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上前:“要不然請位高人做做法?四弟這麼執迷不悟,八成是被那賤人迷上了。那賤人生得就是一副妖相,都這樣了還能拴住四弟的心,別是真有什麼說道吧?”
盧氏猶豫,思考。
李氏繼續獻策:“太太也是,爲什麼一定要把心思都寄託在表姑娘身上?太太也別嫌兒媳囉嗦,其實表姑娘年紀着實大了點,而男人,誰不愛個年輕俊俏?所以現在太太不如挑那年輕貌美各有千秋的在四弟屋裡放上幾個,四弟瞅着瞅着,這心思興許就變過來了。男人嘛,有了那事,還哪記得別的?那賤人若是敢上門尋事,咱們就擋了她。待過上幾年,四弟有了子嗣,她也人老珠黃,就算光溜溜的擺在弟弟面前,四弟可會瞧她一眼?”
盧氏立即點頭:“你這法子甚好,是我先前糊塗了,稍後你就……”
扶着李氏的手轉身,準備繼續交代,卻見金玦焱立在門口,面色不善,立即打了個哆嗦。
這回是真哆嗦,而且馬上就往後倒:“暈,頭暈,我的胸口怎麼這麼悶啊……”
不能不說,盧氏每次暈倒,不是身邊有人,就是身後有牀,總歸是跌不壞,所以越暈越來勁。
金玦焱臉色鐵青,上前一步:“兒子給娘請安。”
盧氏只顧着裝暈,抓住李氏的手往牀邊走:“我得歇歇。老二媳婦,還不趕緊去請大夫?”
按理李氏應該比盧氏反應快,可是她被金玦焱震懾住了,方纔金玦焱盯了她一眼,她竟然感覺到一股凜然的殺氣。
結果盧氏簡直是拖着李氏往前走,也不知是誰比較虛弱。
到了牀邊,往上一躺,開始哼哼。
金玦焱走到牀前,沉聲道:“既是娘身子無恙,兒子就走了……”
“誰說我無恙?你走一個我看看?”
盧氏從牀上直坐而起,忽然意識不妥,又重重倒下:“頭暈,胸口悶,快叫大夫……”
“莫非是兒子看錯了?方纔娘可精神爽利得很……”
“剛纔是剛纔,現在是現在。”盧氏狡辯。
“哦,原來兒子一來,娘就不好了,莫非兒子是孃的剋星?那還真的待不得了……”
“你敢!”盧氏重新坐起:“你敢走出一步我就死給你看!”
金玦焱果真往門口動了一步。
盧氏慘叫:“我不活了,不活了!讓我死,讓我死……”
各方人馬還沒湊齊,只一個李氏在跟前,還被金玦焱嘲諷的盯着無法“勸慰”,盧氏便一個人在牀上翻翻亂滾。
金玦焱捏緊拳頭,努力忍住火氣:“娘,你非要這樣嗎?這都七天了,我再回不去,小玉該着急了……”
“她急什麼?急着找漢子?”盧氏一骨碌爬起來,破口大罵。
“娘,你怎麼……”
“我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她就是個淫|娃|蕩|婦,成了破落戶也不消停,整日勾搭尹金跟季桐往她那跑,都在那過了夜了。這事全天下都知道,偏你……季桐可是你妹夫呢,她也能下手!你知不知道佟大太太在壽宴上怎麼說?我這老臉都給她丟盡了!老四,我記得你早前也看得清楚,如今怎麼糊塗了?”
“我是早前糊塗了,如今才清楚。娘,你要再這麼說小玉,我就,我就再也不回來了!”
“怎麼着?你要跟我斷絕關係?天啊,我怎麼生了這麼個不孝的兒子?”
繼續翻翻亂滾,然後“嘎”的一下,暈倒。
李氏才反過味來,抱着盧氏嚎啕:“天啊,太太不行了,快來人啊……”
金玦焱閉眼,硬着心腸往外走。
盧氏見這招不管用了,再一骨碌爬起來,拍着大腿開嚎。
這麼一折騰,把人都招來了。
金玦焱只得停住腳步:“娘,你到底想怎樣?”
盧氏抹了把臉,盤腿坐在牀邊:“阮玉是你養的外室,我管不了她,我還管不了你?她出身不清白,人又不正經,我讓你立馬休了她!”
“休了阮玉?娘,你能不能清醒一點?”
“我從來沒有比現在更清醒的時候了!老二媳婦……”
李氏捧來一隻黑漆描金匣子,打開。
盧氏從裡面抖落出一張紙:“知道你面子過不去,都給你備好了,你只需按個手印就成。剩下的事,有人去做。”
金玦焱冷笑:“你又拿當初那招對付我?”
盧氏正色:“娘這是爲你好!”
