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瑾言自嘲的冷笑。
她的人生,從兩年前入獄開始就掌控在嚴邵安的設計之下,現在呢,她還未從那個局裡跳出來,又多了一個人來對她的人生指手劃腳麼?
她自己的人生,她憑什麼不能隨心所欲。
“你當知道,這次的事有楊國慶在上面壓着,沒有過硬的權利,你不可能脫身。”將她的沉默看在眼底,周明遠很睿智的點出問題所在,又只是點到爲止,並不多說。
關瑾言心中屈辱難耐,嘴角凝起冷笑,“說說你的條件,”
性命當前,就算再屈辱又如何,她還未從嚴邵安那裡討得一個真相,怎甘心就此赴死?
倒是個聰明人。
識時務者爲俊傑,大丈夫亦能屈能伸,何況小女子?
心中讚賞,周明遠接着說,“我的條件很簡單,這次我保你無恙,至於你,只需答應我一件事……”
審訊室外的走廊。
周正勳和所長兩人站着,對於所長來說,面前這尊也是大佛,自然不敢怠慢,全程陪着笑,偏偏身邊這個周正勳始終板着臉,他笑的都快抽筋了,也沒見周正勳脣角動一動。
周正勳是無論如何也笑不出來,他接到齊飛揚的電話就直奔回老宅子請了爺爺,就想着救出關瑾言,爺爺雖答應和他走這一趟,卻並未明說是否肯救關瑾言。
是以,他在擔心。
兩人在裡面呆了那麼久,到底說了什麼?
便是在這時,門突然從裡面打開。
周明遠拄着柺杖出來,周正勳下意識搶前一步,緊張的看着他。
“走吧,”
周明遠不疾不徐,越過周正勳就走。
就這樣?
那關瑾言……
周正勳心中着急,一邊回頭看審訊室的關瑾言,一邊拔腿去追周明遠,“爺爺,”
他拽住周明遠。
周明遠停下,矍鑠的視線帶着威嚴慢吞吞從周正勳的手指往下,定在周正勳的臉上,濃眉一點點挑起,“還有何事?”
“關瑾言,”周正勳提醒。
只看周明遠視線又掃過跟在後面的所長,聲音不疾不徐又不失威嚴的開口,“劉所長,裡面那個女人跟我還有未解的矛盾,算是給我一個薄面,人押在你這裡,你務必給我看好嘍,若是出了什麼差池,我拿你是問!”
所長這邊早嚇得兩腿發軟,聞言是立即點頭。
“老首長放心,我一定看好人,一定看好,”
所長想的倒是也簡單,楊國慶是局長,周明遠是老首長,兩個都讓他看好關瑾言,他老老實實把人看好就是了,反正一個女人被關在審訊室裡,難道還會插翅飛了不成?
“行了,走吧,”
周明遠手臂一甩,將周正勳甩開,篤着柺杖,速度很快的走了。
看着他走遠,周正勳擰着劍眉,欲言又止的回頭看了眼,眸中浮現掙扎,片刻之後,舉步跟上週明遠。
所長又弓着腰,一路將兩人送到外面,又親眼目送他們上車,直到車子走遠,他才慢慢直起腰身,捶着僵硬的腰,咧着嘴角抽氣,簡直晦氣,這一天招待大領導,沒個消停!
眼看着這都半夜了,還能不能讓他回家和老婆溫存溫存了。
摁着腰趔趄着走回警局。
也罷,既然關瑾言這麼重要,他總要安排幾個得力的人好好看着,千萬別出了差錯。
想了想,還是不放心,趔趄着走到審訊室,開門看了眼,關瑾言好好的坐在椅子裡,身板挺的筆直,兩眼看着面前的桌子,顯得很平靜,沒有絲毫異動的跡象。
他倒是又放心了,拉上門離開。
聽見關門的聲音。
關瑾言整個緊繃的身體跟着鬆懈下來,身體軟軟的靠在椅子裡。
周明遠讓她安心在裡面等消息,他會把她救出去,卻又不告訴怎麼救,不知爲何,她總覺得不安。
楊國慶聯合嚴家的勢力不容小覷,不知道周明遠會從何下手。
想來,也是煩躁極了。
然,這一次若能真的出去,她定要斬斷從前,翻開新的人生篇章。
……
“所長,不好了,楊局安排人提審關瑾言,”
劉所長剛剛回到辦公室,喝了口熱茶,舒舒服服的在沙發裡窩了會,這還沒完全放鬆下來呢,外面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跟着又是大呼小叫,他好不容易培養的愜意登時消失的乾乾淨淨,一骨碌從椅子裡站起來,拍着桌子就要罵人。
“哪個不長眼的,吵什麼吵,”
“所長,”警官推門進來,急匆匆跑到他桌子前,“楊局派了人來提審關瑾言,”
“讓他們把人帶走,省的擱這我提心吊膽的,”劉所長摸着下顎,顯然沒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這可把底下的人給急壞了,“所長,你是不是忘了,就剛剛,”
“剛剛怎麼了,”
“老首長,”底下的人手舞足蹈,只差沒高聲喊出周明遠的名諱。
劉所長倒是恍然,伸手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給忙忘了!”
