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徐州軍自官渡勝後,班師回徐州休養了小半年。
恰逢袁紹在黎陽已經糾集好了大軍,誓要再與河南一決雌雄。
比之上一次只能選擇相持不同,李翊這次力主與袁紹打大決戰。
只因此前河北勢大,河南軍須避其鋒芒。
然這一次,有了官渡大勝,河南軍士氣高漲,人人慾要廝殺。
反觀河北軍,自官渡敗後,人心不寧,躁動不安。
雖然袁紹憑藉雄厚的實力,又組建好了不輸於官渡人數的兵力。
但其戰力已經遠遠比不得官渡時期。
故縱使袁紹不再圖南下,李翊也要伺機尋求決戰。
只有殲滅了袁紹主力,河南才真正有機會染指河北。
劉備這邊共起馬步軍一萬五千人,另徵調五萬民夫,供給糧草。
大軍一路行至陳地。
自遷都陳縣以來,陳國已除國治郡,改爲陳郡。
作爲朝廷中樞,它更像是一個“聯合國”,專門用於列強開會。
此次會盟諸軍,亦選在了陳國。
也當是定期朝拜天子了。
大軍停駐在陳國約莫兩日,曹操亦領馬步軍一萬五千人到。
兩位領袖各自會晤,敘了敘舊。
但大軍並未着急出發,仍在陳郡停駐了數日。
未久,
呂布領幷州軍三千人至,張繡提涼州軍三千人蔘戰。
呂布一經接到傳令,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就趕來了。
因爲縱是陳宮,也能看出來,袁氏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此時攻守易型,再不參戰,那他們就連一口湯都喝不到了。
故一向主張保存實力的陳宮,此次也是力薦呂布北上,協助朝廷征討“反賊”袁紹。
呂布本就不喜袁紹,兼之自己又是朝廷命官,自是巴不得過來參戰。
待會合並、涼二州的軍馬後,河南盟軍的數量已擴充至三萬六千人。
兵不在多,在精。
曹操、劉備雖然各自只帶了一萬五千人,但都是本土最能打的軍士。
而李翊所拉進來的呂布、張繡,他們麾下的部曲,亦屬漢末頂尖。
主打一個短小精悍。
但這還不夠,
在得到公孫續的幽州鐵騎之後,其實河南的騎兵優勢與河北相差已經不是很大了。
但兩軍交戰,一般是不會來騎兵來對騎兵的。
尤其聽說袁紹已經拉到了匈奴軍參戰,北方遊牧最擅騎射拉扯。
可謂是步兵的噩夢。
所以在大戰開始之前,如何殲滅掉袁紹的騎兵部隊。
也是李翊要重點考慮的問題。
一般來講,都是用步兵來反制騎兵。
但這非常吃技術操作,因爲袁紹也不是傻子。
如果人家看着你擺好了陣勢,肯定不會拿騎兵過來衝你。
所以李翊定下的作戰計劃,就是主動賣一個破綻給袁紹。
祭出一支敢死隊,他們必須是裝備精良的精銳部隊,並且袁紹也要知道它是一支精銳部隊。
還要讓袁紹篤信,用騎兵能夠吃掉這支精銳部隊。
那麼問題來了,
有誰麾下的部曲裝備精良,戰力出衆,最重要的是敢主動去“送死”呢?
最後一條是最關鍵的,因爲李翊如果強迫一個不願意去的人去,那最終效果肯定適得其反。
必須得是他主動請纓,敢去“赴死”的。
李翊仍舊總督河南軍事,即召各陣營將領來大堂商議。
當李翊把計劃說出來之後,果不其然,諸將請戰的情緒並不高。
倒不是說大家全都怕死。
而是這一戰,他們是有機會正常取勝的。
大家都期待着斬將立功,封侯拜將。
將來榮妻蔭子,享福快活。
誰會去當那個送死的“冤大頭”?
