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瑛離開皇宮時,天色已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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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風捲着落葉掃過宮道,她攏了攏披風,心中鬱結難解。
“權力真就這麼令人着迷嗎……?”
她低聲喃喃,眼眶微紅。
出身名門的她,自小耳濡目染,接觸到的便是統治階級。
她非常清楚,劉備這麼賣命的幹,還是想把原來下放地方的權力給收回到中央來。
說是爲大局着想也好,說是貪慕權勢也好。
總之,在袁瑛看來,如果當皇帝便是這般的話。
又爲何有那麼多人爲之趨之若鶩呢?
侍女小心翼翼地問:
“娘娘,回椒房殿嗎?”
袁瑛搖了搖頭,聲音微啞:
“去丞相府。”
相府,內院。
袁瑩正在燈下繡花,忽聞姐姐駕到,連忙起身相迎。
纔剛見面,袁瑛便撲進妹妹懷裡,淚水奪眶而出。
“阿姊!”袁瑩輕拍她的背,柔聲道,“怎麼了?”
“你哭得這般難受,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袁瑛哽咽道:
“陛下……他兇我。”
袁瑩一怔,隨即嘆息:
“陛下近來政務繁忙,脾氣難免急躁些。”
人在工作繁忙的時候,脾氣是最暴躁的。
尤其遇着的還是一些極爲棘手的事務。
“政務繁忙?”
袁瑛擡起頭,眼中含淚。
“他從前再忙,也會抽空陪我說話,如今卻……”
她咬了咬脣,沒再說下去。
皇后只能待在深宮之中,不似袁瑩這般出入自由。
正常來講,她今晚來丞相府也應該提前報備的。
袁瑩遞上手帕,輕聲道:
“阿姊別難過,陛下心裡還是念着你的。”
袁瑛擦了擦淚,忽然環顧四周,問道:
“怎麼不見你家夫君?”
袁瑩苦笑,撓了撓頭:
“他啊,如今比陛下還忙。”
“府上的姐妹們每晚獨守空房,想見他也難。”
“他不是在丞相府辦公嗎?怎麼連你也見不着?”
“他最近在工坊裡折騰什麼‘新發明’,整日與工匠們同吃同住,連家也不回。”
袁瑩搖頭,語氣無奈又心疼。
袁瑛眉頭微蹙:
“什麼發明,值得他親自去工坊?”
袁瑩搖頭:
“我也不知,只聽說是能‘改變天下’的東西。”
改變天下?
僅僅四個字,口氣卻着實不小。
換作是別人,袁瑛都會嗤之以鼻,笑他是個狂徒。
可對於李翊,他說什麼,袁瑛都願意相信。
袁瑛沉默了片刻,忽然道:
“走,帶我去看看。”
“現在?”袁瑩驚訝。
“對,現在。”
袁瑛眼中閃過一絲倔強,“本宮倒要看看,他到底在忙什麼,能把妹妹你這樣的壁人整晚一個人丟在房裡。”
“去和那些奴僕同吃同住。”
袁忽又嘴角微揚,打趣道:
“怎麼,分別許久,難道小妹便不想見見自家夫君?”
袁瑩面飛紅霞,低頭輕聲道:
“阿姊莫要取笑我……正好治兒也在工坊,順道看看他。”
袁瑛挑眉:
“看來丞相很看重治兒,一直把他帶在身邊。”
袁瑩點頭,眼中帶着欣慰:
“夫君常說,治兒胸中自有溝壑,他將來必成大器。”
兩人正說着,侍女已備好馬車。
就在她們準備動身時,忽聽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來——
“等等!我也去!”
