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劉備正式拜諸葛亮爲都督,督護江南軍政。
又唯恐諸葛亮鎮不住手下人,便專門讓李翊陪他下江南。
到時候李翊在幕後幫諸葛亮鎮場子,諸葛亮只需正常發揮,收割這波軍功便好。
在選人環節,諸葛亮頭腦清晰。
選擇的人都是加入的晚,亦或不拉幫結派,品性高潔之士。
代表人物諸如黃忠、趙雲、高順等輩。
而諸葛亮也很會做人,來到前輩李翊面前。
言說自己初掌兵戈,恐有遺賢,須請丞相指點補充。
李翊捻鬚笑道:
“……孔明所選,黃老將軍老當益壯,子龍將軍忠勇無雙。”
“高將軍亦是縝密嚴謹,此皆一時之選也。”
李翊先是肯定了諸葛亮的選人,言外之意他覺得並無不妥。
你孔明可以帶這些人下江南去。
反正到時候大王真要把荊州給你的話,那肯定是要在荊州本土培養自己的嫡系的。
李翊以指節輕叩案上江淮輿圖,點道:
“然江南水澤縱橫,非但需陸戰之雄,更須——”
語至此處,李翊翊指尖劃過塗中水域,一滴墨漬恰染壽春方位。
諸葛亮眸中精光乍現,心中已知李翊所想。
“陳元龍!”李翊朗聲說道,“其人善治舟師,明水利。”
“昔在廣陵,曾隨我以火舸破海賊薛州。”
“若得此君助陣,則荊州水寨不足慮也。”
諸葛亮羽扇微頓,暗忖陳登乃淮南諸將之領袖。
自己不敢點他,就是怕到時候被淮南水軍分權壓制。
可既然李翊發話了,說明他心裡是有數的。
轉念一想,淮南將士久鎮邊陲,陳登等輩日夜摩拳擦掌欲取荊州。
今若不帶他們分功,則恐寒了淮南人的心。
劉備似看出了諸葛亮的顧慮,當即開言道:
“徵南將軍爲寡人鎮守淮南,此地乃江南要衝,向不輕動。”
“依寡人之見,不妨從豫章調派水軍。”
豫章乃太史慈的地盤。
當年他被外派到豫章去,幫助劉備開發揚土。
還爲李翊進行了初步的度田嘗試,如今已在外地磨鍊數年矣。
不可不謂勞苦功高。
資歷可以說是已經很足,劉備也打算藉着這個機會,給太史慈升遷一下。
將他升遷到中原之地來。
諸葛亮卻向劉備拜道:
“豫章離此地甚遠,若爲第一系水軍,恐未必及時。”
“誠如丞相明鑑萬里,不妨便讓淮南水軍引以爲助。”
“臣請大王增徵南將軍爲水軍都督。”
見諸葛亮這麼會來事兒,劉備忍不住大笑:
“……罷,既是二卿謀略相合,便依卿所奏。”
“只是豫章一事——”
劉備說着,眸光看向李翊。
李翊會意,即出列說道:
“太史子義久鎮豫章,臣每讀其奏報。”
“深感豫章建設不易,今該地糧餉已備,甲兵已足。”
“子義又是軍中宿將,熟諳水戰。”
“可令其率豫章軍出長江,屯江夏以爲奇兵。”
善!
劉備大喜過望,即擬了一道手諭,命時任豫章太守的太史慈,走長江水,前往江夏。
爲諸葛亮一行人南下,做好援護。
一切安排妥當以後。
建安十一年,春四月。
平南都督諸葛亮承王命,率師兩萬,號二十萬。
發徐州,過汝南,入江夏。
是日,春日正濃,齊王劉備親餞於泗水之濱。
“孔明此去,當爲寡人撫定荊襄!”