尤其各部將領麾下的子弟兵大多是老鄉宗族,誰又捨得送他們去赴死?
在這個時代想談犧牲精神,是十分困難的。
更別說諸將還分別來自不同的陣營,本就各懷心思。
李翊目光逡巡一圈,見衆人意興闌珊,便語重心長地說道:
“袁紹得收英雄之謀,雄踞河朔,視霸王易於覆手。”
“當此之時,不可不謂無敵於天下。”
“我河南畏其鋒芒久矣。”
“今日會集諸公於此,正欲扭轉此局。”
“此戰之後,攻守之勢將易,河北之地可期也。”
“舊時高祖曾數敗於項羽,終於垓下一戰功成。”
“若此戰能克袁紹,則韓信之功可成也。”
李翊揹着手,慷慨激昂地演說着。
“天下風起雲涌,正是英雄用武之時。”
“諸位皆乃四方名將,依吾觀之,天下英雄齊聚亦不過如此而已。”
“今欲破袁紹主力,需一隊敢死之士。”
“若爾等願爲朝廷分憂,此戰當屬頭功!”
李翊的話語擲地有聲的落在大堂內。
每一個人的臉色都微微發生變動。
這時,一將昂首挺胸走了出來。
聲如巨鍾,振聾發聵。
“末將願爲先登士,爲朝廷斬將立功!”
衆視之,乃張郃也。
張郃的主動請纓,是令所有人都想不到的。
要知道,他可是河北名將,袁紹舊臣啊。
本身出現在這裡就挺意外。
誰能想到竟會是他主動站出來,接下這最爲危險的任務?
所謂槍打出頭鳥,有人看熱鬧,有人默不作聲。
也有人出言嘲諷:
“張郃乃是袁紹舊將,今麾下部衆不在少。”
“若兩軍交戰,臨陣倒戈,則我軍將陷萬劫不復。”
“大都督切不可令張郃爲前部!”
言訖,立馬有人出聲應和。
“末將附議!”
“末將附議!”
就連孔融都忍不住走到李翊身邊,勸道:
“……先生,張郃初降,其心難測。”
“不可冒然委以重任,萬一有變,則河南軍士俱爲袁紹所害也。”
大夥兒不相信張郃其實很好理解。
畢竟他是一位降將。
你一個降將不低調也就罷了,怎麼敢在這種會議上站出來搶風頭?
尤其打的還是你的舊主。
這本身就是一件很敏感的事情。
但凡有一點政治嗅覺的人,都不可能站出來。
不過李翊倒是對張郃的主動請纓感到非常高興。
“……善!吾素聞張將軍麾下有一支大戟士,堅韌善戰。”
“未知將軍有多少人?”
張郃不假思索答,“八百人衆。”
“可以出戰否?”李翊又問。
“時刻準備着,只待都督一聲令下,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張郃向李翊抱腕一禮,朗聲說道。
“壯哉!”
“張將軍勇氣可嘉,來人!賜酒。”
李翊大喜,即命人賜酒。
張郃謝過,舉碗一飲而盡。
這種當着諸將的面賜酒,是一種至高的榮譽。
李翊此舉自是爲了嘉獎張郃,又對衆人解釋道:
“張將軍已經棄暗投明,歸順朝廷。”
“今主動請纓,諸公又何疑焉?”
“況張將軍久戰河北,對此地可謂輕車熟路,對賊軍亦是瞭如指掌。”
“依吾看來,諸公並無有如張將軍者。”
李翊對張郃予以了極高的評價。
雖然更多是爲了表揚,激勵,但也算實事求是。
因爲張郃跟隨袁紹時,本就打過一次河北,對那裡的地段熟。
如今歸順河南,無非就是再打一次河北,二刷副本罷了。
張郃也知道這是一次表明心跡的好機會,趁勢一拱手,大聲說道: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不識其主而事之,是無智也。”
“舊時張郃未能逢明主,今既已歸順朝廷,自當肝腦塗地,爲社稷赴死。”
“張郃不才,願爲反袁先鋒,盡誅河北反賊!!”