袁瑛和袁瑩回頭,只見呂玲綺挺着八個月的孕肚,大步流星地走來。
她雖身懷六甲,卻依舊英姿颯爽,腰間甚至習慣性地彆着一柄未開刃的短刀。
自從李翊娶了她以後,就一直專心跟她造人。
這並不是因爲李翊好色。
而是因爲李翊太忙了,不想把夫妻生活當成是一種負擔。
由於缺少對她們的陪伴,李翊便想給她們留個孩子。
李翊的每一位夫人,除了不能生的麋貞外,所有人都已經有自己的孩子了。
當然,如果呂玲綺也是順產的情況下。
而當李翊完成了自己的任務後,他就開始專注於自己的事業了。
這也是爲什麼李翊明明很忙,卻依然有不少孩子的原因。
因爲他造人都是盯着造,造出來就開始忙自己的事業了。
所以,也很少有人能有好幾個孩子,至多兩個。
呂玲綺走過來,先向袁瑛行了一個軍人禮:
“參見皇后。”
然後又轉向袁瑩說道,“姐姐,便帶我一起去吧?”
袁瑩嚇了一跳,連忙上前扶住她:
“玲綺!你有孕在身,怎能亂跑?”
呂玲綺滿不在乎地擺擺手:
“無妨!我隨父在遼東馳騁縱橫,高句驪蠻子尚且不懼。”
“這點小事又算得了什麼?”
袁瑛有些無奈,勸道:
“你現在可不是一個人,萬一有個閃失,丞相回來不得急死?”
呂玲綺哼了一聲:
“他整天泡在工坊裡,連家都不回,哪裡會管我?”
袁瑩哭笑不得:
“妹子莫亂說,夫君他……這不是在忙正事嗎?”
呂玲綺撇嘴:
“我不管,反正我要去!”
袁瑩還想再勸,呂玲綺卻已經自顧自地爬上了馬車,還拍了拍車轅,催促道:
“快點,再磨蹭天都亮了!”
袁瑛和袁瑩對視一眼,皆是無奈。
袁瑩嘆了口氣,低聲道:
“阿姊,要不……讓她去吧?不然她怕是會自己偷跑出去。”
袁瑛揉了揉眉心:
“罷了,路上小心些便是。”
馬車緩緩行駛在洛陽的街道上,袁瑩全程緊盯着呂玲綺,生怕她有個閃失。
呂玲綺卻興致勃勃地掀開車簾,望着街景,嘴裡還唸叨着——
“雒陽不愧爲後漢舊都,比起遼東可繁華太多了。”
“只可惜爹爹他見不着。”
袁瑩忍不住笑道:
“你呀,都當母親的人了,還這麼跳脫。”
呂玲綺摸了摸隆起的肚子,得意道:
“我兒將來定是虎將,現在就得讓他習慣顛簸!”
袁瑛莞爾:
“你這性子,倒是一點沒變。”
“依我看,如果這孩子將來是個男孩兒,不妨便取名叫李泰吧。”
“正似妹子這般體健康泰。”
李泰?
呂玲綺略作沉吟,旋即撫掌道:
“好名!好名!”
“夫君已有三子,加上泰兒。”
“治、平、安、泰,豈非正符合新朝雅象?”
正說着,馬車忽然一頓,外面傳來喧譁聲。
袁瑩掀簾一看,原來是一隊巡邏的士兵攔住了去路。
領頭的校尉見是丞相府的馬車,連忙行禮:
“夫人恕罪!前方工坊重地,閒雜人等不得靠近!”
袁瑩還未開口,呂玲綺已經探出頭來,柳眉一豎:
“瞎了你的眼!連皇后娘娘和丞相夫人都敢攔?”
校尉嚇得一哆嗦,連忙讓開道路:
“末將不知娘娘駕到,罪該萬死!”