劉備解錦袍披諸葛亮肩,執其手道:
“劉琦已在江夏備舟師相候。”
諸葛亮再拜受命,然後正式出發。
此一行中,
黃忠所部五千神臂營,玄甲曜日。
趙雲所部雲騎、白馬義從,八千人,旌旗蔽空。
高順陷陣營四千人,皆爲步兵。
陳到督輜重,共計三千人,車馬轔轔。
此外,
更有陳登率淮河水師順泗水南下,艨艟千里。
太史慈別遣使至,言已率豫章軍出彭蠡,隨時準備入荊州。
值得注意的是,
以上所有兵馬,都是歸將領本人所有。
而不是說劉備想怎麼調換就怎麼調換,可以想讓誰統領這支軍隊,誰就可以統領。
除非你遇上高順這種好脾氣的,
呂布搶了他的陷陣營給自己姻親魏續帶,他也不急眼。
但是,事後呂布趕上打仗了,還是要把陷陣營還給高順。
你便能意識到,這些兵馬爲什麼不能從將領身上隨便剝奪了。
此前說過,特殊的時代產生特殊的血緣紐帶。
並非是劉備一家如此,是漢末所有諸侯都是如此。
本時代有着嚴重的“子弟兵”概念,士兵都只認自己的頂頭大哥。
所以不論是曹操也好,劉備也好,都是控制他們的大哥。
只要大哥忠心於自己,他們的小弟自然就忠心於自己。
這也是爲什麼,劉備要嚴厲打壓手下將領的原因。
都是手上有私兵的,不打擊不行。
而新加入的將領,如果你給他單獨編部曲,又要加重國防開支。
所以會非常麻煩。
很多時候,劉備只能從每個將領的部曲那裡抽一點人馬出來。
然後單獨組一曲,給有功的將領。
由於抽的少,加上每人都捱了一刀,所以將領對此大多沒有什麼怨言。
諸葛亮從徐州本土帶走了兩萬人馬。
算上太史慈的豫章兵與陳元龍的淮南水軍,少說也有個四五萬兵馬。
陸軍、水軍,工程器械、輜重糧草,牲口騾畜,乃至日常生活用品皆備。
兵種也非常齊全。
既有高順陷陣營的頂級陷陣步兵。
又有黃忠神臂營訓練出來,極爲善射的弓箭手。
然後是趙雲從幽州帶回來的雜胡騎兵,以及公孫續合併重新組建的頂級騎戰好手——雲騎、白馬義從。
而陳登麾下的淮南水軍,更是齊國的最強水師。
有着最好的水戰將領,以及國內最好的舟師。
算上太史慈從豫章帶過來的預備役,此團隊可以說是幾乎沒有任何短板。
劉備對此也算是付出了大量心血。
作爲未來李翊的頭號接班人,劉備生怕諸葛亮會失敗。
給他配備的陣容,已經盡到他最大的努力了。
諸葛亮登高臺揮白旄,但聞鼓角連天,喊聲震地。
大軍分水陸二路,浩浩蕩蕩向南進發。
……
話分兩頭,
徐州大批人馬向南移進的消息,早已驚動了身在鄴城的曹操。
此前李翊急着和談的消息,他便猜到肯定是荊州有事。
於是派出細作,嚴密監視荊州動向。
果然接到了一個又一個震驚的消息。
劉表病重,蔡氏把持朝政。
長公子劉琦逃亡江夏避禍,向劉備求援。
劉備已經迴應了江夏的消息,派諸葛亮下江南去了。
得到這些消息之後,曹操急聚文武於魏公府。
擲諜報於案,大呼曰:
“劉景升病危,大耳兒已先手矣!”
衆謀士尚未及開言,夏侯惇搶先說道:
“劉備既東,我軍當速發!”
“斷不可再失先機!”
河北戰事的不利,已經讓魏國與齊國的爭鋒中落入了下風。
如果再爭搶荊州失敗,那麼局面將會極爲困難。
到時候,齊國可以從北面、東面、南面三個方向,死死包圍魏國。
魏國連找一個盟友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有荊州事務,可以說是重中之重。
曹操目光逡巡一圈,尚未馬上表態。
只是先問衆人道:
“魏國尚能動員多少人馬?”
