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不明所以的欠起身子:“你怎麼……”
“沒……”
朱驍搖頭, 在殿裡轉來轉去的也不知要找什麼,見她要下地,急忙上前按住:“你別動, 我來!”
很緩慢很輕柔的扶她坐好, 又拿來衣裳, 很緩慢很輕柔的爲她穿上, 目光中滿是憐惜與痛悔, 讓阮玉一瞬間懷疑自己是不是得了絕症。
指尖幾回回的碰到她的敏感之處,他都是一顫,又急忙避開, 眼睛只盯着牀角、簾幔,臉上現出不正常的潮紅。
這到底是怎麼了?阮玉極爲納罕。
朱驍已經開始準備給她穿鞋了。
即便是從前, 阮玉也不習慣他這麼服侍她, 不是寵不寵愛的問題, 只因爲他是男人,更何況, 他現在還是皇上?
她急要阻攔,可是朱驍很堅定:“別動!”
又飛快的瞄了眼她的小腹。
阮玉心裡更疑惑了,她好像還沒懷孕吧?就算……也不能這麼快,再說,他們昨天晚上根本就沒有……
朱驍爲她穿好了鞋, 轉頭向着殿門:“來人……”
封后大典後將免朝三日, 舉國歡慶, 當然皇上跟皇后有自己慶祝的法子, 任誰也沒想到會起這麼早。可是皇上已然有令了, 於是宮人端着盥洗用具,魚貫而入。
朱驍簡直是眼盯盯的瞅着宮人伺候阮玉洗漱, 那目光讓將這一套活計做得嫺熟的宮女都震懾哆嗦了,誰也不敢再好奇的關注皇上的紅眼圈。
待梳洗完畢,朱驍親自扶着阮玉,很小心很虔誠的向桌邊緩慢移動。
連宋小小都詫異了。
他可是聽了一晚上的壁角,就聽皇上哭了,根本就沒有……
難道皇上用的是……意念?
“朱……皇上,我,不,臣妾……”
阮玉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而且面對宮人怪異的目光,她只覺渾身都不自在。
朱驍毫不以爲意,只扶她坐下,又下令:“傳膳。”
這頓飯吃的極爲彆扭,在衆人眼中,皇上平日也是極寵愛皇后的,但完全沒有達到今天這個地步,飯菜幾乎是一口口喂進去的,全不顧他們的眼色。
當然,皇上也沒有必要顧忌別人的眼色,只是這樣,他們都覺得殿中處處冒火,幾乎要讓人待不住了。
吃完飯,朱驍親自拿了帕子爲阮玉拭了拭脣角:“我們去外面走走?”
阮玉連忙點頭,她可不願意再被當怪物圍觀了。
到了外面,朱驍依舊小心翼翼的扶着她,一會提醒她注意腳下的石子,一會又擔心樹根會絆到她,弄得她渾身緊張,呼吸都感到困難,還哪有心情賞什麼景?
她實在忍不住:“你到底怎麼了?”
朱驍的視線飛快的瞥過她的小腹,又望向遠方:“那邊是楓園,雖然還不到楓葉紅了的季節,不過看上去也別有韻致,要不要去瞧瞧?要不就去寒韻館,我把那兩株綠萼移過來了,長得正好……”
阮玉死盯着他,點點頭。
然後他繼續小心翼翼的卻是牢固的鉗着她的去了。
到了晚上,阮玉看着胳膊上的一圈青紫,不免去斜睨批閱奏摺的朱驍。
明亮柔和的光線裡,一身素白寢衣的朱驍彷彿渾身鍍着層金光,有些懶散但不無嚴肅的坐在龍案前,手執硃筆,圈圈點點。
臉上的神色時而專注時而悠閒,時而皺眉時而喜悅,但統一是俊逸的,剛烈的。
年輕時的飛揚,化作此際眉心的深沉,更爲他增添一縷堅毅。下頜的線條依然方正,任是何時都不改冷硬。脣如刀削,繃緊的脣角似笑非笑,似乎在誘惑人輕輕的撫上一撫,然後再對你擡眸一笑。
不能不說,這樣的朱驍是誘人的,不論是高高在上的身份,還是久經沙場歷練朝堂的風雲,都在他身上沉澱出一種成熟而穩重的風華,即便不經意間的舉手投足,都會牽引人的目光,讓人迷戀,進而沉醉。
果真,男人便如醇酒,時間愈久愈發香醇,而她……
“盯着我做什麼?被我迷住了?”朱驍眼睛不離奏摺,又拿筆圈畫一下,很是悠然的淡淡道。
阮玉微微一笑,放下袖子走過去,靠在他身後,伸出手臂環住他。
甫一挨近,便感到他身子一僵。
他對她還是有感覺的,只是這種感覺,能維持多久呢?
