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今天的事金玦焱就有氣。
他一向認爲自己聰明絕頂,無所不能,可是怎麼就比不過一個狗剩?若是讓阮洵知道……
不行,絕對不行!
“嗯,老爺太太那邊是要瞞着些,尤其是太太,我可不想讓她給小玉找什麼麻煩!”
“爺,您到底做的是什麼打算?也跟小的說說,否則小的心裡跟長草似的。您該不是真的想把四奶奶重新娶回來吧?如今這事可有些難辦吶。若是當真娶回來,二奶奶首先就得給四奶奶下絆子,她這事可不少幹。四奶奶就算能對付她,也勞心勞神吶。除非……”瞧了瞧金玦焱:“四爺,您該不會是想分出去過吧?”
百順還是太“善良”了!
金玦焱不想告訴他自己的打算,這事太大,且不說百順能不能漏出去,這小子一旦知道,怕是要最先壞他的事。
再說一旦漏了,也不說盧氏她們能不能去找阮玉的麻煩,單單一哭二鬧三上吊就讓他生不如死,而且她們還得籌謀法子對付他。
可別小瞧女人的力量,若是下了決心,可是狠着呢,他算見識到了!
一想到阮玉那日的慘狀,金玦焱就忍不住捏緊了拳頭。
不行,絕不能先漏了風聲,到時他給她們來個一擊即中,纔好成事。
身後,百順繼續憂心忡忡:“爺,你最近總往外跑,倒是不知,表姑娘又往咱們院來了……”
金玦焱眼角一抽。
“咱們院如今都是小子,她若非要進,哪個敢攔?被她咬一口,可不是打了發賣出去這麼簡單。到時她進來了,咱們也不能跟着,萬一她動了不該動的,放了不該放的……”
他可是還記得金成舉當初是怎麼“整治”金玦焱跟阮玉的。
金玦焱深吸口氣:“放心,明天我出門,就先把這事辦了!”
四爺要怎麼辦?
面對如牛皮糖般黏牙的表姑娘,百順覺得就是神仙下界都沒轍。
“行了,你回去吧,省得身在曹營心在漢!”金玦焱發話。
百順笑嘻嘻的收回手。
一天沒見着問珊了,真是想得慌啊。
唉,他才一天沒見就想成這樣了,四爺跟四奶奶都離開一年多了……
如是,不由得眼圈有些發紅。
“明天換千依,”金玦焱將頭枕在浴桶邊沿搭着的一疊帕子上:“你們兩個先輪着吧。唉,其實也不想勞煩你們,實是我這邊一時真找不到像你們這樣貼心又能幹的……”
“四爺,說什麼勞煩?四爺跟四奶奶的幸福就是我跟千依的福氣。說起來,四奶奶對我跟千依都是恩重如山,若不是四奶奶,小的,小的哪能娶到這麼好的媳婦?”
百順有感而發,幾乎要跪下來給金玦焱磕頭。
“快走吧,等這事成了,我跟四奶奶好好賞你們兩個。”
“小的能爲四爺盡忠是小的的福分……”
“行了,走吧,走吧……”
百順走了,金玦焱便靜下心來翻看阮玉一天的活動,尤其重點“欣賞”開頭部分。
百順在記錄那段斷斷續續的話時可見是下了工夫,簡直力透紙背,足以證明此乃重中之重。
他逐字逐句的分析一遍,又連起來一看,眉頭漸漸鎖緊。
好你個尹三,早前我就看你對小玉居心不良,如今準備下手了是不?也不知你那小體格能不能禁住我一拳頭。
金玦焱捏了捏拳,又想起狗剩,還有今天的事……
氣憤落拳,頓濺起層層水花,糊了他一臉。
他抓起毛巾胡亂的抹了抹,又重重一丟,霍的從水中站起。
修長的身材,筆挺的腰背,兩條大長腿一邁,就走出浴桶。
水珠滾落,結實卻不噴張得恐怖的肌肉在皮膚下起伏滑動,處處彰顯着優美與力度,簡直是一幅讓人饞涎欲滴的美男圖。
可是身爲美圖的主人公卻絲毫意識不到,他只是懊惱的擦着身子,力氣大得把淺麥色的皮膚都蹭紅了。
憑什麼他不行?他怎麼就不行?別人行他怎麼可以不行?他偏要人看看他到底行不行!
念頭這般一下,將毛巾一丟,又想起百順的話,星眸一眯,計上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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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剩留下吃了晚飯。
這一頓飯吃得很是沉悶。
飯後,狗剩就走了,阮洵獨坐廳堂,也不知在想着什麼,神色是從未有過的凝重。
阮玉不去打擾他,躡手躡腳的上了樓。
待關了房門,好像聽到阮洵幽幽的嘆了口長氣。
阮玉靠在門板上。
心跳很平靜,可是爲什麼心情這麼雜亂?