唔……
諸將無不面色一變,張郃都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大家自然沒什麼好懷疑的了。
只是覺得,郃哥你做事是不是太絕情了?
反袁就反袁吧,居然還揚言說要當反袁先鋒,甚至說要“盡誅”反賊。
河北那邊好歹是你的前同事,前老闆,大家一起共事了這麼多年。
你這做的,是不是太過絕情了?
就算是爲了表忠心,也不至於做到這個份上吧?
做的太過,大家只會覺得你這人心狠手辣,不值得共事。
好歹要做人留一線吧。
但張郃這一番表態,也的確使得沒人敢小看這人了。
李翊知張郃決心已定,即取下自己的佩劍,闊步上前,交給張郃。
“戰前,曹司空賜我倚天劍,劉將軍賜我鴛劍,陛下賜我天子劍。”
“今將軍忠勇可嘉,吾願將己之佩劍贈予將軍。”
“願將軍旗開得勝,爲我盟軍立下赫赫戰功!”
李翊也算投桃報李,當着衆人的面兒,給張郃把排面拉滿了。
張郃即單膝跪地,接過寶劍,垂淚道:
“末將定不負大都督重託!爲盟軍斬將立功!!”
事實上,
目前諸將當中,最渴望滅掉袁氏的將領就是張郃。
並不是張郃記仇,而是他太懂職場了。
五子良將中最標準的職場打工人,就屬張郃。
站在河南軍的角度看,張郃是微子去殷,韓信歸漢。
但站在河北軍的角度看,張郃是個什麼形象?
官渡大敗,河北兒郎兄弟離散,有家不能回。
在袁紹集團看來,這個鍋該由誰來背?
你總不能說讓袁紹本人,和還在當政的郭圖來背吧?
守衛烏巢的淳于瓊不管怎麼說,也是不屈而死了。
那隻能是你這兩個臨陣倒戈的叛徒,張郃、高覽來背了。
所以河北肯定會宣傳,
因爲張郃的投降,我們纔打輸了戰役。
導致兄弟離散,親友分別。
今天又調轉槍頭,領着敵人過來打我們。
一個叛徒神氣什麼!
你說這是因爲郭圖詆譭我。
是是是,你都當上滅袁先鋒了。
我們只是失去了土地和生命,而你卻被郭圖詆譭了啊。
所以張郃自己也明白,對河北軍來說,他就是一個大叛徒。
正因爲知道這一點,張郃才這麼積極的想當滅袁先鋒。
一旦讓老袁家贏了,
河南其他將領無所謂,他張郃肯定是第一個被大卸八塊。
所以當敢死隊是死,盟軍打不贏也是死。
等死,那還不如拼了!
贏了,他就是河南盟軍的英雄。
輸了,他張郃就是遺臭萬年的叛徒。
同時,張郃也非常反對河南軍繼續與河北軍相持。
李翊任何對河北軍有所妥協的舉動,張郃都反對。
他巴不得盟軍明天就開戰,最好是馬上就打起來。
因爲河北老袁家的人,上上下下都得戳他的脊樑骨。
早點兒滅袁,就少幾個人罵他。
你要是再讓袁氏在河北割據個二十年。
好傢伙,那批判他張郃的書都得出版了。
所以張郃成爲反袁激進分子合理嗎?
合理,太合理了。
他外號就叫張合理。
張郃既拜爲敢死先登將。
李翊仍覺得八百人太少了。
雖然大戟士是重步兵,但袁紹騎兵數量衆多。
尤其在滅公孫瓚後,收編了不少幽州鐵騎。
僅靠八百人還不夠。
李翊最終將目光落在了高順身上。
“高將軍,如今陷陣營訓練了多少人了?”
高順拱手答曰:
“稟都督,已有一千八百人矣。”
“可與張將軍一道否?”
