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裡,驍王府後院下人住的廂房內,小影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一張陌生的臉微笑着出現她眼前。
她心內一驚,伸手便向腰間摸去,腰間空空如也,她這纔想起,自己換裝易容,本來想混進即墨襄的王府,不想卻昏倒在院牆外了。
那陌生女子年紀不大,大約十七八歲的樣子,長相普通,皮膚卻很白淨,她見小影突然睜大眼睛縮起身子,以爲她害怕,遂道:“小妹妹,你別怕,我不會傷害你。你剛剛昏倒在外面,我們將你擡進來的。”
小影睜眼看了下四周,怯怯問道:“這是什麼地方?你是什麼人?”
那女子抿脣一笑,道:“這裡是驍王府的後院,我是這府裡的婢女,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啊?”
小影心內一喜,原來自己因禍得福,竟被她們給擡進王府來了,那麼眼下她所需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如何名正言順地潛伏下來,伺機行事。
念至此,她垂下眸,輕聲道:“我沒有家……”
女子微微一怔,隨即又問:“那你可還有可以投奔的親朋好友?”
小影微微搖頭,道:“我們是從北方逃難來的,爹孃弟妹都在途中失散了。”
女子皺着眉,道:“這可如何是好?”
小影擡頭看着她,低聲道:“姐姐,你能收留我麼?我個子雖小,但洗衣做飯,端茶遞水我都會的,只要能給我一個安身之地,一口飽飯吃就可以了。”
女子看看她,面露爲難之色,正待說什麼,外面卻傳來了喚聲:“青苗,青苗,這死丫頭,又跑哪去了?”
女子忙站起身,向門外道:“娘,我在這裡。”
話音未落,門已被推開,一個身體壯實的中年僕婦進了屋,一邊撣着肩上的雪一邊衝青苗斥道:“你這死丫頭,又躲在這裡偷懶,還不快給我幹活去,老孃忙得四腳朝天,你倒會躲清靜。”
“娘,我知道了,馬上就去。娘,你看,這小姑娘醒了。”名喚青苗的女子指指牀上的小影道。
中年僕婦這纔看見牀上的小影,但也只掃了一眼,道:“哦,醒了,那就讓她回去吧。”說着,轉身就要出去。
“哎,娘,娘,你等一下嘛。”青苗忙拉住她。
中年僕婦不耐地轉身,問:“還有什麼事?拖拖拉拉的。”
“娘,這小姑娘是從北方逃難來的,家人都失散了,無處可去。娘,你看,我們能不能留她在這府中做事啊?”青苗試探問道。
“你這死丫頭,自己還沒顧過來呢,管閒事倒挺起勁,你當這驍王府是什麼地方?什麼人想進來就進來?就是倒夜香的下等奴才,那也是要查明身份背景的。快快,不管她有沒有地方去,這驍王府總不是她待的地方。”中年僕婦擺擺手道。
“娘,你最近不總在念叨說,還有半個月是小王爺的生辰,曲管家爲節約花銷不準府中大張旗鼓的添置下人,人手不夠用嗎?如今送上門一個,你怎麼倒還不要呢?再說了,她一個小姑娘家,還能是什麼歹徒不成?堂堂驍王府連個小女孩都不敢留,說出去也不怕人笑話。”青苗扯着她孃的胳膊,說得振振有詞。
中年僕婦神情似有些動搖,但掃了一眼牀上的小影后,又頗不樂意道:“看她不點大,又瘦得跟豆丁似的,能幹什麼呀?我還不如去買個身強力壯的,也物有所值些……”
“哎呀娘,人再瘦小,揀菜洗菜什麼的總能幹吧?再說她不要錢,只要給她一牀被子蓋,一口飯吃就行了。娘,你要不收留她,這樣冷的天氣,她出去了不是被凍死就是被賣到流雲醉去,那娘可就擔個見死不救的罪名了。”青苗搖晃着她孃的胳膊道。
中年僕婦還是有些猶豫,沉吟不語。
“張嫂?張嫂?”外面隱約傳來另一個僕婦的聲音。
“好了好了,那就……讓她先呆着吧,待小王爺的生辰過後再做定奪。”終年僕婦推開青苗的手,一邊應着聲一邊向外面走去,臨出門又轉頭叮囑道:“馬上來廚房幫忙,聽見沒有?”