剛剛老首長可交代讓他務必看好關瑾言,這兩個領導都要關瑾言,他夾在中間,可該怎麼辦?
叉着腰,他來回在辦公室踱步,“快替我想想辦法,這可如何是好?”
“這個,”底下的警官也是一臉爲難,“兩邊都得罪不起,”
“人到哪了?”劉所長這頭唉,感覺是要炸開了。
“已經到門口了,這會子估計已經進來了,”
“還等什麼,快跟我一道攔着去,”
急匆匆的,劉所長撒腿就朝外面跑,這兩方勢力他是哪個都不敢得罪,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緊趕慢趕從辦公室出來,楊國慶安排過來的三個人已經快到審訊室門口,劉所長提着一口氣奔過來,“留步,諸位請留步,”
那三人皆身穿警服,聽到劉所長的聲音,只落在最後的一人回頭看了眼,走在前面兩人根本不爲所動,直接推開審訊室的門。
門“譁”一聲打開。
沉思中的關瑾言被驚醒,驀地擡頭,對上來人陰鷙的視線,沒來由的,她就是知道這幾個是楊國慶派過來的人,桌子底下的雙手暗暗攥緊,她很快進入防備的狀態。
這三人,來者不善,她不得不防!
“留步,留步,”
匆匆跑來,劉所長跑的是上氣不接下氣,擠進審訊室站好,人還在呼呼喘着粗氣,“敢問你們三個冒然闖入警局,所爲何事?”
爲首的男人橫他一眼,拿出一封蓋着楊國慶私章的文件,“楊局的命令,連夜提審嫌犯關瑾言,”
劉所長心裡發虛,摸了把額頭的冷汗,陪着笑,“既然是楊局的命令,那好說好說,三位遠道而來,不如先到辦公室喝杯茶,稍作歇息,稍作歇息,”
“不必了!”
來人卻是不領情,直接推開劉所長,“楊局的命令我們不敢耽誤,劉所長若再要阻攔,只怕也不好向楊局交代,知趣的,你就配合我們公務,否則的話,你就是瀆職罪!”
劉所長額頭的汗掉的更兇了,哪裡還敢再多說什麼,可老首長那邊又不好交代,一時這糾結的心情,一邊給跟過來的手下使眼色,一邊朝關瑾言看。
那眼神,分明就幾個字。
你自求多福。
將整個過程看在眼中,關瑾言心裡有數,今天憑劉所長是不可能攔住這三個人,可週明遠信誓旦旦向她保證會救她,如果她連今夜都不能安然度過,他還談什麼救她?
心中也是不安。
“關瑾言,走吧,”
爲首的那人成功解決掉劉所長,直接走到關瑾言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故意說,“楊局讓我轉告你,只要你肯說實話,他一定會查清事實,還你清白,畢竟,你父親爲警局做了不少貢獻。”
關瑾言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是在提醒她別忘了,她和楊國慶之前的約定。
她自然要聽話的點頭,“楊局深明大義,我明白的,”
對於她的“乖順”,對方顯然很滿意。
“那就請吧,”
關瑾言心亂如麻,此刻也只能硬着頭皮面對,“有勞了,”
說罷,腳下並未動作。
那人劍眉一挑,不怒自威,“請——”
再無法拖延,關瑾言慢慢挪着腳步朝外面走,經過劉所長身邊的時候深深看了他一眼,劉所長一臉的汗,好似從水裡撈起來一般,對上她的視線,卻是慌亂的轉開臉。
關瑾言也不敢多看,繞過劉所長走出審訊室。
身後,那三人亦步亦趨跟着。
從警局走出去的每一步,關瑾言都邁的格外沉重。
她太清楚了,自己是在走向一條赴死的路。
只是她心中仍存了期待,就算不相信周明遠,她也應該相信周正勳,周正勳不會害她。
儘管,她之前相信的成巍,或者後來相信的嚴邵安,都騙了她。
一步接着一步,很快警局大門就在眼前,她看到警局臺階下停着那輛警車,警車並未熄火,顯然就是用來押送她的那輛,而遠處則是一片濃稠的深黑,身後跟着三個健壯的警察。
她逃無可逃!
絕望的閉了閉眼睛,她用力做了個深呼吸,然後,一步一步走下臺階。
夜,靜悄悄的,沒有任何可能的異動。
倒是身後兩個警察躥到前面,一前一後坐進警車。
“上車吧,”
關瑾言被安置在警車後座中間的位置,一左一右坐着兩名警察,不苟言笑的兩人,兩隻手搭在膝蓋,雙目平視前方,關瑾言坐在中間,連呼吸都變得窒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