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嫋煙茶居就在河口邊,佔據着絕佳的人流位置,高朋滿座,採取了全通透式設計,如同涼亭一般沒有死板的門窗遮掩,唯豎着小巧精美的屏風,將滿街的熱鬧景緻和滿河的璀璨光亮盡收眼底。
皓月趴在大壯背上最先到達,喚着掌櫃尋位置,卻被告知客座已滿,另尋他出。
皓月瞬間大驚,誇張的哇哇叫着,他可是好容易憑着這個由頭多在外面呆一會,可不想就這麼被喊回去,待在空蕩蕩的府苑裡和大哥大眼瞪小眼。
“我出雙倍銀子,給我找個座!”
皓月直接大手筆的加高價錢,掌櫃面色欣喜卻還是表示無能爲力。
今天這樣的日子人滿爲患,位置自然是緊張,在場客人誰不是多加了大把銀子才尋着位置的,他嫋煙茶居在安城可是有名的,本就非一般人坐得起的,今天這個日子更是個個都不敢得罪的有錢人物,實在不敢把誰趕了騰位置。
“公子實在抱歉,確實人已經滿了,還是請另尋他出吧!”
掌櫃客氣的道着歉就轉身離開了,皓月在後面大喊着,就是沒有得到任何理會,看着茶居內滿堂衣着光鮮的客人,確實沒位置,不滿的捶胸頓足,早知道……沒什麼早知道!
微生溦幾個悠閒跟來時看着皓月的表情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均是打趣的看好戲表情。
“跑得快有什麼用,沒小叔叔連位置也尋不到,還不是得等着。”
阿宸難得打趣人,丁縹緲走在最後小聲的上前兩步,“我是這兒的常客,要不我去說說吧!”
掌櫃再次被喚出,看着丁縹緲的態度明顯友好的多,卻也只能一個勁抱歉的份,今日是安城最有名的節日,茶居位置幾天前就訂滿了,實在無法空出來。
“應該還有一間隨時迎接貴客的包間吧,你把那個包間給我們吧!”
掌櫃聽聞此言,神色突然嚴肅起來,打量面前一行人,小心的詢問,“不知各位是……”
“我們剛從京師來!”
如此自信滿滿直接吩咐要貴賓包間,又是從京師來,想着最近傳來的消息,疊玉商會的老闆昒昕公子駕臨臨安國,四處遊玩賞樂,此時看着幾人的尊貴樣貌,掌櫃心裡立馬得到了準確猜測,驚楞的都快說不出話來,即刻恭恭敬敬的垂首行禮,將幾人迎了進去。
“不知老闆……”掌櫃亦趨亦步在前領路,直接被微生溦一語打斷,“先帶我們去包間,別的不必多說,上茶來便是!”
“唯!”掌櫃殷勤應聲,將幾人迎上茶居三樓,打開一間上鎖的房間,雖則上着鎖,卻是乾淨整潔,不染一絲灰塵,顯然日日都在打掃清理。
大家各自尋着位置坐下,背了皓月一路,雄壯的大壯也累的夠嗆,得了好意准許留下來一起喝杯茶,安安靜靜的端坐在一角,丁縹緲卻是久久神思其外。
她是安城中人,也是嫋煙茶居的常客,對於三樓的包廂自然是知曉的,聽說只有兩次京師中的尊貴殿下到安城遊玩打開過包廂,便再無人有這個資格進入這裡,此時踏進這個包廂像是在做夢一樣,這個對於身份地位嚴苛至極的房間,自己今天真的進來了嗎?
“縹緲姑娘是安城人?”
餘思隨意的坐着,完全沒有在外的拘謹和端正,如同在自己臥房一樣,斜躺在厚厚的柔軟小塌上,環着微生溦的腰,視若無人的展現着親密。
丁縹緲看着兩人的動作有些不好意思的移開眼,垂斂着眼眸應了聲,“是的,父親、母親都是安城人,從小在安城長大。”
“真幸福,從小就過這麼熱鬧好玩的節日。”
皓月羨慕的跑到圍欄邊,雙手扒着欄杆登高眺望,整片絢爛的燈景都躍入眼簾,比在樓下看時更加壯觀,周圍亭臺樓閣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燈籠,一片燈火輝煌。
“這……還是我第一次進嫋煙茶居的包廂。”
丁縹緲直白的表達着自己的喜悅和好奇,眼神小心翼翼看看微生溦,而後轉向阿宸,見他也在看自己,很快垂下頭去紅了臉頰。
“今日不就進來了,也不過普通房間而已,沒什麼稀奇的。”
微生溦說的輕描淡寫,丁縹緲心中卻是激起不小的漣漪。
這樣象徵地位身份的資格在他們眼中竟如此不以爲然,這些人到底是何身份,掌櫃聽聞他們是從京師中人,瞬間變了態度,難道也是和前兩次一樣,是特來遊玩的貴族子弟?
