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八月秋風,大雁南飛。

轉眼已經是襄南八月,潮陽雖在南坡,到了八月也見秋意。潮陽產菊,潮陽菊品種繁多色澤豔麗,更有“綠玉”一品冠絕天下。潮陽菊向來都是貢品,後宮侍菊的宮人盡皆出於潮陽,此地家家養菊,到了八月戶戶花開爭奇鬥豔。原本潮陽八月要舉行鬥菊大會,多少人千山萬水來此只爲看那三天的滿街菊花。水影有一次聽花子夜說起服禮前環遊天下經過潮陽正好趕上花會,說起那滿街花開的盛狀,這帝王人家的孩子都一臉不捨,聽得她說不出的羨慕,那人見她憧憬的模樣笑吟吟道:“哪一日閒下來我帶你去看。”

想到這裡水影嘆了口氣,這個“哪一日”終於是到了,八月秋風,行走在潮陽縣中,目光所及檐下牆頭一盆盆的菊花,有些初放,有些還在含苞。然而她的心情卻一點沒有看花的怡然,倒是一如秋風,肅殺之氣。

潮陽縣已經快要抵抗不住了。這幾天每日都聽到山賊在城外吶喊,也衝了幾次城,雖然叫守城官兵們打退,可小小一個潮陽,又不是軍事重鎮,能有多少人。三班衙役加上各種吃點官飯的人加起來也不過三四百人,而且兵器不足,鬥志低下。水影和洛西城期間又到縣衙去了兩次,見他們都是那個文書,每一次總是唉聲嘆氣,說什麼潮陽縣無兵可調,說什麼小人一條狗命,生死都不要緊,可王傅和洛書記就不一樣了,然而那羣山賊偏偏鐵了心要抓王傅。爲了佐證所謂的“鐵了心”,那人還壓低聲音說:“據說山賊本來不打潮陽縣,畢竟咱們知縣大人愛民如子是出了名的,就是聽說大人您在潮陽,這才……”說的時候唉聲嘆氣,洛西城聽了差點當場翻臉,簡直是豈有此理!什麼本來不攻打,照這個說法居然是他洛西城和水影兩人給潮陽引來的這場匪亂?怎麼不說襄南誘殺是他們做的更好!他身子一動手卻突然叫人抓住,一轉眼見那人投來制止的目光,本來還有點生氣,然而手叫那人悄悄握住,那柔軟溫和的觸覺,一瞬間什麼火氣都沒了,反而生出一點甜蜜。

那日出了縣衙大門,他只當水影會罵他,然而那人什麼都沒說,反而他越發的不安心,自己忍不住提起此事。水影淡淡一笑:“西城的性子比以往急了,也比以往有火氣了。”他臉上一紅,卻聽那人緩緩道:“不過,到比以往叫人喜歡。”說話間朝他看過來,一雙眼睛澄澈漂亮帶了幾分笑意:“往日的洛西城雖然號稱京城第一美少年,也就是漂亮,除漂亮別無他長,恰如一碗清水,一眼看到底。而今的洛西城,經歷了邊塞風雲,就如山谷深澗,雖然水清如許,卻叫人怎麼都看不到底,怎麼都看不夠。”說罷,嫣然一笑。他看在眼中頓時意亂情迷,幾乎要當場抓住她的手問:“那麼,如今你會不會喜歡我?”

當初,你不喜歡那個一眼看到底的洛西城,而今我已非以往,你可會喜歡我?這番話在他心中問了千回百回,這一次兩人重逢,又結伴鶴舞,一路上更是不知道多少次想問,可又怕一旦開口又是當年那樣不但不能如願,還遭一場恥笑。兩人一路行來,他覺得水影的態度已和五年前大不相同,當初只當他不存在一般,或者稍微好一點“昭彤影的人”,若沒有昭彤影在場看到他也就是微微點頭,此外在不會多看一眼。而這一次卻對他神色平和,語氣溫柔,一路上更是談天說地,對他在邊關的日子十分好奇,聽他說到興頭上的時候總是淡淡笑着。而此時居然表揚他起來,而那語氣,彷彿帶着三分鼓勵,鼓勵他一述情懷。

