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川,漢中。
自曹操收降張魯以後,就開始全力消化漢中之地了。
曹操非常重視漢中的開發,他不僅將屯田大師棗祗從潁川調到漢中來。
還大手一揮,撥款五千萬錢。
命趙儼、呂虔等衆,全力恢復漢中的生產力。
漢中爲何如此重要?
從自身經濟實力上來講,漢中人口高達幾十萬。
歷史上張魯能夠憑藉一郡之地,壓制劉璋一州打的原因就在這裡。
當然了,張魯不止佔有漢中,他還佔有巴郡以北的區域。
等於益州除蜀郡外,人口最多的地方,張魯基本上都佔了。
這使得張魯能夠一郡打一州。
從戰略上講,漢中是益州的門戶。
只要有了漢中,益州地區就是門戶大開。
反之,如果蜀主得到漢中地區,旁人是很難正常打進來的。
即便是歷史上的劉備入蜀,那也是直接從蜀地內部開始打的。
真讓劉備從外面打進來,那也是極爲困難的。
所以在經歷了半生沉浮的曹操,此刻做出了一個英明的決定。
那就是放棄與劉備爭奪中原,轉而與劉璋去爭奪西川。
因爲此時的西川並未統一,最重要的漢中地區不在劉璋手裡。
曹操完全可以分而破之,先克張魯,後吞劉璋。
目前計劃已經完成了一半,曹操此刻的精力則完全集中在剩下一半上了。
如何攻取西川?
一日,大會文武於南鄭,商議進取西川之策。
曹操看一眼麾下羣臣。
大部分都是曹氏、夏侯氏臣子。
如果說此前魏國集團,宗室與外姓臣子是六四開的話,如今已經是七三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自己顛沛流離,只能仰賴宗室。
“今漢中已得,蜀地門戶洞開。”
“劉璋闇弱,吾欲趁劉備全並中原之地之前取之,公等以爲如何?”
謀士程昱進言道:
“劉璋雖據益州,然外強中乾,政令不一。”
“蜀中豪傑,多有不服者。”
“主公若欲取之,不必急攻,可先以計圖之。”
曹操問,“計將安出?”
程昱一捋長髯,分析道:
“蜀中張肅、張鬆兄弟,素與劉璋不睦,且與我方暗通款曲。”
“可先遣密使,厚結二人,使其在成都散佈謠言。”
“稱我軍無意伐蜀,以慢劉璋之心。”
“同時,主公可遣心腹將士,潛入白水一帶。”
“廣佈恩信,結交蜀中豪強。”
“待民心歸附,我軍可先佔白水,斷其咽喉。”
“而後直逼成都,則大事可定矣!”
曹操大喜,撫掌稱善。
於是,納程昱之言,先遣使暗結張肅、張鬆二人。
使他們在劉璋面前,替自己美言兩句,以麻痹劉璋。
……
卻說劉璋在成都,聞曹操已取漢中,兵鋒直逼西川。
心中憂懼,唯恐是驅一狼而得一虎也。
於是,急聚衆官商議。
“曹操虎踞漢中,窺我益州,如之奈何?”
話音未落,從事張肅出班奏道:
“主公勿憂!曹操雖得漢中,然其志在休兵養民,未必有意伐蜀。”
“且蜀道艱險,縱有百萬之衆,亦難飛渡。”
“主公且寬心,不必自擾。”
張肅最與曹操親善,因此曹操是顏控,而張肅又長得俊美嘛。
歷史上的曹操就非常喜歡張肅,把他當成了自己的“張鬆”。
希望用他爲內應,幫自己收取西川之地。
劉璋是一個沒主見的人,聽到張肅的話,稍覺心安。
又問衆蜀官道:
“諸卿以爲如何?”
階下文武面面相覷,竟無一人應答。
原來蜀中諸臣,各懷異心。
或有懼曹者,不敢輕言戰事。
或有私通曹操者,不願獻策。
亦有觀望者,欲待時局變化,再作打算。
有一個段子叫,劉璋爲什麼能當益州牧?
答:因爲他寫了篇作文,叫《我的州牧父親劉焉》。
但是段子歸段子,州牧並不是世襲制。
舊州牧去世,朝廷會派新的州牧過去接替。
哪有兒子繼位的?