面對垂詢,程昱立刻彙報說道:
“經過月餘籌備,我國目今在兗豫可集結動員五萬人馬左右。”
“關中有鍾繇在,足以守備韓遂。”
“山陽等地,留有兩萬人馬,足以防備劉備。”
曹操的地盤雖然萎縮了,但兵馬並沒有減少。
主要是因爲此前割地時,齊國將此前俘虜的三萬七軍還了回來。
而曹操也能夠養得起這些兵。
雖然失去了河北大部分領土,但他最核心最發達的地區,其實還是潁川一帶。
此前在潁川用棗祗屯田,已經打好了基礎。
另外,
此前說過,曹操的軍費開支比重一直很高。
他的徵兵是帶有強制性的,即便激起地方叛亂,也是能夠用武力給強行鎮壓下去的。
河北戰事雖然不利,但曹操依然有翻盤的機會。
那就是奪下荊州!
目前主要能帶兵的將領,依然有曹仁、曹洪、夏侯惇等宗室。
外姓中於禁的降叛可以說令曹操失望無比。
但眼下南方局勢緊迫,他也來不及處置於禁。
仍然可以用李典、樂進、呂虔等外姓將領。
後起之秀中,也有郭淮、曹真、曹休等青年才俊。
可以說,曹操手上能打的好牌依然很多。
接下來的軍事外交行動中,他絕對不能再犯錯誤!
“……咳……咳……”
“聽江南的細作傳報,劉表染了背疽,身子每況愈下。”
郭嘉咳嗽兩聲,將自己打探的情報一一向曹操說明。
“如今的襄陽,蔡瑁、張允狼狽爲奸,管制內外軍事。”
“其後妻蔡氏,又控制劉表內室,使之不聞窗外之事,”
“……哈哈……可嘆劉表一世梟雄,竟落得如此下場。”
“……咳咳……”
由於過於激動,郭嘉猛烈地咳嗽了幾聲。
曹操緊鎖的眉頭,稍稍舒緩。
倘若劉表當真病重,那倒的確是一個奪取荊州的大好時機。
沒有人比我曹操更懂荊州!
他知道,荊州雖看起來擰成了一股繩。
但完全是靠着劉表這根弦繃着的,一旦劉表死去。
這繩索也會應聲而斷。
曹操的判斷,並非危言聳聽。
歷史上,曹操南下之時。
當時號稱天下前三勢力的荊州,便展開了是否投降曹操的討論。
而新上任的老闆兼CEO,劉琮竟對手下人說:
“今與諸君據全楚之地,守先君之業以觀天下,何爲不可乎?”
從這句話裡,便能看出劉琮的地位有多麼卑微。
在如此重大的原則性問題上,劉琮居然只能弱弱的說一句。
現在我們大家一起運營着公司,守護着我那老爹的資產。
投了是不是有點可惜?
你說劉琮這是性格軟嗎?
確實有這個原因。
不過,劉琮要是手上槍桿子硬,想軟下去也難吶。
他作爲一個次子,能被荊州士大夫擁戴。
就是荊州豪族們覺得劉琮好拿捏。
就跟當年兗州士人想迎呂布進來是一個道理。
空有武力沒有腦子,這種人簡直是士人豪族的理想州牧人選。
雖然劉琮連武力都沒有,但他的舅舅蔡瑁有。
既然蔡瑁想扶持劉琮上位,大家也沒必要着急反對。
曹操凝視荊州地圖不語,思量着到底該如何與劉備爭奪荊州。
忽見司馬懿自末席起身,執麈尾指襄陽:
“明公勿憂,劉景升家中正有一把利刃可以借用。”
“君莫非是言襄陽蔡氏乎?”
郭嘉在一旁問。
“正是蔡氏。”
司馬懿點頭,輕聲笑道:
“蔡夫人慾廢長立幼,蔡瑁掌南郡水軍。”
“今長公子劉琦爲避禍,逃亡江夏,引劉備爲援。”
“蔡氏豈不更需要明公這把快刀?”
