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運來客棧開在邡州城的華林街,規模不大卻小有名氣,來來往往住店的人極多,只因這是邡州城最熱鬧,人流最密集的地段,加上房錢公道合理,名聲就此傳揚開來,一開便是十幾年。
此時正是中午用膳時間,大堂內滿滿當當坐滿了客人,小二身形靈巧的在桌椅人羣中忙碌穿梭着,肩上搭着抹布,手中拖着盤子,穩穩當當及其嫺熟。
丁梗與徐健兩人邁着大步從客棧大門外進來,小二見到他們連忙笑臉迎上前開口道:“兩位公子回來了,可要小的爲您準備午膳?”
這兩位公子在此住了七八日,不知姓名不知身份,更不知要做些什麼,但看着似在等什麼人。
客棧掌櫃及小二都對他們十分好奇,但見他們打扮不俗,身形穩健,一看就是有些來頭的練武之人,也不敢多事多嘴,便隨時小心伺候着。
丁梗環顧了一圈人滿爲患的用膳大堂,瞟到一處只坐了兩人的桌子,揚了揚下巴示意道:“做幾個菜端上來,再順便拿一罈酒,速度快些!”
“好咧!”小兒連連應着轉身去了後堂。
兩人站在空着兩個位置的桌前打了聲招呼,便一屁股坐了下來,丁梗規規矩矩的盤腿而坐,徐健卻極其隨意的直着一條腿。
右臂手肘擱在膝蓋上,粗黑厚實的拳頭一敲桌面,魁梧高大的身軀籠罩着層層怒意,厲聲出口:“大哥,要不我們回了吧,這勝利消息早就傳遍了天佑國上下,我們在這等了這麼久,怎麼可能還不知道,我看她就是故意耍我們呢。”
小二效率極高的端着兩盤菜和一罈酒上來了,放下東西又匆匆忙活去了。
丁梗端起酒罈倒了兩碗,嘴角微微淺笑着一揚而盡:“再耐心些,那人不是言而無信之人,此次勝利全靠她出手相助,定不會無緣無故戲耍我們。”
“我就是不服,憑什麼讓大哥你等她,做事藏頭露尾,也不見得是什麼正人君子。”
丁梗笑着細細咀嚼‘正人君子’這個詞,回想起那晚馬車內傳出的稚嫩孩童聲,心中不由一陣好笑。他還真是猜對了,這人還真不是正人君子,怕還只是一個小女娃。
心中正胡亂想着,隔壁一桌男人正吃喝着酒談論城內近聞,只聽一個身材消瘦矮小的男人站起身,伸着手臂津津有味的大聲說着:“你們可知崔府之事,那個殺千刀的崔老爺,呸,崔老頭,不知道得罪了都城什麼大官,派了一大波殺手追殺他……”
消瘦男人正說着,一個灰衣男人激動地站起來,打斷接話道:“我知道我知道,好像是得罪了郡守大人和隨軍來城的平淮令,郡守大人可是都城諫議大夫的女婿,天下誰不知道諫議大夫和大司農是死對頭,兩家一齊得罪,這崔老頭是沒得活了。”
有人好奇不解的小聲問道:“這崔老爺爲人處世八面玲瓏,怎麼就得罪了兩尊大佛呢?”
“這誰知道呀,人心不足蛇吞象唄,兩邊大人物都想討好,結果是吃力不討好,這下算是徹底栽了吧……”
“我看他是栽的好,那老傢伙不知道害苦了多少老百姓,早該把他千刀萬剮……。”
衆人你一句我一言,皆是笑容滿面拍手稱快,端起酒碗痛快暢飲着。
丁梗兩人興趣缺缺的邊吃邊聽着,酒足飯飽便起身上樓回了房間,本以爲還要毫無目的的繼續等待。
不想太陽剛剛下山,落日餘暉沉入山澗,天地漆黑一瞬,兩個鬼魅身影突然出現在了寬敞整潔的房間內,沒有一絲預兆和聲響,只有那昏暗燭火中的一身精緻玄服,及其身後籠罩在黑暗中衣裙飄飛的嬌小身影。
徐健猛然跳起身,順手抓過身旁長劍,大喝一聲:“什麼人?”不等對方開口便猛衝上前,鋒利劍尖直指要害。
玄服身影淡定從容的靜靜站立着,就在即將刺中心臟的千鈞之際,丁梗身形翩然,速度驚人的快衝上前,手中燭臺向前一拋,準確無誤的將那長劍擊飛在地。
“丁校尉是在怪我來遲了嗎?”黑暗中看不清面容的小小身影輕笑開口,還是那個熟悉的稚嫩孩童聲,丁梗驚喜一笑,拱手行禮:“閣下說笑了,在下恭候多時,請上座。”
徐健呆愣在一旁,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驚訝出聲:“大哥,這……”
任徐建如何也不會想到,在這客棧苦苦等候多日的竟然是一個還沒長大的小屁孩,震驚之感自然難以言表,心裡不由懷疑自家大哥是不是腦子出了什麼問題,纔會那麼相信崇拜一個小孩子。
丁梗急聲制止了他:“閉嘴!出去端茶來,派人小心護衛。”
徐健圓瞪雙眼中的無數疑問,最後還是在丁梗不容抗拒的堅定表情中敗下陣來,乖乖出去端茶了。
丁梗點亮所有燭火,漆黑的房間瞬間亮如白晝,微生溦頭帶帷帽,輕紗遮面,毫不客氣的在主位上安坐下來,丁梗絲毫未感到意外,略顯歉意侷促的站在一旁輕聲開口:“徐健爲人魯莽慣了,不知是閣下駕到,剛纔多有得罪,還請您不要和他計較。”
丁梗垂眼望着面前只能稱之爲女孩的人,自己身爲歷經殺伐的武將,見識過了血雨腥風,卻在這個小孩面前不由自主的敗下氣勢,一步一句小心謹慎,生怕有任何行差踏錯。
徐健動作很快,不消片刻便端着熱氣騰騰的茶水進來。看着縮手縮腳站在一旁的大哥,很是怒其不爭的暗歎一聲,毫不輕柔的將托盤往桌上用力一放。
杯中濃釅渾厚的茶水晃盪兩圈,濺出許多水點來,丁梗警告的瞪了他兩眼,剛要開口,就被輕聲打斷了。
“徐百人將似是對我有些不滿,夜還很長,大家坐下說話吧!”
微生溦心情不錯,對徐健的無禮也不氣惱,聲音輕柔半開玩笑的開口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