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風從山谷裡吹來,帶着涼意和晨霧,飄落在她的衣襬。
遲越似乎已經習慣了山頂清晨涼透的寒意,又默默的接受午時的爆曬,還有夜晚的孤寂。
她只想早日學成離開,回到陳暮白的身旁,即使他的心裡只有天下。
“越兒過來。”
白師父提着一壺酒向着遲越走過來。
遲越的心思卻飄蕩在別處,完全沒有注意到有人在走向自己。
白師父看着遲越心思遠去的模樣,搖了搖頭,一個拳頭輕輕的落在遲越頭頂。還是讓她吃疼出聲。
“啊!”
遲越猛地回頭,看見是白師父,慌張的低頭,揉了揉打疼的地方。
“你這模樣,被人偷襲都不知道。”
白師父嚴厲的眼眸打量着遲越。
遲越心頭一緊。“徒兒知錯。”
“這一拳就當是提醒。”
白師父說,踱步向前走到榕樹下,席地而坐。
他說:“越兒過來。”對着遲越招了招手。
遲越小心翼翼的踱步走到他面前,依舊緊張的低着頭。
“師父,是又什麼事嗎?”
“無事,坐下吧。”
白師父看着她嘴角一笑,從懷裡取出兩隻青瓷小杯,倒上兩杯美酒,一杯遞給遲越。
“接着。”
遲越接過酒杯,手指微微顫抖,有酒水落在她的手指上,冰冰涼涼。
“師父,你這是?”
遲越一臉懵懂的看着白師父,清澈的眸子露出疑惑。
“同爲師喝上一杯。”
白師父的眼眸一亮,衝着遲越眨了眨眼睛。
遲越撇了撇嘴,搓了搓手,不知該如何回答。
“師父,清晨飲酒對身體不好。”
遲越關切的說,伸手就要把酒杯拿過來。卻被白師父反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她的手背上,微疼。
“這清晨喝上一杯,快活似神仙吶。”
白師父的眼睛微微眯起,一臉陶醉的模樣,舉起酒杯,如水一般清澈的酒水順着他的喉嚨滑下。
“你不知道,小白在的時候,最愛同我清晨飲酒。”
小白?陳暮白?
白師父的話,瞬間讓遲越聚精會神起來。認真的看着他。
她想:他臨風飲酒,想來也是這般瀟灑。
她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酒杯,舉起來一飲而盡,臉上瞬間緋紅一片,耳尖也慢慢的紅起來。
“這酒……”
她的眼神迷離起來,白師父的身影彷彿變得飄渺。
“師父,你是會分 身之術嗎?”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指着白師父,嘴角帶着少女的癡笑。
“越兒。”
看着遲越的模樣,白師父心頭一緊,連忙站起來扶住她。
他問:“越兒不會飲酒?”
“越兒不會。”
遲越傻笑着,頭一仰就暈倒在白師父的懷裡。
馬車在山林裡緩慢的前行,急壞了陳暮凌的一顆心。
“哎呀,怎麼這麼慢吶?”
陳暮凌焦急得眉毛擰在一起。
“這已經是最快的了,你就不能不着急嗎?”
徐如義嫌棄的看了陳暮凌一眼,優雅的端起一杯茶慢慢的喝一口,順手也倒了一杯遞給陳暮白。
“暮白哥哥,喝茶。”
“多謝,我不渴。”
陳暮白正在閉目養神,聽到徐如義的聲音慢慢的睜開眼睛,眼眸冰冷如常,眼球上卻佈滿血絲。
他也不知爲何,想到就要見她,心就無法靜下來。
他用他的僞裝苦苦強撐。
“賞你了。”
徐如義將遞給陳暮白的茶轉手放在陳暮凌面前。
陳暮凌撅着嘴道:“哼,二哥不要的,纔給我。”
“那四皇子要不要我重新給你倒一杯?”
徐如義臉上帶着看似溫柔的笑容看着她,牙齒卻在滋滋作響。
“不必了,不必了。”
徐如義這樣招牌式的假笑都是暴力的僞裝。陳暮凌只能乖乖的將茶喝下。
徐如義無聊的掀開簾子向外看,臉上帶着幾分激動。
“我看見一座小茅屋了。”
只聽她的話音一落,陳暮白和陳暮凌紛紛連忙掀開簾子往外看去。
“哦,我看錯了,只是一垛茅草。”
兩人失落的放下簾子,陳暮白繼續假裝鎮定的閉着雙眼。
陳暮凌卻靜不下來,看了徐如義一眼。
“下次看清楚再說話。”
“那你們也別這麼激動吶。”
徐如義白了陳暮凌一眼,有些吃醋的酸味兒。
陳暮凌的眼神掃過陳暮白,嘴角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又不止我一個人激動,你說是吧,二哥。”
只見陳暮白的身子微微一顫,眼睛慢慢的睜開。
“我只是確認是否到達。”
“是嗎?”
陳暮凌挑了挑眉。這一聽就知道是敷衍。
“二哥,難道沒有一絲緊張的情緒?或者說是,激動?”
“沒有。”
陳暮白冷冷的看着陳暮凌,眼神裡充滿了篤定。
他的一顆心卻再次躁動不安。
“你眼睛裡有血絲。”陳暮凌睜大眼睛湊近陳暮白說:“還要狡辯?”
陳暮白冷冷的甩給陳暮凌一個白眼,將眼睛閉上。
“睡覺。”
“白先生,小姐醒了。”
“我進去看看她。”
白師父臉上帶着些許的擔憂之色,跨步走進房間。
“師父。”
牀上的遲越睜着一雙明亮的杏眼看着白師父,嘴角帶着淡淡的微笑。
“既然不會飲酒,爲什麼不說?”
白師父看着她,擔憂的搖了搖頭。
“師父,徒兒知錯了。”
遲越委屈的低下頭,眼眸裡帶着點點淚光。
“這酒本來就極烈,就算我這樣一輩子飲酒之人,也不能猛得喝完。你倒好……”
白師父說,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你這女兒家倒是有一股子衝勁兒。”
聽到白師父的話,遲越的小臉不由的一紅。
“也不知道,你這衝勁兒是好是壞。”
白師父有些惆悵,輕輕的摸了摸遲越的額頭。
“爲何不會喝酒,還要執意喝下?”
白師父問,眼裡帶着幾分笑意。
看着他的眼神,遲越有些羞澀的再次垂下頭來。
“師父,難道不知?”
“師父明瞭。”白師父點了點頭。
“越兒,他是心懷天下之人,他的心容不下兒女情長。你可明白?”
遲越將頭擡起來,眼眶裡已經泛起點點淚花。
“我明白。”
她輕輕的點了點頭,有淚水滑落。
她怎會不明白?從一開始就心知肚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