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一通分析,所有人都理解了袁譚身上的政治意義。
放回袁譚,是為了讓袁家繼續內耗。
而讓劉備舉袁譚為茂才,則是為了向袁家示好。
此次袁譚伐徐,本就理虧,結果劉備以德報怨。
這事兒要是傳揚出去,天下百姓會如何稱頌玄德公之德?
簡直是一箭三雕。
同時,劉備也將成為袁譚的舉主。
前面說過,茂才的名額非常珍貴。
按照這個時代的習俗,如果劉備死了,袁譚哪怕是裝樣子都必須大聲哭出來。
袁家立嗣之爭嚴重,李翊先助劉備買下袁譚一股。
這是幫弱不幫強的原理。
袁譚鬥不過袁尚,所以才站袁譚這邊。
也並非是說將來一定要助袁譚坐穩袁家儲君的位置,僅僅是為了將來能夠在河北立嗣之爭中,趁亂分一杯羹罷了。
劉備對李翊的見識佩服已極:
“不想軍師思慮如此長遠,備已曉得了。”
“既如此,便先命子義他們將袁譚帶到蘭亭縣來,備親自出迎。”
……
一日後。
袁譚等人被押送至蘭亭縣。
雖說是押送,但由於有劉備的叮囑,太史慈倒也沒怎麼為難他。
別說鐐銬枷鎖之類的,甚至直接找來了一輛馬車護送他們。
此舉令袁譚、郭圖、張郃等人在內,皆不解其意。
到蘭亭時,劉備領著李翊、劉曄、趙雲、田豫等文武一並出迎。
袁譚見如此陣仗,誠惶誠恐,有些茫然無措。
劉備卻已經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神態親和,笑容可掬。
“顯思,劉備在此可是翹望已久了。”
袁譚又羞又愧,不敢直視劉備的目光。
所謂真誠纔是必殺技。
袁譚陳兵徐州已屬理虧,兵敗被擒,更是丟人至極。
如今劉備反而率著眾文武出城相迎,對他禮遇有加。
袁譚登時羞得無地自容。
隻得頓首自責道:
“譚,冒犯玄德公天威,愧對明公,愧對徐州父老。”
“望玄德公降罪!”
其實你仔細一琢磨,就會發現袁譚這個人的性格其實並不罕見。
他瞧不起底層人民,無法理解耕織收獲的辛苦,驅使百姓如奴僕。
可他又非常喜歡接待賓客,敬慕名士。
他招賢納士時,即便有人不來,或者沒能按時赴任的,袁譚都不會怪罪他們。
這其實就是標準的富二代性格。
他隻尊重跟自己一個階級的名流,而對底層人民卻是打心眼兒裡瞧不起。
“顯思不必自責。”
“我知此事非你本願,定是有奸佞小人獻讒言。”
“故使顯思所誤,非你之罪也。”
袁譚連連頷首:
“不錯,都是那滿伯寧教唆我的。”
“當初我本不欲陳兵徐州,奈何我帳下謀士都說這是一個好機會。”
“我一時迷了心竅,故而釀成大錯。”
“雖萬死,難辭其罪!”
說著,便要向劉備跪伏請罪。
劉備忙蹲下身子,摟著袁譚的肩膀,硬生生地將他拖欠而起。
“顯思,備從未怪罪過你。”
“正如適才所言,你是被奸人所誤,非你之過也。”
“顯思能夠用不到一年時間平定青州,尤勝於備,乃當世英雄。”
“備自當以英雄之禮相待,不可使顯思受階下之苦。”
袁譚如果之前還有一點表演成分在裡面的話,那此刻便是徹底地被劉備給感動到了。
一時間痛哭流涕,雙目泛紅。
抱著劉備就不肯撒手,活像是個受了委屈的孩子。
李翊在旁邊注視著,
親眼看到袁譚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擦在劉備衣服上,突然有點兒慶幸自己不是主公了。
這收買人心,屈身下士可真不是一個好活兒啊。
不過場面還是相當感人的。
隨袁譚一並來的,還有包括張郃、郭圖在內的青州諸將。
眾將看在眼裡,心裡也是慼慼。
不少人臉上都有羞慚之色。
尤以張郃最為感慨,暗想道:
“人言劉備弘毅寬厚,知人待士。”
“我初時不以為然,今日見之。”
“果真有高祖之風,英雄之器。”
眾將羞愧之餘,心裡也終於能長舒一口氣了。
一路上他們都在擔心此次被俘,會是什麼下場。
聽劉備這意思,估計不會太為難他們。
隨後,劉備將眾人請入縣府。
設下酒宴,為眾人接風洗塵。
劉備拉袁譚坐至自己身旁,使之成為與李翊唯二與自己同席而坐之人。
三人就這樣並排坐著,聊天聊地。
袁譚本就敬慕名士,又得劉備厚待,心中自然對二人沒了芥蒂。
這一聊下去,才發覺劉備能在一年之中將徐州治理的井井有條,並在此次使出海上繞襲的奇策。
都出自他旁邊那位年輕人的謀劃。
在得知李翊一年裡,為劉備從招募人才、獻策屯田、乃至收服琅琊等一系列的事跡後。
袁譚搖了搖頭,直呼學不會,實在是學不會。“譚肉眼凡胎,不識英雄。”
“正如井底之蛙,坐井觀天,以為天地之廣,不過如此而已。”
“始至今日,方知明公之威,先生之謀。”
“早知如此,不若當初不戰之為歟,卷旗而降。”
袁譚羞慚滿面,不斷搖頭歎息。
為防止袁譚繼續自辱,劉備舉起酒盞,拍了拍他的肩膀:
“往事如風,盡去不提。”
“自今日始,你青州與我徐州重歸於好,不知可否?”
