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由於荊州劉琦因害怕兄弟謀害,逃亡江夏,主動向齊王劉備求援。
面對荊州方面主動拋來的橄欖枝,徐州諸大臣各藏心思。
然無一例外,都希望劉備不要放過這個千載良機。
立刻派人去江夏與劉琦對接,以方便將來佈政荊州事務。
劉備並未馬上回應劉琦及徐州諸臣,只是發書催督身在鄴城的李翊。
讓他趕快與曹操達成和平協議。
此事,李翊在河北已經與曹操相持了數月了。
兩邊都無法繼續耗下去。
於是,李翊再次遣使至魏,邀請曹操作最後的談判。
初議條款,李翊厲聲說道:
“魏公既敗,當割河北之地,除魏郡外,盡歸我齊!”
“汝南則以安城爲界,西屬魏,東屬齊。”
“然淮水之權,亦當由我齊國節制!”
這是李翊做出的最大讓步了。
河北他可以不全吞,把魏郡留給你。
但剩下的河北之地,必須交出來。
至於汝南,則是把戰線又往前推了推。
理由就是曹仁還被困在新城的,要想救他,就得把安城以東的土地都割讓出來。
割地是最核心的談判內容,所以李翊首先將之拿出來說。
曹操聞言,面色陰沉,沉吟良久,方道:
“河北之地,可割。”
“然汝南乃我屯田重地,豈能輕讓?”
關於河北之地,曹操是能夠接受的。
畢竟除魏郡之外的土地,曹魏本就已經失去了控制。
但汝南於曹魏十分重要,那是他大後方的糧倉。
汝南之於曹魏,就如同淮南之於齊國是一樣的。
都是屯田、水利之所。
見曹操不允,李翊拍案而起,冷聲叱道:
“魏公若是不允,則請速回。”
“整兵來與我再戰!”
曹操與李翊交手這麼久,對其的脾性也算了如指掌了。
見他態度如此強硬,知道這次不是裝的,是真的心情很不好。
如果自己不答應,李翊也是要破罐子破碎,繼續打下去的。
見此,曹操只好退讓,到:
“既如此,汝南可依卿之言劃分。”
“然我魏國將士被俘者,當悉數歸還。”
李翊頷首,揚脣道:
“……可。”
“三萬七千魏卒,盡數放歸。”
“然魏公須廢國內工坊,並賠款百萬,以償我齊軍之耗!”
談完了土地劃分,李翊便開始商討其他的賠款了。
也是根據魏國目前的國力,能否拿出來,而降低了標準。
賠款可以少些,但生產器械的工坊必須廢除。
李翊知道曹操一直在仿製齊械,讓他廢除,也是爲了提高魏國的科研成本。
曹操勃然變色:
“工坊乃我魏國根基,豈能輕廢?”
“賠款之事,亦難應允!”
李翊亦怒,寸步不讓:
“若不廢工坊,則請割魏郡!”
曹操怒極反笑:
“魏郡乃我國之根本,若失之,魏國何存?”
雙方就這個問題,再次陷入了激烈的爭吵。
兩邊一時爭執不下,議和幾近破裂。
當此時,司馬懿暗獻計於曹操:
“魏公可暫許李翊,割讓魏郡,然須待我軍取漢中後方交割。”
“如此,既可拖延時日,又可藉機休整。”
“待兵精糧足之後,再圖後舉。”
曹操然其言,遂對李翊說道:
“魏郡可割,然須待孤取漢中之後,再行交割。”
李翊心知,此乃曹操的緩兵之計。
然劉備已屢次催促,言荊州事急,不可久拖。
思慮再三,終嘆道:
“既如此,便依魏公之言。”
“然若逾期不割,休怪齊魏再起兵戈!”
曹操笑而應之,遂命人擬寫和約,雙方畫押。
雙方於鄴城,正式簽訂了《鄴都條約》。
史載,此爲魏國史上籤訂的第一款喪權辱國的條約。
……
下來,左右人紛紛找到李翊,進諫說道:
“今魏勢已頹,我師方盛。”
“丞相何遽許曹氏之請,而不盡取其地耶?”
李翊莞爾,徐應道:
“凡議和者,必先張其勢,而後收其實。”
“今所定之約,皆吾素所期者,豈爲輕易哉?”
