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 是不是在你心中只有這件事最重要?只要我身邊沒有別的女人,無論什麼事你都能忍受?”
“是!”阮玉飛快應答,斬釘截鐵。
不過話一出口就覺得不對。
難道還有別的事?還是她難以承受的?到底是什麼事?
她迅速轉動着腦筋, 卻覺得自己腦子裡都是葷油。這些年, 朱驍果真將她養得又懶又笨, 她竟然什麼主張都沒有了。
朱驍小心翼翼的挪到她身邊, 小心翼翼的握住她的手。
“小玉, 這件事,我早就想跟你說,可不知該怎麼說, 我只怕你……”見阮玉目光狂怒,他急忙解釋:“不是女人的事, 我沒有什麼女人, 我的身邊自始至終只你一個, 我也只屬於你一個……”
“少廢話,到底是什麼事?”阮玉的好奇心幾乎要爆炸。
“事情是這樣的, 我不跟你說是怕你着急……”
你再這麼磨嘰我就跟你急!
“小玉……”
朱驍舔舔嘴脣,喉結艱難的上下滑動好幾下,握住阮玉的手微微發涼發抖,害得阮玉也跟着抖起來。
到底發生什麼了?
“小玉,這回出來, 我們可能就不回去了。就算要回去, 也是很久很久以後, 或者是……”
“你在說什麼?”
“我是說……”朱驍的手抖得更厲害了:“我們正在往遠離京城的地方走。我沒有帶什麼人, 是從儀仗裡偷偷溜出來的。我安排了很久, 他們不會發現,等到發現了, 咱們早就遠走高飛了。而我已安排人快馬加鞭往宮裡送去一道諭旨,將皇位傳給兒子,估計明天早上他就能看到了。”
“朱驍,你說的是什麼?我怎麼……”
阮玉覺得自己聽懂了,又好像沒聽懂,只瞪大了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如同看一個怪物。
“小玉,我早在八年前就開始準備了。你難道忘了,我說過,讓你給我八年時間……”
他什麼時候說過?
不,他是說過的,只是自己當時……
“小玉,你不愛過紅牆內的日子,我也不喜歡。這下好了,我們可以浪跡天涯,想去哪就去哪。早年咱們不就說要到處走走嗎?我答應過你的,如今耽擱了這麼久,再不行動,可真的就老了……”
“你這麼些年,早出晚歸,殫精竭慮,在朝堂上花費了那麼多時間,只爲今天?”阮玉望住他,脣瓣微顫。
“是,總歸要歸置歸置,不能把個爛攤子給兒子,如今新提拔上來的這些人都是好樣的,金子年紀雖小,可是在朝堂上歷練了多年,也能駕馭得住。”
“你給兒子加了那麼多負擔,簡直是拿兒子當鬼練,那麼小的年紀就讓他跟在身邊聽政,只是爲了今天?”
“小不小的……”朱驍尷尬的笑笑:“凡事都要從小做起,再說耳濡目染的,薰也將他薰陶出來了,何況咱們兒子那麼聰明,僅次於我的能幹?”
“你讓他八歲就開始監國,大事小情任他決斷,動不動的就帶我往外跑,將一切交給他,也只爲了今天?”
“總要鍛鍊鍛鍊。我在的時候,能幫他參謀參謀,可是誰也不能靠上一輩子,最終還得自己決斷。他不是普通人,他是一國之君,將來還會是個最聖明的君主,又怎麼能……”
阮玉忽然撲進他懷裡:“可是你怎麼就這麼交給他了?這是你辛苦打下的江山,你怎麼能……”
自古至今,哪位君王不留戀帝位?不僅處心積慮的獲得,即便坐擁天下之所有,還想長生不老,意圖萬歲萬歲萬萬歲,哪怕是兒子亦不願相讓,只爲享受這無上之尊。可是朱驍,他還不到四十歲啊。
爲了她,他曾讓過一次江山,而今又……
這讓她如何承受?如何承受?
“反正也沒有落在別人手裡嘛。”朱驍很是不以爲然:“也不要說什麼辛苦。若說辛苦,也只爲了你和我。如今江山穩定,也該是我享福的時候了。金子大了,連親都成了,他享受了咱們這麼多年的寵愛,難道不該反哺,治理好天下,讓咱們自由自在的玩耍?這纔是孝道啊!”
