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鄴城。
經過三個月的努力,李翊與陳羣終將《齊律》修訂完成。
新的律法制定完成之後,自然要選出最高法院的院長。
劉備雖未直接明言,但李翊看得出來,劉備專門把陳羣派到河北來,意思就是讓陳羣當廷尉。
此前說過,廷尉的權力極大。
他能夠直接總管全國的獄案,凡郡國讞疑罪,皆處當以報。
如果只是這樣,那還不算強大。
廷尉真正厲害的地方,在於其直屬於天子或諸侯王一人。
其甚至可以直接駁斥丞相、御史大夫之議。
也就是說,陳羣一旦當上廷尉,他就只聽命於劉備一人。
即便是李翊,也不能使喚得動他。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呢?
劉備將此要職安插在河北,其意不言自明。
這就是衝着河北派去的。
河北派的行政權與軍事權有被削弱嗎?
絲毫沒有!
但卻加強了中央對河北的監察權,進一步限制了河北的權力擴張。
李翊是一個聰明人,他看出了這一點,待《齊律》一經修編好以後。
他便連夜擬表上奏下邳:
“臣翊謹奏——”
“廷尉一職,掌天下刑名,非明法通變者不可任。”
“今觀陳羣長文,既曉律令精要,又知權達實務,實乃不二人選。”
“乞大王授以廷尉之職,使正國法,肅綱紀。”
劉備覽表,毛筆一揮:“準!”
其實劉備完全可以直接封陳羣爲廷尉。
之所以沒有明言,也是想試試河北人的態度。
不是試李翊的態度,而是河北人的態度。
但李翊太瞭解這位與他相處了十四年的主公了。
不等河北羣僚反應,第一時間就表明態度。
說我們河北人一致支持陳羣當廷尉。
是的,李翊強行代表了所有河北人。
就這樣,
齊國最高法院院長的頭銜,就落在了這位豫州望族、劉備元從的頭上。
此舉,不僅安撫了豫州陳氏,還限制了河北的權勢。
不可不謂是一箭雙鵰。
本以爲,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但李翊接下來的一封表文,卻令所有人都感到十分震驚、詫異。
第二封表文,如此寫道:
“臣翊謹奏——”
“廷尉既立,當備屬官。”
“考《漢舊儀》,廷尉下設左監、右監,協理刑獄。”
“今國法初行,宜復舊制。”
“臣察,甄堯明習律令,可任左監。”
“徐庶通達權變,堪爲右監。”
“且法司設於河北,若盡用外官,恐不悉風土民情。”
“伏惟大王聖裁。”
等於在表奏陳羣爲廷尉之後,李翊又爲河北人謀求了左監、右監這兩個副職。
這兩個職位相當於副院長。
並且,這裡李翊還鑽了一個空子。
那就是東漢時期,是取消了右監的。
李翊故意在表文中提到“考《漢舊儀》”,意思就是恢復右監。
同時並立左監、右鑑二職,只不過這兩個人李翊都推薦了自己相府上的人當罷了。
兩監並立,其實起到了削弱廷尉權力的作用。
顯然,
對於李翊這樣的人來說,他並不希望河北出現一個自己完全收拾不了的人。
這下,明眼人都能夠看出來,李翊表面讓出院長職位。
但還是希望能夠插手國家的司法系統的。
李翊與他的河北,並不希望被排除在司法體系之外。
此舉自然而然的,招來了國內不少官員的罵聲。
坊間酒肆裡,常見有三五官員聚首私語。
““那李翊手伸得忒長!”
“修律是他,執法也要安插親信……”
“這般專權,怕不是要學王莽故事?
風聲傳入劉備耳中,這日早朝,忽見齊王拍案而起,聲如雷霆:
“孤聞《管子》有云:‘賢者不獨治一事’。”
“今李卿既總修《齊律》,豈能夠置身於司法之外?”
“爾等背後非議,莫非疑孤識人不明乎?”
殿中霎時寂然。
但見劉備袖中落出一卷竹簡——竟是月前羣臣私議的密奏抄本!