說着以麈尾劃江而過,“到時候,魏公只需許以劉琮嗣位,蔡瑁必獻水寨!”
任誰都看得出來,劉琦已經投靠劉備了。
如此一來,蔡瑁等人就天然的成了劉備的對立面。
如今的蔡氏一族,也迫切需要一個強大的外援,才能保障劉琮上位的順遂。
而曹操也迫切需要一個能幫助自己在荊州站穩腳跟的盟友。雙方利益一致,可以說是一拍即合。
“奉孝怎麼看?”
雖然司馬懿所獻之策乃是良謀,可曹操始終是不喜歡他,對他有所防備。
明明心中也決定採納這項計策,卻還要問一遍郭嘉的意見。
只要郭嘉站出來也表示同意,並簡短分析兩句。
曹操便能借這個機會,表揚郭嘉,從而把這項功勞按在郭嘉頭上。
郭嘉與曹操也算頗有默契,當即出聲表示:
“在下以爲,此下江南,當以施恩籠絡爲主。”
“今劉琦已降劉備,劉琮雖有蔡氏爲輔,縱非劉備敵手,孤掌難鳴。”
“倘不得朝廷支持,縱有劉表遺命在,劉琮也難以坐上荊州牧之位。”
因爲現在的陳地朝廷,是被曹劉兩家給一起控制的。
劉琦已經投了劉備,你蔡氏要是敢扶劉琮上位的話。
劉備到時候直接就給你扣一個破壞禮法,廢長立幼的罪名。
然後再上表朝廷,表奏劉琦爲荊州牧。
足下又該如何應對?
所以,蔡氏一族也是非常需要朝廷支持的。
那麼曹劉兩家中,只剩下曹操這家可供選擇了。
“魏公可一面着手南下江南一事。”
“一面先遣人至襄陽,秘密聯絡蔡氏。”
“許其在劉表亡故以後,表劉琮爲荊州牧。”
“劉琮年幼不知兵,明公只須稍加運作,荊北自爲我大魏所有也。”
善!
曹操連連頷首。
“奉孝之言,最合孤意。”
“只有能夠拿下荊州,讓劉琮這豚犬小兒做一回荊州牧又有何妨?”
“此事宜當速行,不可拖延。”
嘶……
曹丕深吸一口氣,暗忖此計明明是司馬懿率先提出來的。
父親爲何只表揚郭嘉,而對司馬懿隻字不提。
他正打算出列開言,爲司馬懿鳴不平。
司馬懿趕忙攥住他的衣袂,衝曹丕搖了搖頭。
“……仲達,父親爲何如此待你?”
司馬懿只是淡淡地搖了搖頭,平靜地回覆說道:
“只有我恭謹做事,時日一長,魏公早晚會明白我的忠心。”
主簿楊修遠遠望見兩人在那裡竊竊私語。
忍不住對身旁的曹植說道:
“……公子,你看那邊。”
曹植目光看去,見哥哥真正和司馬聊着什麼。
楊修冷嘲熱諷說道:
“此必是二人不滿魏公之安排。”
曹植聞言一驚,忙問:
“德祖何以見得?”
