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四年夏末,江東。
時任東吳都督的周瑜因舊傷復發,暫駐鄱陽湖養病。
雖遠離京口,但他仍密切關注着天下大勢。
此時,人報魏國使者滿寵渡江而來,攜魏公曹操親筆書信,求見吳侯孫權。
孫權急召之,滿寵入殿,恭敬呈上國書,道:
“魏公素仰吳侯雄才。”
今劉備雄踞據六州之地,不可一世,僭稱齊王,勢大難制。”
“魏公願與吳侯結盟,共伐劉備。”
“事成之後,荊襄之地歸吳,中原歸魏。”
“兩家南北共治,永結秦晉盟好。”
曹魏雖然在中原大戰形勢中陷入頹勢,但還是打算撲騰一下,找到了孫吳。
如今天下勢力中,唯一能爲曹魏提供有力支援的,只有孫吳了。
曹操也是絲毫不念赤壁舊仇,在他看來,只要能夠取勝,沒有什麼仇恨是不能放下的。
他已完全相信孫吳有意願與自己合作。
畢竟他開出的南北共治條件,將孫吳一直心心念唸的荊州劃給了他。
赤壁之役時,孫吳之所以選擇與齊國合作,本來就是想要荊州。
就算不能全並,也得拿下江夏,再不濟也得拿下荊南。
結果現實就是孫吳連口湯都沒能喝到。
拼死打下南郡,卻被偷襲了廬江,最後簽下了屈辱的《江陵條約》。
將到手的荊州拱手讓人,甚至都還沒有捂熱。
被齊人擺了一道,兩家也算是結下了樑子。
雖然明面上的關係並未破裂,但吳人卻記下了這一仇。
如今滿寵代表着曹魏集團,正式向孫吳拋出橄欖枝,在場的吳人皆是怦然心動。
孫權覽畢書信,沉吟不語。
折衝校尉朱然察言觀色,上前低聲道:
“主公,劉備近年勢大,若任其坐大,必爲江東之患。”
“自赤壁一役後,李翊規劃的戰略,已將我吳人困死在江東之地。”
“倘若不突破齊國的封鎖,吳人終身難以涉足荊州,遑論中原乎?”
“今曹操主動結盟,確是良機。”
孫權微微頷首,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看向滿寵,緩聲道:
“魏使遠來辛苦,且先歇息,容孤思量。”
這畢竟是軍國大事,孫權也不能腦子一熱,就直接拍板決定。
還是要與一衆大臣商議的。
秉着內事不決問張昭,外事不決問周瑜的原則。
孫權急召周瑜回京口。
消息傳至鄱陽,周瑜聞訊大驚,不顧病體虛弱,連夜乘舟趕回吳地。
翌日清晨,他直入吳侯府邸,面見孫權。
“公瑾,汝病體可好些了?”
孫權見周瑜面色蒼白,不免有些心疼。
他身染重病,就是在征討南郡時中箭,然後箭瘡迸裂加重的。
好不容易替東吳拿下了南郡,孫權卻還下令將他召了回來。
這其實算是“背刺”了周瑜。
因爲召回他,就等於讓他放棄剛打下的荊州。
可孫權作爲江東之主,他不得不這樣做。
可他明白,周瑜嘴上雖然不說,內心一定是十分難受的。
周瑜深深一揖,沉聲道:
“主公,臣聞魏使來議結盟伐劉之事,此事萬萬不可!”
孫權眉頭一皺:
“哦?公瑾有何高見?”
周瑜正色分析道:
“曹操狡詐多謀,此番主動結盟,實乃驅虎吞狼之計。”
“若我軍與魏合攻劉備,即便取勝,也必元氣大傷。”
“到時候徒爲曹魏做嫁衣罷了。”
周瑜居然反對結曹伐劉,這令孫權頗感意外。
因爲其作爲軍事重臣,孫權把他召回來,就是想讓他投下最後一張壓倒性的投票。
然後就此孫曹定下盟約。
但令孫權萬萬沒想到的是,周瑜居然提出了反對意見。
要知道,周瑜可一直都是激進的主戰派啊。
如今機會到來,其怎會拒絕?
孫權沉吟良久,深不以爲然,沉聲道:
“……公瑾多慮了。”
“近年來,孤勵精圖治,吳地農業興盛,工匠技藝精進,早已非昔日蠻荒之地。”
“若一味固守江東,不思進取,孤終將困死於此!”
“況吾承繼父兄大業,豈可困坐終老?”