“西城,你說本地的知縣大人是出了什麼事,居然怎麼都看不到。”

他一愣,用了點時間才趕走滿腦子風花雪月,一時哪裡回得了正事,在那裡嗯啊了半天,那人噗嗤一笑,搖頭道:“在想些什麼?”隨即神色一正,緩緩道:“西城,這客棧我們住不長了。”

“……”

“文書說了,潮陽之所以遭難全是因爲我水影在此。你說,這個消息要是傳出去,哪個客棧容得下我這個災星?”

“不至於如此吧——”話音未落,一人行色匆匆的近來,見了兩人行禮道:“王傅,客棧掌櫃的……”

“掌櫃的想讓我們挪挪地方是不是?”

來人還沒開口,就見掌櫃的低頭哈腰的進來,連連作揖口中說的無非是我們簡陋地方招待不起朝廷高官,怠慢了丹霞司制大人就是殺了我們也嫌晚。

水影冷笑着揮揮手,對旁人道:“收拾東西搬縣衙,生意人就靠地面上的官家吃飯,別讓人家難做人。”

待衆人退下,笑吟吟轉過頭:“接下來,潮陽街頭巷尾都會傳說是丹霞司制惹來了這場禍。再往後,就會滿城都會知道人家要的只是我這個司制,只要交出水影,潮陽安然無恙。興許那個時候還會伴隨一些若是不肯,城破之後雞犬不留的說法。”

“王傅——王傅覺得那些山賊並沒有做過屠城之事?”

“他們只是要報仇,替被誘殺的人報仇,也替那些無辜慘死的鄉民報仇。這樣的人,說他們殺盡官府我信,說他們殺盡百姓,我絕對不信。”

“王傅,既然如此,我們還要住進縣衙?”

“啊,是啊——住進了縣衙就在他們眼皮底下了,不過……西城,這些天我是越來越奇怪一件事。”

“怎麼?”

“西城,你可聽說過有哪一次山賊作亂後不盡早抽身,反而爲了一個也不知道是不是存在的人將自己暴露城下。他們就真的不怕朝廷大軍撲到,到時候無險可依,豈不是自取死路?”

洛西城聞言頓時大驚失色,脫口道:“難道外面並非山賊,而是假冒山賊名義的……官兵?”

住到縣衙已經整整三天,洛西城只覺得自己每時每刻都生活在別人的監視下,不管到哪裡都能看到一些人鬼鬼祟祟在後面探頭探腦。不但他,帶來的那些士兵護衛也都怒火沖天,唯獨官職最高的那個一臉既來之則安之的表情,壓制的手下也只能跟着忍。

這一日用過午飯她突然對西城說:“悶了好幾天想出去走走。”兩人繞着潮陽縣熱鬧的街道轉了一圈,事態的發展果然就是幾天前預料的那樣。和人談起圍城之事,說話的人一臉義憤“咱們潮陽縣就是被那個狗官害苦了。那些個狗官不但做出誘殺的事情,還躲在我們潮陽縣不敢出去,要是讓我知道是哪一個啊——哼哼”。最後那個冷笑威脅意味十足,水影笑了笑:“難道要把司制抓住了獻給山賊?”

“有什麼不可以?”

“這是違反律法的。如此對待朝廷命官,日後怪罪起來可沒有大家的好果子吃。”

“哼,不過就是殺頭。等山賊衝進來,見一個殺一個,照樣活不了。”

“是啊——”她淺笑。

西城心中一動,微笑道:“怎麼就那麼確定司制一定在潮陽城中?”

那人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湊到他面前:“你們還沒聽說?那狗官就在潮陽縣衙中躲着。”

被人罵“狗官”的人朝西城看看,兩人隨即走開,過了一會兒水影嘆一口氣:“原來我在丹霞的官聲如此之差。”西城一笑:“您在丹霞才幾天啊,就算天天刮地皮也來不及刮出‘狗官’的名聲。”

“不錯,所以呢,到底是什麼人在潮陽縣散佈我是狗官的名聲。此外,此地的書吏又是什麼角色,不但要自己父母官的命,還要我這個四位司制的命。”

洛西城淡淡道:“要知縣的命沒錯,若是要王傅您的命,我看未必。”

“哦?”