在劉焉去世後,長安朝廷就曾派遣扈瑁到益州去上任。
爲此,劉表還專門幫忙策反了部將甘寧,一起搞劉璋。
結果沒想到戰敗了。
側面也反應了,益州兵守家是真的強。
所以在當時有很多人吐槽劉璋得國不正。
不過,這就能說明劉璋能力很強嗎?
答:不能。
強的是東州派,而非劉璋。
事實上,劉璋之所以能夠繼位,就是靠着東州派上位的。
因爲劉焉去世之後,是點名了三子劉瑁繼位的。
結果當時的東州派覺得劉瑁能力比較強,而劉璋性格溫仁、缺乏威嚴,更好控制。
於是在重臣趙韙等人的擁戴下,立了劉璋爲新的西川之主。
也就是說,劉璋之所以能夠繼位,僅僅是因爲他“弱”!
趙韙是隨劉焉一起入蜀的元老,也是“開國功臣”,備受劉焉信賴。
只是沒想到最後會養狼當犬看家難。
“誒!主公切不可對曹賊放鬆警惕。”
從事王累當即站出來反駁張肅的觀點。
“目今曹操在與劉備的爭鋒中,丟失了河北之地。”
“劉備下一個目標,就是全並河南。”
“曹操的兗州,已被劉備南北夾擊,斷不能守。”
“故曹操遷徙人口至關中地區。”
“然憑藉關中,也難以抵擋劉備攻勢。”
“所以肯定想要西川之地,以守護他曹家的基業。”
“此所以曹賊取漢中,而守關中者也!”
十室之邑,必有忠信。
王累看出了滿朝文武各懷心思,力勸劉璋要防着曹操。
“謬也。”
時任蜀郡太守的許靖這時候站了出來。
“如今曹操是敵是友尚不可盡知,如果我們發兵拒之。”
“反而惹惱一強敵。”
“應先遣使與曹操來往,探明其意,然後決之。”
許靖相當於首都的市長,說話當然是很有分量的。
但他還有另外一個身份,那就是東州士人。
東州士人是東州派的組成部分。
什麼是東州派?
史書上說,“南陽、三輔人流入益州數萬家,收以爲兵,名曰東州兵。”
簡單概括,
就是南陽、三輔地區進來蜀地的,就是東州一派的人。
我們清楚,歷史上的蜀漢主要分爲四派。
——益州派、東州派、荊州派、元從派。
不過此觀點,遭到了很多人的質疑。
認爲哪有什麼派系,只不過是後人的牽強附會罷了。
你比如說李嚴。
人們都說李嚴是東州派大佬,可人家明明是荊州人,會什麼不把他劃到荊州派去?
再比如說上文提到的權臣趙韙,人家一個巴郡人,爲什麼不把他劃到益州派去?
其實所謂的派系,是後世的人爲了方便大家理解權力鬥爭而劃分出來的。
史書上的確沒有明着劃分。
但並不代表這麼劃分就是錯的。
就拿東州派來說,
從狹義的角度上講,東州派可以簡單理解爲南陽、三輔地區的人。
從廣義的角度上講,只要是跟隨劉焉劉璋時期到蜀地的,都可以理解爲東州士人。
換句話說,只要是劉焉父子時期的外來戶,都可以算作東州派。
劉璋雖然闇弱,但人家有東州兵的支持啊。
因爲東州兵經常侵擾百姓,而劉璋性格軟,管不住他們。
就任由東州兵肆意妄爲。
趙韙就想取代劉璋。
他號稱是西川小劉備。
不僅在蜀地深得民心,還有政治手腕。
還平定過甘寧等人的叛亂,還繼續統軍防禦劉表。
隨着趙韙權力的提升,自己也變得越來越飄飄然。
在公元200年時,趙韙便發動政變,想取代劉璋。
而此舉,得到了益州本土士人的支持。
因爲趙韙雖是外來戶,但他其實是蜀人。
反觀劉焉、劉璋父子,他們纔是外來戶。
你作爲外來戶不討好本地人也就算了,結果還縱容你的手下欺壓本地人。
那本地人不反你反誰?