狗剩來時,只悶悶的說了一句:“今天他跟我上地了。”
大家就一下子沉默下來。
如今是收割水稻的季節,莊子的稻田不多,狗剩是把好手,一個人忙上一天管夠了。
可是一大清早,他到了水田的時候,發現有個人正撅着屁股在那割水稻。
他還以爲是賊。
其實這一帶民風淳樸,除了因爲鍋碗瓢盆等一些瑣事還有誰家的娃把誰家的娃打了弄出些動靜,並不鬧賊,不想如今竟出了這麼個膽大包天的。
狗剩一邊捏了鐮刀往田裡奔,一邊納罕,哪來的笨賊,一把稻子割了半天還沒割下來?
水聲噗通,早已驚到了賊人。
那人一回頭,他就愣了,差點把鐮刀插腳上。
居然是……金四?!
金四怒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低頭,繼續“鋸”水稻。
金四今天穿了短打,倒是幹活的樣子,只是……
狗剩瞧了瞧他手邊丟得東一綹西一束的稻子,再看看他破了好幾個洞的褲子,手上還有一道口子,也不知是被鐮刀割的還是被稻杆劃的。
狗剩什麼也沒說,只到一旁幹活去了。
他感覺金玦焱總在偷看他,可是隻要他回頭,金四就在埋頭苦幹,好像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後來他才知道,金玦焱是在偷藝,而且速度見長,當然,依舊幹得笨拙,動不動還栽到水裡,弄得一身的泥。
他就沒見過能把農活幹得這麼笨的人!
再回望自己的手腳麻利,油然生出一股驕傲,卻高興不起來。
其實早在看到金玦焱的那一刻,狗剩就想一掌把人拍飛,要不就當面鑼對面鼓的幹上一仗。
他覺得金玦焱像是會點本事的人,不說別的,僅看體格,雖然瞧起來好像有些瘦,但那是屬螃蟹的,骨頭裡面全是肉。
只是上次他任由自己揍了個痛快,絲毫不肯還手,如今想來,莫非演的苦肉計,想要玉兒妹妹心疼?而玉兒妹妹也果真給自己來了一石頭。
這小子,良心太壞!
所以狗剩非常想跟金玦焱較量較量,如今阮玉不在跟前,正好敞開了揍。
可不知爲何就是沒有底氣,尤其想到金四跟玉兒妹妹表白時玉兒妹妹的神情……
心下愈加鬱悶,只把氣都撒在鐮刀上,唰唰唰,水稻躺倒一片。
完工的時間遠比預計的要早,狗剩抱着膀,遠遠的看金玦焱還在啃那一小塊稻田,心道,玉兒妹妹怎麼不過來瞧瞧,待見識到什麼叫做繡花枕頭,就知道他趙大勝有多麼好了。
眼瞅得金玦焱終於把稻田修理成參差不齊的禿頭,又收拾起被自個兒丟得到處都是的水稻向他走來,狗剩立即擺出得意兼不屑一顧的樣子。
豈料金玦焱只是把自己的成果往他的成果上一堆,人就轉身走了。
狗剩不可思議的瞧着他的背影。
別說,這小子長得是溜光水滑的,京城四美嘛,反正他也見了仨了,這小子照那倆比起來似乎更好看些,雖然狗剩一點也不想承認,可誰讓玉兒妹妹喜歡人家?總歸是有點道理的。
只可惜中看不中用,若論過日子,還得咱這樣的。
狗剩很自豪的抖了抖身上的腱子肉,但依舊打不起什麼精神。
晚上回來的時候,他把事情交代了,關鍵他是怕金玦焱惡人先告狀,再編排點他什麼,他今天可沒動金四一根手指頭,金四身上的口子都是自己弄的,不過他很老實的跟阮家父女學了金四是如何割稻子的。
根本不用他添油加醋,那對父女是深信不疑。
阮洵還笑了兩聲,然後就是沉默。
而玉兒妹妹……
阮玉背靠着門板,立了很長時間。
金玦焱……是打算走進她的生活了?他沉寂了一年之久,幾乎是銷聲匿跡,如今一現身,便轟轟烈烈,直接打了她個措手不及。
可是他,能堅持多久?
即便狗剩形容得再沒有聲色,她也可以想象他是如何在水田裡笨手笨腳的忙活,一如她當初戰鬥在煙熏火燎的廚房。
只是她,沒得選擇,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