周瑜見孫權雄心勃勃,苦勸道:
“主公,諸葛亮已與我方達成多項合作。”
“荊州商路暢通,吳地物產得以北輸,此乃長遠之利。”
“不如坐觀齊魏相爭,我江東休養生息,待時機成熟,再圖大業。”
周瑜之所以在鄱陽養病,就是爲了加強與荊州的溝通。
使得兩地商貿來往更加頻繁,使得吳地的產物能夠更好地輸出到荊州去。
眼下的吳地確實是在高速發展,但孫權卻忽略了一個現實問題。
那就是經濟高速發展的背後,是依附於東吳的對外出口。
東吳的手工業、土特產的主要傾銷對象,就是荊州。
因爲諸葛亮也在大力開發荊州,需要大量的原料、人力。
而東吳最不缺的就是廉價的勞動力,畢竟本地到處都是山越土著。
吳人俘虜了這些土著後,高價賣給荊州,賺的可謂是盆滿鉢滿。
然後再用這些錢,反哺到東吳的手工業、農業、水利工程上去。
這才使得江東快速發展,擺脫瘴地的惡劣自然環境。
周瑜正是認識到了這一點,才認爲加強與齊國的合作,是遠比與齊國撕破臉要強的。
畢竟戰爭從來都沒有贏家,只是誰輸得多,誰輸得少罷了。
那顯然東吳還沒有能夠與齊國撕破臉的底氣與實力。
你就算加上魏國,吳魏聯合一起,縮短了與齊國之間的國力差距。
可問題上吳魏是兩個政權啊。
國與國之間的聯合,並不就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麼簡單。
他顯然是不如齊國這種大一統政權,擰成一股繩能夠爆發出來的力量大的。
基於此種種考慮,周瑜都反對與曹操合作,與齊國決裂。
此時,保守派的張昭也在此時出列,諫道:
“主公,周都督之言不無道理。”
“如今劉備勢大,我東吳國小民弱,不應該與其爲敵。”
“只有修好兩地關係,才能夠長足發展。”
別部司馬呂蒙反對道:
“張長史此言差矣,正因爲劉備勢大,若不趁其無暇南顧時扼殺之,日後必成爲我江東大患。”
“今曹操願與我軍結盟,實乃天賜良機!”
“我等萬不可失此機會。”
顯然,僅靠東吳自己,是使出渾身解數也不可能戰勝齊國的。
必須要通過外交的方式,聯合一強,纔有逆天改命的機會。
如今曹魏放下赤壁之仇,主動拋來了橄欖枝,東吳沒有道理不接。
朱然、賀齊等將亦紛紛主戰。
周瑜見此,心急如焚,咳喘連連,仍堅持道:
“主公!切不可因小利而失大局啊!”
衆人的爭執,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
孫權也一晚上沒睡,徹夜難眠,心中糾結到底應該聽誰的。
次日,一大早。
議事大殿中氣氛凝重。
滿寵立於殿中,目光灼灼地望着坐在主位上的孫權,等待着他的最終答覆。
殿內文武分列兩側,周瑜雖抱病在身,卻仍挺直腰背站在武將之首,眉頭緊鎖。
孫權緩緩放下手中的竹簡,擡眼看向滿寵,沉聲道:
“滿使節遠道而來,然所議之事關係重大,孤尚需時日考慮。”
滿寵聞言,眼中閃過一絲焦急。
感情你們東吳昨晚開了一晚上的會,就開出了這麼個結果?
外交場合,最怕的就是這種“拖字訣”。
因爲你不給個明確答覆,到底是參戰不參戰,是真的會影響出使國的軍事決策的。
念及此,滿寵上前一步拱手道:
“吳侯明鑑,如今中原戰事一觸即發。”
“若吳國不能及時出兵相助,魏國恐難以取勝。”
“屆時劉備坐大,東吳又豈能獨善其身?”
“此乃脣亡齒寒之勢啊!”
滿寵先表明了魏國需要吳國的一個強烈態度,以證明自己的誠心。
並且強調了一個現實問題,即中原大戰最晚年底就要開始。
吳人如果不能及時加入,魏國不能取勝,我們需要你們的幫助。
如果我們輸了,你們也難逃滅亡的命運。
孫權眉頭微皺,手指不自覺地敲擊着案几。
他轉頭看向朱然:“義封以爲如何?”
朱然出列道:
“主公,滿使節所言不無道理。”
“齊人背信棄義,當年誘騙我等一同伐曹,約好共分荊州。”
“如今卻獨霸荊襄,連荊南一郡都不肯分與我等。”
“今將我等困死在吳地,若不主動出擊,吳人將何以自處?”
“主公!”
周瑜突然出聲打斷,他強撐着病體上前一步,朝滿寵說道:
“東吳自有戰略主張,就不勞滿使節多費心思了。”
“我軍與荊州諸葛亮已有盟約在先,豈能背信棄義?”
