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有廬江妖人左慈,在河北大施符水替人治病。
一時間,河北擁護者極多。
時冀州牧,總制河北的丞相李翊,聞說此事之後。
唯恐河北生亂,星夜兼程趕回渤海。
以張遼、徐晃爲首的武官,荀攸、徐庶爲首的文官大臣們齊齊出城三十里來迎。
李翊入城之時,左右道旁,仍有百姓簞食壺漿以迎。
看來離開這一年,李翊的民生倒未完全丟失。
可饒是如此,李翊仍不允許有人在他的地盤上滋事。
一經回來,也不敘禮問舊,直接開門見山問荀攸等衆。
“……吾離開河北一年,中有哪些大事?”
荀攸恭恭敬敬答:
“……自相爺去江南以後,河北事務繁多。”
“在下與元直,自行解決了諸多事務。”
“然有不少大事,須等您回來親自解決。”
李翊頷首,又道:
“可撿要緊之事來說。”
荀攸乃條理清晰地,一一向李翊彙報:
“去歲六月,常山大旱。”
“我冀州地,撥錢糧三十萬斛賑災。”
“然郡守謊報災民數目,督糧官以沙摻米。”
“七縣官吏層層剋扣。”
“涉案者牽連審、郭兩家大族,涉案官員高達五十餘衆。”
“臣等未敢擅決,專等相爺回來處置。”
知道了!!
李翊面色陰沉,冷冷地回道。
左右人都看得出來,李翊非常不高興。
但瞭解李翊的人都知道,他不高興不是因爲這次“貪污大案”的發生。
而是荀攸等人辦事不利,不肯親自出面來處理這場大案。
荀攸性格本就保守冷靜,不愛出風頭。
他肯定不願意去幹這得罪人的事兒。
徐庶倒是有遊俠氣,敢作敢當,但他的權力又不夠大。
憑一己之力,一次性也收拾不了那麼多人。
等於這些當下屬的,把這個“難題”丟給了李翊。
而遠在徐州的劉備,就更樂意交給河北人自己解決了。
河北人越是團結,劉備對其的掌控力就越弱。
所以儘管李翊離開之時,荀攸等人就已經上報到了劉備處。
劉備只簡單批覆了一句:
“……寡人將河北之事盡付李相。”
“李相不在,當爾等自行裁處之。”
荀攸何等聰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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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即明白了劉備的意思,於是暫時將涉案人員免職。
專等李翊回來,再交給他老人家親自解決。
這一拖,就是一年。
“去歲冬日,遼東高句驪人侵擾邊境,破我玄菟郡。”
“守將王雄戰死,受傷需撫卹者兩千餘衆。”
荀攸接着向李翊彙報邊境事宜。
“平州牧呂布,執意征伐高句驪。”
“護高句驪校尉劉曄苦勸不住,隨軍出征。”
“後得北戍校尉張繡相助,於長白山陣斬蠻將延優。”
“高句驪人大潰,邊患遂平。”
聽到這,李翊皺起的眉頭稍緩。
他把劉曄留在遼東,本意就是爲了監視呂布。
所以劉曄的出發點,都是從河北角度考慮的。
而呂布作爲平州牧,當然有自行出兵的權力。
只不過李翊向來是不主張優先通過武力解決邊患問題的。
還是那個原因,對外“武功”聽着確實好聽。
但真的太消耗錢糧了,而且收益極低。
像李翊在幽州漁陽設“經濟特區”,最大程度上利用遊牧的經濟價值。
這纔是李翊所推崇的。
好在,呂布至少在遼東建了功。
這個結果也算是可以接受。
只是代價呢?
“……此次征伐事宜,共計消耗軍糧五十萬斛。”
“戰馬三千餘匹,邊民逃亡約千戶。”
“此外,由於出征徵調了本地民夫五萬人,以致延誤春耕。”
“還需再爲平州填補今歲延誤之糧,以供平州百姓過冬。”
“此次出征,呂布、張繡、賈詡、劉曄等衆,皆於國有功。”
“理應封賞者,共計五十餘衆。”
“參戰士兵之賞賜,還沒定下,權等相爺回來定奪。”
聽到這兒,李翊的頭又大了起來。
沒錯,呂布建了“衛霍”之功,倒是威風了一把。
在天下人面前,狠狠地露了臉。
可卻要輪到李翊來給他買單。
平州貧窮,其軍費所耗,只能河北出錢幫他補。
並且打了勝仗,封賞又是一筆鉅款。
“……還有何事?”
