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藥鋪外劍拔弩張,藥房內爭分奪秒。
微生溦將瓶中藥水滴在泥土中提煉出的灰色雜質中,藥水接觸到灰色雜質的瞬間,原本暗沉清灰的顆粒瞬間變得黝黑,黑的發亮,泛着淡淡的光澤,猶如飽滿珍珠光滑圓潤。
果然是它!
微生溦回憶着古籍上的記載,‘黑塵,生於至清之水,細小如塵,黑如濃墨,亮如寶石,出水則致幻,遇污則生毒,因而生果,周而復始。’
這段話記載在寫着血火蓮的古籍醫術上,微生溦讀過一遍便記住了,卻不想今日會遇見,還是在與水毫不相干的山裡相遇。
微生溦今日在那棵樹下陡然想起這段話時本只是猜測,抱着試一試的心情製出藥水試驗,不想泥土中摻雜之物竟真是隻記載在那一本古籍上的黑塵。
既然知道是黑塵,也免了此時再繼續研究的必要。
微生溦細細嚼着古籍上記載的‘因而生果,周而復始’八個字,這兩句話看似與黑塵毫不相關的幾個字,微生溦直覺認爲這應該就是記載的解毒之法。
“究竟是什麼意思呢?”微生溦在房間裡來回踱着步,外面兵器交擊聲清脆刺耳,阻礙着她的思緒,不由蹙眉怒瞪一眼,擡手封閉聽覺穴位,整個世界瞬間陷入沉寂,細細思量着。
“因而生果,生於水,出水致幻,遇污生毒。周而復始,循環不息……水!”
微生溦猛然擡起低垂的頭,黑塵因水而生,水便是因,出水致幻生毒便是果,周而復始,水便是毒的剋星,解藥!
微生溦激動的一擊雙掌,終於找到了!
密林中的泥土裡有令人致幻的黑塵,一進入便會失去神思,那懸崖又是爲何?
微生溦再次細細回想着那首熟悉的鈴鐺曲子,究竟在哪兒……二師父!
微生溦驚喜的幾乎跳起來,是了,是二師父曾經爲她彈奏過。
公孫綿一介武夫唯一會的便是那一首《殤調》,他還說那不是曲子,而是傷人的利刃。
尤記得二師父彈奏時便如當時密林聽到般難聞入耳,聽的人抓心撓肺,怨、恨、悲、哀,各種痛苦情緒交織纏繞,無法自拔。
聽聞這是上千年前一位沙場將軍彈得曲子,他爲國效忠勝戰而歸,卻被掌權者污衊陷害,派人追殺,妻兒因此而死,滿心不甘和怨恨無以抒發,躲在一座懸崖山上彈出此曲,跳崖自盡。
或許正是因爲他臨死前的諸多怨恨悲痛全部寄託在這首曲子上,所以聞者皆痛苦不已。
密林中的鈴鐺曲子便是《殤調》,如此也就不奇怪何故能夠看見萬丈懸崖了。
想必自己看不見,也是因爲曾經聽過,如此解釋也算說得通。
此時藥鋪外已是狼藉一片,上百名官兵雙腿是血的躺在地上,呻吟着爬不起來。
京兆尹再沒了傲氣和底氣,躲在又調來的一百名官兵後發號施令,新來的百名官兵皆是神情緊繃,心驚膽戰的持槍以待,卻是一個都不敢上前去,個個冷汗直冒,望着對面門口身上沾着血跡,面色凝重黑沉,猶如地獄修羅的兩個男人,下意識不斷往後退。
京兆尹大着嗓子擡手命令:“快點給我上,否則全部軍法處置!”
靠前些的士兵試探着上前兩步,見到城驃卓林又舉起的帶血長劍,瞬間又退回原地。
周射看着被嚇着的一羣官兵怒聲大喝:“一羣窩囊廢,養你們有什麼用!”說着就兀自提着一把輕巧長劍上前兩步,劍尖直指兩人,“他們怕老子纔不怕,你們殺了這麼多官兵,今天休想再活着離開!”