校尉雖然主動請罪,卻仍不肯讓路。
即便他知道自己攔住的是丞相夫人,以及當朝皇后的車駕。
袁瑛見此,暗忖一個校尉都對李翊如此忠心。
甚至敢攔阻自己的車駕。
看來李翊御下的手段,遠在自己夫君之上啊。
畢竟晚上劉備在未央宮處理政務時,也說了不準讓外人打擾。
可當她進宮時,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出面攔阻。
自己就這麼堂而皇之地出現在了劉備面前,然後和他吵了一架。
袁瑩並不想爲難自己夫君的手下,連忙出聲打圓場道:
“無妨,你們也是職責所在。”
“就先去通稟一聲,就說是我與皇后來了。”
“請之撥冗一二。”
那校尉如蒙大赦,向袁瑩投去一個感激的眼神,然後告退。
待其走遠後,袁瑛這才忍不住出聲調侃:
“看來,除非陛下親來,否則我等都須通稟一聲這位‘相爺’了。”
袁瑩聽出姐姐語氣中的譏諷之意,乃出言解釋道:
“阿姊此言差矣。”
“小妹今日也是沾了阿姊的光。”
“若不說皇后來,我那夫君恐也未必願意見我。”
“若說是皇后來了,夫君必然相見。”
“看來你很瞭解自家的夫君啊。”
袁瑛出聲調侃。
仔細想想也是,李翊是一個何等謹慎精細之人?
又豈會在知道皇后到來,從而避而不見的。
“小妹與諸多姊妹一同侍奉夫君,尚瞭解他的脾性。”
“而阿姊只與甘貴人共侍一夫,阿姊更是貴爲皇后,獨寵後宮。”
“你又是否瞭解自己的夫君呢?”
這句反問,直接將袁瑛愣在原地。
一直以來,她想要的不多。
如果可以,她情願不當皇后,陪伴良人耕織,就這麼簡簡單單的過去一生。
這主要還是因爲,她自己出生豪門,榮華富貴對她誘惑力不大。
加上失去父親,又常年與親人分別,她渴望更多的其實是陪伴。
這時,那名校尉匆匆奔回,抱拳稟報:
“丞相請娘娘與諸位夫人入內!”
袁瑛頷首,攜袁瑩、呂玲綺邁入工坊大門。
甫一踏入,撲面而來的並非想象中的鐵腥炭火氣,而是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整座工坊呈“回”字形佈局,分作四大區域。
東區是漚料池,浸泡着成捆的楮樹皮、麻布頭,池水泛着淺褐色。
南區是蒸煮大竈,十口陶甕咕嘟冒着熱氣,匠人持長棍不時攪動。
西區則是抄紙坊,數十名工匠手持竹簾在漿池中反覆撈取。
北區是焙紙牆,青磚砌就的夾牆內炭火暗燃,貼滿溼紙的牆面蒸汽氤氳。
每區設有紅漆木牌,刻着“辰時換班”、“未時添柴”等規章。
匠人們衣領彆着竹籤,袁瑛細看竟是記工籌——
每完成百張可換一簽。
“這般管理法,卻是見所未見。”
袁瑛不禁發揮一聲感慨。
李翊設置的管理模式,與她的認知有很大區別。
感覺比她見過的模式都要先進許多。
李翊在一旁爲袁瑛介紹道:
“偷懶者罰薪,超額者賞肉。”
“故坊中無人敢鬆散懈怠。”
賞肉?
袁瑛柳眉一揚,須知即便許多權貴也不是能夠隨時隨地能夠吃到肉的。
李翊卻給一羣底層工人賞肉,未免太過奢侈。
這隻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這個工坊對李翊而言非常重要!
袁瑛撫過成摞的雪白紙張,邊緣印着“章武元年·洛陽官造”的陽文。
於是好奇問道:
“這便是讓丞相廢寢忘食,甚至連家也不回的東西麼?”
“正是。”
李翊手掌輕撫紙張,“此物足已影響後世千年。”
袁瑛忍不住撲哧一笑:
“可據本宮所知,在永元年間,時任尚書令的蔡倫便已發明蔡倫紙。”
“如今即便是宮中也多用簡牘,未見如丞相所說,足已影響後世千年。”
說着,她又望了眼生產出來的紙張。
手掌輕輕撫在上面,接着補充說道:
“不過,似這般高效、雪白的紙張,的確見所未見。”
李翊嘴角微微翹起,說道:
“正如皇后所言,蔡倫紙之所以無法對漢朝人民造成巨大影響。”
“是因爲其生產的不夠多。”
“只要數量與質量上來,它早晚會取代原來的簡牘。”
袁瑩在一旁插話道:
“說來,這東西輕薄方便,若當真能夠大規模推廣。”
“確實能夠方便不少。”
李翊聞言,笑而不語。
他發明紙張,可不是單純爲了辦公方便。
它有着一個更重要的作用,是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那爲什麼直到現在,李翊才發明出,或者說才改良出更加先進的紙張呢?