望着荀攸那欲言又止的樣子,李翊知道肯定還有件大事需要他來解決。
徐庶這時主動站出來,幫荀攸分擔火力。
“……稟相爺,三月前,幽州牧焦觸病逝。”
哦?
李翊眉梢一揚,感慨自己才離開一年,怎麼發生的大事兒全都堆在一塊兒了?
“……焦使君病篤,其子孫身後之事,我等已經撫定。”
“只是接替之人選尚未定下。”
李翊不假思索道:
“吾雖總制河北之事,然幽州人事任命,當由齊王定奪纔是。”
當然了,嚴格意義上講。
選新的州牧上任,還是應該上奏朝廷,報給劉協之後才行。
只不過這就是走個形勢,先由劉備確定好後,再報給劉協,最後上任一條龍。
“吾等已將此事報給了齊王。”
說着,荀攸從袖口取出一書,道:
“齊王發來手諭,着河北自舉賢能。”
劉備的意思,就是讓河北人自己投票選一個新的幽州牧出來。
言外之意,他在徐州本土沒有想派過去的人。
而劉備心目中的人選,已經在你們河北了。
只不過這個人選可能有好幾個,劉備覺得哪個去都可以。
既然如此,就你們自己選吧!
雖然劉備沒有點名,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
田豫、牽招既是劉備的元從,又是發小兄弟。
剛好兩人就在幽州。
此外,幽州豪族鮮于輔,不僅是經濟特區的區長。
此前隨李翊征討烏桓人有功,肯定也心儀這幽州牧的位置。
李翊聽完這些事之後,當即下令:
“君等所言之事,吾已知其七八矣。”
“可先斬常山蠹吏張貴,誅其首惡,以正綱紀。”
“其餘免職者,可下獄待查。”
“平州所費之資,我冀州可先撥三十萬斛糧過去。”
“漁陽之地,各撥牛羊千頭,以補空缺。”
“至於幽州……”
李翊微作沉吟,緩緩說道:
“可取筆墨來,吾自當上奏齊王,表田豫爲幽州刺史。”
我們都知道,劉焉是最早提出“廢史立牧”的男人。
但廢史立牧這個說法,並不準確。
因爲刺史並沒有被廢除,而是與州牧並存。
所以你便會發現,三國時期經常有州牧、刺史同時出現。
只不過州牧的權力遠比刺史要大而已。
而李翊的作法也很簡單,田豫、牽招是元從,資歷也夠。
那就選更早加入的田豫罷!
至於如何安撫鮮于輔等幽州豪族。
簡單,我削了田豫的權力就是了,只給刺史,不給州牧。
至於鮮于輔麼……
“仍令鮮于輔爲漁陽太守,使其兼令幽州別駕。”
“牽招仍令護烏桓校尉,使其兼領幽州治中從事。”
別駕與治中從事都是州里二把手,相當於州牧的左膀右臂。
李翊在扶正田豫的同時,又安撫了牽招、鮮于輔。
既保留了他們的既得利益,又擴大了他們的權力。
如此一來,三人都不會有什麼不滿。
並且也不會一家獨大。
還是那句話,地方權力越分散,中央權力就越集中。
劉備肯定是希望見到這樣的局面的。
李翊當即奮筆疾書,將“河北的民意”寫下,發往下邳處供劉備裁決。
如此一來,河北本土官員不能解決,留給李翊來解決的事大致處理完成。
中間還有些事務,都不是特別緊急,可以容李翊之後慢慢處理。
現在李翊終於可以騰出手來,收拾那個到自己地盤上惹事的妖人了。
“……那妖人現在何處!”
“這妖人設下廟宇,教化民衆,又立滌罪功德箱,大肆斂取民衆之財。”
“什麼?真是豈有此理!”
李翊聞言,大爲光火。
都說藏富於民,藏富於民。
當民衆的財富被捲走時,與之一同受害的必是政府的威信!
這顯然是衝着李翊來的。
但這還不算完,
官員們這段時間,雖然沒收拾左慈,但也專門去調查了他。
翻出了他的黑歷史。
建安年間,妖道左慈遊歷州郡。
假託“太陰煉形”之術,專門誆騙良家女子。
河北良家,亦有受害者。
左慈謂女子道:
“爾前世孽重,需借真陽化解。”
乃設淨室,焚異香,誘行雲雨之事。
每於月晦之夜,則擇處子“煉丹”。
先飲符水,複誦邪咒:
“採汝之陰,助我飛昇。”
受害女子往往神志昏沉,任其擺佈。
聽聞這件事後,李翊更加憤怒。
誆騙民衆錢財還不夠,居然還誘拐良家女子?