“王傅那日對我說,城外的未必是山賊。我覺得不至於,不管什麼人膽子還沒大到這個地步,襄南匪事做不了假,這羣人要報仇眼睛都紅了,倘若聽到有人假冒他們的名義作亂,這些人還不翻了,哪能讓假冒的人圍潮陽圍了半個月。”

“嗯,那西城怎麼看?”

“王傅說得對,從潮陽縣的形勢來看,縣令是早已被架空了,至於爲何如此。我打聽過,當地官府的聲譽極好,直到如今人人還都說衙門是爲老百姓辦事的,處事公正、愛民如子。所以說那些人不是爲了錢,西城斗膽猜測,縣令之所以被架空甚至生死不明,就是爲了王傅您。”

“哦——西城,這件事未免太巧了罷。你想,若是襄南那位知縣不作出誘殺之事,此地山賊何以大膽到燒州府殺州官,圍困潮陽要用我這個司制的性命祭奠亡靈?倘若沒有潮陽被圍,或者我早那麼五六天過了潮陽,就算是困住了知縣奪得此地實權,又能奈我何?倘若要暗殺,西城,這些天他們早可以下手了不是?”

“王傅,若是從頭到底都在某些人的運作之內呢?比如,教唆那位知縣大人誘殺山賊頭領?”看看身邊人沒有當場變色,心中有了幾分底,繼續道:“倘若沒有人通風報信,那些山賊怎能知道王傅在潮陽,恐怕衛方大人、正親王殿下都不能知道的如此清楚。王傅說的對,這件事的確巧,可從頭到底未免巧合的太多了一點吧。”

“西城——”她腳步一停,轉過頭來望定他:“不容易啊,西城。”

“王傅心中早已有底了吧?西城賣弄了。”

“我是有所想法,可要說有底卻做不到,既然西城你也這般覺得,那就八九不離十了。”

“破城之時,殺知縣,囚王傅,一切均可推到山賊頭上。王傅當初說他們看不上西城這條命,我倒覺得,他們看不上西城這麼個人,這條命自然也不用留着了。”

“是啊,照着他們的本子唱下去,必然使這個結局,不過——”她忽然一笑:“咱們不見得非要唱下去,是不是?”

“王傅果然成竹在胸,卻叫西城日夜難安。”

“西城,你看看我們身後是什麼東西?”

他一回頭,正見一隻腦袋縮到牆角後頭,冷冷一笑:“一條惡狗。”

“潮陽城門一日緊縮,我們就是網中之魚,逃不出;然而山賊一天不進潮陽城,逍尹就是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我不利。”

“王傅是說要守住城池?王傅,潮陽雖彈丸之地,到底城高十丈糧草充沛,若是守城的權在我們手中,未必就擊不退幾個山賊。只要多拖延上幾天,正親王殿下一定會派兵。”

“不行,這城不能守。”扭過頭,裝着沒看到對方眼中震驚和疑問的神色,心道“你哪裡知道,我怕的就是時間拖長了花子夜會不顧一切發兵潮陽。”

“王傅的意思是?”

“潮陽城內是一個僵局,咱們雙方都在等這個局打破的那天,也就是——破城之日。只不過,我不想跟着他們的劇本往下唱了,這個局咱們自己來打破,西城,你明白麼?”

“您是要……”冷汗頓時冒了出來,怔怔看着眼前人。

“不錯,我要破城。”

夜靜更深,圍城之下潮陽縣衙後院依舊寧靜平和,縣衙書房窗臺上、桌案上都放着菊花,其中一品空谷清泉的白菊正當盛開。當下桌前坐得不是潮陽縣令而是書吏逍尹,一手拿茶杯,一手拿着手下呈上來的紙條,臉上帶一點笑容,待幾張條子一一看完往蠟燭上一晃,隨手丟到腳邊的銅盆中,轉一下頭道:“王傅作了些什麼?”

