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生溦第二日舒舒服服睡了個大懶覺,慢條斯理用了已是午膳的早膳,打扮妥帖,下午未時才悠哉悠哉坐着馬車赴蕭府之邀。
今日清沫有事在忙,身邊便帶着樹桑和刈楚,以及昨晚特意要求今日不要出門的小叔微生挺。
兩人坐在馬車裡,樹桑兩人騎高頭大馬領路在前,小叔自聽聞要去到蕭府便一直愁眉不展,看着身邊神情閒淡的微生溦不由好奇,“小溦這是要去耀武揚威嗎?”
微生溦被小叔突然說出的驚人之語驚得手上整理袖口的動作一頓,睜大眼睛不敢相信的望向他,“小叔怎麼會這麼說?我是受邀前去的,難道……小溦做了什麼,讓小叔覺得很過分?”
微生溦好奇又猶豫的問道,微生挺沒有解釋,只是依舊板着臉沉着眸子,淡淡的開口道:“小叔只是一時還難以接受現實,我們這是真的要去……蕭府嗎?”
微生溦明白小叔真正感覺奇怪或好奇的是什麼,那可是他們血脈上的家,是他們痛恨之人所在的地方,等一會也會見到那恨不得想要大卸八塊的仇人,自己爲什麼……還會這麼淡定!
“小叔,你對蕭府、祖母、還有爹爹的事知道多少?”微生溦溫暖淺笑着拍着微生挺的肩,一下一下,就像大人哄心情不好的小孩一般,雖然按着輩分尊重,這個動作很是不禮貌,卻真切的對他有着安慰效果。
“並不比你知道的多。大哥從來沒有和我說過蕭府,我也是和你一樣,在大哥去世後看到了他遺留的書信,第一次知道了我的親生父親本姓蕭,後來問了大嫂,才稍稍知道了些母親和蕭家的事情。”
微生挺語氣平淡的述說着。
微生溦笑着接着開口:“那小叔對蕭家,對蕭還有什麼感覺,或者想法?你想見見那些和我們有着千絲萬縷關係的人嗎?”
微生挺猶豫了,沉吟片刻,擡起頭直視着微生溦的雙眼,眼底滿是坦誠和真切。
“說實話,想見!並不是有什麼奢望,只是……純粹的好奇。好奇我的親生父親長什麼樣,是什麼樣的人。好奇那個霸佔我母親所擁有的一切東西的惡毒女人,究竟是什麼模樣。”
“那,情感上呢?”
微生挺似乎在用心思索她的問題,卻沒有得出什麼準確的答案,擰着清俊的眉頭,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我很期待!”微生溦仰着燦爛的笑容巧笑嫣然。
微生挺不解她的那句話什麼意思,挑挑眉頭“嗯?”了一聲,微生溦臉上的笑容開的越發燦爛美麗,就像盛夏中迎光仰頭的向日葵,絢爛無比。
“我知曉祖母和爹爹的故事後,唯一的感受就是心疼,心疼兩位經歷過那樣的折磨痛苦,除此外便再無任何感覺。恨也好,怨也好,就像大千世界數不清的陌生人一般,不識則無情。”
微生溦的感受讓微生挺感覺很新奇,了有興味的等待着她的下文。
“天下人那麼多,一生又那麼短暫,知道名姓認識的人如滄海一粟,能記得的少之又少,其中烙印一生永世不忘的更是屈指可數,何須爲從未見過的不識之人途生情感,浪費感情,浪費時間,無論喜怨悲憤,我都想要花在值得之人身上。”
“可蕭還畢竟與我們有血脈之系,都說血濃於水,你就不好奇嗎?”
微生溦對微生挺的問題一笑置之,“或許因爲我與他只是隔輩血親吧!又或許我向來鐵石心腸,恩怨分明。從小和哥哥姐姐們一起長大讓我知道,有時候維繫親情的並非只有血脈,最重要的是心,心在一起,纔是真正的家人情深。”
“既然沒有絲毫感覺,可那蕭府邀約你爲何要去?又爲何大費周章復仇?”