袁譚聽劉備這意思,是要放自己回去啊。
忙點頭如搗:
“當然!之前是一時迷了心竅,若玄德公果真能放我回青州。”
6◇9◇書◇吧
“我定當偃旗息鼓,再不在徐州起爭端了!”
劉備聽了這話很滿意,這是他與李翊都希望聽到的回答。
袁譚為防止劉備不信,當即俯身拜道:
“明公高義!”
“今若果真放我回去,譚來日必備好糧秣,金銀綢緞,以報答明公今日之恩。”
劉備大喜過望,扶起袁譚重新坐下,與之共飲。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
“備隻望日後兩家和睦,再不加兵禍於百姓,足矣。”
袁譚讚歎道:
“玄德公英才蓋世,寬仁有度,恩義著於四海。”
“自今日始,譚再不敢來犯徐州矣。”
善!
劉備停下酒盞,從身後取出一封文書,遞給袁譚。
這是……?
袁譚有些茫然,展開一看,裡面竟是劉備以徐州牧的身份,要表奏自己為茂才。
“玄德公,這!”
袁譚大吃一驚,自己兵敗被擒,不僅能夠被放回去,還能白撿一個茂才?
“要謝便謝李先生吧。”
“是先生力將今年的茂才名額,薦給了顯思。”
袁譚本就敬慕名士,聽說是李翊把茂才名額讓給他的,頓時感動不已。
“古人雲:君子當如蘭芷般高潔不屈。”
“袁某閱人無數,未見有如先生者。”
“當真君子如玉,氣若文軒。”
“龍章鳳姿,日月之表。”
“譚對先生的仰慕,正如濤濤江水,連綿不絕。”
“……”
袁譚一時間把自己這輩子能想到的溢美之詞全都給說了,以至於舌頭都有些打顫。
李翊也挺會來事兒,舉起酒盞說道:
“我知顯思心意,不必多言,都在酒中。”
“僅以此薄酒,敬袁公子。”
“從此往後,必不相負!”
“謝先生!”
袁譚淚流滿面,含淚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
酒至半酣,李翊決定再給袁譚上個猛料。
他趁著袁譚酒醉之際,取出一個錦盒遞給他。
一頓酒席喝下來,袁譚與李翊關系已相當熟稔。
“……子玉啊,譚已在此叨擾多時。”
“怎好再收你的禮品?”
李翊微微一笑:
“譚兄乃翊敬重之兄長,今當遠離,不能侍奉左右,深表遺憾。”
“故而贈以薄禮,權表翊相思之情。”
袁譚聽後心中更加感動,打開錦盒一看。
裡面裝的正是精鹽。
“這是……?”
袁譚瞪大眼睛,他平生尚未見過如此雪白的食鹽。
“此鹽怎會比尋常食鹽潔白,味道也更加鹹鮮?”
袁譚伸手嘗了一點,感慨不已。
“此為精鹽,乃我去歲提煉而出的。”
“譚兄觀之品相如何?”
誒呀呀!
袁譚一聽是李翊提煉出來的,心中更加佩服。
頗有一種當哥哥的,也與有榮焉的感覺。
“子玉真是當世奇才啊。”
“我觀河北之眾,在子玉面前,亦皆庸碌之輩耳。”
吹捧李翊的同時,袁譚還不忘diss一下河北那幫人。
主要他們都支持袁尚,不支持自己,袁譚對他們自然沒有好感。
“若將此鹽,售於民間,譚兄觀利潤如何?”李翊又問。
“哦?莫非此精鹽,子玉還有很多?”袁譚瞪大眼睛問道。
他原本以為李翊是花了一年時間才提煉出來的,可聽這口氣,徐州還有不少。
而且還能夠販售到民間去。
“是也,我徐州不少百姓已能食用精鹽矣。”
李翊也暗自感歎,麋竺他們家族對精鹽的管控力確實強。
青州就挨著徐州,一年下來,別說流出去精鹽了,就連青州權貴都沒聽說過有這玩意兒。
不愧是世代經商的家族。
“既然譚兄在青州願與徐州修好。”
“你我兩家何不就此罷兵,偃旗息鼓,與民生息,然後互通貿易。”
袁譚忙點頭道:
“固所願也,不敢請耳!”
李翊又道:
“只是精鹽珍貴,我不欲將之交予民間鹽商販售,還是交予譚兄親自經營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