李翊沉聲問。
言外之意,是讓你高順陪着張郃一起去抗袁紹的騎兵。
高順拱手答:
“願往!”
一如往常般言簡意賅。
“……善,汝便爲副將,聽從張將軍指揮。”
“喏。”
高順回到了人羣中去。
李翊倒也沒想呂布那樣,不用時剝奪高順兵權,要用時又讓高順指揮。
基本上高順的陷陣營,就是他自己訓練,自己統領。
待安排好敢死隊後,李翊又請來了陳王劉寵。
“今滅袁在即,翊誠邀大王一同北上滅袁。”
劉寵性格本就比較仗義,兼之與李翊有舊,又是爲國討賊。
故也沒有推辭,當即答應下來。
“更乞借大王蹶張士一用!”
“……善,既是郯侯相請,孤便將那三千蹶張士一併帶上前線。”
“只是兵士帶走,陳地空虛,只恐宵小之徒驚擾陛下。”
李翊忙道:
“此易事耳,吾留一軍,駐守陳地。”
“保守宵小不敢進犯,天子安然無虞。”
劉寵這才放下心來,將他那經營了許多年的蹶張士盡數帶進了盟軍中來。
這也是李翊的真正意圖。
劉寵的蹶張士不單單是訓練有素,更重要的是裝備也極其精良。
每名士兵都配有強弓硬弩,絲毫不遜色於袁紹的先登營。
但與之不同的是,土山一戰,袁紹先登營損失殆盡。
若論遠程打擊,河北軍又要被河南軍壓一頭了。
待所有軍馬,皆已齊備之後,李翊正式請示朝廷。
請求掛帥出征。
臨行前,劉備向李翊叮囑道:
“昔楚軍與漢軍決於垓下,高祖與諸侯兵並三十萬衆,共擊楚軍。”
“當此時,高祖將指揮權盡數交予淮陰侯。”
“淮陰侯將三十萬兵,攻之,大敗項羽於垓下。”
“今子玉亦將諸侯之兵,北擊袁紹。”
“只是不同於垓下一役,漢軍多,楚軍少。”
“今我河南軍少,河北軍衆,子玉當小心謹慎。”
“若能成功,則殊於淮陰侯矣。”
李翊拱手拜道:
“請主公放心,大丈夫既領重任。”
“自當效死,以報殊遇。”
劉備再三叮囑,然後親自送別李翊大軍北上。
天子劉協,會同文武百官,一齊出城,送別大軍出發。
大家都知道此戰意味着什麼,即使是朝廷中樞也得把牌面拉滿。
李翊親提四萬大軍北上。
這其中還包括了公孫續的幽州騎、呂布的幷州騎、張繡的涼州騎。
三類騎兵,剛好是漢末戰力最強的兵團。
饒是如此,李翊也沒打算用這支騎兵來跟袁紹的騎兵部隊硬碰硬。
他依然是採取原來的作戰計劃,先殲滅袁紹的騎兵部隊。
然後便是我軍騎兵大顯神威的時候。
一旦袁紹沒了騎兵作掩護,又沒有足夠的遠程火力壓制騎兵衝鋒。
那麼縱使袁紹有十萬大軍,呂布等騎兵也能輕易撕開他們的防線。
決戰地點,李翊選擇了黃河邊。
因爲此戰的戰略目標很明確,就是殲滅袁紹的主力部隊。
袁紹爲了殊死一搏,幾乎是釜底抽薪,動員了河北剩下的兵員極限。
再多徵調,就會激起大量民變了。
因爲兵馬多的壞處,就是用到的民夫也多。
算上後勤民夫,說袁紹動用了四十萬大軍也不算吹牛了。
李翊引軍一路向北,直往鄄城而去。
佯裝是要從此渡河,襲取鄴城。
袁紹接到消息之後,即刻全軍拔營,準備出擊截住李翊的部隊。
左右或有人諫曰:
“今李翊大軍盡出,欲渡河襲鄴。”
“陳地必然空虛,不妨舉大軍去陳郡,迎取天子。”
“則李翊必引軍還,我道卻於半道擊之,則李翊可破,河南可定也!”