周射就是個馬屎皮面光的無能公子哥,他那點三腳貓功夫對付些不入流的公子哥還行,對上城驃卓林這樣的專門練家子連過招的資格都沒有。
周射剛剛握劍刺過去,城驃大手一揮,鋒利劍身颳起一陣凌厲劍風,速度迅猛,眼見就要劃破周射脖頸,遠處突然傳來一聲急切大吼,揮劍動作瞬間一收,偏過身子一掌打在周射腹部,將他倒退着擊出老遠。
“兩位公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那突然大吼之人穿過層層士兵進到包圍圈中,嘴上溫和友好的不停說着,走近後還不忘禮貌的朝兩人拱了拱手,謙謙大度,彬彬有禮。
京兆尹這纔看清來人竟是嚴苴,朝中二品大員嚴大人的兒子嚴議郎,即刻覥着臉上前討好道:“嚴議郎怎麼來了,這兩個刁民剛剛殺了百名官兵,本官正準備將他們捉拿,您離遠些,小心傷到您!”
嚴苴沒有理會京兆尹的諂媚,瞟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官兵,蔑笑着開口道:“這些官兵雖受了傷,卻都只是被劃傷了腿,被殺的百名官兵在哪兒呢,我怎麼沒看見?難道京兆尹大人平日就是如此草率下結論,胡亂扣罪名的嗎?”
京兆尹聞此一言瞬間嚇得跪倒在地,他的職位並不比嚴苴低,卻是絲毫不敢得罪這位年輕的嚴議郎,不僅因這位嚴議郎的父親是國尉大人的親信,更主要是皇上對他格外器重,朝中無論大小事都會與他商議。
這般榮寵放眼朝堂無人能及,他的一句話自然有分量讓京兆尹嚇得六神無主連連請罪。
周射卻與京兆尹截然相反,看見嚴苴風流倜儻出現的那一刻只覺得屈辱無比。
他與嚴苴年紀相仿,家世相仿,從小便被人拿來做比較,他就從來沒贏過。
惹是生非,不學無術,這就是外人對他的真實評價,而嚴苴則是好孩子的模範榜樣,長大更是風度翩翩,才學過人,深受皇上重用,被欽點爲議郎,日日隨侍皇上身側,可謂前途無量。
周射從小就活在嚴苴的陰影中,對他從沒敬畏,只有無盡的恨意,奈何自己確實不如人,所以整日只有拿着嚴苴妾室所生來四處宣揚侮辱,一副自以爲是的小人模樣,卻根本沒有影響到嚴苴絲毫,反而讓他如跳樑小醜,被人嘲笑而不自知。
若非剛纔嚴苴大吼一聲阻了對方的劍勢,周射此時怕早被抹了脖子一命嗚呼了,他卻愚鈍無知不知其意,反而從地上躥起來就開口大罵:“嚴苴,少他媽在這攪亂,這不關你的事,從哪兒來滾哪兒去,別礙手礙腳。”
嚴苴毫不示弱的望向怒目圓瞪的周射,不疾不徐淡淡道:“怎麼不能管?我是皇上親封議郎,有權評論國事,你們在此胡亂污衊,我既親眼看見便不能不管!”
“少他媽胡說,這滿地官兵就是他們親手所傷,他們躲在藥鋪裡的主子前些時日在羣香居無端欺辱於我,這般目無王法之人豈能讓他逍遙法外,必須捉拿嚴懲,以示綱紀。”
周射此時已是氣急敗壞,今日好容易逮到這人,不想京兆尹如此沒用,連兩個手下都解決不了,現在還遇見自己的死敵,而且擺明了站在對方那邊,豈能不讓他窩火。
“要說目無王法,匯城中還有誰比得過周射公子?”嚴苴語氣平淡卻帶着令人畏懼的威嚴,看向周射的雙目漸漸冷然,警告的接着低聲道:“堂堂侍郎光天化日之下無端生事,剛封侍郎就如此囂張,是嫌官太小不想要了是吧,你有把朝堂官員的臉面放在心上嗎?”
周圍百姓越聚越多,雖都躲得老遠,卻是津津有味注視着這裡的情況,圍繞藥鋪的酒樓茶館各色店鋪都擠滿了人,無數雙眼睛小心翼翼的朝這裡瞧,事情怕是鬧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