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雅端着茶盞喝了兩口,緩了緩,靜坐片刻,氣息漸漸勻了。一旁的格蘭珠早按捺不住滿心好奇,見她緩過神來,便忙問道:“和嬪娘娘那邊怎麼樣了?”
“瞧着倒是憔悴許多,只是……”舒穆祿氏頓了頓,開始回憶起和嬪躺在牀上的模樣,語氣帶了些莫名,“也沒見有多少傷感,就是對太子妃的態度,透着股說不出的怪異……”說完,她不着痕跡地看了眼坐在身旁的兆佳氏與上首的董佳佳。
見二人神色如常,並無戴佳氏與格蘭珠聽聞時那露出的幾分訝異,舒穆祿氏心底的猜想愈發篤定,又道:“兒臣與和嬪娘娘是同屆秀女,有些往來,還算知曉她的性子,素來堅韌,想必她不久便能緩過來。”
“如此便好。這世上就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日子久了,自會淡去。”董佳佳望着殿外的紅磚綠瓦,腦海中霎時間閃過那些熟悉又陌生的前世記憶,語氣透着幾分過來人的淡然。
戴佳氏、格蘭珠與舒穆祿氏三人聽了,不由得交換了個眼神。心裡雖隱約有了些數,可這事牽扯到太子一派的內部紛爭,誰也不好挑明開來,多問下去。
“對了,博爾濟吉特氏呢?怎沒同你一道回來?”戴佳氏忽的想起,此次探視原是皇子福晉們一同去的。十阿哥還在宮裡,尚未分府,青雅定然見過十福晉,雖知曉那十福晉素來瞧不上她們永和宮,可於情於禮,探視完了,總該跟着名義上的嫂子來永和宮,給姐姐這位實際上的養母請個安纔是。
青雅進門這些時間,她竟才發覺青雅身後沒有十福晉的身影。戴佳氏眉頭微蹙,語氣裡已帶了幾分慍色。
“這……十弟妹她說……身子有些不適,便先回乾西所了。”舒穆祿氏囁嚅了半晌,終究還是替博爾濟吉特氏圓了句。
“簡直是沒規矩!定學了八福晉的做派。”見青雅還在替她開脫,戴佳氏心裡越發替董佳佳抱不平,越說越氣,話裡漸漸帶了衝勁兒:“良嬪那樣的出身也就罷了,可姐姐再怎麼也是正兒八經的妃位,還得了皇上親賜擡旗的恩榮,她一個小輩,來請個安還委屈了不成?都跟十阿哥成親大半年了,可打從大婚那日起,我就沒見她再踏足過永和宮給姐姐請安!博爾濟吉特氏這般目中無人,實在可恨!”
“順妹妹慎言。”兆佳氏見戴佳氏越發口無遮攔,趕忙出聲制止。十福晉好歹姓博爾濟吉特,宮裡還有太后和鹹福宮妃給她撐腰,這樣指名道姓地指責十福晉,難免損及太后的顏面,便是十福晉真有錯處,太后怕也會因這有些明目張膽的話,對她們感到不喜。太后不喜,那麻煩可就大了。
戴佳氏回過神,臉上不免帶了些訕然。董佳佳倒似不甚在意,只是也不好讓戴佳氏爲自己出頭,自己反倒藏在她身後躲懶。畢竟論起規矩,自己纔是那個有權要求十福晉來請安的。
這般想着,董佳佳便笑着安撫戴佳氏:“許是真身子不適,讓她好生養着便是,你也犯不着爲了我同她置氣。”
說完,董佳佳又側首吩咐了身旁的白霜幾句,眼神裡帶了些深意:“十福晉既身子不適,你便挑些合宜的補品送去瞧瞧。順帶跟她說,等身子大安了,過來給我請個安,我見見她,也好放寬心。終歸她是從草原遠嫁過來的,我總得替郡王和郡王妃多照看她一些纔是。”
她頓了頓,怕博爾濟吉特氏不肯來,語氣又沉了些:“再同她說一聲,這宮裡的體面,都是互相給予的。太后縱能護她一時,也護不得一世。她得記着自己是小輩,去太后跟前是奔着盡孝去的,別爲了些微末小事去叨擾太后。太后年事已高,正該安享清福,最不喜這些瑣碎紛爭。真要是因這點事惹得太后動了氣,即便是她姓博爾濟吉特,皇上那兒也未必能容情,畢竟太后的身子,纔是最要緊的。”
董佳佳此舉並非無的放矢。胤?與博爾濟吉特氏自成婚來矛盾頻發,先前她的忠告,博爾濟吉特氏是一點都沒聽進去。每次與胤?起了爭執,便要跑到壽康宮向太后哭訴。前些日,太后實在被煩得不行,特意派人來永和宮,讓她好好約束一下十福晉。
如今博爾濟吉特氏做得實在過分,連最基本的體面都不願維持,董佳佳便也不打算再姑息下去,總得教她些做人的道理。要做皇子福晉,哪能不懂點人情世故?她可不願見博爾濟吉特氏落得像八福晉郭絡羅氏那般,顧此失彼,鬧得八阿哥進退兩難,兩邊都不落好。
