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越醒來時,發現自己身處一簡潔乾淨的茅草屋中,聽吱呀一聲開門聲,一年輕男子端着藥碗推門而入,見她醒來,微微一笑道:“你醒了。快,趁熱把藥喝了。”
“這是哪兒?”遲越起身,眼神裡帶着慣有的警惕。
“這兒京城西郊的汪家村,我叫汪海,是村裡的赤腳大夫。前兩日上山採藥時見你昏倒在半山腰上,便把你給揹回來了。”汪海一句話便打消了遲越的警惕心,遂放下心來舒了一口氣,道:“謝謝你。”
“不用客氣,前兩日揹你回來時見你身上錯亂的劍傷嚇了我一跳,生怕你熬不過來,好在你命硬。”說完便把藥碗端給她,示意她把藥喝了。
遲越接過藥碗一飲而盡,彷彿已經習以爲常一樣,眉都沒有皺一下,連汪海準備的甜棗都沒有用上。汪海心疼的看着她,心想這是得受過多少苦才能對藥免疫啊。
遲越喝完藥,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說道:“你爲什麼不把我交給官府?身上劍傷無數,你就不怕我是逃犯?還是說,你救我有什麼目的。”
汪海收起碗,滿不在乎道:“我能有什麼目的,我是大夫,救死扶傷是本責,且大夫不過問私事,不管你是誰,做什麼的,都與我無關,我只需要遵從自己的本心,救活你就可以了。”
汪海又道:“就算不是你,是乞丐,或者別的什麼人我也會救,既然遇見了總不能見死不救的道理。”
遲越看着他一臉的平靜,是這個朝代少有的沒有任何爭欲的眼睛,彷彿他生來就是懸壺濟世,救人於水火之中:“你是個好大夫。”
遲越看着他,臉上有些敬佩:“像你這身本領,爲何不考取功名,爲朝廷效力?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汪海臉上略微有些失望道:“我們這個小地方山高皇帝遠,一些縣令小官兒仗着有權漂亮,斂財無數,我沒錢,不能賄賂他們,自然就沒有名額。”
遲越知道,雖然陳暮白上位以後,貪污受賄的已經很少,可國土這麼大總有管不到看不見的地方,只要不捅出大簍子,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人的精力有限,不能全都顧全。她嘆了口氣,略微有些可惜,若是能進太醫院,以他的氣節,自然高於太醫院衆位油嘴滑舌的老頭們之上,這樣的人才她實在不願埋沒,也是爲了陳暮白身邊能有隻得相信的人。
如此想着,她打算傷好之後,飛鴿傳書寫一封信給陳暮凌,由他安排自然沒有問題。順便她打算多住些日子,也好觀察一下這個汪海的人品,是否真的清廉。
打定主意,她便擡頭看着汪海道:“我本是來投奔親戚的,奈何至半路被強盜追殺,現在身上身無分文,又無處可去,可否讓我在此多住些時日?”
汪海一聽,心中略有同情,慌忙道:“姑娘這是哪裡話,若沒地方住,儘管在這裡住下,反正我這裡南來北往的,常有生病的人因爲不方便在這裡住着。”
汪海略微頓了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只是我家境貧寒,因着有些來治病的沒有錢,我便免費給他們治病,所以一日三餐簡陋清淡,還望姑娘不要嫌棄。”
“先生說哪裡話,先生能收留,我已經感激不盡了。”二人說了一會兒話,便有來看病的平民,汪海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便關門離開。
遲越重新躺回牀上,腦中十分混亂,她不知道阿羲跟陳暮凌現在如何了,十日之期快到,希望陳暮凌能幡然醒悟不再讓阿羲傷心。
習武之人身體素質好,第二天遲越就已經下牀了,雖然汪海一再強調她要修養,可遲越是個閒不住的人,便跟在汪海身後做些力所能及的,曬藥,碾藥,偶爾給來看病的按着方子抓藥,一來二去,竟然也從中學會了不少醫理。
經過這一段時日的觀察,她確信自己眼光不錯,若加以訓教必然能爲朝廷所用。晚上,夜深人靜時,她起身,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寫於信上,用口哨換來信鴿,綁於腿上,送往寧王府。
陳暮凌接到通知,立馬派人暗中觀察此人,並調查此人的家境,確信其並無異常後才着手安排。畢竟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不想這些人是誰派來的,若是擅毒,那他二哥便是處於危險之中。
及晨起,遲越方提了要動身離開的事,汪海翻查藥物的手一頓,略微驚訝的開口道:“這麼快?”
遲越點頭:“已在此叨擾多時,還有要務在身,不得不走。”
汪海點頭,將心中的失落壓下,斂眸道:“自救下姑娘在下便知,姑娘非池中之物,小地方自然不能困在姑娘的腳步。”
遲越一笑,略帶輕鬆道:“無論如何,我們已是朋友,江湖諾大,若有事便找我,我自當盡力。”她想了想又道:“你是個好大夫,我在朝中有放心的朋友,已託人將你的名額放進太醫院的學徒當中,剩下的,便是你自己努力了。”
汪海有些不可思議的看着她:“爲什麼?就因爲我救過你嗎?爲什麼這麼幫我?”
“因爲你是個好大夫,爲人清廉,既然是棟樑之才,上天又怎麼會忍心你被埋沒,我不過是順手之勞,也沒幫你大忙,不過是個學徒,以後的路怎麼走,全靠你自己。”
汪海深深的對遲越行了一禮,道:“多謝姑娘。”
遲越擺手表示不用客氣,之後兩人去了鎮上,買了一匹馬和若干糧食,汪海送到她官道上開口道:“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咱們後會有期。”
遲越翻身上馬,抱拳一笑,道:“咱們青山不改 綠水長流,後會有期。”說完便踢了馬腹,瀟灑離開。
汪海看着遲越離開的背影,心中有些淡淡的不捨,他或許只是遲越心中的一個插曲,一段風景,欣賞過後總要上路,可遲越對他來說,卻是改變了他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