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餘灰落盡,歸途不歸

他們笑着,不是因爲安全了,

而是因爲害怕那一刻,

終於不再會笑。

“……嘶——”

“咔啦……嗡——”

耳麥中傳來的,不是聲音,而是某種扭曲的雜音——像一整片宇宙在一頁紙上擰出裂痕,又像某人隔着殘破星圖試圖扯回一個頻道。

風不動。

灰霧未散。

七人靜靜圍繞在安吉拉隕落後的殘灰前。

尚未完全消散的星圖餘波仍在他們腳下起伏,像舊戰場上最後一個尚未歸檔的心跳。

“……維拉?”林恩低聲喚道,手指輕點通訊卡牌,幻化出的調頻器在她掌心波動,嘗試接入主信道。

“維拉,聽到請回應。”

沉默。

一陣刺耳的雜音,像骨頭摩擦天線。

司命微蹙眉,正要調整調頻頻率,卻在那一瞬——

耳機中,傳來一道極輕、極薄,卻極清晰的聲音。

“……聽得到……嗎……”

那是維拉的聲音。

帶着靜電,帶着血與呼吸混合的破碎節奏,彷彿從一座正在塌陷的星門廢墟深處掙扎而來。

她說話的節奏極慢,像每一個字都需要穿越一層空間的縫隙,被世界規則一字字拉扯着通過。

“星橋……定位完成。”

“所有……凡人已脫離。”

“婼離已確認……目標座標……”

聲音微頓。

然後她低聲道:

“但……”

司命擡頭,語氣冷靜而堅定:

“但什麼?”

下一刻,雜音突兀升高。

像某種意識頻率遭遇撞擊的信號撕裂。

赫爾曼皺眉:

“她要斷了。”

下一句——彷彿是被撕裂的布匹,在風中勉強拼成的語音片段:

“……星橋,關閉了。”

然後是沉默。

長到彷彿下一句再也不會來。

可就在信號徹底斷絕前,維拉的聲音如一縷在真空中打轉的風,掙扎留下最後一句迴響:

“你們……堅持……路可以……重開……”

然後,通信徹底中斷。

只剩耳機中,迴盪着一片真正的空白。

——

他們七人,站在空地上。

冥河已退,黃泉已靜,灰燼如塵。

四周,是黃泉消散後的冥灰未盡。

上空,天空如褪色子宮壁,灰濛低沉,卻遲遲不落雨。

司命緩緩垂下通訊器。

林恩喃喃:

“所以……如果我們要離開……”

赫爾曼吐出口氣:

“那就只剩一條路了。”

信奈緩緩合上命冊,眼神堅定:

“殺死瘋子十三。”

這句話落地如判語。

一錘定音。

塞莉安仰頭看天。

她眼中第一次浮現出疲憊,卻只維持了一瞬,轉而成笑。

那是血族的笑,帶着骨髓裡的張狂:

“聽起來……倒像是真的快通關了。”

娜塔莎輕輕撫過懷錶的秒針,神情冷峻如常:

“BOSS都打了。”

“還能有多難?”

她們沒有狂喜。

只是清醒。

而司命,輕輕揚起嘴角。

那不是戰術計劃成功後的釋然,而是某種來自講述者的確認。

他望向衆人,輕聲開口:

“所以呢?”

“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風吹起地上的一角殘灰。

安吉拉的衣角隨風翻起,揭開其下方壓住的一枚舊編號識別片。

殘破、斑駁、早已無人讀取。

但清晰可見。

上面寫着:

X-00。

七人都看到了。

卻沒有人說話。

下一刻,他們幾乎同時笑了。

那是一種久違的笑。

像是——一羣玩家終於脫離主線,在清完副本後相視一笑,商量起要不要回主城逛一圈。

星輝初升。

新的一天,在一片灰白色的晨霧中,悄然展開。

廢墟中央,燃起一點微光。

那是林恩藉助【無聲灰霧】啓動的一團“星塵火”。

點燃方式,是灰塔的一項舊傳統:

將“不存在的火焰”,點燃於“不值得被記住的屍骸”。

因此,它既不熾熱,也不明亮。

但它足夠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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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在七人圍坐的中心緩緩燃燒,微光映着每一張佈滿傷痕、倦意、卻仍不肯熄滅的臉。

他們沒有說話。

因爲此刻,他們不需要劇本。

——他們是續寫的人。

“現在是休息時間嗎?”赫爾曼率先開口,單手抱膝坐在灰燼邊緣,語調懶散,“是不是該有人放點音樂?”