滿寵見狀,知道再難說服,但仍不死心:
“周都督此言差矣。”
“天下大勢,瞬息萬變。”
“吳侯雄才大略,當審時度勢.……”
“夠了!”
周瑜厲聲喝道,隨即劇烈咳嗽起來。
張昭等衆連忙上前將之扶住,低聲道,“都督保重身體啊。”
滿寵見周瑜如此激動,心知今日難以達成目的,只得退而求其次:
“既如此,外臣告退。”
“不過……”
他意味深長地環視殿內衆人,向着孫權微微一笑:
“此本爲東吳內政,外臣不該多嘴。”
“但形勢所迫,寵不得不以實言相告。”
“向察衆人之議,不足與圖大事。”
“東吳之衆,雖迎劉備可以,唯吳侯不可也。”
“何以言之?今吳衆迎備,備便以其還付鄉黨,品其名位。”
“猶不失下曹從事,乘犢車,從吏卒,交遊士林,累官故不失州郡也。”
“而吳侯迎備,欲安所歸?”
“願早定大計,莫用衆人之議也。”
嘶……
此言一出,殿內的一衆東吳大臣全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滿寵這話的意思,不就是隻要是反對與魏國結盟的,都是不替孫權考慮的嗎?
只要是不願與齊國交戰的,都是賣國賊嗎?
這一杆子打下去,得罪的人可就太多了。
尤其矛頭直指主和的周瑜。
“外臣告退了……”
放完狠話,滿寵趕緊開溜。
待滿寵退下後,孫權長嘆一聲,揮手示意衆人退下,只留下周瑜和張昭。
“公瑾啊……”
孫權疲憊地揉着太陽穴:
“此事確實令人爲難。”
若聯魏攻劉,確如你所言恐中曹操奸計。”
“但若不聯魏,待劉備坐大,又當如何?“
周瑜強忍咳意,正色道:
“主公明鑑,曹操此議,分明是要我江東爲他火中取栗。”
“不如靜觀其變,待齊魏兩敗俱傷……”
孫權突然拍案而起:
“可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他激動地在殿內來回踱步:
“自我父兄創業以來,我江東兒郎枕戈待旦,難道就永遠困守這東南一隅嗎?!”
殿內一時寂靜無聲。
張昭見狀,小心翼翼道:
“主公息怒。”
“不如……不如先加強江防,同時派細作密切關注中原戰事?”
孫權停下腳步,望着殿外漸漸暗沉的天色,喃喃道:
“……也罷。”
“傳令下去,各營加強戒備,沒有孤的命令,不得輕舉妄動。”
當夜,滿寵站在返回的船頭上,望着京口漸漸遠去的燈火,沉默不言。
一旁的隨從嘆了口氣:
“唉,孫權這廝優柔寡斷,難成大事。”
“真是虧得我們大老遠渡江而來,如今空手而退,無顏回去見魏公了。”滿寵嘴角卻微微翹起,勾起來一抹冷笑。
“……孫權……遲早會來找我們的。”
衆人皆是一怔,忙問道,“滿公何出此言?”
滿寵輕捻頷下的山羊鬚,呵呵笑道:
“我在孫權眼中看到了野心。”
“這小子可是一隻狼崽子,哈哈哈……”
……
涼州,金城郡。
涼州是三國時期一個十分神奇的地方。
這裡盛產精兵良將,在三國曆史的長河中,它也始終扮演着重要角色。
可除了董卓當了一回主角之外,就再也沒人能在舞臺上驚豔全場了。
饒是如此,涼州依然有着重要的戲份。
俗話說,“關西出將,關東出相。”
由於本地人常年與異族作戰,養成了彪悍的民風。
所以他雖然沒辦法成爲主角,卻是一個很重要的配角。
是周圍政權極力拉攏的對象。
金城內,朔風捲起漫天黃沙。
魏國使節傅巽率領百餘騎穿過隴山要道,終於抵達了韓遂的都城。
城門處,涼州兵甲鮮明,刀戟如林,顯示出這位西涼霸主的不凡實力。
傅巽被引入都督府,只見韓遂高坐虎皮椅上,左右皆是剽悍的西涼將領。
這位年近六旬的涼州梟雄雖鬢髮斑白,但目光如電,不怒自威。
“魏使遠來辛苦。”
韓遂微微擡手,他聲音渾厚,“不知魏公遣尊使前來,有何指教?”
