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嘎然而止,周媚看了一眼遲越,笑了笑道:“你以爲,我很在乎我的生死嗎?你錯了,事到如今,我早已不懼生死,也並沒想活着離開這裡。”
“你這是何必!”遲越一臉擔憂的看着她,她也確實害怕,周媚在這種全家葬身之後,她會沒有了生存的念頭,而後隨便拉着她去死。她從前並沒有害怕死過,但是如今她有那麼一刻很害怕,因爲,她有了新生命,他還沒有長大,還沒有出現在這個世上,她不想剝奪她肚子裡的孩子對於生存的渴望,她想讓他活下來,享受這個豐富的世界,所以不到萬不得已的最後一刻,她都不能認命。
她看着周媚,一臉認真道:“你如此可曾想過,你的父親母親,是否在離去的最後一刻,強烈的希望你活着?他們不會希望你死,就算生活如此艱難,他們也會希望你努力的活着,因爲只有活着纔會有希望,不是嗎?”
遲越見她眼神稍有鬆動,便又開口道:“總之我們先逃出去,倘若你真的考慮好,那麼……我不會反抗。”遲越眼神很淡,眼眸中似乎有薄薄的一層霧氣,褪去之後眼神更加清亮。身旁的周貴也忍不住開口道:“是啊,大小姐,我們先逃出去再說,既然還有一絲希望,又何必去考慮如何去死呢?”
周媚終於被說動,有些認命般的點點頭,遲越幾不可聞的鬆了一口氣,冷靜下來發現手心全是汗水。因爲時間急迫,遲越便叫周貴去集市上買一些她需要的東西,而後便在衆人面前鼓搗在一起敷在兩人的臉上。這種簡易的面具很是粗糙,但是因爲時間緊迫,她沒有時間去弄一些精緻的東西,但是好在扮成年紀大的老人還是綽綽有餘的,畢竟飽受風霜的老人的臉便是粗糙滿是皺紋的,就算人排查也不會仔細的去看。
遲越將兩人扮成臭烘烘的老人模樣,因爲只有這樣,這些官兵會因爲他們臭烘烘的而直接省略他們讓他們出城,而她則給自己化了一箇中年男人的裝扮,官兵們要排查的是兩個女子,說明陳暮白並不知道還有周貴也一同劫走了遲越,所以他們裝扮成一家三口,反而會大大的降低搜尋的機率。
幾人倉促弄好便離開此地,臨走時,遲越故意丟了一發簪在那地方,好讓陳暮白帶人搜尋的時候知道自己平安無恙。
城門的東側偏門是排查最爲薄弱的地方,從那邊離開是最安全的三人跟隨着分散着一衆人羣往裡走,因着他們又醜又老,渾身還臭烘烘的,士兵們都十分嫌棄 只是打眼一瞧便揮揮手讓她們出城了。
這邊他們剛剛出城,陳暮白的人便查到他們曾經暫時落腳的居民家中,陳暮白帶人飛速狂奔而去,留下的只有易容後沒來得及丟掉的材料與遲越丟的一根簪子。
他知道遲越善於易容,可他想不明白遲越爲什麼要幫助周媚帶着她與她肚子裡的孩子逃跑,陳暮白捏着簪子的手發緊 連簪子的尾部刺破手心都不覺得疼。
陳暮凌趕到後,看着自己二哥如此頹廢落寞,不覺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這會兒他們多半已經出城了,搜索的難度會更加的大,我們必須儘早制定計劃,好知道他們逃跑的路線。”
陳暮白沒有說話,只是捏着手裡的簪子發呆,陳暮凌看着陳暮白,心裡甚是苦澀,他的二哥一遇到遲越的事情,智商就會變成負數,什麼思考能力全都沒了,心裡眼裡只剩下滿滿的擔心,要麼就是質疑。他拍了拍自己二哥的肩膀,而後開口道:“二哥,你要相信,阿越這麼做有她這麼做的道理,也或許她是被逼迫的……”
陳暮白一聽,猛然的擡起頭,而後喃喃道:“對,你說的沒錯,她一定是被逼迫的,不然她這麼做的理由是什麼呢,逃離我嗎?不對……”
陳暮白鬍亂的說了一陣,慌忙對陳暮凌道:“快馬上帶人去追,桌子上的水是溫的說明走了沒多遠,這易容的材料粗糙,說明他們易容不了細膩的年輕人,只能扮成老人。這裡還有一套男人身量的衣服,說明他們不止兩個人,還有一個幫手,這樣的話,阿越是不容易逃脫的,快,帶人給我去找!”陳暮凌點點頭,便集結人馬出城去追。
而此時的遲越與周媚三人,出了城便往南一直走,方向是周媚選的,她呆夠了邊疆,看慣了邊疆的沙漠與長河落日圓,她想去溫柔繾綣的江南,去看看溫柔的山水與煙雨。遲越沒有反駁,便一路上跟着她走,雖然周媚爲她僱了一輛馬車,可途中的顛簸遲越還是覺得小腹有些不舒服,她本想忍住疼痛,可終究隱瞞不住。
周媚發現了她的臉色蒼白,一路上也捂着肚子,她便有些心驚的看着遲越道:“怎麼了?是肚子不舒服嗎?”
遲越臉上滿是虛弱的汗水,她咬着牙點點頭,周媚急忙帶她去找大夫,大夫爲其把脈後怒斥了三人,大夫以爲周貴是她的丈夫,便指着周貴破口大罵:“你夫人懷着身孕,你們竟然還如此激烈的趕路,是不想要她與孩子的命了嗎!”
大夫將周貴罵的狗血淋頭,周貴一臉的窘迫,遲越忍着疼道:“不關他們的事,實在是老家爹孃已大限將至,臨走前想見我三人一眼,所以才急忙趕路。”
那大夫一聽,心生不忍道:“生老病死是人所不能阻止的,夫人你的胎象極不穩重,不已再上路了啊,還是先停下來修養兩日吧,再說,我想你也知道你這一胎兇險,搞不好一屍兩命啊!”
遲越不再說話,她閉上眼,睫毛輕顫,周媚也難得的安靜,那大夫輕輕的嘆了一口氣,便讓周貴隨他去抓藥。周媚看着一言不發的遲越,輕聲道:“你這胎兇險,爲何你路上不言語?若是孩子沒了可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