青苗笑着應道:“知道了娘,馬上就來。”
小影暗暗鬆了口氣,心中卻不由自主地想:小王爺的生辰,小王爺?是即墨晟麼?
申時三刻,即墨晟從政務院出來,回到即墨府,一下車,便見府前街道上人影翻飛,劍光閃爍。
他皺了眉頭,示意府門外守衛驅散四周圍觀的百姓,這才喝道:“蓮棹,住手!”
池蓮棹收劍回身,衣襟上多處破損,血跡斑斑。
他正待開口,即墨晟卻伸手製止了他,只看着雪中清頎如一株修竹的景蒼,向府門內道:“景公子,請府中敘話。”說着,自己先步上臺階。
身後少年卻不爲所動,冷聲問道:“即墨晟,小影呢?”
即墨晟倏然轉身,看着景蒼,也許是心中情緒翻騰太快,眸中的光彩也跟着瞬息萬變,半晌,他道:“我不知道。”
景蒼一語不發,提着劍轉身便走。
即墨晟回到琉華園,心神不寧。
池蓮棹已大致的處理好自己的傷處,侍立在他身邊等候吩咐。
朱嶠因爲上次的事差點被即墨晟趕出即墨府,經池蓮棹幾番求情,即墨晟總算答應讓他繼續留在池蓮棹的手下做事。府中的人都奇怪一向得寵的少主貼身侍衛怎麼突然落到如斯境地,但這卻讓池蓮棹明白了一件事:對於主人交辦的事宜,下屬所需要做的一切,便是執行。如若他一旦有了自己的主張,那麼,他就不配再繼續跟隨主人了。
即墨晟徘徊一陣,問:“蓮棹,今日府中除了剛纔那件事外,可還曾發生什麼事?”
шωш▲Tтkā n▲¢O
池蓮棹搖頭,道:“屬下今日一天都在府中,除此之外,並沒有其他不尋常的事發生。”
即墨晟又問:“今日可曾看見曲總管?”
池蓮棹略一思索,道:“見到一次,晌午前,他曾親自去廚房爲王爺傳膳。”
即墨晟眉頭又皺了起來,沉默片刻,道:“傳令備馬,你和我一道去一趟安裡王府。”
小影因是初到王府,一應規矩皆未習得,故而這第一日便未去廚房勞作。青苗讓她與自己共住一屋,晚上再給她講在這府中爲婢應當遵守哪些規矩。
青苗出去之後,小影便下了牀,推開窗戶向外面瞧瞧,雪還在落,院子裡靜悄悄的,一點聲音也沒有。
小影眼珠轉了轉,欲出去探探情況,又怕這府中防衛森嚴,萬一走錯地方被人發現會功虧一簣,當下按住心,待晚上再行動。
關上窗戶,還未來得及回到牀上,門卻開了,小影回身一看,青苗正用手護着一碗粥跨進門來,擡頭見她站在屋中,不由問道:“佳茗,你起來做什麼?快些上牀躺着。”
小影微微一笑,道:“青苗姐姐,我沒事了,本來想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事情可做,又怕走錯了地方,你回來可好了,等一下你帶我一起去吧。”
青苗將碗放到牀頭的小案上,笑着道:“沒看出來你這小丫頭倒是個一刻也閒不住的主兒。你穿得這般單薄,能去哪呀?只怕你走到一半又凍昏在路上,到時,又要煩我將你揹回來。”說着,一邊向一旁的衣櫃走去一邊道:“先趁熱喝了那碗粥,我找找有沒有你能穿的衣服。”
小影謝過之後,端起那碗飄着幾個紅棗的熱粥,看着青苗蹲着的背影,心裡一暖,又是一痛。她這般善良熱情,多像阿媛啊。
青苗翻了好一陣也沒找着,不由站起身來雙手叉腰,自語道:“上哪去了呢?我記得應該還有一件的啊。”
“青苗姐姐,沒有就算了吧。我想,幾步路還不至於會凍成怎樣。”小影在她身後開口道。
“幾步?”青苗轉身,笑看着小影道:“你這小丫頭真是沒見過世面呢。”轉而又思索着道:“難不成,會在孃的屋裡?”
“青苗姐姐,你先去忙吧,就不用再爲我的事情費神了,你幫了我這麼多,我已不知怎樣感謝你纔好。待會要是張大娘再找過來,只怕又要罵你。”小影道。
青苗擺擺手,道:“你不用怕我娘,她是個刀子嘴豆腐心,這會呀她只怕正被張管事訓話呢,所以我才能溜回來。哎,佳茗,我看你說話斯文,行止文弱,想必以前,也是殷實人家的女兒吧?”