傅巽深施一禮,恭敬道:
“魏公素聞韓公雄才,特遣在下前來,共商大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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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天下三分,劉備僭號稱王,魏公願與韓公共分中原,共圖大事。”
傅巽是西漢名臣傅介子的後代,就是斬樓蘭王的那位。
史書記載他,“容貌瑰偉,見識博達。”
他代表曹魏出使涼州,正是想要拉攏這位涼州霸主。
話未說完,韓遂突然大笑,聲震屋瓦:
“好個‘共分中原’!老夫在涼州三十餘年,什麼花言巧語沒聽過?”
他猛地收住笑聲,眯起眼睛:
“曹操想要老夫出兵,就直說要出多少價錢!”
此前說過,邊地的領袖都缺乏政治目標,只在乎眼前既得利益。
從董卓到李傕郭汜,到呂布,還有韓遂等人都是如此。
韓遂雖然地處偏遠,但畢竟割據一方,而且在涼州、關西一帶很有影響力。
所以不論是誰在朝廷之中,都會拉攏韓遂。
而相比於逐鹿天下,韓遂其實更擅長窩裡鬥。
邊章、北宮伯玉、李文侯,王國,都是被他幹掉的。
他這人有野心,卻又沒大到要一統天下。
只是想在涼州當個土皇帝,當一個大軍閥。
由於鍾繇鎮關中,放棄了對雍涼的高壓政策。
所以近十年,曹操與韓遂的關係還算可以。
正是基於此,曹操纔想拉攏一把這位涼州王。
畢竟他手上軍團的戰力,在漢末屬於T0一檔,相當能打。
傅巽面色不變,從容地說道:
“韓公快人快語。”
“魏公確實希望涼州鐵騎能東出潼關,共擊劉備。”
“事成之後,關西之地.……”
“打住!”
韓遂一擺手,臉上露出一抹冷笑。
“那些虛的還是免談罷!”
“要老夫出兵倒也可以——”
“只是曹公能給老夫多少錢呢?”
傅巽心中一跳,然面色依舊沉着,平靜地問道:
“不知韓公想要多少?”
“兩億錢!”
韓遂伸出兩個手指頭,得意洋洋地笑道。
“老夫還要萬鎰黃金,錦緞千匹,牛羊各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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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這兒,傅巽已經臉色大變了。
但沒想到的是韓遂的話還未說完,只見這老頭竟露出一抹意味深長地笑容。
“老夫聽聞魏公家中有初長成?送來給老夫做個兒媳如何?”
堂上衆將聞言鬨笑,有人高喊:
“主公要得少了!應該再要十萬石糧草!”
“哈哈哈……”
韓遂面對魏使如此囂張,真印了那句老話——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當初曹操曾經以武力脅迫涼州軍閥,送子到潁川去當人質。
其中還包括馬騰本人。
之所以涼州軍閥如此聽話照做,是因爲畏懼當時的曹劉同盟。
當時曹劉兩家關係正值蜜月期,共抗袁紹。
爲了防止涼州軍閥倒向袁紹,曹操便採取了送質子的方式威脅涼州諸將。
而劉備陣營也對此選擇了默許態度。
因爲當時的徐州高層,也不希望曹操那邊被西線戰事拖後腿。
所以兩家共同促成了這件事。
只是如今時過境遷,曹劉交惡。
曹操連戰連敗,退守西川。
而涼州也在這個空當期快速發展,或者說快速完成了統一。
以侯選、程銀、李堪、成宜、馬玩等九部軍閥,共同推舉了韓遂爲都督,掌管涼州全軍。
爲了方便理解,這些人在演義裡被老羅統一寫爲了馬超、韓遂的部將。
但實際上,他們都是涼州有兵有槍的軍閥頭子。
此前一盤散沙,屈服於曹操的武力淫威。
如今大家團結在一起,就沒必要再看曹魏的臉色了。
畢竟他們手上的軍隊足足高達十餘萬人!
而且這十萬人可不是什麼臭魚爛蝦,都是好武習戰的邊民組成。
史書叫,“凡十部,俱反,其衆十萬,同據河、潼,建列營陳。”
有十萬大軍,韓遂當然敢獅子大開口了。
甚至不忘“羞辱”一下魏使,以報兄弟們多年來受的窩囊氣。
面對衆人的嘲笑,傅巽額頭滲出細汗,可仍是強顏歡笑道:
“韓公說笑了,這和親之事……”
“怎麼?看不起我西涼韓家?”
韓遂突然變臉,拍案而起。
“當年曹操脅迫我兄弟馬騰入京爲質時,我涼州可說了一個不字?”
“如今不過要曹操獻上一個女兒,爾等便如此爲難。”
“我看你曹魏也並非是真心實意想與我西涼合作。”
“請回罷!”