但是,
東州兵一貫欺壓百姓,怕趙韙上臺,自己的好日子就到頭了,會被清算。
於是大家就去幫助劉璋,壞人抱團,勠力同心,全力奮戰。
最終,將趙韙打得軍破身死。
趙韙的死,極大打擊了反東州兵陣營的士氣。
從此以後,東州兵更加猖獗。
劉璋對此無可奈何,任由東州兵侵擾百姓。
所以,目前的蜀地陣營是非常混亂的。
張鬆、張肅是本土豪族,但他們想把益州打包上市,賣一個好價錢。
這也是擡高自己身價,壯大家族的好機會。
而同爲本土士人的王累、黃權,他們則是保守派。
希望守着自家的一畝三分地,一個東州派已經令他們十分頭疼,不希望再有外來戶進一步瓜分蛋糕了。
所以益州本土派系,本身就不和諧。
反觀東州派呢?
同樣如此。
東州士人與東州兵相處的也不愉快。
你比如像法正、許靖等人。
他們是有理想,有抱負的,覺得劉璋闇弱,配不上他們的才華。
說難聽點,只要是個正常人。
誰能夠接受自己的君主,放任手下士兵天天欺壓老百姓的?
那就是純軍閥了,沒有一點政治抱負。
法正等人是希望好好發展蜀地的。
既然你劉璋管不住東州兵,那我們只好換個人幫你管了。
至於東州兵,那就是絕對的擁護劉璋了。
畢竟一旦劉璋被拿下,他們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註定要被清算。
所以,目前的益州就是這樣內憂外患的局面。
外有曹操虎視眈眈,內有派系各懷心思。
縱有蜀道天險,也註定這個政權不能長久。
就在劉璋一籌莫展,不知該如何處理曹操問題之時。
別駕張鬆這時候站了出來,他向劉璋分析道:
“使君明鑑,我等不妨詳察時勢。”
“今齊強而魏弱,齊既得荊州,則我東南門戶洞開,旦夕可危。”
“故北有曹操,南有劉備,此誠危急存亡之秋也。”
“試設曹、劉皆欲圖蜀,然孰急耶?必曹操也!”
“如家兄所析,曹操自失河北以後,亟欲得蜀以自固。”
“而劉備志在中原,巴蜀非其急務。”
“由此觀之,荊州之患未迫,漢中之危已在眉睫矣。”
劉璋一向信任敬重張鬆,聽完他的分析,大覺有理。
便問道:
“依別駕之言,我該如何拒敵曹操?”
張鬆乃接着分析說道:
“曹公兵鋒之盛,當世唯劉備可抗。”
“明公自度,能擋其銳否?”
劉璋沉吟半晌,搖了搖頭,答說,“不能。”
“既不能擋,則擇於曹、劉而已。”
“如臣所析,魏弱齊強,若歸曹氏,必蒙厚遇。”
“而備已據天下半壁,委質其中,不過保首領爲富家翁耳。”
“今獻土於曹,位可列九卿,何樂而不爲?”
張鬆將“賣主求榮”說的信誓旦旦。
但你不能說他完全沒有道理。
畢竟曹操迫切希望得到西川之地,肯定也不希望在這裡死磕,浪費太多資源。
如果劉璋真能夠主動獻土,曹操不可能不厚待他。
這是一個政治家的基本常識。
反觀劉備。
人家手裡一堆王牌,還需要捧着你嗎?
你不投降是吧?
我手下關羽、張飛、李翊、諸葛亮等元從,哪個不能收拾你。
底下成長起來的新人,又哪個不想打下西川建功呢?
倘若真能和平解決西川問題,搞不好還會引得齊國內部一些人的不滿呢。
“這、這……”
劉璋一時陷入兩難,“我父親辛苦建下的基業,難道就要這樣拱手讓給曹操嗎?”
作爲地主家的傻兒子,劉璋也沒有傻到拱手讓出家業的地步。
與人爲奴,終是比不得自在爲王。
“非舉土讓曹,乃共襄大業耳。”
張鬆正色說道:
“今迎曹公入蜀,豈遂爲其所制?”
“若曹氏背約,苛待蜀人,吾等寧效涸澤之鮒,聯齊抗曹。”
“以操之英明神武,必能審度其中利害。”
“既不敢相迫,則鼎足共治,豈非上策乎?”
張鬆不愧是雄辯巨才,再次拋出一個劉璋不能拒絕的優渥條件。
那就是他們不是投降曹操,而是與曹操合作共贏,兩家公司完成合並!
