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別急……”
尹金見她臉色都變了,連忙安慰:“其實這事跟丞相……跟阮伯伯沒有關係,若說有,也只是那麼一點……”
阮玉開始搖晃了。
尹金趕緊道:“其實這裡面涉及的人,是我……”
“你?”阮玉的視線漸漸聚焦。
尹金點頭,有些艱難道:“我,具體說是這具身子的原主的生日跟小皇子差了三天……”
阮玉不知道尹金是什麼時候的生日,更不知那個小皇子的生辰,她只聽說跟阮洵無關,氣就透過來了,又覺得這樣不大夠意思,方纔還說要報答尹金呢。
“可是這有什麼關係?”
“你還不明白嗎?”尹金的目光有些幽怨,又有些痛苦:“小皇子沒死,而我又……”
“難道有人懷疑你是那個小皇子?”
“噓,小聲點!”尹金急忙四處張望。
阮玉也覺得聲音大了,這話傳出去,可就害死尹金了。
她急忙壓低嗓子:“這種殺頭的事,你也敢說?”
“哪是我說的?是上面那位……”尹金指指天:“最近疑神疑鬼,聽了一個被抓回來的前朝老太監的話,就對我起了疑。我爹最近都不上朝了,然後他又把我家上下的人都提到宮裡問話……”
阮玉倒吸一口冷氣,不管此事是真是假,這其中哪怕一個人說錯了一句,或者不安好心,尹金就完了。
難道他穿越到這,就是替人送死的?
“你別擔心,身正不怕影子斜。”
這話太不恰當了,可是她不知該說點什麼來安慰尹金。
“話雖這麼說,可偏偏宮裡失火那晚,我們府裡也出了點事……”
什麼?
“說是進了賊,不過一晃就不見了……”
“可就算被掉了包,你爹你娘還認不得親生兒子?”
尹金萬分沮喪:“你沒見過剛出生的孩子都長得差不多嗎?而且……”
語氣忽而低落:“尹旭兒子多,我不是最大的,也不是他寵愛的女人生的,若不是這身子的原主入了殿試,名次還不錯,怕是他看都懶得看我一眼。”
不管怎樣,不管他是不是真正的尹金,還是渴望得到家人的關愛吧,如今,尹旭會不會爲了保官,保住全家以及自己的性命而把尹金遞出去?畢竟他是有鐵面無私之稱的御史大夫。
阮玉沉默了半晌。
“那你想怎麼辦?”
尹金長出了口氣:“我想問問丞相……問問阮伯伯,畢竟他是兩朝元老,身居高位,有些事當是比較清楚……”
還是要把阮洵捲進來嗎?
阮玉有些不高興。
“你幫我問問就行,我也只是想要個答案,畢竟……”垂眸,笑了笑:“就算是死,也得死個明白吧!”
這回阮玉沒轍了。
“好吧,”她想了想:“我就幫你問問。”
尹金當即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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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是初秋,白日裡熱得要命,傍晚漸漸寒涼,不過空氣好,院中更是農家景緻,所以飯桌就擺在廚房門外。
方方矮矮的一張,但是看着親切。
阮玉就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肘支着桌子,手託着腮,有些愁眉苦臉的樣子。
阮洵不當官後,說自己原本就酷愛田園生活,而也果真酷愛,動不動就到菜池子裡走上幾圈,弄弄這,鼓搗鼓搗那,蔬菜被他愛撫得蔫了不少。
阮玉雖心疼,不過想着爹只要心情好,也不阻攔,只在心裡默默爲可憐的蔬菜超度。
這會,阮洵打菜地裡走出來,手裡抓着幾根纖細的小蔥,不知是準備吃還是當草給拔下來的。
“玉兒今天怎麼不種菜了?哦,把剩子新開的那幾攏都栽上了?剩子也是,往常早就來了,今天怎麼還不見人影?”
手搭涼棚,裝模作樣的往院外的小路上張望。
見阮玉不吭聲,他一瘸一拐的走到桌邊,彷彿打量手中的小蔥,很是無意的問道:“玉兒有心事?”
阮玉猶豫片刻,仰頭看向阮洵:“爹,你坐。”
阮洵便坐下,擔憂的瞧她。
自打他死裡逃生,自打他們搬來這小莊子,女兒從來沒有這般心事重重過。他知道女兒心裡苦,可是爲了他開心,每天都把自己扮得高高興興,忙忙碌碌,今天卻是怎麼了?
