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沒有想到,新年的第一天蔣家人是在醫院過的。正功和吳嬸子準備給蔣玥的壓歲錢還原封不動的在手裡,而蔣玥已經躺在醫院的急救室。
關瑾言無比自責,如果昨天晚上她陪着蔣玥,是不是就不會發生今天的事。
可結果,遠比他們想象的更殘忍。
醫生從手術室出來,目光一圈掃過他們三個人,斥罵,“你們三個怎麼回事,三個人看着一個,怎麼還會讓她有機會服毒自盡,她有求死的心難道你們家屬都不知道嗎?”
嚴厲的質問讓三人啞然無聲。
可更意外的還是醫生的話,蔣玥竟然不是病發暈倒,而是……服毒自盡?
“這不可能的,小玥她,”蔣正功是無論如何也不願相信,怎麼會呢?
昨天晚上一家人還好好的,少堂回來陪小玥過年,一起守歲,還一起放煙花,小玥她怎麼會……
“聞少堂呢?”蔣正功終於發現從早上醒來就沒看到聞少堂。
“不知道呀,好像起來就沒看見他,”吳嬸子他們昨天夜裡都睡得早,都以爲聞少堂陪着蔣玥一起睡了,根本不知道聞少堂半夜離開的事。
知情的只有關瑾言,可現在蔣玥昏迷着,她能說什麼呢?
大概不管說什麼都只會讓蔣正功怪罪於聞少堂。
“那蔣玥現在怎麼樣?”她只能轉移話題。
醫生看她一眼,大概氣也消了不少,“幸好送來的及時,經過手術已經沒事了,不過你們家屬必須小心,病人有輕生的念頭,這次不成功很可能還有下一次,你們要當心。”
囑咐完,醫生又看了看他們三個,搖着頭走了。
“怎麼會,小玥她怎麼會?”蔣正功依舊不敢相信的搖着頭,怎麼也無法相信,他的女兒怎麼會有輕生的念頭,難道她連他這個父親也不要了嗎?
踉蹌着退後一步,蔣正功的表情十分痛苦。
關瑾言擔心的過去扶他,“伯父,你要撐住。”
“小玥她不要我這個父親了,她怎麼能這麼狠心丟下我,我,”推開她的手,蔣正功一步一步踉蹌着走遠了,佝僂的背影蒼老的讓人無法直視。
關瑾言忍着酸楚,實在不放心讓這樣精神狀態的蔣正功獨自回家,便吩咐吳嬸子,“你陪伯父回去,順便幫蔣玥收拾點衣服和日用品過來,我留在醫院。”
吳嬸子正有些六神無主,看關瑾言這樣冷靜,立即順從的點頭,“那好,我先回去,小姐就拜託給你了。二·八·中·文·網”
“放心吧,你……”看了眼蔣正功的背影,關瑾言再三交代,“你多看着點伯父。”
她只怕蔣玥這邊沒好,蔣正功又受不了打擊倒下,那事情就真的麻煩了。
“好,好,”吳嬸子答應着,飛快追上蔣正功走了。
打發了他們,關瑾言獨自站在急診室走廊,剛剛強撐着並不覺得,現在算是徹底感覺到無力,蔣正功和吳嬸子不明白其中的緣由,可她只是細細一想就明白了。
昨天夜裡……
或許她和聞少堂都以爲蔣玥已經睡了,可其實呢,蔣玥根本沒睡着,她知道勸不住聞少堂,所以,寧願犧牲自己。
天!
她撫着額頭來回在走廊踱步,爲什麼,爲什麼兩個相愛的人會走到這一步?
抓出手機,想要找人分享她此刻的心情,可翻遍了通訊錄卻發現根本沒有適合的人,大年初一,都是忙着拜年歡天喜地的時候,誰會有空聽她訴說這些煩惱?
“讓讓,”護士推着移動病牀出來,關瑾言回頭一看是蔣玥出來了,趕緊放下手機,迅速來到病牀前。
“病人還沒醒,考慮到她有輕生的跡象,身邊不能缺人,你儘量陪着她。”護士離開的時候叮囑她。
關瑾言答應着,俯頭看蔣玥。
本來就因爲病痛折磨而消瘦的女子,又經歷這一次的折騰,臉色早已慘白,安安靜靜的躺着,長長的睫毛垂下,像是蝶翼安靜的棲息着。
看着這樣的蔣玥,關瑾言也怕了,怕她就這麼睡過去,一睡不醒。
她知道不應該有這樣的想法,可是……
面對這種事,她也有脆弱的時候。
“我在醫院,你或許,能不能過來一趟?”放下手機,關瑾言整個人都在發抖,不知是害怕還是緊張,掌心都是冷汗。
蔣玥依舊沒醒,她在病牀旁坐下,緊緊握着蔣玥的手。
突然,她又迅速拿出手機,準備給聞少堂打電話,他必須知道,若他一意孤行,很可能提前失去蔣玥,可聞少堂的電話……
根本打不通。
她又試了幾次,聞少堂的手機都是關機,乾脆放棄了,又緊緊握着蔣玥的手,祈禱她能儘快醒來。
……
“怎麼回事?”