“你會唱嗎?”塞莉安翻了個白眼,火光映着她金紅色的瞳孔,像還沒收起的火焰。

赫爾曼思索片刻,竟認真了幾分:“我記得……灰塔有首輓歌……怎麼唱來着?”

林恩淡淡開口,不緊不慢:“你唱了,我們就給你立塊墓碑。”

衆人沒笑,只是目光在火堆之間交錯。

但火焰跳躍中,氣氛忽然被一聲不合節奏的聲音切開。

“那我們就先討論個事。”娜塔莎忽然出聲。

“嗯?”赫爾曼挑眉。

她難得地坐得很放鬆,槍放在膝蓋上,銀白短髮被星火映出一圈柔和光暈。

那一瞬,她不再像一個獵人,而像個終於脫靶的倖存者。

“如果真的能出去,”她緩緩說道,“你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麼?”

短暫的沉默。

然後,是信奈的聲音,毫不遲疑。

“我會回八葉神域,把族裡的神名簿燒掉一半。”

她的神情平靜卻堅決,像在宣佈判決,而非願望。

“那些我親手封的僞神之名,不值得再留下來。”

她說這話的時候,指尖還殘留着命冊的餘溫。

林恩慢慢合上懷錶,低聲開口:

“我想申請一次正式的星級評定。”

衆人一愣。

林恩輕笑一聲,微不可察,但溫度尚存。

“十星不是終點。”

“灰塔要重建,就得再打一份完整的實驗報告。”

她彷彿在給自己,也給過去劃下一道工整的流程節點。

赫爾曼仰面躺倒,望着夜空中殘破星圖的光,叼起最後一根菸草。

“我要找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開個旅店。”

“掛個招牌寫着——‘記不得的客人,歡迎光臨。’”

他笑了笑,像是在向某個記憶的深處打招呼。

塞莉安抱膝而坐,紅尾輕掃,指尖甩動火星。

“我要喝酒。”

“真的?”林恩問,“你也會醉?”

“不會啊。”她挑眉,笑得明豔,“所以我要喝到醉。”

她說得理所當然,彷彿這就是血族對抗不朽的方式——製造短暫的失控。

莊夜歌一邊擦拭手中的死潮燈籠,一邊淡聲道:

“我想睡覺。”

赫爾曼哼了一聲:

“你平時不是就一直在睡?”

莊夜歌擡頭看他一眼:

“這次,我想睡得……不再醒來。”

衆人笑了。

那不是輕鬆的笑,而是一種終於可以承認“疲憊”的鬆動。

目光最後,落在了司命身上。

他安靜地看着火焰,沒有說話。

衆人等着。

片刻後,他輕聲道:

“我要寫一本書。”

衆人一愣。

“書名我都想好了。”

他擡起眼,終於也笑了:

“《命運禁狩》。”

一瞬間,所有人都沉默了。

然後,林恩先笑出了聲:

“太土。”

“挺好。”赫爾曼讚道。

“能活着寫完再說。”娜塔莎嘀咕。

塞莉安揚眉:

“你會把我寫好看一點嗎?”