曹操即便入蜀,也不可能對益州人蹬鼻子上臉。 要不然,咱們就直接魚死網破,聯合劉備一起反曹。
以曹操的聰明,肯定知道這其中的利害,而不敢苛待蜀人。
所以我們將曹操迎進來,實際上找到了一個強有力的“打手”。
他可以保護主公您的基業,雖然是共享的。
可你要是與劉備合作,劉備會與你共享齊國江山嗎?
顯然不能!
這筆賬,您應該能算得清楚。
王累見此,乃勃然作色,按劍叱曰:
“張肅、張鬆之議,實爲賣國之謀!”
“主公豈可聽此貳臣之言?曹操豺狼成性,安肯與主公共治西川?”
復又正冠而向劉璋諫曰:
“臣有兩策可保蜀中萬全:外聯孫權、劉備爲脣齒,內遣楊懷、高沛二將扼守白水、葭萌之險。”
“如此則進可圖中原,退可保基業,此乃長治久安之上策也!“
“惟明公審度之!”
張鬆、張肅兩兄弟對視一眼,皆是面露不屑之色。
彷彿在說,這話說出來你自己信不?
沒錯,王累提出的建議是一個好建議。
可問題是,劉璋種豬門前報道——他也配嗎?
沒那個能力知道吧!
如果劉璋是一個雄主,那張鬆、張肅很樂意扶持劉璋共建霸業。
可惜他不是。
“王從事之言,纔是害主。”
“主公切不可信他!”
張肅當即出言反駁。
於是兩人便這麼吵起來了。
周圍官員,皆各懷心思,冷眼旁觀。
有的人站張鬆兄弟,有的人反對。
贊成的人,是蛋糕分得最少得一派。
因爲曹操的入蜀,註定會使益州利益重新分配。
此時他們迎曹,便有從龍之功,值得一搏。
至於反對的人,當然是既得利益者了。
既然已經站在金字塔頂端了,曹操自然沒辦法對他們“施恩”收買人心。
既然新任領導無法對你施恩,那就只能對你施暴了。
面對衆人的爭執,劉璋只覺得心煩意亂,連連拍案,喝道:
“諸公不要吵!不要再吵了!”
劉璋愁眉苦臉,面露爲難之色,語帶哭腔:
“……容、容我考慮一二,再做定奪。”
既然劉璋都已經發話了,衆人也不再接着議論。
但張鬆、張肅二人嘴角卻微微翹起,露出得逞的笑容來。
因爲他們早已經入股曹氏集團。
曹家給他們下的命令,就是暫時穩住劉璋。
劉璋現在遲疑不定,沒有對曹操向南擴張做出及時反應。
那兩兄弟的任務就已經完成了。
……
曹操在漢中,細作來報,言劉璋並未增兵白水、葭萌二關。
反信張肅、張鬆之言,以爲魏軍無意伐蜀。
曹操聞言,撫掌大笑曰:
“劉季玉庸碌不堪,果中吾計矣!”
“蜀地當吾有也!”
遂令曹洪率精兵一萬五千人,直取白水關。
自領大軍兩萬人,徑奔葭萌關而來。
葭萌關守將楊懷,聞曹操親率大軍壓境,急聚衆將商議。
副將諫道:“曹操兵鋒甚銳,不可輕敵,當堅守關隘,以待援兵。”
楊懷然其言,遂令軍士嚴加防守。
弓弩上弦,滾木礌石堆積如山,只待魏軍來攻。
曹操兵至關下,卻不見攻關,反令三軍安營紮寨。
每日遣人安撫附近百姓,開倉放糧,賑濟貧民。
又令軍士不得擾民,違令者斬。
蜀地百姓久受東州兵侵擾之苦,皆抱怨劉璋不作爲。
今見魏軍秋毫無犯,皆心生感激,奔走相告。
楊懷在關上望見,心中疑惑,暗忖:
“曹操既不攻關,又施恩於民,大舉蜀人之心,何也?”