心中猜想卻沒有問出口,神情平靜如水品嚐着新茶,嘖嘖清爽沁透心肺,喜歡的笑眯了眼角。
突然,茶居外響起一聲古琴聲,接着悠悠彈氣美妙樂曲,迴盪在美麗的夜色中,傳蕩向四方,撩撥着一顆顆沉醉美色的心,隨着樂曲起起蕩蕩,心醉神迷。
“這是誰在彈琴?”阿宸靜靜聽着站起身來,往寬敞周圍四望着,曲聲斷斷續續,悠悠揚揚,似從四面八方而來,判不準準確方向。
“這是漣漪姑娘在彈琴,每年花燈節她都會在此處連彈七日,許多來賞花燈節的人也是爲了聽一曲漣漪姑娘的曲子,每年獨這七日纔可一飽耳福。”
微生溦閉着眼睛沉醉的欣賞起來,卻是值得一年等待,比起九哥來也毫不遜色,若讓九哥和時慧聽見這琴聲,必定會將那漣漪姑娘引爲知音。
“縹緲姑娘,那漣漪姑娘坐在何方彈琴呀,怎的聽不真切。”
皓月還在伸着頭四處瞧,身體都快超出欄杆大半,墊着受傷的右腳,身子微微歪斜。阿宸看着他一晃晃的身體,緊張的一把將他抓回來,“站好了,小心掉下去。”
“漣漪姑娘可不是坐在哪兒彈琴的!”
丁縹緲突然呵呵笑起來,聲音輕緩溫柔,皓月驚訝的猛然回過頭去,阿宸也不解的看向她。
“不是坐着彈難道是站着彈的?”
丁縹緲笑得輕鬆,擺了擺頭,“既不是坐着彈,也不是站着彈,準確說是飛着彈得。”
“飛着彈?”這次皓月和阿宸一同驚訝出聲,而後尷尬的對視一眼,眼底滿是好奇。
“這飛着彈是如何彈得?我倒是很好奇。”
餘思聽着他們聊天也來了興趣,丁縹緲不好解釋,只說到,“漣漪姑娘一次在湘橋下彈琴被一個樂坊媽媽看見,發現她長得美又琴技高超,想要她到樂坊彈琴,但漣漪姑娘不願賣身爲伶,可又因患有眼疾無法視物,需要大量銀錢買藥,所以兩人最後商量達成交易,唯有每年花燈節這七日到樂坊外彈琴吸引客人。飛着彈琴是今年樂坊媽媽新想的花招,才表演了幾日,已是人人皆知,聞聲而來之人衆多。”
“那樂坊在哪兒,不如我們去看看?”