“你今天怎麼了?怪怪的,是有什麼心事嗎?”
朱驍氣息阻了阻,緩緩順暢:“能有什麼心事?國泰民安,還有紅|袖添香……”
瞅了她一眼,笑,又把目光移開。
她便盯着他看。
朱驍有些不自在了:“你昨天累了一日,又沒休息好,這會還不去睡?乖,我一會就過去……”
“我在這陪你……”
“等什麼?還有好久呢……”
“你剛剛還說‘一會’……”
朱驍語氣頓了頓,拍拍她搭在肩上的小手:“放心,很快,先去睡……”
然後繼續保持認真。
阮玉待了片刻,起身。
她剛走了一步,便聽朱驍喚她:“小玉……”
回頭,對上他的眸子。
朱驍笑了笑:“我一會就好。”
阮玉點點頭,轉身沒入簾幔。
朱驍在後面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消失,久久沒有收回視線。
夜入三更,阮玉聽到銀蒜輕響,有人漸漸走近。
她閉了眼,感到那人躺在她身邊,一瞬不瞬的將她望着。
她假意熟睡,往他懷裡靠了靠。
他立即環住她,像呵護珍寶一般輕輕撫摸着,還時不時的親吻她的鬢角。
就在剛剛,她還懷疑他對她……可是現在看來,分明又不像。他到底怎麼了?
阮玉心中的疑惑更深了。
她彷彿不舒服般的動了動身子,使得她的呼吸恰好能落在他的頸子上,若有若無。
明顯感覺到他的氣息一緊,落在身上的力也隨之加大,吻亦沉重起來,身體有些難耐的摩擦着她,壓抑又小心翼翼。
她試着迴應,他更加激動,緊箍的懷抱瑟瑟發抖。
阮玉終於“醒”來,如此倒嚇了他一跳。
朱驍頓了頓,聲音嘶啞:“吵到你了?”
阮玉不說話,往他懷裡偎了偎。
他明顯有些手足無措:“那個,太晚了,我們早點休息吧。”
說着,率先閉上眼睛,不久便響起了鼾聲。
“你是不是後悔了?”阮玉突然發問。
他連忙睜眼:“你在胡說什麼?”
可是阮玉已經跳下了牀。
他趕緊拉住,制住阮玉的掙扎,喉結動了幾動,方道:“睡吧。”
將人弄上牀,很緊張的到處摸索了個遍,確認沒有缺失,方把人抱住,再也不動了。
阮玉哪還睡得着?她的心裡現在四處冒火,倒不是因爲……只是這個人,他到底怎麼了?
阮玉幾乎是睜着眼睛挺到天亮。
天亮後,朱驍還是如昨天一般,扶着她起牀,親自爲她穿衣,盯着人爲她洗漱,再不顧任何人眼色的喂她吃飯,然後攜着人出去走一圈,回來後,阮玉胳膊上的青紫又加重了一層。
晚上依舊是舊事重演,阮玉幾乎要發瘋,懷疑自己可能要提前進入更年期。
這說不上是甜蜜還是折磨的三日假期度過,朱驍去上朝了。紫陽宮一下子空曠下來,阮玉有些不習慣。
她在宮裡坐了一會,起身,準備去看看兒子。
剛一動身,以綠翹爲首的宮女立即圍了過來,簡直是簇擁着護送她出了宮門。
往常她們也隨身伺候着,但分明沒有這般大張其勢,人也沒有這麼多,今天是怎麼了?
到了門口,外面已經停着架肩輿。
阮玉不想坐,這幾日被朱驍鉗制得走路都緊張,她打算鬆快鬆快。
可是宮人們非要她坐上去,她不同意,她們就跪了一地,口口聲聲說是皇上的旨意,若是她堅持己見,皇上就讓她們人頭落地。
阮玉不相信朱驍會如此殘暴,可是看她們一個個嚇得那個樣子……
坐在肩輿上,阮玉苦惱的揉着眉心。
跟隨的人看起來更加苦惱,簡直是戰戰兢兢,眼珠一瞬不錯的盯着她,好像只要一眨眼,她就會從上面滾落下來。
好在還有兒子逗她開心,只是母子倆玩樂的時候,宮人也緊張兮兮的,彷彿她是個易碎品,經不住太子殿下的撒嬌。
“娘,我想你了。”
“那金子想爹爹嗎?”
金子噘着小嘴不說話。
阮玉心頭一動。
往常只要提到朱驍,金子的反應就異常強烈,可是今天……
畢竟父子連心,何況早前他水土不服病了一場,朱驍衣不解帶的守了他三天三夜。
這孩子雖倔,卻是有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