一道緊張的聲音打破病房的平靜,背對着病房門口,關瑾言猛地一抖,瞬間站起來,卻是極慢的轉身,不可置信的眸子望着站在病房門口的如天神下凡的男人。
“嚴邵安,”
激動的聲音飽含委屈和擔心,讓人心碎。
嚴邵安一個箭步跨上前抱住她,偉岸的身軀害怕的輕輕顫抖着,“我以爲,我以爲是你,”
他放下手機就來,一路上有無數的設想,甚至想過最壞的,如果她得了不治之症,他就算拼盡所有也要把她從閻王爺手裡搶回來。
因爲擔心而懸着幾個小時的心,終於在嚴邵安溫暖的懷抱裡落了地。
關瑾言慢慢從他懷裡退出來,眼底強撐的淚意終於決堤,背過身去飛快的擦了擦眼淚,她指指病牀,“是蔣玥,她今天早晨服毒自盡。”
話落,鎮定若嚴邵安亦目光一緊。
關瑾言拉着他到外面的走廊,把她知道的蔣玥和聞少堂之間的事原原本本講給嚴邵安聽,嚴邵安理解能力極強,立即就明白了。
“她是不想拖累聞少堂做犯法的事,所以……犧牲自己。”
“嗯,”看着病房裡昏迷的好友,關瑾言眼底忍不住又是一片潮溼,“她那麼膽小怕疼的人,我真的不知道她怎麼有勇氣服毒。”
眼淚奪眶而出,她又忍不住擦。
最初的震驚過後,嚴邵安也慢慢平靜了下來,沉思片刻,問,“打電話給聞少堂了嗎?”
關瑾言直搖頭,“打了,可是他手機關機,我又沒有他家裡人的電話。”
嚴邵安點着頭,轉過身去打電話,“馬上去聞少堂家裡一趟,他在家就把他帶過來,他不在就把他媽帶過來,對,仁愛醫院。”
把手機收好,他又朝病房看了眼,將目光放在關瑾言身上,“別擔心了,會找到聞少堂的。”
“嗯,”關瑾言吸了吸鼻子,有些尷尬的看他,“我……是不是打擾你了,今天是大年初一,你一定在老宅子給你媽拜年,你快回去吧,我現在好多了,剛剛就是……一時情緒上來,控制不住,現在沒事了。”
她努力的笑着。
而嚴邵安只是皺眉望着她,她的性格有多要強他再清楚不過,剛剛既然能給他打電話,可見她真的是無助到了極點,所以,哪怕當着趙輕舞和王雪娥的面,他也執意要來這一趟,不親眼看到她安好,他無法放心。
而現在……
“我把左傑留給你差遣。”
“嗯。”
關瑾言點着頭,淚意已經止住了,還能笑着催促他,“行了,我沒事了,你快走吧。”
嚴邵安眯起眸子,片刻之後,還是提步走了,經過她身邊的時候,關瑾言就這麼看着他修長好看的手,多麼想一把拉住他,可她知道不能,所以死死攥着拳頭,忍着心痛和不捨看着嚴邵安一步步離開,消失在拐角。
用力攥着拳頭讓自己堅強,她堅定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而蔣玥……
竟然已經醒了。
迷離的視線剛剛有聚焦認出這是在醫院,只看她眨了眨眼睛,“我沒死嗎?”
“蔣玥!”關瑾言大喝,幾步衝到牀前,“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你把我們都嚇死了,有什麼話不能好好說,你爲什麼要,”
蔣玥望着雪白的天花板,眸光毫無波瀾,“我昨天就說過了,如果他執意爲了我犯法,我馬上就去死!”
“可是,”關瑾言被她氣的一時無語,好一會知道纔想到反駁她,“那你也應該好好和他談一談,你趁着他在外面的時候服毒,如果他知道了該多傷心,”
“我死掉了,他就不會爲了我去做犯法的事。”蔣玥似鐵了心,關瑾言又急又氣,着急的一時被她帶了進去,好一會之後才繞出來,“可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他不知道你服毒自盡的事,而他爲了救你已經犯法了,那你的死還有什麼意義?”
“不會,”蔣玥激動的說,“我知道事情還沒辦好,他昨天晚上連夜離開就是爲了去處理這件事,所以我纔不能耽誤,倒是你們,爲什麼救我,如果聞少堂知道我沒死,他還是會……”
“蔣玥!”
眼睜睜看着蔣玥的情緒激動起來,關瑾言知道光憑勸是無論如何也勸不住了,蔣玥和聞少堂同樣固執,也同樣自以爲正確的替對方考慮,可他們怎麼就不想想,命只有一次,如果失去了對方,他們各自又該如何活下去?
關瑾言不知道該怎麼讓固執的蔣玥明白這個道理,而考慮到她現在情緒激動,只能摁了鈴把醫生找來,“幫她打鎮定劑吧,她現在的情緒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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