破懷錶最後一圈。
林恩嵌入星核,時間迴圈再啓。
莊夜歌拉亮死潮殘燈,藍焰如燈芯之火幽幽燃起。
七人,站成扇形。
共同面向——瘋子十三。
—
瘋子十三怒極,聲音嘶裂:
“你們這羣……殘次品!!!”
—
婼離回首,站在蟲海中央,目光冷靜如月,俯瞰命種的餘燼。
她低聲:
“瘋子十三。”
“你已經——瘋不動了。”
你以爲你瘋夠了,
但她的瘋,
是你還沒孵出來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