小影心中微微一驚,垂眸道:“青苗姐姐說笑了,我若是殷實人家的女兒,今日又如何會淪落至此?以前在家鄉的時候,父親乃是一位私塾先生,在父親的薰陶下,稍微認得幾個字而已。”
青苗點點頭,又笑道:“你能識文斷字,在廚房這樣的地方勞作,倒是埋沒了你。”
小影不好意思地一笑,道:“姐姐又說笑了,而今,求得溫飽已是不易,還談什麼埋沒?”
青苗聽她小小年紀語出傷感,一時心中倒有些觸動,愣愣的沒有說話。
“青苗姐姐,剛剛你說我沒有見識,以前在家鄉的時候,我們村上有一戶大財主,我聽說,他們家的宅子,有二十畝地那麼大,我想,即使是二十畝地,那從住的地方到廚房,只怕也走不了幾步吧。”小影眨着大眼,假作疑惑道。
青苗怔了怔,突然就大笑起來,邊笑邊用手指着她,道:“二十畝地……大財主……呵呵呵呵……你這小丫頭,你想笑死我呀……”
小影不語,只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少時,青苗終是忍住了笑意,一手指點着她的額頭,道:“小丫頭,以後人前可不準這麼說,被人家笑話是小,萬一被人告你個對上不尊,那你就慘了。”
“青苗姐姐,我哪裡有對上不尊啊?”小影急忙問道。
“你可知這是什麼地方,這裡的主人又是誰麼?”青苗問。
小影道:“我記得剛醒來的時候姐姐你跟我說這裡是驍王府,但主人是誰,我就不知道了。”
青苗壓低聲音,道:“你可聽好了,現在你所在的這座王府,可不是一般的王府。你還年幼,家處偏僻之鄉,可能還不知道,我們平楚,只有一位異姓王,這驍王府的主人,便是我們平楚這唯一的一位異姓王爺,驍王爺。王爺位高權重,手握平楚一半兵權,小王爺未滿二十卻已是朝中丞相,那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隻手遮天的人物啊,你竟然敢拿你家鄉的土財主來跟這兩位主人相提並論,豈不是對上不尊麼?二十畝?這驍王府裡隨意一方魚池荷池也不只這麼點大啊。”
小影瞠圓了雙眸,道:“那,那,這麼大的府第,廚房到住處必然隔得很遠了,新做出來的菜送到主人那不會冷掉嗎?”
青苗笑道:“放心,你能想到的,這建造王府的人也早想到了,這王府的院落分三進,除了後院這一個大廚房外,中院還有一個小廚房,那纔是專門爲住在中院和前院的主人們準備膳食的,我們後院的大廚房,通常只負責採購和清洗小廚房所需要的食材,然後在指定的時間將洗淨的食材送過去而已。”
“哦。”小影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看着青苗嘻嘻一笑,道:“青苗姐姐,你一定在這府中很久了,偌大的王府也一定都逛過了吧。你可不可以給我講講這王府究竟如何之大,如何之美,主人們的住處又是如何豪華宏偉,讓我再長長見識呢?”
青苗面上突然微微有些赧然,道:“不瞞你說,我自幼便跟着娘在這後院做事,但十幾年來,我連中院都沒有去過,更別提看到主人的住處了。想來,也許這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機會。”
“爲什麼?”小影禁不住好奇問。
青苗看着她,微微嘆了口氣,道:“這府中規矩甚嚴,各個院中的奴婢僕人只能在自己勞作的那個範圍內活動,沒有主人的允許,是不可以進入到別的院子,也不可以與別的院子的下人交頭接耳,私相授受,否則就要嚴懲。像我們這樣在後院勞作的婢女,在這府中只能算作下等家奴,又怎麼會有機會進入到中院和前院呢?那是府中的管事以及主人房裡的高級侍從纔有的福分。”
小影心下微微一緊,又道:“青苗姐姐,若按你的說法,這王府佔地如此之廣,府中的僕從必然也數不勝數,誰又分得清哪個是前院哪個是後院的?如若你悄悄溜了去,也未必會被發現吧?”