衆猶不解,李翊乃耐心爲衆人解釋:
“昔人市賈,索價倍蓰,終以常值成交。”
“今吾索全河北之地,而實得十之八九。”
“索廢工坊,而實奪其淮水之權。”
“索魏郡,而曹氏已懼。”
“雖暫緩交割,然漢中險遠,彼何能遽取?”
“待其師老兵疲,魏郡終入我手矣。”
“此所謂『求其上者得其中』,吾何虧之有也?”
衆人恭恭敬敬地聽完,然後紛紛拜服,讚歎李翊的高見。
李翊許是來了興致,便忍不住多說了兩句:
“諸位都是我相府之中的心腹,今日既已和談,且再教爾等一言兩語。”
衆人乃紛紛俯首,豎耳傾聽。
李翊緩聲開口:
“夫用兵之道,非盡殲爲勝。”
“適可而止,方爲明略。”
“今得河北之富,控淮水之利。”
“釋戰俘以顯仁,而疲曹氏於西陲。”
“此一舉數得,豈非善之善者乎?”
衆人乃齊齊拱手:
“丞相高見,我等望塵莫及也。”
李翊乃坐上車,準備回渤海去。
關平侍奉在側,拱手問道:
“……丞相,齊王爲何如此急切催促和議?莫非另有要事?”
李翊微微一笑,捋須道:
“荊州恐有變故,齊王欲早定河北,以便南圖。”
左右諸將聞言,皆露喜色,紛紛進言:
“若取荊州,丞相功高,必當總攬江南軍政!”
李翊陡然變色,正色對衆人說道:
“……諸君此言謬矣。”
“吾已得河北,豈敢再望江南乎?”
“貪多務得,古人之所戒也。”
“諸君亦當時時謹記。”
衆人乃紛紛賠禮,表示丞相教訓的是。
任誰都看得出來,丞相的功績已經相當大了。
何況是李翊自己?
只要平定江南,天下基本是便定了三分之二了。
李翊撫定河北,已經功勳卓著,可以名垂青史了。
再讓他去撫定江南,到時候功高震主。
莫說劉備不疑,只是他該如何去獎賞李翊?
又如何去安撫李翊手下那幫人?
還是那句話,別給領導出領導解決不了的難題。
“只是以丞相之經世才能,功勳卓著,齊王又豈會舍您而用他人?”
關平不解地發問道。
因爲他知道,下江南一事,干係重大。
如果不派一個地位崇高的人去,是很有可能鎮不住場子的。
李翊沒有回答關平的問題。
只是目視着南方,不發一語。
……
一路無話,車駕回到渤海。
回到家時,天已講晚,李翊踏着暮色歸府。
甫一入中庭,便聞環佩叮咚。
但見袁瑩身着杏紅羅衫,斜倚迴廊,手執團扇半遮嬌顏,笑吟吟道:
“……丞相日理萬機,竟還記得家門朝哪開麼?”
李翊解下佩劍擲與侍從,佯怒道:
“好個沒規矩的丫頭!”
卻見袁瑩輕移蓮步,忽將一物拋來。
李翊伸手接住,原是枚繡着並蒂蓮的香囊。
針腳雖不甚工整,卻透着稚拙可愛。
“妾身熬了三宿才繡成的……”
袁瑩忽閃着杏眼,“夫君若是嫌棄——”
“未曾嫌也。”
李翊當即將之系在腰間。
忽又聽得正廳傳來聲輕咳。
只見麋貞一襲月白深衣,執卷立於燈下,溫聲道:
“瑩妹莫要頑皮,夫君與曹操周旋數月,鬥智鬥勇。”
“一路舟車勞頓,想必乏了。”
袁瑩吐舌躲到麋貞身後。
李翊見案上已備好熱湯,幾樣精緻小菜俱是用鐵鍋炒的。
皆合自己口味,不由嘆道:
“還是夫人知我。”
麋貞替他斟了盞菊花釀:
“聽聞曹操許了漢中?”
李翊點頭,卻見袁瑩搶道,“那老賊定要耍詐!”
麋貞輕撫袁瑩髮髻:
“瑩妹且去廚下看看醒酒湯。”
待其離去,方低聲對李翊問道:
“齊王急召,可是爲荊州之事?”
李翊執其手,訝然問:“夫人如何知曉此事?”
麋貞淺笑,“昨日兄長以託人送信過來,言齊王必有要事付與夫君。”
哦?