袁紹大怒,叱道:
“汝等小輩,豈知兵法?”
“李翊慣於用兵,我大軍在此,行速豈有李翊快耶?”
“若使其渡河襲鄴,我軍救之不及,則孤無家可歸矣。”
“曏者官渡一敗,乃彼不肯出戰,只與我軍相持。”
“故使我軍性命盡數繫於烏巢一地。”
“今彼主力盡出,我大軍以逸待勞,豈可坐失良機?”
袁紹晚年“幹大事而惜身”的性格缺點,被無限放大。
尤其在經歷了官渡一敗之後,他已不敢再用出“險招”了。
穩紮穩打,尋求決勝,這就是袁紹目前的最優解。
尤其袁軍是非常怕相持戰的,因爲他們人多嘛。
現如今李翊主動帶主力北上,袁紹怎麼可能放過這個與之正面決戰的機會。
當即,
袁紹乾綱獨斷,下令黎陽守軍全部拔營,準備出擊截住李翊的部隊。
恰逢此時,人報河套匈奴部大將烏維,奉單于呼廚泉的命令。
響應袁氏徵令,率五千匈奴騎兵過來支援。
袁紹大喜,“有此胡虜兵,我軍此戰必勝!李翊可滅矣。”
於是親自出見烏維。
別看南匈奴人在河套息養了這麼多年,但除了高級將領外,底層士兵依然不會說漢話。
這樣做的好處,就是可以防止漢人剝奪他們的兵權。
因爲言語不通,除了匈奴將領,漢人指揮不動,調度不明。
烏維的漢話已經算是比較利索的了。
一經見面,就向袁紹表達了單于呼廚泉對他老人家的敬意。
袁紹大喜,即命人賞賜金銀絹帛。
又命人烹羊宰牛,大饗軍士。
待酒足飯飽之後,大軍正式自黎陽出發。
總計有十五萬大軍。
其中十萬是袁紹收聚的官渡殘兵敗將,然後又從冀州徵調了兩萬青年。
剩餘五萬,分別來自幷州、幽州的守軍,以及此次加盟的匈奴僱傭兵。
袁紹此舉,無異於釜底抽薪,殊死一搏。
之前的官渡之戰,他尚能夠遊刃有餘。
而此次戰事,卻是不成功便成仁。
因爲本土的人力已經被壓榨到極限了。
官渡敗後,冀州已經有大量郡縣反叛。
雖然皆被袁紹平了。
然袁紹卻知,此戰不能夠再有任何差池了。
他的身體已經越來越羸弱,精神也來越來越萎靡。
但此刻,卻不得不強打精神,親自來臨陣指揮這場終極大戰。
而據上次他親自指揮,已經是八年前的事了。
十五萬袁軍迅速自黎陽出發,憑藉距離優勢。
在倉亭處下寨,截斷渡口,力求與李翊軍拼死一戰。
早有探馬報知李翊,說袁紹收聚四州之兵,又合胡虜之衆。
少說兵二三十萬,軍威浩大。
龐大的軍隊數量並沒能嚇到李翊,他知道這又是袁紹的情報系統在發力。
李翊從容不迫,提兵前進,下寨已定。
夜半時,李翊命人取來筆墨。
親自執筆,寫下書信一封。
命人送往袁紹大營處。
時值夜深,袁紹心中亦惴惴不安,不能安寢。
人報李翊有書至,袁紹即命人呈上來。
待拆開來看,其書略曰:
——本初如晤,李翊敬上。
蓋聞天命有常,惟德是輔,人心所向,惟義是從。
今天下崩離,羣雄蜂起。
吾奉天子詔令,以討不臣,志在扶漢,掃除奸佞。
公世食漢祿,世受漢恩,位列三公。
不思報國,反懷異志,割據河北,擁兵自重。
不納歲貢,侵佔漢土,殺戮漢官,屢生釁端,數違詔命。
跋扈之甚,勝於董卓、樑冀之流遠矣。
倘足有尚有悔意,當速撤兵,歸還侵地,上表請罪。
或可免刀兵之禍。
若仍負隅頑抗,吾必率虎狼之師,直搗河北,掃平叛逆,以正天威!