“莫非當真無疑取蜀地乎?”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
曹操如果真要取蜀地的話,就應該兵貴神速,不應該這樣慢慢消耗自己。
而且曹操的兵鋒,一直沒有威脅到葭萌關的安全。
即便是有哨騎巡邏隊,也從不進入葭萌關的警戒範圍。
此舉,使得葭萌關不少守將都認爲曹操無意取蜀。
未幾,有細作自成都來,密報楊懷曰:
“張別駕有言,魏公此番入蜀,只爲通商互市,並無吞併之心。”
“主公亦未增兵之願,可見成都已有定議矣。”
由於劉璋優柔寡斷,沒有第一時間往葭萌關與白水關增兵。
兼之蜀道艱險,信息流通緩慢。
楊懷聞之,以爲成都方面已經確認曹操沒有攻打蜀地的意思。
畢竟,劉璋沒有增兵過來。
於是疑慮稍解,放鬆了戒備。
曹操見時機成熟,遂遣使持書至關上,邀楊懷赴營飲宴,共議邊境安寧之事。
副將諫曰:
“曹操多詐,將軍不可輕往!”
楊懷笑曰:
“彼若欲攻關,何必使計?今既邀我,必無惡意。”
“我若能與曹操商談清楚邊界劃分事宜,蜀中當有我一功也。”
於是不納副將之言,只帶親隨十餘人,欣然出關前去赴宴。
曹操親自率衆出迎,執楊懷之手,笑道:
“久聞將軍威名,今日得見,幸甚!”
楊懷見曹操禮遇甚厚,心中更無疑慮。
酒過三巡,曹操忽嘆曰:
“蜀地富庶,可惜劉璋闇弱,不能善治。”
“若將軍肯願歸順,必不失封侯之位。”
楊懷聞言,臉色驟變,起身問:
“魏公此言何意?”
曹操面色陡沉,擲杯於地,厲聲喝道:
“刀斧手何在!”
話音方落,帳後伏兵齊出,刀斧並舉。
楊懷及隨從未及反應,皆被砍爲肉泥。
曹操冷聲笑道:
“匹夫不識時務,死不足惜!”
遂令親率精兵,連夜襲關。
關上蜀軍羣龍無首,又見魏軍突至,頓時大亂。
有拼死抵禦者,皆爲亂軍所殺。
葭萌關遂破。
與此同時,曹洪也對白水關發動了攻擊。
曹洪並未採取曹操的麻痹戰術,慢慢消磨,而是直接選擇了強攻。
因爲白水關山勢險要,地處白水上游,交通很不便利。
這就很容易導致信息差。
曹洪到時,發覺關依山而建,兩側懸崖峭壁,中間僅容一車通過。
真乃“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險地也。
曹洪登高遠望,但見關上旌旗獵獵,箭垛森然,不由嘆道:
“如此天險,強攻必損兵折將。”
於是先遣細作探聽,得知守關蜀將名喚高沛。
其麾下士兵因劉璋昏聵,對邊關將士賞罰不明,故對其多有怨懟。
曹洪聞報大喜,謂左右道:
“白水關,不難破也。”
次日,曹洪命曹真率三千精兵佯攻關隘,自己則親率主力埋伏于山道兩側。
高沛見魏軍來攻,急令放箭。
曹真佯敗而走,高沛不疑有詐,竟率兩千守軍出關追擊。
待其深入谷中,忽聽號炮連天,曹洪伏兵盡出,將蜀軍團團圍住。
高沛見中計,急令突圍。
此時曹洪立於高處,朗聲喊道:
“蜀中將士聽着!劉璋昏庸,苛待邊關。”
“今我大魏興仁義之師,不願多造殺孽。”
“若肯歸順,必有重賞!”
此言一出,蜀軍陣中頓時騷動。
曹真趁機單騎突陣,直取高沛。
二人戰不十合,曹真賣個破綻,誘高沛來攻,反手一槍將其挑落馬下。
副將樂進見狀,立即率鐵騎衝陣。
左右來回馳突,口中大呼:
“降者免死!”