李翊眉梢一揚,有個大舅哥在徐州通氣兒就是好。
可以讓自己提前爲將來可能發生的大事,做好準備。
麋貞目視着丈夫,語重心長地說道:
“目今夫君已是位極人臣,江南之事,最好少參與。”
李翊頷首,“吾正有此意,只是……唉……”
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事,恐我未必便能逃避。”
是夜,夜色人靜。
李翊坐在窗前,麋貞爲他篦發。
平日李翊太忙,夫妻之間其實鮮有話可談。
更別說,麋貞是古代傳統的大家閨秀了。
跟李翊其實根本沒有太多共同語言。
麋貞僅僅只是在努力地去做一個好妻子,盡到自己家庭的責任罷了。
“當年徐州初見,夫君髮絲尚未及肩,如今……”
李翊反手握住她的柔荑,揚脣笑道:
“如今怎的?”
麋貞抿脣一笑:
“如今已是青絲如墨,湛然若神。”
就在兩人旖旎之際,忽聽得窗外傳來偷聽的窸窣聲。
二人相識一笑,將房門打開。
袁瑩趕忙端直身子,手捧托盤,輕聲咳道:
“……咯,醒酒湯好了。”
說着,將湯放在了案上。
自己則一屁股坐在了牀上,似乎不打算離去。
李翊牽脣笑道:
“眼下天色已晚……”
話音未落,袁瑩便抱着繡枕探頭:
“我害怕打雷!”
李翊大笑:
“繁星滿天,哪來的雷?”
卻見那小娘子眼圈微紅,心下一軟,嘆道:
“罷了,汝二人今晚都歇在此處罷。”
二女相視一笑,將頭髮給盤了起來。
……
次日,清晨。
一大早,李翊便收到了徐州方面的傳命。
劉備以齊王身份直接向李翊下達命令,讓他速速去徐州一趟。
但是劉備卻並未言明,讓他去是幹什麼的。
此舉召來了不少人的擔心。
他們猜想,該不會是李翊在河北地位過高,有擁兵自重之嫌。
齊王這是要動手了罷?
李翊笑謂衆人說道:
“諸公多慮矣。”
“……齊王豈是兔死狗烹者也?”
“即便真有此意,翊更該去徐州。”
“去,則表明忠心。”
“不去,則坐實反情。”
於是,只帶了隨從百人衆去往徐州。
又叮囑荀攸、徐庶,命二人共同處理州治事務。
至於兵權方面,
手中握有重兵的,只有四人。
分別是在河間的張郃與在鉅鹿的高覽。
此二人是傳統的河北將領,也是袁氏舊將。
另外握有重兵的,則是在章武的徐晃,以及在中山的張遼。
此二人是徐州舊臣,因爲隨李翊北伐,長期待在北方。
便一直留在了河北。
李翊也是一直努力在河北維持這樣一個平衡關係。
既不讓河北舊將被打壓過重,也不讓徐州舊臣在北方過於強勢。
通過分權,也能防止李翊不在,誰有不臣之心也不敢造訪。
畢竟他只握有河北四分之一的兵力,掀不起太大的風浪來。
李翊這一通安排,衆人私下裡紛紛議論:
“觀丞相處置河北諸務,井井有條,似知此行徐州,非旦夕可歸者。”
“誠哉!以丞相之神機妙算,豈不知徐州將有變乎?”
就在衆人的一片議論與猜想之下,李翊踏上了去往徐州的旅途。
……
徐州,下邳。
卻說劉備在徐州王府,聞報李翊已經出發,不日將至下邳。
遂密召諸葛亮入後園。
時值開春,萬物競發。
玄德親執麈尾,與孔明對坐石亭。
“……孔明可知,荊州公子劉琦求救之書,至今已有月餘?”
劉備忽開口,手中麈尾輕點案上荊州地圖。
諸葛亮羽扇微頓:“亮見主公連日沉吟,未敢妄測。”
劉備長嘆一聲,自袖中取出數封帛書:
“這是羣臣聯名上書,勸寡人速取荊州的帛書。”
“淮南那邊也催得緊。”
話落,竟將書卷投入亭畔中的火盆,火光映照其堅毅面容:
“然寡人遲遲未決,非不欲取,實因人選難定!”