一方面,當時國家內亂,李翊要想全國推廣,沒辦法統籌資源。
如今身爲丞相,可以統籌全局了,比較方便。
另一發面,那就是李翊並非是全知全能,很多東西都需要現學。
就拿紙張來說,雖然很多現代人,提到紙張怎麼做時,說的頭頭是道。
甚至能講出它的製作原理。
但你真讓他實際去手操,發明一張白紙出來,他立馬就不會了。
理論基礎,還有具體的工藝流程,在未有工業基礎的情況下。
需要李翊花大量的時間去摸索。
何況他本來就不是專職這個的,平日的工作已是令他相當忙碌了。
只能用零散的時間去具體研究,甚至去建設一套成熟的工業化的造紙工坊。
“咦?看夫君的臉色,似乎並不滿足於此?”
“莫非這紙張,另有他用?”
袁瑩見李翊笑而不語,乃出聲詢問。
李翊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
“莫非你是我肚裡的蛔蟲,這也能猜到?”
“嘻嘻。”
“那夫君便與我們說說,這白紙還打算拿來做什麼?”
“……呵呵,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李翊賣了個關子,將工坊坊主喚了過來。
出聲詢問道:
“目今工坊基本建成,工藝流程也基本敲定。”
“依你之見,此坊每年可生產出多少紙張來?”
那坊主乃彎腰回道:
“稟相爺,目今工坊有五十名匠人。”
“如果用上相爺改良後的印刷術,如不出意外。”
“每人一天大概能生產出兩百到三百張不等,當然,這是在保證紙張質量的情況下。”
“據小人統計,若諸事順遂,工坊一年大概能生產三百萬張紙以上。”
三百萬張?
袁瑛一行人,聽到這個數目後,無不感到震驚。
雖然在進入紙坊的一瞬,已經猜到了這工坊的生產力是跨時代的。
可其產量,仍然遠超衆女的詳細想象。
“照此規模紙坊,另設需資費幾何?”李翊又問。
這……
坊主趕忙命人取來賬簿,然後快速算賬。“稟相爺,再建一所此等規模的工坊。”
“需漚池、蒸竈、抄紙間、焙牆,光建設費用就至少需要五十萬錢。”
“這還不算竹簾、陶甕、石臼等工具費用。”
“若再算上原料成本,還有人工成本。”
“至少需要一百四十萬錢。”
嗯。
聽完坊主的報賬,李翊點了點頭。
成本還算是在他預料範圍之內。
“瑩兒,回去你們幾個姐妹商議一下,從府庫裡撥一千萬錢出來。”
“夫君,你、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袁瑩張大嘴巴,有些驚訝地問道。
“自然是開設紙坊。”
李翊一指案上的紙張,解釋說道。
“夫君打算把錢都投到這裡面去?”