“就是條子上寫的,沒別的。”

“王傅真是好心情,山賊圍城聲言要取她性命,還能帶着美人兒閒逛。剩下的人呢?”

“都在房中,和前兩天一樣。”

“這些人都是好涵養。”說着微微一笑:“盯緊了,出了什麼事你們知道後果。”

幾人對看一眼,低頭道:“屬下明白。”

逍尹繼續將杯子在手上轉來轉去,過了一會兒又道:“王傅這些日子在街上和人說的都是些什麼話?”

此話出口幾個人都傻了眼,互相看來看去,好半天一個小頭目喃喃道:“這個,這個小的們沒問。”

“混帳!我不是要你們留意他們的一舉一動麼?”

“這……那兩人並沒有和什麼奇怪的人說過話,都是街頭巷尾、茶館酒肆順口一問罷了,那些人確確實實都是咱們潮陽的百姓。前兩天小的也打聽過,就是問當地父母官的官聲如何,又問山賊到底怎樣,全都是些閒話。”

逍尹這才點點頭,可也不知道爲什麼多少覺得不滿意,好像漏掉了一點什麼,皺着眉將手中的杯子轉的更快。這麼過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房中還站了一羣人,當即揮揮手叫他們出去。幾個人都呼了一口氣忙着往外走,只有一個人平素就是逍尹的心腹,見他雙眉緊鎖心事重重,偏偏就留了下來,湊上前低聲道:“您心中有事?”

“啊——”逍尹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沒什麼,捉摸接下來怎麼辦。”

“您不是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麼,如今既有山賊又有十丈城牆,那幾個人就是插了翅膀也飛不出去,您寬寬心。”

“不到最後一刻我是安不了心得,這件事後主子在丹霞三年的心血廢了大半,若是我們做不好,嘿嘿——”

那人聽了全身一顫,低聲道:“大人,您說主子爲什麼非要活的,而且還不能傷了一絲半點,這是什麼意思?”

逍尹臉一沉:“主子下令,我們執行就是,哪裡那麼多說話。”

那人又是一個激靈,倒抽一口冷氣,過了好半晌見逍尹沒有繼續翻臉,這才道:“大人,到時候剩下那些人怎麼辦?”

“殺。”

“一個不剩?”

“不錯——慢着,” 逍尹突然想到有一次聽到那人對旁邊人說“洛西城快要回京了,當初的京城第一美少年不知風采依舊否”,當下心念一動,他雖然幫那人做事,可他只能算是外層,莫說親近,見着一次都萬般不易,只聽那人的心腹提過說主子喜好美人,心想不管怎樣把洛西城留下獻上去總不會錯,到時候要殺要收任憑主子的意思。想到這裡吩咐道:“洛西城不殺。和王傅一樣,不許傷着他,但也不能叫他們互相見着。”

這心腹應了,逍尹這才覺得稍微放心一點,心事一放下就覺得有點累了,看看沙漏已經快三更,當下呼一口氣起身要回房。這身子剛剛擡起那麼一點,就聽外面腳步聲響,片刻之間一人飛奔進來。逍尹一看他的裝扮就暗叫“不好”,原來來得不是縣衙的捕快,而是巡城司馬,進得房來連行禮都忘了,直着嗓子道:“不好了,山賊殺進來了!”

逍尹聞言是大驚失色,身子連着晃了兩晃,手在桌沿上一搭,這才穩住身形,劈頭道:“爲何如此,城怎麼失的?”

“小人也不知道,半個時辰前小人正在城頭上巡視,突然東門的弟兄來報說城裡來了一羣人個個拿着武器,到東門外見人就殺。小的慌忙帶人去看,可是……可是還是晚了一步,那些人已把東門的弟兄殺傷了大半,城門也叫他們打開了!大人,這一定是城裡有山賊的同黨……”

逍尹聽了前半段就覺得腦子裡嗡的一聲亂成一團,至於他後面說些什麼壓根沒聽到,腦子快速轉動想的只有一件事“怎麼會如此,怎麼會如此?”這麼句話在腦子裡轉了十來回後突然想起一件事,逍尹也顧不上那巡城司馬還在那裡嘀咕,對着旁邊的心腹道:“快去看看那羣人在不在——”見那人一個遲疑,一聲吼:“快去!”

