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珩找到自己被搜走的東西時齊王也在,那些東西被保管在齊王的手裡,所以師兄妹倆不得不找上齊王。
齊王已經快死了,本來就年紀不小了,又不似蒼凜這一門的人一般自小便嚴苛養生,將身體的活性控制在壯年。不過,就算齊王知道怎麼做也做不到,飲食、女色甚至連呼吸都要進行訓練與控制,齊王若能做到,那他也不會走到今日。
能夠完成蒼凜那變態養生的計劃,必須是對自身控制力到了恐怖的程度,不論是從精神上還是生理。齊王能被慾望所控制,只能說明,他的自制力與承受能力也就那樣。
本來就衰老腐朽,現如今被阿珩的毒給戕害,自然時間更短暫了。
發現阿珩的東西具體數量後,公孫載還好,深知阿珩這毛病,但差不離卻是看得眼睛發直,這些東西,分量至少六斤吧,且只多不少。
妹啊,身上帶着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你就不怕一個不留神把自個給弄死了?這裡頭似乎不乏比孔雀膽更毒的東西吧。
阿珩在一堆東西里翻出瞭解藥,倒出兩枚墨綠色的詭異丸藥,一丸給差不離一丸給公孫載服下。
老朽得彷彿剎那老了二十歲的齊王忽咬牙切齒道:“是你做的。”
阿珩:?
“爲一己之私,荼毒一方,你真不愧是蒼凜那個畜生的弟子。”齊王怨毒的道。
阿珩糾正道:“我不否認師父有問題,但他與畜生還是有區別的,畜生清楚自己在戕害同類,不論找多少藉口,他們都很清楚自己的本質是極度的自私,只是一定要弄塊遮羞布而已。而師父,在他的認知裡,殺人等同於宰殺牛羊,人需要進食所以宰殺牛羊,他雖非以人爲主食,卻也只在需要時那麼做,也從不否認這一點。跟畜生,區別還是很大的。”
頓了頓,阿珩繼續:“至於條邑如今的煉獄景象,這與我無關。是,我給每個人診病時開的藥都是加了東西的,但我沒求着他們吃,且我開的藥,只要一生都不碰藥引,便一生都不會有事。我鑄造了煉獄的大門,也鑄造了鑰匙,但用鑰匙打開那扇門的是你。”
這些傢伙不動藥引,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差不離忍不住好笑道:“小師妹,你將續命的丹藥與藥引放一塊,別人察覺到續命丹的功效時自然會對別的東西有興趣。不過話說回來,鑰匙是什麼?”
阿珩翻出了一支手指大小的金屬管子。“這裡面原本應該有一些極易揮發的香水,香水一旦離開金屬管便會在幾個呼吸的時間裡瀰漫於方圓百里之地。”
差不離瞅着金屬管,做得很精緻,機關繁瑣得令人瞧了便眼暈,非世間頂尖的巧匠不能開。硬砸也成,可......差不離沒看錯的話,那金屬管應是用深海玄鐵鑄造,就算丟進火裡也得一兩年才能燒融,拿錘子砸,手斷之前能砸開就是天才。可越不容易打開就越想打開,珍貴丹藥隨便放,那麼這個珍而重之的東西豈非是更好的東西?比如......長生藥,好吧,這猜想太荒唐,但也說不準啊。
“你這樣保存,誰都會想打開。”差不離道,雖然想打開和打得開是兩回事,不過他也挺佩服齊王的,阿珩成心將陷阱弄得這麼無語便是一方面想別人掉坑,一方面又不想別人掉坑。坑上鋪着的草木夠結實,別人也掉不下去,奈何齊王作死,在坑口蹦躂無比,想不掉坑都不行。
“你會?”阿珩反問。
“不會。”差不離想也不想的回答:“以你的性格,保存得這麼嚴密,只能說明裡頭的東西就算對你而言也是大麻煩。”而能讓阿珩覺得是大麻煩的東西,差不離一點都不想去挑戰看看。
公孫載忍不住說了句公道話:“不是每個人都與你一般冷靜理智。”
長生令人瘋狂,令人失去理智。
差不離對長生無所求,自然不會作死的掉坑。
齊王也反應過來了。“不怪乎離湣王舍兒子孫子選擇你。”
阿珩這心計,若爲王,一定無敵。不過離湣王看出了阿珩的手段,卻唯獨沒看出阿珩會毫不猶豫的捨棄離國。
想來,九泉之下,離湣王定然氣得死不瞑目。
只是,離湣王是死不瞑目了,他難道就能比離湣王好一分嗎?
數百年營建的古都,生生毀在了他的手裡。
阿珩又尋出了日光傾城的解藥,問差不離:“你要嗎?”
差不離想了想,取了一丸,雖然對日光傾城有一定抵抗力,但還是安全第一。
阿珩將剩下的日光傾城的解藥都倒出來,只剩下了三丸,全都給了公孫載,又給了兩丸自己煉製的毒的解藥。日光傾城的解藥你自己服一丸,剩下的,你自己決定給你的家眷吧。”
公孫載的妻兒都在條邑做人質,嗯,是原本的所有妻妾,之後若是有再收姬妾便不是所有了。這麼些年下來,公孫載除了有一個嫡子,還有不少庶子庶女。
本來解藥不少,有數十丸,可如今條邑瀰漫的不止一種毒,只服一種解藥是沒用的。
阿珩沒興趣替人做選擇,將解藥給公孫載讓他自己做選擇是最好的辦法。
雖然冷血,但阿珩不認爲自己有權利和義務替公孫載做這種選擇。
脫了困,阿珩打算離開,差不離與公孫載也各有各的博弈,因此事情應到此爲止,然而......