饒是袁瑩是小富婆,但對李翊這個大膽的決定依然感到非常吃驚。
按照《漢律》,丞相的俸祿也就是七、八萬錢。
換成現代的購買力,年薪也就一百萬。
當然了,李翊打的是雙工,兼領了大司馬大將軍一職。
俸祿也是有十幾萬錢的。
不過,我們都清楚。
對於官員來說,俸祿聽聽就行了。
只要想,一個基層小官,一年撈個十幾萬錢也不是什麼難事。
此外,現在的五銖錢是比十幾年、甚至幾年前是要更值錢的。
因爲之前世道混亂,物價飛漲。
五銖錢也跟着在貶值,導致購買力下降,錢不值錢。
現在國家政權趨於穩定,李翊也嚴格控制物價,暫時穩住了貨幣系統。
所以一千萬錢這個數目,其實是非常高的。
“行了,此事我已決定好了。”
“你只需要說一千萬,拿不拿出的來就行了。”
李翊態度堅決,似是鐵了心要重點開設紙坊。
他之所以跟袁瑩商量這幾件事,還是因爲他的老婆們都很有錢。
個個都是小富婆。
袁瑩四世三公,他老爹當年是“淮南王”,門生故吏遍天下,家底厚的很。
呂玲綺老爹是“遼東王”,遼東再窮,那也是窮底層人民,跟遼東王有什麼關係?
至於甄宓、麋貞就更不用說了。
一個出身徐州首富,一個出身河北首富。
哪個不比李翊有錢?
當然了,李翊用她們的錢完成投資,放權壟斷精鹽、毳貨、毛皮等貿易。
其所帶來的鉅額利潤,也算是夫妻共同財產,不分你我。
可饒是如此,民間依然有不少人吐槽李翊吃“軟飯”。
而面對這個說法,李翊聞之,往往也只會付之一笑。
因爲底層人民永遠都是“皇帝種地金鋤頭”思維。
他們沒有站在過頂點,
根本不知道在頂峰上,錢是最不需要憂慮的問題。
“如果夫君要用,自然是有的。”
“只是數目不小,妾身也需要先和麋姊姊、宓姊姊她們商議。”
“三日內,一定給夫君湊齊。”
“善!有勞賢妻。”
李翊謝過,他打算在京兆地區開設十間紙坊。
要想全面推廣紙張,需要時間積累與技術積累。
但在那之前,李翊必須提前發力,也便把紙張生產的主要源頭控制在自己手中。
“夫君是打算將這改良紙張的技術公佈麼?”
袁瑩忽然醒悟,才發現李翊似乎沒有要隱瞞改良紙張技術的打算。
“正是,這改良後的造紙術,雖是孤耗費數個日夜研究出來的。”
“可孤仍然打算,將之無償公佈於世。”
“只有這樣,紙張才能飛入尋常百姓家。”
“也只有這樣,孤才能去做一件我一直想做,卻不太敢做的事。”
“這世上竟還有夫君你不敢做的事?”
袁瑩掩脣,咯咯笑道。
“……呵呵,是啊。”
“有些事不是人力可爲,可孤偏要爲之。”
李翊捋着頷下鬍鬚,輕聲笑道。
紙張不同於精鹽。
鹽在古代畢竟是戰略資源,有着超然的經濟地位。
所以李翊一直嚴格保密,封鎖精鹽技術,不讓它外流。
但其他發明,諸如馬蹄鐵、高橋馬鞍、李相連弩等軍用武器,以及曲轅犁等民用工具。
這些技術都是沒辦法封鎖的。
因爲它是對外使用的,很容易被仿造出來。
按理說,紙張與精鹽一樣,作爲幕後生產,完全也可以選擇封鎖技術。
從而以此來牟取鉅額利潤。
但李翊並沒有這樣做。
他不僅不會封鎖紙張技術,還會鼓勵人們都去生產紙張,都去使用紙張。
即便魏國、吳國學了去,也無所謂。
甚是李翊巴不得他們早點學去,然後早點在民間推廣。
省的將來,他還要重新打造民間基礎。
因爲紙張推廣到一點程度,在民間形成不小的影響力之後。
肯定是會有“一部分羣體”站出來阻撓,搗亂的。
這也是爲什麼李翊要拖到現在才改良造紙術的原因。
因爲從前的他,並沒有做好與“他們”全面開戰的準備。
如今自己位極人臣,大權在握,民望、聲望都來到了巔峰。
這使得李翊已經具備,真正挑戰他們的實力了!
“……怎麼?看瑩兒的樣子,似乎不太滿意爲夫的決定?”