片刻之後那心腹飛奔進來,逍尹見他臉色煞白已經知道了八九成,果然那人開口就道:“不見了,所有的人都不見了——”

逍尹往後一倒跌坐在椅子裡,心道:“完了,百密一疏,這下完了。”

潮陽城門一開並沒有想象中那樣外面的山賊頓時蜂擁而入,相反,有那麼一段時間城裡城外都死一般的寧靜。守城的官兵是嚇壞了,而城外的人這一夜根本沒有攻城,哪裡想得到有人會從城內將門打開。就這麼一段間歇,就聽街角馬蹄聲響,二十來匹馬飛馳而來,那羣殺官兵開城門的人衝上去各自牽住一匹飛身上馬,一隊人向外就衝。當時若是有人在那裡指揮,官兵原可以稱着對方上馬這陣亂奪回城門。這羣人武藝雖高,畢竟人少,只要關上城門官兵一哄而上,對方只有等死的分。

然而剛剛那一場事出突然,那些人武藝高下手狠,刀刀致命。尤其是爲首的一個,用的是劍,劍劍取咽喉,一劍一個,所到之處轉眼就倒下一片。那些巡城官兵哪裡見過這樣的陣仗,一個個嚇得魂不附體。城門一開,那頭目飛奔着去報信,一見長官跑了,剩下的誰還肯賣命,頓時四散而逃。

這二十多個人出了城本該往山上跑,可跑出半里地方向一轉朝着山賊的營地撲去。此時逍尹帶着手下已經趕到城頭,東門邊兩個頭目帶着士兵再度關上城門。逍尹等人在城頭看到那一情景,旁人都當那些本來就是山賊的內應也不覺得奇怪,唯獨他是大吃一驚,心道這又玩的什麼花樣。一邊他那心腹人低聲道:“要不要追?”

“追……對,傳令點齊人馬開城門,我親自帶隊追。”

守城的總兵一聽大驚失色,上前道:“慢着!”

“幹什麼?”

“我們只有幾百人,外面有幾千山賊,靠着城牆都吃力,這一出城不是去送死麼。”

“那就眼睜睜看那羣人殺了弟兄揚長而去?”

“城不失就是萬幸,追之何益?”

“不出去就守得住城了?”他臉色陰沉:“又一股內應就難免沒有第二股,與其死守不如出城一戰。他們人雖多畢竟是草寇,你們一個個吃朝廷俸祿都吃到哪裡去了,貪生怕死!”

總兵臉色也極其難看,原來這兩人就守城還是出戰一直都有矛盾。逍尹力主出戰,總兵堅持守城,兩人爲此一度鬧得不可開交。最後到底是掌握兵馬的人有說話權力,逍尹也退了一步,於是堅守至此。此夜城內突然有人發難,總兵心中也頗爲惱火,可他負責守城卻出了這種大事,心想往後問起來性命都不見得能保住,對着逍尹得氣焰也就有些退縮。再加上旁邊的衙役們異口同聲地附和,總兵咬咬牙說一聲“好——”傳令點兵。半個時辰後城門再度打開,逍尹一馬當先領着三百餘人喊殺着衝向匪營。

總兵沒有跟着出城,一見逍尹出城城門關好,向兩個手下吩咐了幾句當即下了城騎上馬帶着十來個馬軍朝縣衙方向飛奔。此時縣衙裡面反而沒什麼人了,衙役捕快都叫逍尹調走,只留下一些奴僕侍從正急得團團轉,收拾包裹的有,牽馬匹找兵器的有,見了總兵那些人稍微有一些安慰,聚攏上來問情景。那總兵大聲道:“知縣大人何在?”