孔明正欲開口,卻見劉備猛然起身:
“此去荊州,專爲撫定,不見得便要動刀兵。”“雲長輕慮自傲,益德又粗獷暴躁。”
“此二人皆不是撫定荊州的最佳人選。”
劉備向諸葛亮解釋,他爲什麼不打算派關羽、張飛去荊州的原因。
這二人打仗雖然猛,但很難跟當地的士人豪強周旋。
荊州的世家豪族盛氣凌人,劉表經營了二十年都壓不住。
劉備也不覺得張飛、關羽能夠壓住。
畢竟,想只通過暴力,來換取別人的忠誠是不現實的。
此所謂,
以力服人者,非心服也。
以德服人者,心悅誠服也。
關羽、張飛又是劉備的元從,絕對擁躉。
既然把這兩個人排除在外,似乎沒幾個人選了。
“……那齊王可是想讓李丞相去往江南?”
諸葛亮認真問。
“……是,也不是。”
劉備目光如炬,一本正經地對諸葛亮說道:
“李相坐擁河北之地,又節制幽燕、遼東。”
“寡人在下邳,不止一次聽到有流言說,李相在河北擁兵自重,欲要自立。”
諸葛亮忙道,“大王,李相絕非——”
“聽寡人說完。”
劉備伸出手,打斷諸葛亮,接着言道:
“子玉與寡人相識於患難之中,情比金堅。”
“只是……唉……”
“寡人身爲一國之君,有時候不得不替江山社稷着想。”
“今李相已經功高蓋世,若再立平定荊州之功,則賞無可賞矣!”
“況河北諸將最爲跋扈,此前李相欲向寡人索要四方將軍之位。”
“寡人不允,蓋有此之故也。”
諸葛亮身軀一震,他感慨劉備與李翊君臣之間的無奈。
兩人私下裡是摯友,師徒。
朝堂上兩人則是君臣,君父。
不過,真正令諸葛亮感到驚歎的,還是劉備對自己的坦誠。
都說君心難測,伴君如伴虎。
很少有哪個君王,會對一個臣子如此坦肺腑之言。
諸葛亮大受感動,劉備的話則還在繼續。
“若李相不能下江南,便只有陳元龍一人可選。”
此前說過,下江南的人只能是劉備的元從。
因爲只有元從才能鎮得住場子。
你派黃忠、步騭這些非元從過去,能力夠不夠兩說。
單說這平定江南的大功,你接不接的住吧!
你看人家陳元龍,爲了吞併江南,準備了近十年。
你黃忠啥的,敢去跟人家淮南領袖爭並江南之功嗎。
別以爲你也是四方將軍,就真的能夠跟關羽這個四方將軍一樣。
說啥幹啥,陳登都謙讓着你。
權力,從來都不是身份賦予的。
而是在你擁有哪個權力之後,你需要一個身份罷了。
“淮南富庶,是我大齊之糧倉。”
“陳元龍又握有淮南水軍,若使其撫定江南,寡人擔心淮南諸將尾大不掉。”
劉備語重心長地對諸葛亮說道:
“故依照寡人之意,希望遣一位後起之秀去往江南。”
一陣春風掠過,吹散灰燼。
劉備忽執孔明之手:
“寡人遍觀我徐州諸才俊,唯卿可當此任!”
諸葛亮大驚,避席拜道:
“……大王,亮年幼德薄,豈敢與諸前輩爭先?”
“正因卿年輕!”
劉備鄭重其事地說着,將聲音漸漸壓低。
“江南平定之事,乃新舊之爭,卿當明白。”
孔明手中羽扇墜地,霎時了悟。
主公非是疑老臣,實恐功高震主,新舊相軋!
“子龍將軍做事沉穩,又未曾立有蓋世之功。”
“大王何不遣他前去?”
“……子龍太過仁厚,恐爲士族所欺。”
劉備彎腰,替諸葛亮拾起羽扇,輕輕拂去上面的塵土。
將之還給諸葛亮,拉着他的手,邀請他陪自己逛後院。
時值殘陽西墜,樹影婆娑,映得二人面上晦明不定。
走至一樹前,劉備忽然停下腳步。
“孔明可知?”
劉備輕撫樹幹,慨嘆道:
“此柏乃寡人初至徐州時所植,今已亭亭如蓋矣。”
說着,望向諸葛亮。
“正如卿之才德,潛滋暗長。”
“寡人日日觀之,未嘗不欣慰。”
諸葛亮方欲謙辭,劉備卻從袖中取出一疊絹書:
“此皆李相歷年密奏,篇篇盛讚卿之才略。”
展開最舊一函,但見“諸葛亮器識宏遠,真王佐之才”十二字赫然在目。
“彼時卿方回徐州,李相便如此推崇於你。”
劉備指尖輕點最新一封:
“去歲又言‘孔明治政之能,當世罕匹’。”
說着,忽有話鋒一轉:
“然孤偏要冷落卿三載!”