“可是你……”
你當真就這樣捨得?只爲了我……
“沒什麼‘可是’的。這江山再讓我坐下去,我倒要不安了。你也知,我沒什麼大追求,若是死乞白賴的在皇位上待着,將來若是弄出點事,倒白搭了這一世英明。不如急流勇退,而且這是禪讓啊,豈非能讓史書大書特書一番?”他做出洋洋得意的姿態。
“可是,”阮玉只覺喉間哽咽,半晌方道:“兒子畢竟還小,毫無準備的得了這皇位,其他人也毫無準備,會不會有人懷疑,會不會有人造反?”
“造反?好啊!”朱驍樂了:“這一招也叫投石問路,正好看看誰有野心。有些人埋藏得太深,咱們就趁機把他揪出來!小玉,你也別單純的以爲咱們這是去遊山玩水,咱們責任重大着呢。朝廷處在廟堂之高,那江湖之遠處總是有朝廷力所不逮的地方,咱們正好替兒子來個微服私訪。兒子在明,咱們在暗,何愁大鈺的江山不穩固?”
“可是,可是……”阮玉不知該說什麼好:“可是五斤怎麼辦?她那麼黏着你,還有金子,若是得知……”
阮玉已經可以想象金子的怒火沖天,暴跳如雷,活脫當年的金玦焱。
這孩子一直立志要做個溫文儒雅的人,只是因爲在上回的皇家聚宴中,阮玉招了金玦琳,季桐自是也來了,結果就不小心被他看到了,然後就中毒了。
不能不說,經過歲月的洗禮,季桐愈發風姿卓絕了,一干宮女也手捧心口,似乎一不小心,那顆小心臟就會跳出來。
金子進入青春期,也愈發注重個人形象,更是將季桐視爲人生偶像。而且不知打哪聽得了他娘年輕時候的傳說,還背地裡問她,當年爲什麼沒有下定決心跟季先生私奔?
結果兒子這番天真而弱小的偏向氣得朱驍背地裡不知砸了多少的茶杯,怒罵他是“叛徒”。
金子自此修身養性,只是平日裡還算繃得住,若是知道他爹竟是不打一聲招呼就把國家丟給他溜了……
還有五斤,這孩子可能是迄今爲止唯一沒有被季桐俘虜的女性了,她的偶像只是爹,她鍾愛的人兒只有爹,爲此將叛徒朱真金不住口誇獎的季桐之女季悠悠氣得大哭,再無淑女之風才女之範,一時在京中傳爲“美談”。
當然,也不能不說,朱驍的確將這個女兒放在了手心中,疼進了骨頭裡,擱到了心坎上,若是女兒敢說十五的月亮不圓,他便說月亮撞了樹,頭上鼓了包。
這等寵愛,連身爲孃親的自己都要嫉妒,也便難怪金子總想換個爹。
如今爹說帶她總愛發脾氣的娘出去散兩天心調整調整心情結果一去不歸,也不知五斤會哭成什麼樣子。
女兒的哭功可是了得。爲了糾正她嬌縱的脾氣,阮玉故意在她生辰那天沒有把那匹小紅馬給她,她就哭了一夜,得了小紅馬也不行,還是朱驍好說歹說又帶她參觀了自己的寶藏,允她挨個把玩終於將朱驍心愛的白釉雙龍柄聯腹傳瓶碎在地上才宣佈告終,那可是隋時的寶物啊。
朱驍心痛,可是女兒開心,他便賠笑,還得說:“碎得好,爹早就想砸了。”
這會思及女兒的傷心,朱驍也有些黯然,然而硬着頭皮道:“孩子總是要長大的。將來她嫁了人,難道還要帶上她老子?”
阮玉心道,女兒的口頭禪就是“嫁人就要嫁爹這樣的人”,你難道不知?
朱驍試探的:“小玉,你是不是不高興?你是不是氣我自作主張?其實我只是想讓你開心,你若是不開心……”
他的眼中瞬間翻滾過萬種情緒。
阮玉咬牙,忽然展顏一笑:“既是出來了,咱們就好好玩玩,至於那道聖旨……我想金子一定會砸到地上,然後罵你‘老不修’!”
朱驍大笑:“砸就砸吧,燒了也不怕,反正老子就不當這個皇帝了,愛咋咋地!”
阮玉哀嘆,世上怎麼會有這麼不愛做皇帝的人呢?可是還單單讓她碰上了。自此倆人信馬由繮,當真去過神仙樣的日子了?
“誒,你就這麼偷偷跑出來,咱們以後要怎麼過日子?你可是說要帶我遊山玩水的……”
“少慮了不是?我準備了八年,難道還能把咱們餓着?我把做皇帝時的內樘都帶在身邊了。這些年我也沒留意,如今一看,還真是不少。你猜猜,有多少?”
“你把小金庫都帶出來了?”阮玉斜着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