“爲我好?”金玦焱哈哈大笑,忽而悲憤:“我忽然發現,你從來就沒想過要我好!”
他轉身,絕然而去。
“老四……”盧氏嘶叫:“你要是敢動一步……”
“我在意的人,誰要是敢動上一動……”
金玦焱手一擡,只聽“咔吧”一響,櫸木門框忽然就那麼被抓下一塊。
屋裡頓時鴉雀無聲。
停了停,盧氏慘嚎:“我不活了——”
“娘,”金玦焱微側了身,冷而苦,又不乏嘲諷的一笑:“你還沒有折磨完小玉,一肚子的怨憤跟詛咒還沒有發泄出來,怎麼捨得死?今天我也不妨把話撂下,我們如今既然已經成了親,她是我的,我也是她的,若有哪個沒事找她的麻煩……”
“嘭”的一聲,手中那塊斷木頃刻裂成碎片。
手一鬆,碎木飄飄落了一地。
金玦焱大步而出。
出門的時候正撞見金成舉。
他也聽到動靜趕來了。
金玦焱只跟他行了一禮,便轉身離去。
金成舉皺眉,臉色陰沉,撩了袍擺進屋,正聽盧氏大鬧:“我不活了,他爲了個野女人竟然連娘都不要了,老天咋不打個雷劈死那賤人……”
“你又在鬧騰什麼?”金成舉怒喝。
不知是金成舉的怒喝起了作用,還是金玦焱的速度太快,剛轉過屋角,盧氏的動靜已然消失了,唯有寒風撲面,灌了一脖子的雪,可是心如火燙,燒得他跑了起來,直奔馬廄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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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小廝正在馬廄裡忙活。
一個往馬槽裡倒料,一個試着去抱黑電的脖子。
黑電搖晃着腦袋,挪動着蹄子,咴咴直叫。
“這畜生,跟四爺是一樣的倔脾氣!這都幾天了?不吃不喝,就這麼硬挺着……”
“你先別管它什麼脾氣了,主子說讓咱們把事辦好,還不能讓四爺瞧出來,可是瞧瞧你……”
“那你還不過來幫我?”
倆人上去抱住黑電,偏要把它的嘴往馬槽裡按,一個還“好心”安慰:“乖,來吃一口,吃了就不遭罪了……”
黑電是烈性的馬,平日除了阮玉跟金玦焱,誰也不讓上前,此番是餓得緊了,渾身無力,只能不停的轉動身子,尥蹶子。
只是那兩個小廝也是懂馬的,任它如何折騰都踩不到自己。
黑電的鼻孔張得大大的,噴着白氣,絕望的嘶鳴。
“你們在幹什麼?”
馬廄外傳來一聲暴喝。
二人一怔,黑電立即掙出來,衝着來人喜悅的叫着。
蹄子在地上踏來踏去,就想奔向他,怎奈被拴着,於是只能轉上一圈,再衝來人叫。
小廝則嚇得一個激靈,忙把裝草料的袋子往馬槽子底下一踹:“四,四爺……”
“我問你們在幹什麼?”金玦焱已經走了進來。
“沒,沒什麼啊……”
另一個則急忙道:“小的來給四爺的寶馬喂點草料。四爺,您這馬好幾天不吃不喝,可別餓個好歹……”
黑電委屈的衝金玦焱噴了噴鼻息,又委屈的叫了一聲。
“哦,喂草料?”金玦焱走過來,瞧瞧馬槽,又看看二人。
倆人在他嚴厲的注視下渾身篩糠,忙擠出個笑:“既是四爺來了,就親自瞧瞧,許是這馬認生呢……”
“我這馬雖說認生,但更認鬼!”拿手攪拌了下草料:“這是什麼?”
“是,是草料啊,四爺該不會連這個都不認識吧?”倆人乾笑。
“草料?”金玦焱抓起一把,聞了聞。
二人後背起了一層冷汗:“四爺,小的,小的先……”
“等等,我怎麼覺得這草料不對勁?好像有……巴豆?”
黑電咴的叫了一聲,滿心喜悅。
二人激靈一下,臉皮都哆嗦了:“四爺,怎麼會?”
“你剛也說了,我這是匹寶馬,平日對吃喝挑得很,但凡有一點異味都是不肯動的。”
“四爺,不,根本不是……”
“說,是誰讓你們乾的?”
“四爺,是……不,我,我們也不知道……”
黑電調過屁股,後腿一撩,就將那個嘴硬的小廝踹到了牆角,再往後一退,一蹄子就踩到另一個小廝的腿上。
兩個小廝各趴一邊慘叫。
金玦焱冷冷一哼,解下黑電,翻身而上。
黑電快樂的叫了一聲,直衝門外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