微生挺心疼蹙着眉頭,嘴裡卻又不依不饒的連翻追問,誓要將微生溦的心思問得清清楚楚般,語調不自覺變得急切,甚至咄咄逼人。
馬車不急不緩平穩的向前走着,越來越遠離微生府,自然也越來越接近蕭府,這讓微生挺神思混亂,有些不安。才問出口就感覺到了話中隱隱帶着的質問,歉意的偏過頭去低垂着眸,久久傳來一聲對不起!
“小叔知道你最是在乎感情的孩子,小叔不是想質問你,只是……小叔心裡有些亂,感覺很不安。小溦,你不要怪小叔。”
一滴淚滑下了這個溫潤男人的眼角,他雖不強大,親切柔弱,卻也從未隨意掉過眼淚,在疼愛的小侄女面前,更是如是。
“小溦明白,小溦永遠不會怪小叔的!”微生溦微笑着,鮮嫩的小手再次攀上他不夠偉岸的肩膀,無聲安慰着。
“我知道,小叔仁慈心善,對於蕭家的感覺,可能很複雜,有恨有怨,也可能還包含着些許牽掛,和難以割捨。無論是什麼樣的心緒都是人之常情,小叔不必覺得難堪,更加不必覺得對不起誰!”
微生溦將微生挺的心思猜的很透徹,就像她對蕭府毫無感覺一樣,他從小對蕭府一無所知,沒有經歷過當年的一切,如今連帶着對蕭府的恨自然也無甚真切感受。
他對這樣充滿好奇,充滿探尋的自己感到愧疚,母親以命換命生下他,大哥含辛茹苦養育他,到頭來,自己卻對仇人有些這樣心軟的想法,連小侄女都不如,讓他無言面對九泉下的母親和大哥。
“如今在這世上,小溦最親的人就是小叔,你的想法對小溦來說最重要。”微生溦一眨不眨注視着他,微生挺回過頭來,卻是有些無顏面對一般,很快又兀自低下頭。
“只要是小叔說的,小叔想要的,無論什麼,小溦都會全力滿足。”
微生溦一臉真切的嚴肅保證着,氣氛低沉的微生挺突然咧嘴鬆快的笑了一聲,“我纔是長輩,這種話應該小叔對你說纔對。只要是小溦想要的,小叔無論如何都會送到你的手裡,但這些年,卻一直是你在照顧沒本事的小叔。”
“誰說小叔沒本事?小叔已經把小溦最想要的送個了我,完美無缺,唯世間獨一無二!”微生溦笑嘻嘻的說着,倒是微生挺一頭霧水的疑惑問道:“是什麼?”
“小叔疼愛小溦的一顆真心啊!”微生溦嬉笑着調皮的挽着他的肩臂,微生挺笑着寵溺的颳了一下她的鼻頭,“你啊,就你會哄小叔開心!”
“所以,小叔不要有任何顧慮,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你的做法就是小溦的決定,有小溦撐腰,就是把玉皇大帝打一頓,小溦也即刻給您辦到!”
明亮雙眸熠熠生輝,微生挺笑望着,嘴角的弧度勉強卻溫暖,摸摸她的頭,無聲中,輕言一句,“謝謝你,小溦!”
蕭府與微生府同在都城東街,只不過一個在北一個在南,中間隔着一個繁華的集市,馬車卻也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到了。
門前沒有一個迎客之人,守門侍衛看見微生府的馬車前來,直到停穩下,纔不慌不忙進去通稟,與微生溦如出一轍的閒散態度,讓微生挺緊張的情緒,此時不由暗自好笑。
微生溦氣定神閒的坐在馬車中,互不待見的仇人,一個故意遲來,一個故意慢待,倒像兩個不懂事的稚嫩小孩在賭氣,賭氣的過程,卻是殺機四伏。
年輕管家踏着輕盈的步子緩緩而來,踏下門前臺階垂首施禮,朝着馬車中人躬身相迎,“小人蕭府管家恭迎微生家主,主人已在花廳等候,請隨小人來。”
微生溦沒有應聲,只兀自掀開了車簾,樹桑候在車門前扶她下來,微生挺跟着探出身子,卻是將手伸向了腰別利劍垂首漠然的刈楚,愣了許久纔得到對方的愣神迴應,怪異的擡手將他小心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