曹植曾經這樣評價左慈:
——“慈曉房中之術,儉善辟穀,悉號三百歲。”
大致意思就是說,左慈這個人自稱自己活了三百多歲,而且極爲擅長房中術。
重點是前面一句話,
曹植寫這篇文章,本來就是在陰陽怪氣左慈。
你說你一個修道的仙人,曹植會什麼要強調他很會“房中術”呢?
你品,你細品。
儘管李翊非常生氣,但還是選擇先去看一看家人,以及自己的新生子。
袁瑩將孩兒抱來,這是李翊的第三個兒子。
長子李治已經七歲了,次子李平也已經六歲。
至於剛滿一歲的三子,李翊爲他取名爲李安。
盼他將來能夠平平安安,同時也是表達自己的理想夙願。
盼這天下早日安定,早日太平。
回到家中,還是和家人們聚在一起,吃了頓團圓飯。
席間,李翊也不忘工作事宜,問及左慈之事。
麋貞爲李翊解釋道:
“此人自稱與夫君有舊,然後在我河北大施符水,替人治病。”
李翊便問:
“這符水果真能替人醫治否?”
這……
衆女面面相覷,到底是點了點頭。
“我等親眼所見,那日左慈道人用符水替人治好了傷痛。”
焉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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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翊沉吟半晌,便道:
“可將符水拿來我看。”
以相府的權勢,搞到一碗符水,輕而易舉。
李翊接過符水一觀,又淺嘗了一口,不覺冷笑。
“……原來如此,我已知這妖人施得何種手段矣。”
衆女連忙問,什麼手段?是不是妖法?
“非是妖法!”
李翊斬釘截鐵地否定,正色爲衆人解釋:
“符水之術,其理甚明。”
“硃砂書符,謂之辟邪,實因蟲蟻不近,穢菌難生。”
“然究其根本,乃硫化汞也。”
硫化汞?
這是何物?
衆人都沒聽說過這個東西。
但李翊也沒法直接解釋,因爲硃砂的學名就叫硫化汞。
而這符水治病的原理,也出在這硫化汞身上。
李翊當即命侍者取來丹砂示衆。
只見其紅若朝霞,燦如凝血。
置於案上,蟻羣繞行。
然後李翊將之和入水中,命下人飲之。
再喚來神醫華佗,替這下人把脈。
張仲景是總制徐州的醫署。
華佗則是總制河北。
自左慈來到河北施符水替人治病以後,也是來砸華佗飯碗的。
華佗依命,替那飲了丹砂水的病者把脈。
“……嘶。”
華佗蹙起眉頭,沉吟道:
“脈象遲滯,神色昏沉。”
“體熱驟降,似是五臟受損啊。”
那侍者聽罷,登時嚇得臉色煞白,以爲必死無疑。
華佗見狀,趕忙安慰:
“勿憂,此符水並不至於害人性命。”
“只休息兩日便好。”
那侍者這才長舒一口氣。
李翊賞賜了他一些補品,又給他放了三天假,讓他回家休息。
“公等這下明白了罷!”
李翊站起身來,擲符於火爐之中,登時見着青煙騰起。
“這妖人以毒爲藥,欺世盜名耳!”
其實符水治病,究其原理,還是在於符上的字。
符紙上的字墨用的是硃砂。
喝了這玩意兒,就會出現汞中毒的狀況。
由此導致體溫降低,情緒平緩,即是所謂的“安神鎮驚”。
這時候,再配上你的“道法”宣傳。
就起到了一個很好的心理暗示作用,以達到安慰劑的效果。
此前的張角黃巾教,與張魯的五斗米教,都是用的這個套路。
只不過他們還更進一步,認爲疾病和人的邪念過錯有關。
所以一遇病人,教頭就會教他在服完符水之後單獨在靜室懺悔。
如果病好了就是教主治療有功,病人要付出報酬感謝。
要是沒好死了,那就是你的心不誠,跟教主無關。
走過這樣一套“權責分明”的宗教流程以後,活下來的自然都成了忠實的信徒。
“當年張角自詡大賢良師,以符水替人治病。”
李翊開始舉例論證。
“病者飲此符後,必入靜室悔過。”
“若愈,則曰神恩;若亡,則曰其心不誠。”
“由是觀之,倖存者皆爲信徒,亡者則盡成罪人。”
“唯有教主,可以永享香火。”
“此非治病,實乃誅心之術也!”解釋完後,衆人無不敬服。
只能說,真不愧是李相爺。
一上來,便揭穿了左慈的符水騙局。
順手還鞭了一下張角的屍。
史書上是如何評價張角的符水治病的?