司命點頭:“會的。”

信奈輕聲補了一句:

“別忘了寫下,那些死去的人。”

莊夜歌嘆了口氣,看着這羣疲憊的瘋子,彷彿在自言自語:

“你們……真的覺得自己能寫完啊。”

他們笑着。

在安吉拉化爲灰塵的餘地邊,在胎海斷崖的褪潮中,在秘骸之城終於停風的清晨下。

他們像真正的逃生者,談論着一個從未存在的未來。

他們滅了火。

沒人說“走吧”。

但所有人都默契地站了起來。

沒有目的地。

沒有座標。

他們早就知道,下一場戰鬥,不在地圖,不在星圖。

它在某個至今未被定義的敘述縫隙裡——

瘋子十三。

他們從未親眼見過他真正的本體。

但他們知道,他從未離開。

而他們,也還沒寫完。

七人緩緩踏入秘骸之城的中軸主幹道。

那是曾通往舊核心區域的道路,也是當初玩家初次降臨、編號者初始孕育、瘋子十三最多次通訊現身的地方。

現在,這裡靜得令人發寒。

安靜到幾乎窒息。

——

街道上空無一物。

建築物沒有倒塌,卻如同“被清空了故事”。

牆上不見血跡,地面無屍,無彈殼。

一切都在原位,卻彷彿從未發生過戰鬥。

沒有殘骸。

沒有編號屍體。

沒有風。

連灰塵都不再飄揚。

彷彿時間在此凍結——或被刪除。

——

林恩率先開口,聲音輕得像怕打擾這段沉默:

“這裡的時間……在流動嗎?”

她擡頭,看見一枚風鈴掛在半崩的窗臺下。

它不動。

連金屬的輕響也沒有。

娜塔莎輕釦槍口,目光冷靜:

“空氣密度過高。”

她緩緩擡頭。

“這不是沒有風。”

“是風被‘壓住了’。”

就像嬰兒在破水前的沉寂。

——

赫爾曼捻了捻菸草末,忽然低笑了一聲。

“像不像……回到孃胎?”

其他人齊齊看向他。

他攤手:

“四面密閉,缺氧,血腥,溫暖。”

“這地方不像廢墟。”

“像個還沒破水的——巨大子宮。”

沒人反駁。

因爲他說得對。

這不是死地。

這是某種“未終結之所”。

——

司命停下腳步。

他望向前方一座尚未損毀的屏幕牆,那是十三曾用於直播懲罰編號者的主系統核心。

如今已黑屏,但其上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實驗日誌 No.9999】

【階段結語:孕育中止】

司命眉心微蹙:

“這不是實驗完成。”

“這是實驗被迫……打斷。”

他語調平靜,卻比任何戰鬥都更沉重。

他們越往前走,心中越沉。

不是因爲敵人逼近。

而是因爲他們已然明白:

——這不是勝利之後的世界。

這是最終結局真正開始前的,子宮寧靜。

——

信奈駐足,看着路旁一尊半跪的命種殘像。

編號·X-77。

它的骨骼結構早已扭曲,面部塌陷,跪伏在一尊母像雕塑前。

嘴張着,卻沒有聲帶。

像是死前還想說一句話,卻沒來得及。

莊夜歌看了一眼,低聲道:

“你們不覺得……這裡的每一具殘影……”

“都像是在等待一場復活?”

——

無人作答。

然後,他們加快了腳步。

不是倉促。

而是踏實。

他們在找。

一個可以靠一靠的地方。

也是——最後能坐下,把筆架起來的地方。

不是爲了藏。

是爲了迎。

迎接那個至今未露面的“瘋子”。

他們終於走到那座廣場。

十字交匯的石板地,城市中軸的原點。

它不破敗,不崩塌,彷彿被某雙手刻意擦拭。

中間,一塊信息板孤零零立着,面板光潔,連編號圖層都被抹除,只剩一道幾乎擦不掉的劃痕:

“誰是第一個?”