差不離與公孫載發現,雙方支持的公子都出事了,公孫載支持的是齊王嫡子,差不離支持的是齊王一個非常軟弱的兒子,這兩位都死了。
再加上已經嚥氣的齊王,整個條邑都亂成了一團,從宮裡亂到宮外。
宮變之日,死得不僅僅是王侯貴族,相反,這些王侯貴族在塵埃落定之前都挺安全的,自然,塵埃落定之後沒站錯隊的都會被一族一族的送上刑場梟首。
最早直面慘淡與血腥的是庶人黔首,不是每支軍隊每個人都能對庶人黔首秋毫無犯。搶劫富戶,女幹淫.良家女子在混亂之時是很正常的事。宮變即便成功,獲利者也是貴族,底層的小卒子若是想要獲得利益與好處,只有在混亂之時從那些百姓的身上撈。貴族都蓄養着部曲,加上健僕,亂兵想要佔得好處,不丟下幾十具屍體可不行。
除了亂兵,還有暴民,流毒肆虐,很多人都很清楚自己活不了多久了。
人在發現自己時日無多會如何?一些人會想一想自己還有什麼未了之心願,抓緊時間完成。可大部分猝不及防的人在不得不直面如此殘酷的現實時卻會瘋掉,平日裡遵紀守法不敢做的事在此時都會萌芽,而混亂的環境更是給幼苗澆上了肥料。
條邑已然如地獄。
阿珩沒目睹過稷陽之亂最嚴重的時候是什麼模樣,在真正的大亂爆發前清便帶着她跑了。然而這一次,條邑給她補上了這方面的認知。
正準備離開的阿珩:......亂成這樣,她還怎麼走啊?身上的毒根本就不夠。
想了想,阿珩問兩位始作俑者。“這亂幾時能停?”
差不離明確表示:已經脫離控制,不知道。
公孫載沒吭聲,但表情所表達的是差不多的意思。
阿珩沉默須臾。“你們這是被人截胡了?”
公孫載搖頭。“若是如此,第三方勢力便該出現了。”
然而直到現在,也只有兩方勢力。
“阿珩!”
聽到熟悉的聲音,阿珩道:“第三方勢力這不就來了。”
差不離看熱鬧不嫌事大的道:“新歡舊愛,小師妹真有魅力。”
阿珩招呼了遠處的雲洛讓他知道自己在哪後對差不離幽幽道:“大師兄可知我與二師兄的賭約?”
“那是師弟他自己想不開,換了我,打死都不會答應你,看你會不會殺了我。”雖然不知道阿珩是什麼毛病,但這些年差不離也發現了,阿珩從不親手殺人,哪怕費時費力費事,這傢伙都要借刀殺人。
阿珩不是聖母,甚至這傢伙連最起碼的好人都談不上,整個人的芯子都是黑的。差不離可以肯定這一點,當年離湣王雖然對不起蘇氏一族與離王孫,但並未對不起阿珩,相反,他對阿珩很好。阿珩心情不好成心想讓他出醜說要騎大馬,然後嫌棄寺人身上的氣味,離湣王毫不猶豫的就四肢着地給她當馬騎。然而在察覺到離湣王對長生的渴求,再琢磨出離湣王沒打算吃清後,這傢伙沒有半點猶豫的對離湣王下了毒手。
差不離能理解阿珩的行爲,但他悚然於這傢伙在下決定時根本沒有遲疑,那態度,差不離隱約有種錯覺,這傢伙的腦子裡莫不是:今天天氣不錯,所以去殺離湣王吧。
神經病程度不比蒼凜輕。
然,不論如何,阿珩這些年的舉動很奇怪,怎麼都不肯殺人於差不離而言也是件好事,若是阿珩殺人毫無顧忌,便不會用那麼迂迴的法子替蒼凜的清理門戶,十幾年前第一次相遇時便該不死不休了。
不得不說,差不離雖不知真相,卻猜中了阿珩的底線:不親手殺人(禽獸不如的人例外,在阿珩的認知裡那些不算人)。
阿珩默然。“隨便你,反正我沒答應一定要完成清理門戶的事。”
此時雲洛也尋了過來,本來還挺興奮的,一見公孫載也在,立馬穩重了下來,笑道:“夫人果然在此。”
阿珩瞅了瞅混亂的齊王宮。“夫君尋我的方式着實......”不一般。
雲洛同樣瞅了眼齊王宮。“哦,趁亂尋你時見到兩位齊國公子,便讓雲衛順手殺了,全當答應你的利息。”
“齊王已死,不需要計利息。”阿珩也道。齊王族在位和最有能力繼位的都死了,齊國今日也是倒了血黴。
雲洛呆了下。“死得挺快。”
“你打算如何善後?”阿珩忍不住問,這已經不是一般亂了。
雲洛理所當然道:“這又不是我的國族,我爲何要善後?”
想起九陵原的戰事,阿珩竟無言以對,只得對雲洛伸出手。“我身上有傷,跑不出重圍。”
雲洛不假思索的半蹲在阿珩面前讓阿珩爬上了自己的背,隨後向公孫載道謝:“多謝公孫救我夫人,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定當回報。”
公孫載皺眉道:“我救的只是阿珩。”幹雲洛屁事?
“她是我妻,她所有的債務自然也是我的。”雲洛仍舊理所當然的回答。
阿珩在雲洛的背上附和道:“對,救命之恩無以爲報,若你要報,找他。”
公孫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