衆官汗流浹背,伏地不敢仰視。
劉備心中暗自感慨,他現在有些理解李翊,爲何他要加強對手下人的管控了。
本來劉備是不喜歡隨便打聽手下人的隱私的,但李翊力勸劉備可以設一個暗探組織,用來監視羣臣。
這其實就是錦衣衛的雛形,最開始搞得就是李翊。
李翊私下裡曾對劉備說,這會省去很多麻煩事兒。
劉備初時不以爲意,現在總算明白了這其中的好處了。
把密奏一拿出來,等於直接抓住了官員們的小辮子。
劉備都不需要施加多少壓力,便能夠“一言堂”做很多事。
“今日,寡人方知丞相之深謀遠慮也。”
劉備暗自感慨,他自稱王以來,也是在不斷進步,不斷學習。
從李翊身上,劉備真的學會了許多如何當一個優秀的政治領袖的知識。
當然,代價就是這削弱了劉備身上的遊俠氣。
再不能像當軍閥時期那樣,意氣用事,仗劍行俠了。
但現實就是如此,魚和熊掌不可兼得。
劉備要想管理好一個龐大的國家,有時候就是不能被感情所累。
劉備目光環視羣臣,見衆人不發一言,緩聲說道:
“即日起,復設右監。”
“徐庶、甄堯之任,照準。”
微微一頓,又補了一句:
“自今日始,勿使寡人再聽到有謗議丞相之言。”
羣臣齊聲稱喏,不敢再有異議。
可劉備能堵住官員們的嘴,卻不能堵住悠悠之口。
在坊間,茶肆裡,並不乏有調侃李翊的。
即便是河北也不例外。
所謂衣食足而知榮辱,倉稟實而知禮節。
意思就是當人吃飽了飯,口袋裡有錢了,纔會去關注禮義廉恥、榮辱興亡這些東西。
換言之,就是吃太飽了。
河北好幾年不曾發生大規模戰事,受益於李翊的德政,許多百姓都不用再爲生計發愁。
自然而然,會在茶後、飯後吹吹牛皮。
鄴城西市茶棚裡,幾個老農蹲在條凳上,捧着粗陶碗說笑:
“聽說李丞相府上養了只鸚鵡?”
“怎的?”
“那扁毛畜生開口就是‘准奏’照辦!”
衆人鬨笑間,忽見巡街亭卒經過,連忙改口:
“丞相勞心勞力,連鳥兒都學着辦公哩!”
亭卒瞪眼道:
“再胡言亂語,送你們去修《齊律》!”
誠然,大家調侃歸調侃李翊,但並不代表他們不尊重李翊。
此所謂,
畏其權者諷於巷,受其惠者記於心。
該調侃時調侃,該尊敬時尊敬,老百姓這方面還是拎得清的。
而這些風聲,李翊全都聽到了。
他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人知道李翊是開心還是難過。
但大部分人都覺得,以李翊的性格,以相爺的好脾氣——
他大概只會付諸一笑吧?
這日,相府。
李翊召甄堯、徐庶兩名新官入府。
兩人進府後,發現他們的相爺臉上顯得異常疲憊。
但眼神一如往常一般堅毅,只見他正色說道:
“二君可知,吾爲何力保爾等爲左監右監否?”
甄堯、徐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遲疑不言。
他們不明白李翊爲什麼要問這個問題。
相爺你看得起咱們,扶持咱們,咱們心裡面都記得相爺的好。
但這種話沒必要放在臺面上來講吧?
由於揣摩不出李翊的用意,兩人只好齊齊拱手,對曰:
“下官愚鈍,未測深意。”
罷了!
李翊一揮手,疲憊的坐了下來,語重心長地說道:
“今日無復虛言——”
“吾正欲執天下法柄耳!”
“使非王意莫屬陳羣,廷尉一職必屬河北也!”
此言一出,徐庶手中笏板險些墜地。
甄堯更是驚得後脊發涼,衣背盡溼。
此時窗外,驚鵲破空,聲若裂帛。
李翊的意思已經十分露骨直白:
如果不是劉備暗示讓陳羣當廷尉,他真的就會扶持河北人上去。
至於爲什麼,他也解釋了,我李翊就是想掌管國家的司法系統。
甄堯、徐庶之所以如此震驚,是沒有想到李翊會對他們如此坦誠。
這種話,怎麼能夠放到檯面上講呢?
相爺今日是怎麼了?