蜀軍見主將被斬,又聞此言,紛紛棄械投降。
曹洪見時機成熟,命降卒在前叫關。
關上守軍見是自家袍澤,又聞高沛被殺,頓時軍心渙散。
樂進親率死士攀巖而上,曹真則指揮弓弩手壓制城頭。
不過半日,白水關大門洞開,魏軍蜂擁而入。
入關後,曹洪立即張榜安民,厚葬戰死者。
同時命曹真火速帶人去封鎖住倉庫,沒有他的命令,誰都不能擅動裡面的財物。
曹真是曹操的族子,因父親戰死,被曹操收養。
然後又把他派到曹洪軍中進行歷練。
現在的曹真,還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夥子,正是年輕氣盛之時。
他依照曹洪的吩咐,將倉庫封存好。
然後親自去清點府庫,將錢糧軍械一一造冊,準備如實上報曹操。
然後又命親兵嚴加看守,不得私取分毫。
正忙碌間,忽聞曹洪已至關內,急忙出迎。
曹洪入府坐定,先問戰況,又問府庫情形。
曹真拱手稟道:
“府庫已清點完畢,錢糧軍械俱登記在冊,未敢擅動分毫。”
曹洪聞言,眉頭一皺,揮手屏退左右,壓低聲音道:
“子丹,倉庫裡的錢,你拿了沒有?”
曹真一怔,旋即拍着胸脯,正色說道:
“未取分文!”
此時的他還是個愣頭青,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只見曹洪拍案而起,指着曹真的鼻子罵道:
“汝不取,吾何以取?”
“吾不取,魏公何以取?”
“俱不取,吾輩何以進?”
一連三問,直把曹真弄得一頭霧水。
原來曹洪軍中早有慣例:
每破一城,將士皆可分潤戰利品。
曹洪自己便要去拿大頭,餘下由諸將瓜分。
曹操雖知此事,但念其能征善戰,只要不過分,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這種事屬於潛規則,因爲曹操肯定不能將之普及到軍中去。
不然每個軍官都這樣,士氣肯定會受影響,軍隊的戰鬥力也會大打折扣。
曹洪見曹真如此不懂事,作爲叔叔也是毫不吝嗇教誨之語。
你不拿,我怎麼拿?
我不拿,曹公怎麼拿?
大家都不拿,我們還怎麼進步?
大家都拿,就你不拿,你是想抓我們所有人的小辮子嗎?
曹真年輕氣盛,抗聲道:
“叔父,此乃軍資,豈可私分?若被魏公知曉……”
曹洪冷笑打斷,“魏公?你以爲魏公不知?”
說着從懷中取出一封書信。
“這是魏公手諭,命我‘酌情處置’。”
最後四個字,曹洪還專門揚了一個聲調。
“子丹啊,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
“魏公將你派到我軍中來,定是爲助你成長。”
“這便是曹某教你的第一個道理。”
見曹真仍有猶豫之色,曹洪乃緩下語氣,拍其肩道:
“你初掌兵權,不知其中利害。”
“將士們浴血奮戰,圖的是什麼?”
“若是連這點甜頭都不給,誰還肯效死?”
曹真無奈,便問:
“那不知該如何分賬?”
曹洪當即說道:
“先取部分出來,上交魏公。”
“剩下財物,三七分賬。”
“……這、怎麼才七成啊?”
“七成是我噠!”
曹洪急得直跺腳,“我先拿七成,剩下三成纔是你們分。”
說罷,不容分說,命親信打開府庫,先取珍寶十箱。
說是“孝敬魏公”。
又取錢帛若干,分賞諸將。
餘下的,才登記造冊。
曹真雖不情願,也只得依從。
當夜慶功宴上,諸將皆贊曹洪體恤部下。
就在諸將酒酣耳熱之際,有裨將醉醺醺舉觴道:
“昔從夏侯將軍,十日九飢。”
“今隨曹公,頓頓膏粱。”
這裡的夏侯將軍,指的是夏侯淵。
因爲夏侯淵這人是清白有威嚴,並不貪財,與曹洪是兩個極端。
衆皆鬨堂大笑,唯曹真愀然不樂,擲杯於地曰:
“夏侯將軍屍骨未寒,諸君竟以亡將爲戲耶?”
霎時間,滿座寂然。
曹洪見狀,佯醉拍案:
“子丹何故敗興!妙才在時,我等亦常戲之……”
話音未落,忽聞帳外驚雷炸響。
狂風驟起,燭火盡滅。
衆將悚然,恍見帳門處白影飄忽,依稀是夏侯淵金甲模樣。
曹洪手中酒爵“噹啷”墜地,面如土色。
自此軍中再無人敢提此事,而“白水夜驚”之說,漸傳於行伍之間。
在後世的野史中,作爲笑談傳播開來。
正是:
清官難斷軍中事,濁水方能養大魚。
不是曹真太剛直,奈何世道本如斯。
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