青苗忙道:“佳茗,你初來此地,莫不可生出這等大膽的念頭來。這府中雖大,但你想要好好活着,第一要做的,就是安分守己。我方纔已跟你講過了,這府中主人身份是何等的金貴,但凡有一點閃失,不僅身旁伺候的僕從要腦袋搬家,院中負責守衛巡邏的衛兵們也是難逃一死的。所以,這院落雖大,僕從雖多,但每一道月門都有武功高強的侍衛守門,每一條走廊甬道都有守衛日夜巡邏,他們認得他們負責的院中的每一個僕從,一旦看到生面孔就會抓起來盤問,盤問中若有一絲可疑,那就會有生命危險的。佳茗,記住了沒有?”
小影心中一陣阻塞,這府中守衛如此森嚴,她該如何行事?心中再焦慮,但表面還是很誠懇地點點頭,道:“青苗姐,我記住了。”
青苗想了想,道:“本來準備晚上再給你講這府中的規矩,但既然話已說到這裡,我乾脆現在就給你講完算了。在廚房工作,只要手腳麻利,認真心細,不會有什麼麻煩。除了剛剛我給你講的那一點外,還有一點至關重要的你千萬要記住。那就是,除了不可以對主人的住處有好奇心之外,對主人本身,更不可以有好奇心。我們在後院,遇到主人的機會極少極少,但若是哪一天不小心遇上了,你千萬不可擡頭去看主人的容貌,過後更不可以對別人說主人長相如何,穿着如何,知道嗎?”
小影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問道:“青苗姐,難道,主人也會到後院來嗎?”
青苗的神色突然有些黯然,半晌方道:“偶爾也會來的。這後院,有一片荷池,夏天的時候,池中長滿了美麗的睡蓮,池邊有一座雅清軒,主人偶爾會來此賞蓮。”
小影見她神情消沉,料她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之事,本不欲再問,但爲了將這府中情況摸得更多一些,她還是開了口:“青苗姐,莫非,這主人來後院賞蓮,也會給我們帶來危險麼?他們是不是會帶很多侍衛來?我們稍一靠近就會被抓起來麼?”
青苗搖搖頭,又低下眸去,半晌,拭了拭眼角,聲音帶上了一絲沙啞,道:“其實,只要我們時刻謹記我們自己的身份,不做那非分之想,就什麼事也沒了。”擡頭,見小影正看着她,她愣了一愣,勉強一笑,道:“過去的傷心事,本不欲再說了,既然你問起,我便告訴你吧,希望也能給你長個記性。”
她轉眸欲看看窗外,窗戶卻緊閉着,她只得又轉過頭來,看着小影,道:“這後院浣衣坊本有個婢女叫做靜蓮,是我三姨家的表姐,託了我娘入這王府謀了浣衣這樣一個差事。我們表姐妹自小感情就好,閒來無事時,她常來我房裡和我一起繡花聊天。兩年前,她剛剛十五歲,長得脣紅齒白,很有幾分姿色,我三姨便在外面給她說了一門親,男方家住烈城,是個經營藥材的商戶,家境也算富裕,我三姨便和我娘商議着,說是讓她在這府中做到年底,爲自己存些銀錢當嫁妝,然後就讓我娘去和張管事說,放她出府嫁人。一切都計劃得好好的,未曾想,那年的夏天,卻出了件任誰也意想不到的事情,白白地害了她的性命。”
說到此處,青苗抑制不住心中的悲痛,落下幾滴淚來,忙掏出手絹擦了去,接着道:“那一日,也是個尋常的夜晚,剛剛掌燈,我在屋中薰蚊子,她來了,進門就將窗戶和門關了個嚴實,扯着我神神秘秘地說有事情要和我講。我見她臉紅似霞,眼神閃爍,便同她一起坐到帳中聽她說事。未料她一開口便將我驚了一跳,她說,她午後在後院蓮池邊見到了小王爺,說小王爺如何的風華絕代,雍容華貴,說此生從不知世間還有如他這樣天人一般的男子,即使在最美的夢中也未曾夢見過。我聽她說着,越聽越是心驚,最終忍不住捂住了她的嘴,對她道:‘表姐,還有半年你便可以出府嫁人,過你的好日子去了,還有半年,你莫不可以做這樣不切實際的夢,不管小王爺是否有天人之姿,你需明白,他於你而言,就是天上的人,此生,你夠不着他’。她怔了片刻,推開我的手,默默去了。