原文叫,“實無益於治病,但爲淫妄。然小人昏愚,竟共事之。”
也就是在當權者看來,張角的騙局只能欺騙底層的愚昧民衆。
對於真正的知識分子而言,他們是不信這些的。
但偏偏古代的識字率太低,世家門閥壟斷了讀書渠道。
剩下沒讀過書的民衆,可不就容易被張角、張魯之輩給蠱惑,牽着鼻子走嗎?
時章武太守徐晃亦至,因爲左慈的信徒已經影響到他那裡的治安了。
見李翊揭穿左慈騙局,當即說道:
“……既如此!請相爺下令,將那妖道逮捕下獄。”
“交由廷尉審理,擇日問斬!”
左慈的行爲,可以說是引起公憤了。
當然,這裡的“公”是指河北官員。
畢竟從古至今,政府最怕的就是民衆不安分守己。
煽動民衆的行爲,歷朝歷代都是受到嚴厲打擊的。
“……誒!不可。”
李翊拒絕了徐晃抓人的提議。
“吾欲殺左慈,如殺鼠雀耳,何足用刀?”
“只是這妖人在河北蠱惑人心,信衆極多。”
“今吾方回,殺之必使民怨沸騰。”
“人皆道吾氣量狹小,不能容人矣。”
這……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紛紛道:
“既然殺不得,相爺打算如何處置?”
李翊一捋鬍鬚,謂一旁的記室甄宓道:
“女公子可爲我磨墨,待我著書一部。”
“爾等使執筆人員傳抄,發往城中各處。”
“時間一長,民衆自然信我。”
徐庶喜道:
“此計甚好!還是相爺機敏過人。”
言罷,衆人皆異口同聲地說道:
“丞相神機,不可測也!”
面對衆人的馬屁,李翊早已習以爲常。
只按照原計劃,連夜寫下了破除左慈符水騙局的書。
衆官員連夜抄寫,於次日清晨,張貼在各處。
見官府張貼榜文,當地民衆都圍在一起來看。
書名叫做《符水辯僞錄》,其節選部爲:
“符水之術,其理甚明。”
“符紙朱書,乃取丹砂。”
“丹砂者,硫化汞也,蟲蟻不近,菌穢難生。”
“然此物入腹,則汞毒侵體。”
“症見於體溫驟降,神思昏沉,脈象遲滯。”
“曏者張天師輩故弄玄虛,謂此乃“安魂鎮魄”之效。”
“病者愚昧,飲後自覺舒緩,實乃毒入膏肓而不自知也!”
“黃巾、五斗米之流更設“靜室悔過”之法。”
“愈則歸功神明,索錢酬謝。”
“亡則諉過心誠,謂其罪孽。”
“由是觀之,凡‘痊癒’者,不過三類。”
“一類者,本無大恙,自愈而惑於神蹟。”
“二類者,汞毒麻痹,暫緩而誤作靈驗。”
“三類者,愚頑盲從,喪智而甘爲信徒。”
“悲夫!使華佗、仲景見之,當捶胸泣血矣!”
(李翊此書傳承於今,後世科學家認爲,這書對我國現代醫學貢獻巨大)
(爲紀念李翊的貢獻,後世將硃砂的學名,正式定爲“硫化汞”)
(有觀點認爲,李翊的論點接近現代化學理論,所以普遍認爲其是最早的化學之父)
很快,李翊的書籍在渤海一傳十,十傳百。
衆百姓中,或有識字者,口口相傳。
或有說書人,於茶館酒肆說書,備言李相“符水之解”。
兼之官府暗中的推動,使得質疑左慈的人越來越多。
不少人都開始看緊自己錢包,管住自己的小手。
不再向左慈繳納善款。
經過河北政府上下一心的努力,成功將左慈的影響力給壓了下去。
不過麋貞與袁瑩還有一事不解。
那就是左慈是如何將他們的柑子果肉給變沒的?