皓月興奮的提議着,單腳跳着就想去拉大壯一起下樓,手還沒伸上房門,突然從外而內打開了,額頭撞個正着,撲通一下跌坐在地上。
樓下的動靜微生溦和餘思早就聽到,也沒有提醒皓月門外有人,故意看他的笑話,也不在意毫無禮貌闖進包廂的人,靠在一起看着皓月又是揉頭又是揉屁股的樣子笑得花枝招展。
“我倒要看看,是什麼大人物佔了這嫋煙茶居的包廂。”
進來的是個二世祖,一眼就瞧出來了,滿身欠抽的跋扈氣息,看了地上被自己撞倒的皓月也不在意,視線掃視一眼,直接忽略過大壯、阿宸,在丁縹緲身上停留兩瞬,最後定格在舒舒服服斜趟在軟塌上的餘思和靠他身上的微生溦,準確認出了主要人物。
二世祖視線咄咄逼人的在兩人身上打量着,最後不屑的從鼻孔裡嗤一聲,哈哈大笑起來,“什麼嘛,就兩個斷袖和幾個毛頭孩子,我說來了什麼大人物呢,看來嫋煙茶居的包廂從此就要隨便開了。”
丁縹緲有些被嚇到了,緊緊抓着自己丫鬟的手,不自覺朝阿宸身後躲了躲,看着門口堵着的四五個面色兇狠的侍衛,以及那個站在軟塌前的熟悉人影,身體不自覺緊繃起來。
“你想幹什麼,這裡是我們的包廂。”
阿宸沉着臉走向二世祖,擋在微生溦和餘思面前,二世祖看都不看他一眼,視線被擋,直接不快的揚起拳頭,不想卻被對方輕鬆擋下了,還不客氣利落出手,將他打的雙腿踉蹌不斷後退,背狠狠地撞在牆上。
“不錯啊,武藝進步了。”
微生溦輕笑着誇獎,阿宸渾身籠罩起威嚴的氣勢,直視着二世祖,絲毫不退懼。
“好你個臭小子,有兩下子。來人,把他給我撂倒。”
吩咐一下,堵在門口的侍衛立馬衝進來和阿宸交戰在一起,卻是沒有討一點好,要知阿宸幾人的武藝如今都是清沫或微生溦再或者餘思親自教導,進步飛速,對付這些小侍衛早已不在話下。
“看來日後又多了一個替你出手的。”
餘思笑着慢條細理的享受着甜蜜蜜的水果,還不忘不時喂着微生溦,邊看比試邊享受着水果,今晚註定不會無聊了。
以前微生溦身邊跟着樹桑、刈楚還有清沫,幾乎沒有什麼需要她出手的情況,如今阿宸也小有成就,皓月也進步不少,兩個小少年都漸漸成長,擋在她面前出手的人又多了兩個,怕是她的武藝日後再無展示的機會了。
“替我出手不也是替你出手嘛。若是阿宸不在,你是準備讓我對付這不入流的小二世祖嗎,還不是得仰仗餘思大公子親自出馬,掃清障礙。”
微生溦笑得暢快,不經意看見丁縹緲僵硬的縮在一個邊緣的角落,好心的喊她一聲招招手,“別怕,沒事的,剛好讓他練練手,自找的人肉靶子不打白不打。”
丁縹緲一臉驚嚇茫然,沒能理會微生溦的笑話,小移着步子走到微生溦和餘思身邊,靠近他們瞬間感覺安心了許多,看他們面對不懷好意者這麼冷靜,應該不怕他們的吧。
皓月揉着屁股在交戰隊伍中站過來,一下撲到微生溦的腳邊,努力眨巴着可憐淚花,哀哀慼戚,“小叔叔,你一定要替我報仇,看他把我撞的,差點破相了。”
“破相就破相吧,又沒阿宸長得好看,再醜點也差不多。”
皓月突然愣住了,接着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大吼,“餘思叔叔,沒你這麼埋汰人的。”
餘思委屈的攤開手,“我又沒說假話。小少年,不要害怕事實,欣然接受吧!”
皓月幾乎都快哭了,丁縹緲看着他們若無其事的鬥嘴,緊張和驚嚇瞬間消減不少,掩着嘴脣偷偷一笑。
他們真有趣!
二世祖看着自己的手下兩下三下就被打趴了,瞬間面色鐵青,憤怒的不停大喊着,“起來起來,快上啊,沒用的東西……。”
輸贏兩下就決出了,皓月無聊的翻了個白眼,“就知道顯擺,這麼快就沒得瞧了。”
阿宸抹一把額頭冒出的少許熱汗,直接踢了他一腳,“你還希望我打久一點?”
掏着帕子時一輩茶水遞到面前,擡眼看去是丁縹緲羞怯帶笑的臉,面色紅潤,纖纖手指間端着一輩茶水遞給自己,愣了一下才連忙道謝小心接過,仰頭喝了個乾淨。
“你,你們究竟是誰?”
二世祖站在門邊額上冒着冷汗,微生溦一下站起來上前踢了他兩腳,那兩腳看似輕飄飄,實則力道不容小覷,二世祖臉色瞬間白的反光,大張着嘴卻喊不出痛,軟着身體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雙腿的傷處,無聲忍顫抖着。
“我們是什麼人都沒查清楚就來找事,你說你是不是蠢得像豬,滾蛋,別在我們看見你。”
說着又在他腿上重重踢了一腳,二世祖說不出話來,雙腿打着顫緩緩站起來,視線模糊的悄悄朝丁縹緲看了一眼,扶着牆壁狼狽的滾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