父女倆沉默半晌,阮玉幽幽的開了口:“有些事,玉兒本不打算問的……”
阮洵心裡一提,不由自主的便想到金家去了。
阮玉垂了眸子:“爹對世事一向洞若觀火,可是這回遭了無妄之災……”
頓:“爹兩朝爲官,皇家總是有一些秘辛之事,會不會……”
ωwш●ttКan●co 再頓:“女兒聽說,聖宗燒死的小皇子,還活着……”
“你聽誰說的?”阮洵忽然發問。
阮玉壓低了聲音:“尹……”
“以後不許你跟他來往!”阮洵拍案而起。
阮玉嚇了一跳,急忙解釋:“尹三公子也是聽人說的,而且有人懷疑他……”
她從未見阮洵這般憤怒,結果話也有些說不利索了:“懷疑他就是……”
“哈,哈哈哈……”阮洵突然大笑。
阮玉驚恐的看着他,他已拂袖而去:“總之聽我的,不許再跟他來往!”
阮玉望着空洞洞的門口,心裡翻江倒海。
莫非,莫非尹金真的是……
否則爹怎麼會不讓自己跟他來往?
救爹出獄,尹金可謂出了大力,爹也知道,可是自始至終也沒說個謝字。尹金來的次數不少,爹有時也見了,卻只是點點頭,就走了,眼神還不大友好,害得自己很不好意思,不斷的給尹金陪好話。好在尹金大度,只是笑笑就過去了。
阮洵這般冷漠,開始她還以爲是因爲阮旭,畢竟二人在朝爲官時就不對付,可是人家到底救了他一命啊。
另外她覺得奇怪的是,作爲人,都會有喜歡的和厭惡的對象,阮洵當也不例外。他爲官多年,人又狡猾,怎會不知見人三分笑,日後好辦事?幹嘛對尹金針鋒以對?這完全不符合老狐狸的作風。
如今一看,怕是阮洵早就知道這其中的秘密,刻意跟尹金保持距離,畢竟這等大事,搞不好就是個株連。這好不容易逃出來了,還打算栽進去?
阮玉只是一想,就指尖發涼。
可是尹金……
他幫了她,幫了阮洵,她還說要報答他呢。而且他還跟自己是一樣的人,倆人多少有點惺惺相惜的感覺,這要她,這要她怎麼辦嘛……
“玉兒妹妹……”
阮玉忽然聽到有人喚她。
轉了頭,才發現狗剩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了,也不知在她身後站了多久。
“狗剩哥……”
她剛要起身,阮洵打屋裡出來了,臉上一掃陰霾,笑得小眼彎彎,這模樣很像一隻要打壞主意的狐狸。
“剩子來了,快,坐,坐。玉兒剛纔還唸叨,怎麼一天沒見到剩子哥了呢?”
阮玉嗔怪的瞪了她爹一眼……我什麼時候唸叨了?那個唸叨他的人不是你嗎?不就是又要到吃飯的時候覺得沒人陪着喝酒悶得慌嗎?
“剩子,還客氣啥,坐啊!”阮洵依舊熱情。
狗剩爲難的看看手裡。
阮玉這才發現,他的兩隻手滿滿的拎着東西,其中還有一隻野雞,被倒提着,彷彿感覺到了她的注視,咯咯叫了兩聲。
“呃,我今天上集裡,就買了點東西,給玉……給阮伯伯加個菜。”狗剩垂着眸,不敢瞧阮玉。
阮玉爲難:“這……也太多了吧?狗剩哥,你日子也不寬裕,還是拿回去給大娘……”
“噫,既是剩子的一片心意,怎麼好推拒?”阮洵倒大言不慚的接過來:“呦,這雞真夠肥的!”
狗剩嘿嘿的搓着手,偷着瞅阮玉。
“這個我可不敢做,怕做瞎了,還是讓玉兒來吧。”阮洵還算實事求是。
阮玉皺着眉:“太多了,這要做到什麼時候?狗剩哥,要不你拿回去一些,我這邊就……”
“拿什麼?這是剩子的心意!”阮洵將東西遞給阮玉,又衝她努嘴。
其實阮玉在外面賺外快的事,並沒有瞞着阮洵,他們現在就是螃蟹,外面瞧着是骨頭,裡面也是有肉的,如是幹嘛盯着人家的東西不放,就算要藏富,也不至於藏到這種地步吧?
只是阮玉不好再說什麼,只道:“既然這樣,我就做一些,剩下的,狗剩哥給大娘拿回去補補身子吧。”
“瞧瞧,我這閨女就是會過日子!”阮洵摸着不存在的鬍鬚大笑。
阮玉這段時間跟她爹相處下來,才發現她爹的臉皮真厚!
剩子不好意思的搓手,語氣卻很豪邁:“你就可勁做,別心疼,完後我再買!”
阮洵笑得更開心了。
阮玉只得拿了東西到廚房。
過了會,探出個腦袋:“狗剩哥,你能幫我把這魚收拾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