“……em,這改良後的紙張,能否暢銷尚未經過市場檢驗,夫君便斥巨資開設紙坊。”
“然後造紙技術也不保密,我們家的紙坊便又失去一大優勢了。”
“只怕讓麋姊姊知道,難免要多說兩句。”
麋貞畢竟是純商賈出身,精打細算是她的職業病。
做虧本買賣對她而言,是非常難受的。
李翊卻不以爲然,要論商業,那纔是他的老本行。
“我漢朝原先用的簡牘,一枚木簡大約五錢左右,可寫二三十字不等。”
“而改良過的紙張,一張可寫三四百字,定價爲二十錢。”
“這是原來簡牘成本的兩成左右,孤相信它在市場上一定能夠暢銷的。”
“好罷,那就信你咯~”
袁瑩撅了噘嘴,“只是這紙張若當真暢銷,只怕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站出來,跟我們家搶生意。”
“畢竟我們的‘大善人’,可是打算無償分享這項改良技術呢。”
哈哈哈……
李翊聽出袁瑩語氣中的調侃之意,不禁大笑。
看來這妮子跟自己生活久了,居然還有了知識產權的概念。
“瑩兒,你須記住。”
“真正高明的生意人,並不能只想着自己掙錢,要讓更多人蔘與進來。”
“讓他們也有錢賺,這樣你才能賺到更多的錢。”
袁瑩想了想,然後搖了搖頭。
“瑩兒不明白,一點兒也不明白。”
“不明白也沒關係,你只需知道,這一千萬錢投進去不會打水漂就行了。”
“何況紙坊所帶來的利潤是小,我要用它去改良我們的國家纔是重中之重。”
“靠一張白紙,便能改變我們國家的體構?”
“正是,正是。”
李翊竟越說越興奮,似乎已迫不及待地等到那一天的到來了。
在簡單的參觀完紙坊後,李翊也不好繼續待着這裡。
於是主動提出要送皇后回宮去。
回宮路上,馬車轆轆而行。
袁瑛望着窗外漸明的天色,幽幽嘆了口氣。
李翊察覺到她的情緒,乃溫聲勸道:
“娘娘可是還在爲陛下之事煩憂?”
袁瑛苦笑:
“丞相,你說……陛下是不是已經厭棄我了?”
李翊搖頭,解釋說道:
“娘娘多慮了,陛下乃九五之尊,肩上擔着天下萬民的生計。”
“每日批閱奏摺至深夜,連臣去稟報政務時,也常被斥責‘莫要囉嗦’。”
袁瑛擡眼看他:
“連丞相你也會捱罵?”
“自然。”
李翊佯作無奈,攤了攤手。
“男人在忙工作之時,是最煩女人打擾的。”
“日後娘娘切莫在陛下務政之時前去攪擾聖聽。”
“倘若覺得宮中煩悶,不妨常來臣府上。”
“拙荊性子溫婉,與娘娘是胞妹。”
“玲綺雖鬧騰卻也直率,總比待在四四方方的宮裡強。”
聞得此言,袁瑛眼中終於有了光彩。
“相府確實讓人舒心。”
“你那幾位夫人,竟能和睦相處,真是難得。”
劉備雖然不好色,但畢竟是九五之尊。
考慮到雨露均沾,多子多福的需要,在羣臣們的教唆下。
劉備也象徵性的納了幾名大官的女兒,充入後宮當妃子。
但除了早年已死的妻子外,他的結髮之妻就兩個。
一個小沛遇着的甘梅,一個在淮南娶得正妻袁瑛。
按理說,袁瑛在後宮中的地位不可撼動。
可那些新進入宮闈的妃子,卻大多喜歡勾心鬥角,說話藏頭露尾。
這令袁瑛感到不勝其煩,只想尋個清淨處待着。
而相府中的女人也不少。
她們居然能在李翊的調教下和睦相處,這的確令袁瑛感到頗爲詫異。
要知道,
女人天生就對比自己更優秀的女人有敵意,這叫做雌競。
而男人面對更優秀的男人時,反倒多是英雄惺惺相惜。
這是由社會羣體結構決定的。
李翊見終於安撫好這位“皇后”了,當下也開玩笑說道:
“臣家裡規矩簡單——誰若搬弄是非,便罰去廚房燒火三日。”
“玲綺上次和麋貞拌嘴,被臣罰去劈柴,結果她一刀劈壞了三把斧頭,從此再不敢胡鬧。”
說白了,李翊每天處理政務都已經不勝其煩了。
哪裡能夠分出多餘的精力來,處理宅鬥、宮鬥?