對此,李翊則解釋爲“偷樑換柱”。
雖然李翊沒有在現場,但他認定左慈肯定是打了一個時間差,派人將果肉取出。
此事在《後漢書》與《神仙傳》中亦有記載。
大致講的就是左慈曾經跟曹操一起出遊,結果他居然憑空變出了百人份食用的酒肉。
結果後來曹操派人去查,發現都是當地商鋪失竊的酒食。
對此曹操還評價說:
——“誠恐斯人之徒,挾奸宄以欺衆,行妖隱以惑民”。
曹操其實也遇着了跟李翊一樣的問題。
他也擔心左慈影響力太大,會蠱惑民衆,妨礙自己的統治。
只不過曹操的解決辦法,就是將左慈這些“仙人”全部軟禁在一起,不讓他們生事。
因爲殺了,害怕惹得民怨沸騰,只能採取這個笨辦法。
曹操這麼做實屬無奈,因爲左慈的許多“妖術”他破解不了。
即便他們被關起來,民間信奉他們的人依然很多。
而李翊不同,他要將左慈的妖法一一破除,並要他自食惡果。
有人建議,這時候可以去逮捕左慈了。
因爲這妖道被戳穿以後,肯定會趁機逃走。
現在不抓,就來不及了。
但李翊卻安撫衆人,從容地說道:
“無須去找他,其必來尋我。”
“願諸君勿疑。”
雖然如此,但衆人依然心存疑慮。
張遼、徐晃等輩,都派重兵監視左慈行蹤。
唯恐這廝趁亂潛逃出去。
很快,隨着左慈在河北影響力的下降,越來越多人看清了他的真面目。
這日,左慈再次走上街道,宣傳自己的道法。
李翊聞說後,即攜衆官去與左慈對峙。
李相爺在河北可是鼎鼎大名,世人都知道他是天下士人之冠冕。
天樞奇士對上仙人左慈,這件事可太有噱頭,太有看點了。
一時間,萬人空巷。
茶館酒肆滿座,屋內探窗觀望者無數。
坐者有鴻儒,來往有白丁。
說書人更是搶到了最前排的位置,以便記錄。
大家都想來看看,到底是李相爺說的是真,還是左慈的仙術是真。
左慈終於見着了鼎鼎大名的李翊,當即施禮道:
“……貧道乃琅琊宮得道仙人,與相爺尊師是故交。”
正因爲李翊出名,大家都知道他師從得道仙人。
所以左慈開口便自稱,他與李翊的師父是故交。
只是沒想到,才照面第一句話就露餡兒了。
所有人中,只有李翊清楚,他根本沒有什麼師父。
所謂的“得道仙人”,不過是最早爲了忽悠劉備,並擡高自己身價的政治宣傳罷了。
只不過隨着自己的揚名,只能一直強行去圓這個謊罷了。
不想左慈竟信以爲真,拿來當作盼交情的口號。
古人大多迷信,即便是曹操也曾想過學左慈的仙術。
左慈此舉,正是想找李翊要“好處”。
“吾師故人?”
李翊冷冷一笑,上下打量一眼左慈。
“吾與家師在山中修行數年,從未聽說過有什麼故人。”
“汝是哪裡來的妖人,竟敢在這裡冒認?”
左慈面不改色,淡淡答道:
“天機不可泄,汝師尊不言及貧道。”
“自有其用意。”
哼~
李翊冷哼一聲,反倒笑了:
“既然如此,汝且施展一下道術。”
“讓吾看看汝有何能。”
可。
左慈點頭應喏,當即在衆童僕的簇擁下,走上了高臺。
取銅盆注水,折柳爲竿,笑謂衆人說道:
“今日爲丞相釣一尾松江鱸魚!”
言罷拋竿入盆,口中唸咒,揮手施法。
須臾,竟扯出三尺鮮魚來。
圍觀者,有不少外地人。
第一次見到這“仙術”,無不譁然,下跪者無數。
李翊撫掌冷笑:
“好個‘神仙’,且看本相破之!”
話落,李翊一躍上臺,將銅盆示衆:
“諸君且看!”
盆底暗藏機括,輕觸即彈出魚囊。
柳竿中空,內置絲線。
袖口暗袋裡,則藏魚腥粉末。
“所謂仙術,不過如此而已!”
李翊擲盆於地,錚然有聲。
衆人看傻了眼,一時間不知說什麼好。
原本跪下的民衆,又馬上站了起來。
拍拍塵土,避免尷尬。
左慈面色驟變,強辯道:
“丞、丞相豈可污我……”
話音未落,李翊即命魏延將左慈按住。
魏延方至河北,急於表現。
一躍上臺,一掌即制住左慈。
李翊伸手,取出左慈袖中之物。
然後一一示衆,
有硃砂符籙,浸藥可以致幻。
有磁石棋子,可令銅人自舞。
有魚鰾薄膜,吹氣成則“鬼火”。
衆人見此,駭然說道:
“這、這竟是百戲手法?”