孔明見狀,伏地再拜。
劉備扶他起身,拍着他的肩膀:
“非是疑卿,實爲……”
目光一轉,指着兵架子上的弓,說道:
“譬如射箭,當先審的,方能百發百中。”
“況江南重地,孤安能不審之又審?”
“這些年,孔明你一直待在徐州,寡人從未將你外派去他處。”
“一來考覈卿之才略德行,二來磨鍊卿之心性。”
“目今觀來,卿已具備獨鎮一方之本領矣!”
其實還有第三點,劉備沒有明說。
那就是這些年,諸葛亮雖無有過失,但一直沒立有大功。
但封的官位,爵位都不小。
一個琅琊縣侯,使得諸葛亮遭受了不少人的質疑。
諸葛亮心知這一點,唯恐辜負劉備重託。
也是以效仿李翊,以他爲榜樣,夙興夜寐,唯恐託付不效。
但任憑諸葛亮怎麼努力,質疑聲從未少過。
理由很簡單,實在是待在徐州,李翊早就將這裡打造成了一片樂土。
政治環境穩定,農業發達,經濟繁榮,學校、醫署林立。
百姓安樂,政通人和。
縱孔明有天縱之能,又如何能讓徐州更進一步呢?
不是孔明不努力,實在是他踩在先人的肩膀上,沒辦法更上一層樓啊!
所以,只有像當年陳登一樣。
離開徐州,擡起頭來。
少年纔會有更廣闊的天地。
……路,劉備已經爲諸葛亮鋪好了,就看你自己怎麼走了。
事實上,
不論是李翊還是劉備,都是把諸葛亮當二代丞相培養的。
李翊雖未明說,但劉備看得出來,他就是想讓諸葛亮在將來接替自己的位置。
爲了捧李翊,劉備拿出了河北。
現在爲了捧諸葛亮,劉備則打算將荊州拿出來。
河北,是當年李翊一點一點打下來的。
荊州,同樣需要孔明你自己去爭取。
暮鼓聲中,劉備忽解佩劍相贈。
“此乃寡人佩劍,名曰雌雄雙股劍,又名鴛鴦劍。”
“此前徵河北時,寡人拜李相爲都督,贈他鴛劍。”
“最終,李相不負寡人之望,成功平定了河北。”
說着,劉備已將寶劍遞到諸葛亮手中。
“……孔明,現在寡人將鴦劍贈你。”
“盼你此下江南,一如當年李相去往河北一樣——馬到功成!”
劉備手舉在半空,面龐堅毅,露出不容拒絕的表情。
諸葛亮誠惶誠恐地接過鴦劍,
“……大王厚望,臣敢不效死?”
諸葛亮拜伏於地,頓首道:
“……只是江南之事,干係重大。”
“臣只恐心有餘,力不足。”
正如此前分析的那樣,能撫定荊州的人選,只有那幾個元從。
因爲只有他們鎮得住手下人。
諸葛亮加入的本身就晚,又沒立有什麼大功。
也沒培養出自己的嫡系。
讓他孤身前往荊州,最後只可能落得個跟當年劉表一樣的結果。
話至此處,忽聞牆外馬蹄聲急。
“此必李相到了!”
劉備整衣冠笑道,“孔明現在可知寡人爲何要召李相來徐州了?”
諸葛亮眉梢一揚,聰明如他,頓時明悟。
“原來大王是想!”
“正是。”
劉備點了點頭,揹着手,眉宇間一川不平。
“寡人召回李相,正是欲借他之威,成卿之功也!”
“目今雲長在青州,益德在徐州,元龍在淮南,李相在河北,俱是方面之帥。”
“明日堂議,寡人會命卿總督江南軍政,李相將隨卿同去。”
“凡軍政要務……”
說着,指了指諸葛亮手中握着的鴦劍,一字一頓:
“皆決於卿!”
沒錯,劉備召李翊回來,就是讓他“輔佐”諸葛亮的。
嚴格意義上講,此去撫定江南的人,本就是李翊。
但主角,只能是諸葛亮。
劉備要求李翊退居幕後,當“太上皇”。
說是諸事鹹決於諸葛亮,但李翊真要訓話,衆人也都得豎起耳朵聽着。
只有把李翊拉出來,才能堵住齊國上下諸派的嘴。
不過這樣一來,其實“犧牲”的還是李翊。
劉備嘆了口氣,這纔是他近段時間心情不好的原因。
“孔明知否?”