李翊的話還在繼續:
“元直,堯卿,汝二人皆是我一手提拔起來的心腹重臣。”
“我對汝二人也沒什麼好隱瞞的。”
“現與陳長文修律三月,日夜不休,寢食俱廢。”
“旁人都道我如此賣命,是覬覦國家司法。”
“好,今日我當着二位的面,大方承認,我正是覬覦於此。”
甄堯、徐庶面面相覷,靜靜聽着,大氣也不敢出。
“……現在,我要想問問兩位一個問題。”
“公等以爲,何爲律法?”
兩人皆是博學多長,面對李翊的考校。
徐庶當先對曰:
“稟相爺,在下以爲——”
“法者,聖人因天理、順人情而制也。”
“故《尚書》雲,‘惟刑之恤’,《周禮》言,‘刑平國用中典’。”
“今《齊律》明賞罰、定尊卑,使豪強不得逞其欲,鰥寡有所恃,此乃法之正也。”
徐庶引經據典,還不忘吹捧一下李翊的《齊律》。
甄堯亦不甘落後,也當即對道:
“法者,天子之鞭也。”
“昔商君,‘徙木立信’,韓非雲,‘不殊貴賤,一斷於法’。”
“今河北新附,正當嚴刑峻法以破積弊。”
“譬如醫者,非猛藥不能去沉痾!”
兩個人都有提前做功課,把《齊律》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都知道李翊編的律法相當嚴苛,爲此遭到很多人質疑。
兩名心腹,此時也是力挺李翊。
李翊聽罷,沉吟良久,忽指堂前古鬆:
“若此樹生瘤,二君當如何?”
徐庶對曰:
“修枝灌養,待其自愈。”
甄堯對曰:
“斧斫病處,以絕蔓延。”
李翊眉頭並未鬆開,只是澹澹說道:
“《齊律》終非松柏。”
“元直欲其生,堯卿欲其銳。”
“而吾則打算執斧鉞,而懷仁心。”
李翊正式開始講述,自己心目中的法律是什麼樣的。
“吾觀治法之道,當有四綱。”
“立法明,則民知所避。”
“奉法嚴,則吏不敢枉。”
“執紀剛,則威不可犯。”
“究罪盡,則惡無所遁。”
“有此四綱,萬萬亂來不得。”
簡單概括就是,
法律面前,必須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執紀必嚴,違法必究。
但李翊接下來的這個問題,就相當沉重了。
只見他撫案詰問道:
“然法行於世,可當真刑無等級乎?” “我且問二君,法律面前,是否人人平等?”
二人皆是一怔,這個問題相當嚴峻。
雖然我們常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
但又有誰,是敢真的去治天子的罪呢?
《春秋》有大義,法不加於尊。
《禮記》有云,刑不上大夫。
有此條例在,法律的威嚴就是會受到挑戰。
這是封建時代的侷限性。
“這、這、這……”
甄堯、徐庶都無法解答這個問題。
因爲他們前腳才誇讚李翊的《齊律》法有所依,公正嚴明。
總不能後腳就說,法律治不了權貴豪強吧?
“兩位答不上來,便說明今日我把兩位叫到這裡來,是做對了。”
李翊振袖而起。
徐撫律簡,有條不紊,語重心長地說道:
“現在我便告訴你們。”
“夫法者,譬如匠石之繩墨——可矯曲木,難斫崑山之玉。”
“故明刑弼教,當有差等。”
“士庶有別,親疏有度。”
“今《齊律》所謂‘平’者,乃持衡量黍,非謂等重泰山鴻毛也!”
李翊闡述了自己對法律的理解。
那就是法律面前沒辦法做到人人平等,只能做到相對平等。
因爲窮人永遠僱不起律師。
而權貴則可以利用自己的權勢,去鑽法律的空子,以此來逃避刑法。
但窮人如果犯法,他們就只能乖乖接受審判。
“今律令如網,貴者可魚躍而過,賤者則粘縛待斃。”
“此吾所以必掌刑名,而獨召二君之故也。”
沒錯,李翊爲什麼想要掌管國家的司法系統,原因就在此。
他就是要區別對待權貴與底層民衆。
權貴如果犯法了,就應該嚴刑處理。
小人如果犯法了,就應該採取相對寬鬆的政策。
你比如說偷稅漏稅,
權貴他可以利用手中權勢,輕鬆補齊空缺,生活質量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或者即便處以嚴刑,他依然能利用自己手中的人脈與資源去逃避懲罰。
而底層民衆,他本身就交不上多少稅,卻要遭受同樣的法律對待。
不管寬了或者嚴了,都是老百姓吃虧。
這隻會使民衆更弱,而權貴世家更強。
怕兩人不能理解,李翊又舉了一個例子:
“吾明令禁止官僚入女閭享樂,而對庶民則不予嚴格要求,何也?”