張遼見左慈的戲法被戳破,想起當日自己亦曾受騙,不禁暗自嘆道:
“某征戰半生,幾爲小人所惑矣!”
左慈的妖術,幾乎都是百戲手法。
這需要長年累月的練習。
同時通過言語誘導,手舞足蹈,以此來轉移人們的注意力。
李翊本身就是抱着看“百戲”的心態,去觀察左慈施法的破綻。
至於其口中唸咒,揮手施法的動作,則是用來轉移人們注意力的行爲。
李翊全都視若不見。
最後待其功成之時,李翊眼疾手快,上去將之戳破。
現在證據確鑿,李翊當衆朗聲道:
“左慈之術,皆戲法耳,非我道門之術。”
“此等戲術,無非就是要手疾眼快,遮掩破綻。”
“以巧言令色轉移心神,然後託名鬼神惑愚氓。”
“妖人,汝知罪否?”
左慈面如土色,但事已至此,也只能硬着頭皮,打死不承認。
繼續咬着牙關,強辯道:
“……汝這無知小兒,安知我道門仙術?”
“吾有《遁甲天書》一部。”
“天遁能騰雲跨風,飛昇太虛。”
“地遁能穿山透石,出入有門。”
“人遁能雲遊四海,藏形變身。”
“飛劍擲刀,取人首級,不在話下。”
“丞相最好還是把貧道放了,不然——”
“貧道當飛劍取汝之頭也!”
魏延聞言大怒:
“大膽妖人,死到臨頭還敢對丞相出言不遜。”
“汝命休矣!”
言罷,揮劍便要斬殺左慈。
“住手!”
李翊厲聲喝斥魏延。
就這麼殺了左慈,未免太過便宜他了。
既然李翊說了,要讓左慈自食惡果,那就非讓他死在自己手裡不可。
“將他放了。”
“丞相,這!”
“放了!”
“……喏。”
魏延鬆開手,狠狠地瞪了左慈一眼。
彷彿在說,你小子最好給我老實點兒,別動歪腦筋。
李翊緩步走至左慈身前,嘴角翹起,冷聲道:
“……吾師從得道仙人,自有道門之力。”
“汝乃廟中小丑,專惑民衆,安敢自稱道門?”
“敢與我一比道法否!”
此言一出,底下的羣衆登時沸騰了。
因爲大家對李翊還是很崇拜的。
尤其赤壁一役,聽說李翊還專門設壇秋風,借來了一場東南大風。
可見其也是通曉法力的。
大夥兒真是撞大運了,活了大半輩子。
今日既然有機會見着神仙鬥法,真是死也值了!
那左慈情知這是自己唯一活命的機會了,當即點頭應喏:
“……好,貧道便與你賭鬥。”
李翊當即道:
“適才汝之戲法,俱被我戳穿。”
“足見你並無道力,若要賭鬥。”
“但由我先出題。”
李翊先聲奪人,將題目的選擇機會搶到自己這邊來。
左慈也知道,眼下的他沒有別的選擇。
雖然知道自己沒有仙術,但也不相信李翊就真的會仙術。
以自己練了五十多年的“百戲”經驗來看,不信戳不破李翊的戲法。
“好,權聽相爺做主便是。”
“只是貧道若是贏了,你當如何?”
李翊大聲道:
“汝若是贏了,我送你盤纏。”
“汝與汝之僕從,儘可離去,吾決不加兵阻攔。”
“汝若是輸了……”
李翊話鋒一轉,脣角勾起一抹冷笑。
“也不要你怎麼樣,你只要與我賭鬥就可以了。”
此言一出,張遼、徐庶等衆皆是一驚。
丞相你在說什麼啊?
什麼叫輸了不用他怎樣?
難不成要把他放走嗎?
贏了他血賺,輸了他也不虧。
您這大善人當的也太過頭了罷!
左慈一聽,這天底下竟還有這等好買賣,當即滿口答應。
“好,全聽相爺做足便是。”
“……好,不過李某醜話可要先說在前頭。”
“汝既然答應與我賭鬥,到時若是不敢,休怪我強爲之!”
“好,一言爲定。”
兩人立下賭約,正式開始鬥法。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不轉睛地盯着臺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