“李子玉者,世之奇才,所至之處,必爲魁首。”
“然今日,寡人慾使其爲綠葉耳。”
當了一輩子的傳奇,不管走到哪裡都是主角。
但劉備這一次,卻不得不讓李翊當一回綠葉了。
從另一方面來講,爲了捧諸葛亮,劉備把李翊都給搬出來了。
這自然令諸葛亮感動地無以復加,當即頓首再拜:
“……臣一定不負大王知遇之恩!”
劉備輕撫孔明之手,鄭重地說道:
“……善,卿不負寡人,寡人必不負卿。”
次日,堂議。
劉備當着文武百官的面,正式宣佈,此去撫定荊州的人選是——諸葛孔明!
此議一出,衆皆譁然。
諸葛亮?
他算哪根蔥?
……就是就是。
魯太傅、陳徵南、趙翊軍、臧將軍哪個不比他資歷高?
平定江南這種大事,輪得到一個後生晚輩?
衆人都以爲,昨晚李丞相回徐州了。
劉備就是想派他去撫定江南,任誰也沒想到最後這個重任會落到諸葛亮身上。
面對衆人的質疑,劉備又接着說道:
“李相,汝與孔明一道去往江南。”
“……臣,領命。”
李翊持笏出列,躬身受命。
就在昨晚,李翊自己也想明白了其中關節。
不想今天,果真印證了他的猜想。
劉備召自己回來,是爲了藉助自己的威望,幫諸葛亮鎮一鎮場子。
諸葛亮能力沒問題,就是資歷太淺,壓不住手下那幫人。
派別人去,又怕喧賓奪主,將諸葛亮給架空。
甚至搶了他的風頭,反而不美。
只有派遣李翊,這位亦師亦友的老臣最合適。
“孔明乃丞相之後生晚輩,尚有諸多不足之處。”
“丞相作爲前輩,當多加提點。”
劉備看似是叮囑李翊,實則是在提醒他,諸葛亮纔是下江南的主角。
你扮演的角色是他的“老師”,主要是爲了糾正他的過錯。
“……請大王放心,臣與孔明一定不負重託。”
“勢將江南撫定。”
“剷除奸佞,救護大王同宗兄弟。”
李翊進入角色很快,馬上就已經喊出政治口號了。
劉備很滿意,微笑着點了點頭:
“卿辦事,寡人自然放心。”
“那就請——”
話說到一半,劉備馬上打住,轉而對諸葛亮說道:
“……孔明,便請你來點此下江南的人選罷。”
適才劉備差點兒讓李翊來選。
這才頓了一下,趕緊轉過頭來讓諸葛亮選。
“江南之事,我已盡付孔明。”
“凡所調度,皆如寡人親臨!”
劉備朗聲叮囑衆人,提前幫諸葛亮敲打一下。
殿外朔風凜冽,殿內甲士肅立。
諸葛亮目光逡巡一圈,便開始升座點將。
先喚後將軍黃忠出列:
“老將軍河北一戰,陣斬夏侯,又是荊州人。”
“可隨亮一同前往江南。”
黃忠謝過,慨然領命。
又點翊軍將軍趙雲:
“子龍膽略超羣,當統中軍。”
趙雲亦慨然領命。
諸葛亮也很精明,他選擇的人選。
要麼是黃忠這種加入的晚,跟自己同樣缺少羽翼做支撐的後輩。
要麼就是趙雲這種品性高潔,完全不拉幫結派的人。
跟這樣的人共事,諸葛亮辦事受到的阻力就會很小。
既不會投鼠忌器,也不用擔心動到別人的蛋糕。
一番人選點罷,諸葛亮基本定下了去江南的人選。
又來到李翊面前,非常高情商地一揖說道:
“亮年少德薄,雖承王命,實懼不勝。”
“丞相廟謨深遠,敢問諸將之選,可有遺才?”
言外之意,剛纔我都是根據自己的需求來點的人。
丞相你有沒有想點人一起去的?
畢竟下江南,可是一個鍍金的好機會。
肯定有不少貴族子弟希望塞點兒人進來。
到時候隨便混點軍功,就能夠升職加薪了。
諸葛亮把這個賺人情的機會,主動上交給了李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