想那郭絡羅氏,成婚這些年,從不肯去長春宮給良嬪請安,只往延禧宮惠妃跟前去。
八福晉這般做,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她身爲兒媳,盡心孝敬養母;八阿哥身爲親兒,多盡些孝心在生母跟前,看似是兩全其美,既沒委屈自己去給出身低微的正經婆婆良嬪請安,又能讓八阿哥同生母多些相處,彌補幼時缺憾。
可這般盤算,落在她們這些旁人眼中,徒增了笑話,只會讓人詬病八阿哥如此“一視同仁”地盡孝,連帶着傷及了良嬪和惠妃的體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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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無論爲了她自己,還是爲了胤?,董佳佳覺得這番敲打,非做不可。
董佳佳吩咐完畢,瞥見戴佳氏臉上那副“我背後有人撐腰”的得意神情,不由暗覺好笑。
之後青雅便同她們說起了宮外的新鮮事,頭一樁便是五福晉他他那拉氏,與太后賜給五阿哥做側福晉的另一位瓜爾佳氏在後宅裡的紛爭,這位瓜爾佳氏同和嬪一樣,與青雅是同屆秀女。
說起來也是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他他那拉氏嫁與五阿哥近七年,始終未能有孕,太后與皇上瞧着她如此不爭氣,近三年裡接連賜下幾位格格。格格們也陸續有了身孕,他他那拉氏本就母族勢弱,這下更沒了底氣,竟昏了頭去設計陷害子嗣,讓後院懷了孕的格格們對彼此動手。好在被五阿哥身邊的嬤嬤及時察覺,當即稟了太后,太后這才賜下了這位瓜爾佳氏。
那瓜爾佳氏也着實爭氣,去年便誕下了五阿哥的次子。如今五福晉算是皇子福晉裡頭一個被奪了管家權,又遭太后與皇上敲打的。好在皇家還重視顏面,沒讓她徹底沒了出路,仍留了幾分餘地。只是這次探視和嬪,瓜爾佳側福晉與五福晉是一同入宮的,據青雅說,他他那拉氏這個五福晉算是名存實亡了。
除了五阿哥後院的事,青雅又同董佳佳她們說起去年下嫁佟佳一族的六格格,德妃膝下僅存的女兒,溫憲公主。
溫憲公主的日子過得也不算順意。那位舜顏安同溫憲不甚投契,而佟佳一族的老人,仗着出身皇上母族,總以長輩自居,對溫憲公主的規矩挑剔得厲害,儼然是先長幼後君臣。
可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既然爲了不遠嫁而選擇嫁入皇上母族,便要學着忍受這些。畢竟只要沒出什麼大事,康熙多半不願插手母族與女兒間的這些瑣碎齟齬。一邊是母族,一邊是女兒,實在是左右爲難,不好偏幫。
想來德妃與溫憲公主早瞧透了皇上這份“不作爲”的心思,是以她們這些身處後宮的人,竟從沒人聽到過溫憲公主婚後的半點消息。無論好的壞的,都沒透出過半分風聲。
青雅同董佳佳她們閒聊了許久,說的都是些家長裡短的新鮮事,彼此交換着宮裡宮外的見聞。
董佳佳幾人聽着那些世家大族的八卦,越發捨不得青雅出宮。
直到出宮的時辰真的到了,董佳佳才讓白霜將青雅和弘曙送出了宮。
臨行前,兆佳氏和格蘭珠又同青雅約好了下次進宮的日子。
末了,還是戴佳氏記起胤佑後院如今有兩位格格懷了身孕,特意叮囑了青雅幾句,這才徹底放她們母子離開。
日子過得飛快。後來青雅進宮的次數不算少,可胤佑府裡事務繁雜,她又要照看懷孕的格格們,終究不能常來。
董佳佳幾人便又回到了往日的生活,平靜裡摻着幾分喧鬧,倒也溫馨。
只是偶爾,董佳佳會拉着兆佳氏三人,一起琢磨着該怎麼教博爾濟吉特氏做個合格的皇子福晉。
這般日子有滋有味地過着,連頭上何時多出的那幾縷白霜都不那麼容易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