無簽名,無日期。

像謎語,也像審判。

——

他們圍坐在那塊信息板旁。

七人,靜靜放下了武器。

這不是放棄。

這是給自己一個信號:

我們準備好了。

——

林恩最先坐下,懷錶平放膝頭。

“灰塔從不立紀念碑。”

“因爲真正記住的,不需要石頭。”

——

赫爾曼靠着一根斷裂的光柱,仰望這片寂靜街道:

“真想再抽一根。”

“要是能抽到第十根,說明我還活着。”

——

信奈展開命冊,翻到新的空頁。

她放下筆,像在爲未來空出一章:

“今天這一頁,不寫神名。”

“寫我們。”

——

娜塔莎擦拭槍膛,聲音低得只剩咬字: “五發,弒神從不留情。”

“但我更希望,不用開第六發。”

——

塞莉安蜷在司命身邊,頭靠在他肩上,輕聲:

“我這次……不想演了。”

“我就做我自己。”

——

莊夜歌靠着信息板背後,閉上眼,低低吐息:

“別叫醒我。”

“醒了,就開戰。”

——

最後是司命。

他站着,看着那塊空白信息板。

腳下,是編號投影環的殘痕,像一圈圈被清空的名字。

風,終於吹了起來。

他輕聲說。

不是對他們。

是對這座城——對這場從未真正中斷的“劇”。

也是對那個還沒出現,卻從頭就在“讀”的瘋子說:

“我們還沒出城呢。”

有些人走出了星橋,

卻還留在那場夢裡。

有些人留下了,

卻從未回頭。

——

耀星秘所,秘詭師公會主城。

位於八門交匯的中央脊帶,是現實與門世界之間最後一道行政中樞。

昔日威嚴肅穆的圓弧形神塔,此刻被晨光籠罩一層淡金輝芒,塔身如清洗過的骨骸般潔淨無瑕。

而此時,那條貫穿時空、引導逃亡的星橋光道,正從中央平臺深處緩緩收攏,如一隻剛剛收回觸手的巨獸。

光門中,有人羣跌落而出。

不是奔逃。

不是哀號。

而是——

一種介於茫然與悵惘之間的沉默。

像是身體已被接納,但靈魂還停留在另一邊。

維拉第一個走出光門,手中扶着傷勢沉重的蕭漣音。

她腳步一軟,幾乎跪倒,但仍咬牙將身邊人托出邊緣。

“治療組!”她低喝,聲音在三層圓形平臺間迴盪,打破了光門消退後的第一秒安靜。

緊急支援隊立刻奔上,擡起蕭漣音。

血從她脣邊滴落,在純白石板上蜿蜒成彎曲曲線,像是記憶在現實表層破開的一道裂縫。

蕭漣音虛弱地睜開雙眼,嘴脣乾裂,聲音幾乎被風掩蓋:

“司命……他還在……你們不能……讓他……”

話未說完,她頭一歪,被擡入中央治癒所,意識歸於昏黑。

——

維拉站穩身形,剛欲回頭,再次確認最後一波跨越情況,卻見婼離已穿過人羣走來。

她一身星紋戰袍,光線斜照在肩,像一道從天幕落下的冷色帷幕。

她停在維拉麪前,語氣沒有情緒起伏,卻壓得人心口沉重:

“所有人?”

維拉低聲點頭:

“除了……他們。”

婼離沉默。

她沒有追問名字。

但她眼神中那一絲壓抑的波動,說明她明白。

不等她開口,段行舟和魯道夫也跌跌撞撞地穿過光門。

他們渾身血跡斑駁,身上傷口還未凝固,仍帶着秘骸之城的味道。

段行舟氣喘着說:

“最後幾個凡人也都出來了。”

他頓了頓,喉頭一緊:

“除了……”

維拉擡眼:

“許今宵?”