幾個奴僕對看幾眼。一人道:“大人那院子沒動靜,大概還睡着。”

“帶我去!”

幾人又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遲疑道:“大人說了養病不見外人,除了書吏誰也不見,就連我們都好久沒見到過大人了。”

總兵劍眉倒豎,喝道:“這是什麼時候了還說這個,帶我去——”說話間一把拉過一個男僕,佩刀出鞘往他脖子上一橫:“你帶是不帶!”

一行人穿過花園,後面有一個單獨院落,用牆圍着,看牆磚顏色是新砌沒多久的。水影等人住到縣衙後也問起過這院子,說是知縣生病後要一個地方靜養,讓人把原先一些房子改建了一下加上一道牆,就住在裡面養病,誰也不見。門口有兩個僕人打扮得青年守着,見了總兵手臂一張:“站住,大人睡了!”

總兵一聲冷笑喝道:“兄弟們,抄傢伙,誰敢阻攔殺無赦!”

說話間打開兩人就往裡闖,這一進去再無阻攔,也不知道是本來就沒有什麼人呢還是今晚事變都被調走了。總兵看準主屋的位置跑過去也不敲門,一腳踢開,大聲道:“大人,源沈求見,大人——”叫了兩聲沒聽到任何動靜,一邊一個士兵拿着火把上來一照,就見房中空空蕩蕩哪裡有什麼人。這士兵說了聲:“大人走開了,我們去找。”那名喚源沈的總兵叫了聲“慢”,拿過他手中火把進房細看,就見牀上帳子掛在鉤上,被子枕頭放得整整齊齊,又上前摸一下牀觸手處是涼的,就知道這房子根本沒有人住。源沈頓時怒火上衝轉出來一把抓住帶路人的領子拉到面前:“大人呢,你們把知縣大人弄到什麼地方去了!”

潮陽城外,逍尹帶着三百多人,二十來匹馬,其它都是步行,呼喝着朝山賊營地撲去。這夜月光明亮,加上三百多人火把高舉,四下裡皆看得清清楚楚。本來衆人都以爲衝出半里地就能看到山賊那裡亮兵馬列隊,哪裡想到衝出了兩裡地那邊還是一片寧靜。

這些人在距城三裡多的地方紮營,原本就是些種地的農民,自然比不過正規軍,說是營盤也不過是些帳篷,山上山下都有,不成規矩。

這些人出來的時候憑着一股氣,到了這個時候反而害怕起來,逍尹也放慢了速度,幾個人便說:“您看這情景實在是古怪啊,會不會早有準備設了埋伏?”

逍尹挑眉道:“如今就是龍潭虎穴也要去闖。”

“這是爲什麼?”

逍尹突然嘆了口氣:“知縣大人叫那夥內應劫走了。”

“什麼!”

“剛剛得信我就去報告知縣大人,哪裡想到房裡一個人都沒有,僕人們被殺了一地。”

此話一出,幾個人心道“原來如此,難怪逍尹不顧一切要出城。”這位潮陽知縣官聲極好,那幾個人聽了此話都是怒火高衝,便有一人高聲道:“弟兄們,山賊抓了知縣大人,今晚我們拼了!”

一呼百應,殺聲頓起。

遍在此時原本一片安靜的營盤突然一聲響箭劃破天空,頓時燈籠火把亮成一片,就見一里地外一羣人陣勢嚴整,當前是一個年輕女子,白衣白袍,胯下胭脂馬斜背一把梨花弓。

逍尹等人都是一驚,不由自主地停下,兩隊人馬相距半里,但見那女子策馬上前,距離三十步外停住,大聲道:“我是丹霞司制水影,此間頭領已經向我投降,潮陽再無危險,你們都回去吧。”

逍尹眉一挑回身道:“這是山賊挾持了司制故意哄騙我們的,不要相信,給我衝——”

“慢着!”那女子手一揮:“你們看這是什麼人!”

後面上來兩人,架着一個五花大綁的青年男子推到營前,衆人定睛一看都是“啊——”的一聲叫,那人正是銖殺州官、圍困潮陽的襄南匪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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