竊聞公母爲婢,吾妻乃袁氏嫡出,同出一支,實不忍刀兵相向。
今陳兵至此,實非吾願。
然爲天下蒼生計,不得不爲之。
公可於今夜答覆,若就此罷兵,歸回侵土,兩家仍爲秦晉之好。
如不然,可於明日來與吾決戰,願公三思!
……
袁紹看罷,勃然大怒:
“李翊乃何人,敢作此書,羞辱於孤!”
衆皆問何故,袁紹乃將傳給諸人看。
衆看畢,此書李翊看似勸和,甚至全篇都在挑釁。
尤其在攀親戚的時候,表面上說他妻子也是袁氏女。
卻又強調他妻子纔是四世三公的嫡出,你袁紹只是庶出。
雖然事實確實如此,
但李翊挑釁的意味幾乎溢於言表,袁紹平生最忌別人談及他的嫡庶出身。
看李翊的意思,是想扶正袁術這個嫡出的後裔,來接管他河北的袁氏遺產。
但袁術已經身死,他那一脈不早就成了劉備、李翊君臣的人了嗎?
“李翊如此狂妄,公可速擊之!”
在看完李翊的挑戰書後,營內羣情激奮,都申請明日出戰。
生擒李翊,食其肉,寢其皮。
或有人諫曰:
“李翊作此釁書,必是力在速戰。”
“恐其有備而來,袁公不可不慎。”
袁紹怒斥道:
“彼有備而來,孤又豈會坐以待斃?”
“曏者官渡一役,彼與我相持半年,河北軍民困苦不堪。”
“今難得有機會正面決戰,孤豈能坐失如此良機?”
李翊力求速戰,袁紹又哪裡拖得起?
十萬大軍,至少需要三十萬民夫供養。
他這十五萬大軍,要動用的民夫就更多了。
再像官渡之戰那樣拖個半年,那袁紹就不用打了。
當即袁紹接下了李翊的戰書,相約明日決戰。
次日,清晨。
兩軍相對,各成陣勢。
李翊引諸將出陣,袁紹率河北諸將來迎。
李翊高聲喊道:
“袁公計窮力盡,官渡一役,已顯疲態。”
“今何不尚思早降,反聚螻蟻之兵前來抗我。”
“須知吾視百萬大軍如草芥耳,願袁公早早罷兵。”
“否則刀臨項上,悔之無及!”
袁紹怒極反笑,揚鞭罵道:
“黃口小兒,聞名不過幾年,便敢發此大言。”
“舊時董卓權傾朝野,視天下英雄於無物,徒忌孤耳。”
“孤舉全晉之地,北有勁弓胡馬,南阻白渠黃河。”
“地方二千里,擁兵百萬。”
“縱橫一世,天下無敵。”
“孤欲殺汝,如殺鼠雀耳。”
“念在汝亦爲孤侄女婿份上,恕你年少無知之罪。”
“可速速倒戈卸甲,以禮來降。”
“孤本與汝同爲一家,念你有才,待吾升騰之後,於你必有重用!”
李翊嘴角微微翹起,露出一抹冷笑。
袁紹的大餅畫的着實不小。
須知他的名爵已經到了大將軍了。
這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
袁紹卻說將來升騰,那他還能往哪升騰?
“……哈哈哈,多謝袁公美意。”
“然兄弟尚不能相容,能容我這一支遠親否?”
“今吾提大軍來此,正欲弔民伐罪。”
“公可早降,免受戰敗之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