“黔首胼手胝足,一月方得一線之娛。”
“而吏胥坐享俸祿,若縱其朝夕狎遊,孰肯案牘勞形?”
“故嚴上寬下,非爲袒護,實乃——”
“截濁流以清源,禁官邪而正民風也!”
李翊不讓官員去女閭這種風月場所花天酒地,
但卻對底層百姓不予要求。
就是因爲底層百姓辛辛苦苦工作一個月,可能也只能每月去一次。
但官員們他們可以天天去。
這樣一來,還有哪個政府人員會安心工作,爲老百姓辦實事?
這也是要區別對待的原因。
“此非《齊律》正文,故吾面告汝二人。”
同樣的罪行,卻要區別對待。
正因爲不能放到檯面上講,李翊才需要司法上面的人是自己人。
那爲什麼不選擇陳羣呢?
因爲陳羣出生於豫州望族,代表的就是世家豪族的利益。
正是李翊要重點打擊的對象!
沒錯,任傻子也能看得出來。
李翊明着修《齊律》,卻又暗藏削弱世家豪強的冷箭。
法律不單單是爲了針對官員,更是爲了針對地主豪強。
長期以來,李翊對豪強的處理方式,始終是溫水煮青蛙。
不敢下猛藥,避免其狗急跳牆。
《齊律》也是如此。
爲什麼不直接在條文中區別對待,而是用同樣的法律,給不同的人量刑處理?
這天下,依然是被世家豪強所掌控的。
李翊要是敢把這些條文,明着寫在《齊律》裡面。
那他與劉備一手建立起來的偉業,第二天就能被傾覆!
這話一點兒不誇張!
所以這三個月來,李翊都究竟做了些什麼了呢?
他不辭辛勞,宵衣旰食的與陳羣修編《齊律》。
最後並未貪功,按照劉備的意思,主動讓出廷尉一職。
以達到讓劉備加強對河北的監察權。
然後又頂着齊國文武百官的壓力,主動揹負“專權”的罵名,請求提拔河北人上去。
也就是自己的人,來擔任左監、右監。
以方便他實現自己的計劃。
這一切的目的,都是爲了削弱世家豪強。
方便將來劉備更好的統治齊國,讓齊國更好的從世家手中收回財富,更好地對他們下手!
李翊捫心自問,他從始至終沒有爲自己徇私過。
而他爲此得到了什麼呢?
是三月的辛勞,是百官們的譏諷。
是進一步得罪世家豪強,以及百姓們地無情調侃。
儘管李翊此舉,還是爲了維護底層百姓的利益。
但百姓們似乎只關心自己能否吃飽穿暖,只在乎自己到手的實在利益好處。
這期間,李翊的內心是孤獨的。
他要做的事,很多人是不能理解的。
此時,甄堯與徐庶總算明白了李翊爲何顯得如此憔悴,如此疲憊了。
他內心裡應該還是很難受的吧?
念及此,二人不及垂淚泣道:
“相爺,千萬保重身體。”
“您一心爲公,百姓不會忘記您的。”
李翊揹着手,他始終以堅強的面目示人。
很少在下屬面前展現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此刻面對兩人的關心,他忍不住嘆道:
“我知道有很多人對我有非議。”
“或謂我專權,或謂我逐利。”
“然李某捫心自問,吾前後行事,於心未曾負也。”
“知我罪我,其惟春秋。”
“等李某死後,棺材板扣上之後,再讓後人來評判我罷!”
甄堯與李翊是姻親,此刻無比心疼這位“妹夫”。
兼之他本就敬重李翊,情緒上涌,也顧不得禮法了。
當即大聲問道:
“相爺!您、您做這些到底有何意義!”
“我知齊王對您有知遇之恩,但正如您所言。”
“您前後行事,於心未曾有負。”
“不論如何,您已經盡力了!”