楊修嘴角微微翹起,得意地笑道:
“魏公嘗言,司馬懿鷹視狼顧,不可付與兵權,付之必爲患。”
“然丕公子並不以爲意,仍舊與之來往密切。”
“公子,這可是您在魏公面前表現的好機會啊。”
“此下江南,不妨主動申請前去。”
“魏公見你如此勤勉,必以你爲厚。”
曹植皺起眉頭,有些不情不願。
他還約了丁儀一起喝酒,吟詩做賦。
讓他大老遠的跑去江南,他還真有些不願意。
楊修再三催促,幾乎是以手推搡,曹植拗不過他。
這纔不情不願地被推出來,踉蹌起身,酒漬沾襟猶自不覺。
衆官視之,皆屏氣凝神,不發一言。
只見曹植先拱手一揖,隨後朗聲吟道:
“江南之事,父親無須憂慮。”
“兒臣願代父親去荊州,聯絡蔡瑁。”
曹操眼中精光一閃,脣角不自覺地上揚。
曹植能力夠不夠另說,單這份爲君分憂的態度就值得嘉獎。
曹丕見小弟爭先,正欲出列,表示自己也願意下江南時,卻被司馬懿一把拉住。
曹丕回頭看他,雖不問話,眼神中卻充滿了疑問。
司馬懿闔上雙眸,低聲說道:
“公子權且隱忍,無須爭先。”
曹丕忙問其故。
司馬懿乃俯在曹丕身前,低聲授予密計。
曹丕頷首,欣然從之。
果然,曹操見曹丕不發一言,便好奇地問道:
“此下江南,汝弟尚且爭先。”
“子桓何以不發一言?”
曹丕乃斂容出列,哭倒在地,慟呼道:
“近聞母氏違和,兒臣旦夕省視,見膳饌則哽噎難嚥。”
“五內如焚,步履維艱,實是寸步難行。”
“子建才略本勝兒臣,使南征荊州,必成大功。”
“兒臣唯願侍奉湯藥,盡人子之責。。”
“伏惟父親垂憐,全我母子天倫。”
曹操聽罷,眉頭蹙起,慨嘆道:
“……難得你有如此孝心。”
朝中有不少擁戴曹丕的大臣見此,紛紛藉機幫腔說道:
“……好啊,好啊。”
“丕公子真申生之孝也!”
申生以孝自困的典故,出自《左傳》。
曹操當然聽出了羣臣之意,當即表示:
“此下江南,孤必然親往。”
“汝倒也不必獨留鄴都,汝母孤自會遣妙手醫者照料。”
“汝便與子建一同,隨孤南下罷。”
曹丕聞言,哭拜着謝恩。
楊修見此,咬牙切齒,連連嘆息。
曹植問其緣故。
楊修乃爲曹植分析:
“此乃丕公子以退爲進之策也,必是司馬懿所獻!”
適才,曹丕的一番表演,可謂是一箭三雕。
一者以孝制忠,曹丕表面辭讓軍功,實則以孝道綁架曹操決策。
二者捧殺曹植,“子建才略本勝兒臣”一語,既顯兄友弟恭,又暗指曹植恃才傲物。
因爲時人常評價曹植是“任性而行”。
三者則是以人倫爲刃,最終落腳於“母子天倫“”,直擊曹操內心中的軟肋。
自宛城事件過後,隨着曹操年齡的增長,他本人是愈發重視親情。
見曹丕以此爲刃,曹操情願相信曹丕的情感是正。
也不願相信,這是他的“御之以術”。
最終,曹操拍案決定。
親統五萬大軍南下。
命曹丕督運糧草,以司馬懿輔之。
曹植爲行軍司馬,隨軍參贊。
然後密遣高堂隆奔赴襄陽,去說蔡瑁。
楊修得訊,急赴曹植府邸,跌足嘆道:
“公子錯失良機矣!”
曹植問其緣故。
楊修答曰:
“糧草乃軍中命脈,今魏公將之交予了大公子……唉!”
此時的曹植尚宿醉不醒,只是伸個懶腰,淡淡道:
“德祖何必憂心?”
“待我作一篇《荊襄賦》,父親必喜,以我爲厚。”
楊修無奈地搖了搖頭,又是一聲長嘆:
“公子,恕修僭越。”
“舞文弄墨,雕章琢句,終究不是治國之道啊……”
曹丕已經獨領一軍了,甚至接到的是督運糧草這樣的重任。
而公子你卻只能是做個隨軍參贊,就沒有一點危機感嗎?
可能在曹植看來,父親把自己留在身邊,就是因爲喜歡自己。
而不喜歡曹丕,所以把他支得遠遠的。
可是,有沒有一種可能。
其實是因爲魏公覺得你還沒有獨當一面的能力,不放心把你丟在外邊兒。
所以才把你留在身邊的?