所以他一般都是能少納就少納,若非納不可。
那她的品性一定要過關。
如果過不了,馬上就得捲鋪蓋走人。
這是李翊的規矩。
誰若是妨礙他的事業,任何女人都得滾。
而劉備在面對男人時,宛若魅魔。
在面對女人時,他則也有些直男癌。
夫妻之間有矛盾,他也不願意花時間去溝通。
其實很多時候,明明私下裡交流一下,矛盾便能迎刃而解。
可就是不願意。
當然了,考慮到古代社會的傳統,也很少有男人能像李翊這樣開明、主動的。
自然也就沒有李翊這樣和諧的家庭關係了。
呂玲綺聽到夫君在編排自己,當即從車窗中探出頭來,道:
“夫君在說我嗎?”
“說你怎的?”
李翊佯作生氣,責備道:
“你已懷胎八月,如何到處亂跑?”
“縱不替自己着想,也該替肚子裡的孩子想想。”
呂玲綺乃輕輕拍了拍自己圓滾滾的肚子,笑道:
“我這孩子,定如我一樣康健,夫君勿憂!”
“夫君,你也莫怪玲綺妹子,是我帶她出來的。”
“都是我的錯。”
袁瑩當即出聲,幫呂玲綺辯護。
“這當然是你的錯!”
“回頭看我怎麼收拾你。”
袁瑩聞言,頓時也有些怕了。
“夫君打算怎樣處置瑩兒?”
“哼。”
李翊望了眼袁瑛,自知不方便明說,便道:
“回去自然是家法從事。”
因適才李翊提到家法時,讓呂玲綺去燒火。
故袁瑛只道是體罰之類的。
可呂玲綺、袁瑩聞得此言,竟下意識地——
一個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屁股,一個伸手去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原來玲綺妹子的家法跟我不一樣。”
“我也是才知道,原來瑩姐姐的家法在那裡。”
二女說完,面頰緋紅。
“怎麼?”
“難道你們不是一家的,怎的家法還能不一樣?”
“阿姊,別說了。”
袁瑩輕輕捏了捏袁瑛的胳膊,竟依偎在她懷裡,害羞地躲了起來。
夫君的一些想法,真的太超前了!
……
“娘娘,未央宮到了!”
李翊翻身下馬,來請皇后下車。
“一些事情,娘娘不必太過介懷。”
“陛下待您,終究是不同的。”
一頓,沉吟片刻,又道:
“待回宮後,臣親自去勸勸陛下。”
“當真?”
“是,正好臣也有些事情需要和陛下相商。”
咯咯~~
車上傳來袁瑩銀鈴般的笑聲。
“阿姊啊,他們男人之間,總是有很多事情想談的。”
“談什麼?”
“自然是談豪氣縱橫的事,哪像咱們聊得都是家長裡短。”
袁瑛聞言一怔,忽然對李翊說道:
“丞相,有一件事困擾了本宮許久。”
“丞相是天下智者,可否爲本宮解答?”
“娘娘請問。”
李翊眨巴眼睛,正色說道:
“只要是臣知道的,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撲哧……
袁瑛掩脣一笑:
“丞相倒也不必這般嚴肅,這不過是本宮隨口一問。”
“若不好答,也可以不答。”
李翊暗想,若當真是個不好答的問題,那他情願你別問。
望着李翊的眼睛,袁瑛問出了她心中的困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