話落,轉過身去,不再面對傅巽。
傅巽暗歎一口氣,感嘆跟這幫蠻子打交道可真不是一項好活兒啊。
完全不講道理,那就是無解的。
無奈,傅巽只得躬身賠禮:
“在下豈敢拂了韓公的好意?”
“只是此事幹系重大,不是外臣能夠自行決定的。”
“需稟明魏公才行……”
這時,韓遂麾下謀士成公英輕咳一聲:
“主公,不如讓魏使暫歇,容後再議何如?”
韓遂冷哼一聲,揮袖道:
“也罷!傅使節先去驛館休息。”
“記住,老夫只給你三天時間。”
“三日內若是不給答覆,就請回吧!”
當夜,傅巽在驛館輾轉難眠,愁悶不已。
窗外忽傳來輕響,一個黑影閃入,正是成公英。
“傅先生勿憂。”成公英低聲道,“我家主公並非真要曹女和親,只是……”
“我明白。”傅巽苦笑,“韓公這是想要坐地起價。”
話說的雖然直白難聽,但是事實。
成公英背起手,正色說道:
“傅先生不必擔憂,明日我會力勸主公接受這項和議。”
“哦?先生願意助我?”
傅巽眨了眨眼睛,略感吃驚。
“……嗯。”
成公英一頷首,語重心長地說道:
“馬超如今威震幷州,卻又未曾斷絕與涼州的來往。”
“近日其弟馬岱還來了一趟武威。”
“做什麼?”傅巽問。
“買馬。”
“細作回報說,馬岱此來只是單純與本地商賈互市。”
“但成某總覺得馬兒野心不小,有併吞涼州之心。”
“況且還有龐統還輔,保不齊這背後正是龐統在爲其出謀劃策。”
聽到這裡,傅巽已經明白了成公英幫自己的原因。
“成先生是想讓曹公助涼州對付馬超?”
“正是。”
成公英點了點頭,“馬超是個無情無義之人,連親生父親都可以放棄。”
“保不齊會對我們族人下手。”
“我與韓公保守西涼,還不容易統一各部。”
“倘若馬超復來,則我等不能安生矣。”
傅巽敏銳的發現,成公英的語氣中還帶着一絲顫音。
可見他是真的很畏懼馬超。
因爲馬超不僅能打,關鍵他在雍涼地區的名望非常之高。
一旦他王者歸來,韓遂的統治立馬受到動搖。
而對一直想在涼州土皇帝的軍閥們,對他們而言,誰當“都督”都可以。
這才使得成公英有危機感。
“馬超本就與我主有舊仇,況其還是劉備之爪牙。”
“倘若韓公願意出兵助我大魏,曹公自然不無道理襄助韓公對付馬超。”
傅巽當即表明自己的態度。
“善!”
有了傅巽的保證,成公英也是長舒一口氣。
“既然如此,待我去說我家主公。”
“然後再確定具體事宜。”
兩人一拍即合。
傅巽當即寫信給曹操,彙報自己的外交工作。
其書略曰:
“臣巽頓首再拜,謹奉書於魏公。”
“臣奉命西行,跋涉險阻,終抵涼州,得見韓遂。”
“此人鷹視狼顧,桀驁難馴,雖表面禮待,實則驕矜自持,非重利不能動其心。”
“臣以王命諭之,言共討劉備,分定中原。”
“韓遂聞言大笑,謂:‘天下紛爭,豈有信義可言?若欲借我涼州鐵騎,須得真金白銀!’”
“遂開價曰:‘錢二億,黃金萬鎰,錦緞千匹,更求宗室女和親,方肯出兵。”
“臣婉言周旋,彼則寸步不讓,且曰,‘三日不決,請使君東歸。’”
“臣觀韓遂之意,非真心助魏,實欲坐觀成敗,待價而沽。”
“若我許以重利,彼或虛張聲勢,陽奉陰違。”
“若拒之過甚,恐其轉而結連劉備,於我不利。”
“今臣請命於明公,韓遂貪狠,然涼州兵強,不可輕忽。”
“若欲使其出兵牽制劉備,當以何價爲度?”
“臣竊以爲,錢糧可稍減,然不可失其心。”
“和親之事,或可以旁支宗女代之,以全其顏面。”
“願王明斷,示臣底線,臣當再往說之。”
“若王以爲其價過高,亦可暫緩結盟,靜觀其變。”
“臨書惶懼,伏惟鈞裁。”
“臣傅巽再拜頓首。”
曹操得其書大怒,擲書於地,叱道:
“豎子安敢如此!”
“吾誠心合作,便尚求我虎女嫁其犬子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