“根本沒必要做到這個地步!”
“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啊!”
“您大權在握,卻要去得罪天下權貴,爲那羣賤民出頭。”
“可、可那羣賤民他們領你的情嗎!”
“您可知,就是因爲您太過寬仁。”
“才讓那羣刁民,敢在飯後,拿您的事蹟來編排您!”
“您何至於此啊!!”
以李翊平日工作嚴肅的性格,甄堯是斷不敢說這些話的。
可今日李翊對他們吐露真情,甄堯也願意說出自己的心裡話。
饒是徐庶遊俠出身,此刻亦無比心疼李翊。
而李翊對此,並未有太大反應。
只是淡淡地吟誦了一句:
“衣帶漸寬終不悔,爲伊消得人憔悴。”
……
後世有女詞人寫有《一剪梅》一首:
墨染更籌夜未央,
案上刑書,鬢上秋霜。
甘分權印與劉郎,
不懼人譏,只憂民傷。
百世家豪暗箭藏,
笑滿茶坊,謗滿朝堂。
孤心誰解尺規量?
縱是無償,亦要擔當。
……
雒陽,夏末。
卻說司馬懿一路奔逃,總算成功逃離了河北。
方欲遣使,至李翊處商議停戰,議論贖回族人的事宜。
結果卻在坊間偶然聽聞,李翊已盡誅司馬氏一族。
司馬懿起初不信,他不認爲李翊如此殘暴。
且以其理性的性格,不應該敢冒着大不韙,行此禽獸之舉、
縱然只從政治家的角度考慮,當年曹操誅殺一個邊讓,兗州皆反的事還歷歷在目呢。
這纔過去幾年,忘了!?
於是,司馬懿便派遣細作至河北,查清族人的去向。
細作卻回報說,族中老幼百口,確實遇害矣。
司馬懿聞說之後,氣得擲冠於地。
目眥盡裂,忽噴血升餘,染素袍如朱。
左右驚忙將之扶起,司馬懿仰天長嘯:
“李賊竟喪心至此,其刀何其之快也!”
“只要我司馬懿一息尚存,就誓與李賊爲敵!”
聲裂殿瓦,振聾發聵。
此時,族長司馬朗驚聞噩耗,也是趕忙跑了過來。
“仲達!”
“兄長!”
“嗚嗚嗚!”
兩兄弟一見面,便抱頭痛哭,淚溼衣襟。
“兄長啊兄長!李賊喪心病狂,屠我全族。”
“此仇不共戴天,不能不報。”
司馬朗擦了擦眼淚,哽咽地說道:
“仲達寬心,爲兄絕對不會讓弟弟、還有族人們白死!”
司馬懿此刻亦情難自禁:
“……兄長,懿此刻方寸已亂,不能思考。”
“現在該如何是好?”
司馬朗止住眼淚,獰聲道:
“爲今之計,只有趕快去漢中找曹公。”
“曹公正在圖西川之地,我們失去族人,只能全心全心輔佐曹公。”
“幫助曹公得到西川,佔據這天府之土,纔有機會對抗劉備。”
“只有打敗劉備,才能找李翊報仇!”
李翊背後是劉備,劉備背後是他們集團一手打造的齊國。
這對已經失去宗族羽翼的司馬氏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挑戰。
眼下他們別無選擇,只能抱緊曹操的大腿。
全心全意地輔佐他,纔有機會尋仇。
否則,僅靠已經被去了根的司馬氏,說想找李翊報仇。
那無疑是天方夜譚,癡人說夢!
“……好……好……好!”
司馬懿目眥欲裂,咬牙切齒,獰聲道:
“兄長,事不宜遲。”
“我們這就收拾行裝,到漢中去!”
“待將來重返河北,懿定要手刃李翊狗賊。”
“然後鞭屍泄憤,方能消吾心頭之恨!”
司馬朗畢竟是家主,他的情緒已經穩定了許多。
扶着司馬懿起身,再三叮囑道:
“仲達,眼下不是悲傷之時。”
“我等當挺起腰來,撐起復興司馬氏的大任!”
“兄長寬心,弟曉得的。”
司馬懿點了點頭,此時此刻,體內的冢虎血脈覺醒了。
自今日始,司馬懿眼中只有兩個字
報仇!報仇!還是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