有好幾日,她不曾來找我。我很擔心她,想將此事告知娘,讓娘去勸她,但我又想,或許她如今已然想通了也不一定,若是叫娘知道,免不了讓她又遭一頓數落,於是,我便想去浣衣坊見了她再說。剛出了這個院子,便聽說浣衣坊有個婢女犯了事,被抓走了。我擔心是她,急匆匆向浣衣坊跑去,沒幾步,便見娘一臉驚惶地奔了過來,看見我,一把抓住我哭道:‘完了完了,靜蓮那孩子,此番可出了大事了……’
原來,靜蓮自我這回去之後,竟日的精神恍惚,常常丟下自己的工作到蓮池邊轉悠,晚上睡覺也不安分,常說些莫名其妙的夢話。有一日,和她同屋的婢女被她鬧得睡不着,起身想去推她,誰知竟從她嘴裡聽到了小王爺的名諱,那婢女當夜便去坊主那告發了她,坊主見事情涉及小王爺,不敢等閒視之,當夜便帶人來盤問她,卻從她的枕下搜出一方繡着小王爺畫像的手絹來。
因此,坊主將她和手絹一起交到府中張管事手中,張管事又去請示了王妃,聽說,王妃很是惱怒,令張管事將靜蓮重杖二十,當夜便趕出了王府。十五歲弱女,如何禁得起二十杖,次日一早,我娘便得到了消息,說靜蓮還未到家,在路上便傷重而亡。我三姨白髮人送黑髮人,悲痛欲絕,幸好膝下還有一子,才未隨着我那可憐的表姐一同西去。”青苗說到此處,忍不住又拭起淚來。
小影聽完,忍不住渾身緊繃,心中想着:好一個規矩森嚴的王府,好一幫身份金貴的主人啊。有錢有勢便可主宰一切,地位低下的女孩唸叨兩聲名字,繡一副肖像便是死罪,憑什麼?除了那一堆爛錢幾條忠狗,你們究竟高貴在何處?
爹爹,爺爺,阿媛。那樣善良的人都死了,而這些心狠手辣狼心狗肺的人卻住着這樣豪華的府第,享受着僕從環擁錦衣玉食的優渥條件自在地活着,爲什麼?都說上天是公平的,可是它究竟公平在哪?
青苗拭完眼淚,擡頭一看,卻見小影垂着小臉,雙拳緊握,目光如刀,心內似被潑了盆冰水般一驚一涼,遲疑喚道:“佳茗,你怎麼了?”
小影驀然回過神來,收拾好自己的情緒,擡頭,目光憂傷道:“青苗姐姐,你不要太傷心了,或許,是你表姐命中有此一劫。”
看着小影稍顯稚氣的表情,青苗定下心來,心道:剛剛定然是錯覺吧。她微微一笑,道:“或許吧,不提那些往事了,我去我娘屋裡看看,我記得有一件我以前穿過的小棉襖,或許能合你身。”
剛剛站起,卻聽門外傳來一陣匆匆的腳步聲,青苗正疑惑這時候誰會來,門一開,卻是她娘進來了。
“娘,你不會又專門回來抓我的吧?”青苗苦着臉道。
“你這死丫頭,又躲在這偷懶,我待會再跟你算賬。”張嫂橫她一眼,衝牀邊的小影招招手,道:“丫頭,你跟我走。”
“哎,娘,你要帶她去哪?你不是又要將她趕出府吧?”青苗忙幾步竄過去扯住她孃的袖子道。
“我說她都沒你這麼着急,你兀自在那緊張個什麼?這丫頭走了運了,張管事剛吩咐下來,說前院要招幾個短工,這丫頭的條件正好符合。”張嫂邊說邊衝小影道:“你快來呀。”
“果真?”青苗眼睛一亮,隨即又暗了下去,道:“短工?那小王爺壽辰過後,她們都會被辭退嗎?”說着,有些不捨地看看小影。
張嫂道:“這你娘我就管不着了,她若真是有福之人,幾天內得了張管事的賞識,能留下來也不一定。”低頭又對來到她身側的小影道:“屆時,你可不要忘了這後院還有救了你命的母女。”
小影仰首道:“大娘放心,佳茗定不敢忘。”
張嫂道:“倒是個明事理的。”當下扯了她便走。
小影回身,衝門內的青苗揮揮手,算是作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