段行舟點頭,咬牙回憶:

“他跟我是一組,一直在我後面。”

“星橋關閉前,出現了一次空間端流。”

“我們站不穩,很多人都被震開。”

“我被撞倒,爬起來時——他就不見了。”

婼離吸了口氣,聲音低下來:

“也許是被捲進了星界虛層。”

“也許是……自願脫離了隊列。”

——

維拉凝視着地面,語氣近乎咬牙:

“他不是那種人。”

婼離沒有爭辯。

她只是緩緩轉身,對身後護衛下令:

“通知信息組。”

“整理全部轉移記錄,鎖定座標誤差、空間裂縫、殘餘識別流。”

“我不希望——他失蹤得太乾淨。”

星橋關閉的兩小時內,耀星秘所共接納倖存者六人。

其中絕大多數,是未綁定秘詭卡牌的普通人。

他們被統一送往“銀界管理樓”地下一層——一座專爲門世界歸還者設立的記憶調適中心、身份複覈室、以及臨時隔離結構。

不是爲了防疫。

不是爲了盤查。

而是——

給他們一個選擇。

一張被悄然遞出的紙條,上面只寫着三個問題:

你,想記得嗎?

你,想繼續嗎?

或者,你寧願——當一切從未發生過?

每一個人,在答題前,都要坐在一扇窗前。

窗外,是現實。

窗內,是那一整座已經燒掉了的夢。

“你的決定?”莉莉絲低聲問,目光越過處理艙門,看向走廊另一邊坐着的林婉清。

女孩坐在金屬長椅上,雙臂抱得很緊,像在用盡力氣抵抗身體裡殘留的迴響。

她沒有立刻回答心理監察師的問題,眼神落在地面,彷彿仍穿越着星橋另一側未熄的夢。

“你的記憶處理類型是什麼?”監察師重複,“是請求遺忘?還是願意保留?”

林婉清深吸一口氣,像是在深淵邊緣尋找一個迴音。她緩緩擡頭,語氣沒有一絲顫抖:

“我不想忘。”

監察師皺起眉頭:“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你將面臨持續噩夢、身份邊界模糊、精神震盪,可能無法重新適應正常的社會秩序。”

林婉清卻平靜地打斷了他:

“我知道。”

“但我更害怕的,是有一天再遇見那種事……卻忘了我曾經活過一次。”

她沒哭。

聲音清晰,像某種從血與火中走出來的名字。

監察師沉默,隨後在記錄本上,劃下一道醒目的標記:

記憶保留:全。

不遠處,魯道夫與段行舟也正在接受身份處理。

“你們兩位持有已綁定秘詭卡牌。”另一名行政管理官語氣平靜,“根據《秘詭攜帶者法令修訂案》,可選擇申請登記爲非編制秘詭師,或放棄卡牌,進入卡面回收流程。”

魯道夫低頭看着自己掌心,那雙曾操作機牀,也抱過女兒的手,如今佈滿燒傷與裂口。

他緩緩開口:

“我想留下。”

“不是因爲我還年輕,或懷着什麼英雄夢。”

“只是……如果下一次,是我妻女遇見那種東西,我至少可以做點什麼。”

“哪怕只是——擋一下。”

管理官點頭,在表格上填入備註:

“入編申請:生存型,生命系兼容。”

段行舟也沒有猶豫。

他的聲音很輕,卻像釘子扎進金屬:

“我弟弟還沒回來。”

“哪怕只剩萬分之一的可能,我也不能放棄追下去的手段。”

“而那張卡,是我唯一能留下的追蹤工具。”

魯道夫轉頭看他,兩人彼此對視,點頭。

段行舟低聲笑了一聲:

“你還記得十三那個瘋子留下的那句話嗎?”

“‘不是所有編號都值得活下來。’”

魯道夫咬牙,冷冷迴應:

“那我們就讓他看看——普通人,也能活得值得。”

走廊盡頭,林婉清擡頭,看見他們。

三人隔着醫療艙門、系統檢測光幕、記憶判定儀對視了一眼。

沒有微笑。

但在那一眼裡,他們交換了一個無聲的共識。

——他們已經不再是“被救回來的人”。

他們是——從地獄裡,撿回命運之刀的人。

夜幕悄然降臨,籠罩了整個耀星秘所。

繁星稀疏,主塔投影下的城市輪廓宛如瀕死心跳。

主控塔第七層,戰後處理與星橋追蹤調度中心,燈光幽暗,控制檯如墳冢般靜立。

維拉站在主演算臺前,雙臂交叉,指尖緩緩敲擊桌面。

她沒有說話,但她的呼吸很穩。

身後,腳步聲響。

婼離走入,斗篷未解,星輝殘光尚未從她肩膀散盡,那是通行星橋殘留的空間粒子。

代表她——剛剛親自完成了那場歸還。

她的眼神如常,冷峻、專注,但比戰前更沉了一分。

“沒有迴應?”她問。

維拉點頭:

“星橋徹底閉合。”

“座標鏈斷了。”

“連空間餘波都被主動清理。”

婼離沉吟幾秒,喚出一串編號,投射在空中。

【編號:00013】

【身份等級:命種造物主級】

【觀測等級:禁環】

【結構識別:超出星災標準構造】

【處理建議:星災之上·特派介入級】

她語調低了幾度:

“瘋子十三,已經不再是我們之前理解的星災秘詭師。”

“他完成了‘重構’。”

維拉擡頭,眼神犀利:

“你的意思是——他已不再是人類意義上的超凡者?”

婼離點頭,輕聲迴應:

“不。”

“現在的十三,是一座結構體。”

“他不再依賴卡牌。”

“他是命種本身。”

“他是自己的父、母、骨……與定義。”

維拉低聲開口,聲音像從喉嚨深處擠出,帶着一種近乎不願相信的顫意:

“那司命他們……”

婼離靜靜凝視着前方的虛空。

那裡沒有影像,卻彷彿正有千百條敘述鏈緩緩交錯。

“不是他們太弱。”

“是他們面對的東西——已經不在‘玩家’這個層級上了。”

她語氣很輕,卻每一個字都像落在主控室的金屬壁上,帶出迴音。

片刻沉默後,她繼續:

“他不再攻擊。”

“他在構建。”

“像一個……神。”

“構建語言,構建時間,構建種羣。”

“構建一個足以對抗整個門世界的——第二物種。”

她的聲音第一次出現遲疑,眼神深處浮現一種極罕見的、不安。

“如果他完成了構建……”

“那我們,不止是失去秘骸之城。”

“我們——可能會失去‘人類的定義權’。”

維拉喉頭一緊,喃喃低語:

“他要成爲‘命種之神’。”

婼離緩緩搖頭,語氣冷冽如裁斷:

“不。”

“他不是要成爲神。”

“他要成爲——新的‘人’。”

這一刻,命種造物主-十三與蟲羣之心-婼離,兩位超越星災的存在彷彿於虛空之上對望而立。

沒有高聲指令。

也沒有戰術圖層閃動。

但主控室的能量系統,在無聲中開始重新調度。

燈光微暗,隔離艙內壁升起密密麻麻的協議線條,像是某種尚未聲明的戰備宣告。

婼離轉身,步伐堅定:

“我準備親自前往秘骸之城。”

“因爲如果我們不再開門……”

“那他——就會走出門。”

與此同時,城市廣場。

火已熄,血已冷。

夜色未散,卻無星無月,像是天幕本身陷入了某種延遲加載的崩潰狀態。

七人靜坐於灰燼中央,無一人言語。

那是種不約而同的沉默,不是疲憊。

而是,等。

等某種“遲來的必然”出現。

司命坐在那塊空白信息牌前,指尖緩緩轉動命筆。

一圈,又一圈。

每轉動一次,他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緩一分。

不是因戰鬥後遺。

而是因爲——他感受到自己正在被“誰”凝視。

——

塞莉安輕輕一顫。

她不是懼怕。

她是血族,她的種族不怕光明與黑暗的交替。

但她本能地知道:

“有個東西……在等我們笑完。”

林恩掀起懷錶蓋,指針開始規律跳動。

滴答聲恢復清晰。

但只有她能聽見。

她忽然發現,身邊的風聲、呼吸、遠方迴響……

都被某種無形之手——剪斷了音軌。

赫爾曼正要點菸,火石擦響的那一瞬,火光在空中停滯了半拍。

不是錯覺。

是時間,真的被推遲了。

莊夜歌低聲說:

“死潮,沒有波動了。”

“靈魂,不再移動。”

他皺眉,看向廣場盡頭。

“像是……所有還沒死透的東西,正在屏住呼吸。”

忽然,娜塔莎低聲道:

“別動。”

衆人一怔。

她已舉起槍口。

她指向遠方街角。

風,在那裡轉了一個角度。

不是狂風席捲。

而是,有一個站在風中的身影——擋住了風。

信奈抽出命冊,手指翻頁,卻在未落筆前,指節生出汗意。

她低聲喃喃:

“不是編號。”

“不是命種。”

“不是神。”

“不是我們見過的任何存在。”

她的聲音像在讀咒,卻又像在自我確認現實。

那道身影沒有靠近。

但它——像是從他們七人沉默的縫隙中,長出來的。

不是踏入的。

是早就坐在那裡,只是直到現在,他們纔敢看清。

司命緩緩睜眼。

他望向空空如席,卻多出一道影子的廣場中央。

他站起身。

衆人隨之起身。

他沒有說“來了”。

沒有說“準備好”。

只是輕聲道:

“我們,終於——站到了真正的‘十三’面前。”

風動。

像是劇院的幕布,終於在寫完前一章後落下。

而那位劇本真正的作者——

坐在了觀衆席的最前排。

有時候他們不是在前進,

而是神在退後——

只爲了你能說一句:

我以爲我贏了。

第300章 真神記憶造物之芽第272章 墮落之門夢迴初局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356章 王命三卡:獅王的遺言第244章 第四療程自我之室第253章 終末迴響灰星共鳴第153章 孤礁鐵影:狂戰士之殤第31章 癲狂的獻祭第232章 斬輪之刻吾自爲命第298章 星災之上 神君降筆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300章 真神記憶造物之芽第332章 金枝之火第174章 白王孤局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158章 歸於迷失者,沉眠之舟第205章 替罪者與紙傘之靈第39章 黑暗的獻祭第118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前 迷航的破局第370章 薩澤拉斯降臨倒影王誕生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131章 戰旗與哀歌第13章 魔術師的戲法,賭徒的籌碼第167章 忘海狙影第168章 憶生輪迴第327章 血之共鳴第303章 鏡中之筆第349章 引薦之宴第239章 歡迎入夜的病人第14章 血色王座,血宴將至第200章 拼圖牆後的微笑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44章 命運的重構第56章 幽夢的賭局第236章 編號十三神明的咒殼第235章 星災之後,不再爲人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224章 血影終局,幽靈現形第334章 異端之光第99章 終焉的賭局:鯨墓甦醒前的低語第230章 狐火咒輪僞神初啓第94章 命運重塑:月落笛伶第316章 霧中一頁未寄詩第41章 血色狩獵第337章 最後的命紋與最後一課第176章 迷失者的集結第57章 夢之海的呼喚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72章 迷失者號,駛向未知的晨光第231章 謊言之神,九尾塗君第340章 第十三靜島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225章 踏出終點站,初遇墮神魔影第240章 禁行累加,直到無法呼吸第243章 第三療程噩夢高懸之上第176章 迷失者的集結第178章 沉眠之主的邀約第234章 第十三號意志第180章 風與海之誓第54章 沉眠之門第193章 賭命之門第348章 鞭下之民第133章 裁決局,斷鍾者第242章 第二療程,神父的剪影第299章 秘骸終幕難忘今宵第190章 十三輪黑月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第360章 血月祭典:神祇從肉身中覺醒第101章 第一次鯨鳴:沉眠賭局的開啓第308章 霧都之鏡第182章 秘詭花園與歸鄉第195章 讚歌爲你,鐵錘爲死者第328章 沉夢之前 星光靜夜第45章 穿刺者歸來第262章 斷心之投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172章 影劇終章第57章 夢之海的呼喚第237章 白晝有限,向死而行第53章 幽夢低語第179章 命運的天平第179章 命運的天平第66章 惡棍之間:狂徒的盛宴第200章 拼圖牆後的微笑第157章 登神者的斷階第292章 餘灰落盡,歸途不歸第366章 命圖裂變:獄火與王血第215章 冥門渡亡第21章 鮮血賭局,命運翻牌第208章 幽燈之下,航醫與幻夢第65章 罪孽牌桌:賭徒的修羅場第329章 王命裂痕第99章 終焉的賭局:鯨墓甦醒前的低語第160章 沉眠的邀請第73章 迷失在無盡濃霧中的旅途
第300章 真神記憶造物之芽第272章 墮落之門夢迴初局第36章 記憶的裂隙第356章 王命三卡:獅王的遺言第244章 第四療程自我之室第253章 終末迴響灰星共鳴第153章 孤礁鐵影:狂戰士之殤第31章 癲狂的獻祭第232章 斬輪之刻吾自爲命第298章 星災之上 神君降筆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300章 真神記憶造物之芽第332章 金枝之火第174章 白王孤局第127章 血旗升起第163章 風的答案第60章 賭徒的籌碼第158章 歸於迷失者,沉眠之舟第205章 替罪者與紙傘之靈第39章 黑暗的獻祭第118章 鯨墓號 第五次鯨鳴前 迷航的破局第370章 薩澤拉斯降臨倒影王誕生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131章 戰旗與哀歌第13章 魔術師的戲法,賭徒的籌碼第167章 忘海狙影第168章 憶生輪迴第327章 血之共鳴第303章 鏡中之筆第349章 引薦之宴第239章 歡迎入夜的病人第14章 血色王座,血宴將至第200章 拼圖牆後的微笑第312章 虛名之火第44章 命運的重構第56章 幽夢的賭局第236章 編號十三神明的咒殼第235章 星災之後,不再爲人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224章 血影終局,幽靈現形第334章 異端之光第99章 終焉的賭局:鯨墓甦醒前的低語第230章 狐火咒輪僞神初啓第94章 命運重塑:月落笛伶第316章 霧中一頁未寄詩第41章 血色狩獵第337章 最後的命紋與最後一課第176章 迷失者的集結第57章 夢之海的呼喚第307章 鯨墓之夢第350章 風語幻界:假面之下第72章 迷失者號,駛向未知的晨光第231章 謊言之神,九尾塗君第340章 第十三靜島第104章 賭局前夜:命運的伏筆第225章 踏出終點站,初遇墮神魔影第240章 禁行累加,直到無法呼吸第243章 第三療程噩夢高懸之上第176章 迷失者的集結第178章 沉眠之主的邀約第234章 第十三號意志第180章 風與海之誓第54章 沉眠之門第193章 賭命之門第348章 鞭下之民第133章 裁決局,斷鍾者第242章 第二療程,神父的剪影第299章 秘骸終幕難忘今宵第190章 十三輪黑月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15章 夜幕信使與劊子手第360章 血月祭典:神祇從肉身中覺醒第101章 第一次鯨鳴:沉眠賭局的開啓第308章 霧都之鏡第182章 秘詭花園與歸鄉第195章 讚歌爲你,鐵錘爲死者第328章 沉夢之前 星光靜夜第45章 穿刺者歸來第262章 斷心之投第67章 罪孽牌桌的陰影第172章 影劇終章第57章 夢之海的呼喚第237章 白晝有限,向死而行第53章 幽夢低語第179章 命運的天平第179章 命運的天平第66章 惡棍之間:狂徒的盛宴第200章 拼圖牆後的微笑第157章 登神者的斷階第292章 餘灰落盡,歸途不歸第366章 命圖裂變:獄火與王血第215章 冥門渡亡第21章 鮮血賭局,命運翻牌第208章 幽燈之下,航醫與幻夢第65章 罪孽牌桌:賭徒的修羅場第329章 王命裂痕第99章 終焉的賭局:鯨墓甦醒前的低語第160章 沉眠的邀請第73章 迷失在無盡濃霧中的旅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