曹植滿不在乎地說道:
“……德祖勿憂,德祖勿憂。”
“今下江南一事,已經定下,再次庸人自擾又有何益?”
“你我只需做好本分之事便好。”
楊修無奈,只能盼下江南一行,一切順利罷。
……
長江之畔,夏口城樓。
時值暮春,煙波浩渺中忽聞琴音泠泠,如鶴唳九霄。
但見周瑜一襲素袍臨風,綸巾飄帶與江霧共舞。
十指輕拂焦琴絃,奏的正是《長河吟》。
陳武、董襲、黃蓋等領兵持刀,守在一旁。
此時的周瑜可謂是意氣風發,方領兵擊敗黃祖。
一舉奪取了江夏夏口。
時人皆謂之爲:
——“東吳周郎,雄姿英發,羽扇綸巾,談笑間,荊楚喪膽。”
這時,一匹快馬飛奔過來,踉蹌地跑至周瑜面前。
“都督!徐州有消息了!”
周瑜停下琴絃,一揮手。
那名哨騎當即彙報道:
“徐州劉備,已經拜諸葛亮爲帥,發兵五萬,奔江夏而來。”
“……知道了。”
聽到這個消息,周瑜的表情顯得很平淡,開始接着彈琴。
黃蓋等紛紛走過來,向周瑜問道:
“……都督,劉備發兵五萬來江夏,顯然是爲荊州而來。。”
“我夏口兵馬不過兩萬,兩軍雖爲盟友,萬一起了爭執。”
“如何與劉備爭奪荊州?”
程普拍案而起,怒道:
“劉備名爲援劉琦,實欲奪我江東嘴邊之肉耳!”
衆將議論聲裡,唯見周瑜指尖猶自懸在琴絃之上。
“都督?”呂蒙輕喚。
周瑜淡淡回道:
“我原以爲荊州之事,茲事體大。”
“劉備會派李翊而來,怎的派的是一個山野村夫?”
“再不濟也該是陳元龍纔是。”
不怪周瑜小覷諸葛亮,實在是這個位面的諸葛亮真的沒有什麼建樹。
下江南這種重任,劉備有那麼多人可用。
爲何偏偏用一個毫無資歷的後輩?
“……呃。”
那名哨騎還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周瑜道,“汝有話便說。”
“……是。”
哨騎頷首,又擡眸偷看了眼周瑜的表情之後,才緩聲開口:
“其實,諸葛亮雖爲此次入荊州的平南都督。”
“但是李翊也假節同往,隨諸葛亮一起來了。”
砰!!
琴聲戛然而止,一縷斷絲隨風飄搖。
都督……
衆人紛紛擁上前,關心周瑜的手有沒有受傷。
周瑜卻背起手,步履沉重地走到了江邊。
眉宇間一川不平,沉吟許久,嘆息道:
“李翊到底還是來江南了。”
話落,周瑜又回首望着衆人,微微一笑。
笑容中帶着一絲無奈:
“不瞞諸位,倘此行李天樞未至,荊州吾勢在必得。”
“然李翊同來,荊州恐不可全爲吾主所有也。”
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好。
“……都督,眼下我們該怎麼辦?”
衆將紛紛問。
周瑜輕笑,信手將斷絃擲入江中:
“天樞既來,何不邀他共賞這‘千帆競發’之景?”
說着取過案上的羽扇,遙指對岸隱約可見的荊州水寨:
“諸君且看——”
衆將隨扇望去,但見江風捲起周郎腰間的玉珏,碰撞聲如金戈初鳴。
殘陽映得羽扇透亮,竟似烽火映透牛皮地圖。
無數的帆船自江邊劃過。
這些都是此前繳獲荊州所得的。
“諸位覺得,以李郎之聰明睿智。”
“這些舟師,可以打動他否?”
周瑜面帶着微笑,問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