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微生籥遠遠便看到領先走來的十妹微生溦,連忙停下了手中吹奏動作,穿上鞋起身迎上前。
“十,十妹!”
微生籥不由自主的結了下舌,看眼後面跟着的幾個大人物,依次行禮,見到榮王和瑞王兩個生面孔卻是不認得,一時不知如何稱呼。
“這兩位是榮王殿下和瑞王殿下。”微生溦輕聲介紹道。
微生籥大驚,連忙又躬身請安,“在下微生籥見過榮王殿下,瑞王殿下。”
“你是微生家主的九哥?看着長得不太像啊!”
瑞王率先開口,聲音裡隱隱帶着絲嘲諷,榮王接着開口,“聽聞你很是擅長曲樂,不知可否爲我們演奏一曲?”
此時的房間內舞蹈早已停下,所有人皆是誠惶誠恐的朝着一羣尊貴皇子的方向跪地趴伏着。
“能爲幾位殿下演奏是在下的福氣,恭敬不如從命,獻醜了!”
微生籥禮貌應着,微生溦帶着幾位皇子將軍走進房間內,瞬間擁擠的室內移出大片位置,女眷們人擠人跪成一團,紛紛低垂着頭不敢擅動。
“這裡空間太小,幾位殿下欣賞歌舞實在促狹,勞駕衆位女眷移步,失禮了!”
微生籥建議着將女眷們請出,燕王殿下卻擺擺手和善開口,“不必了,本就是我們後來,打擾了大家的雅興,精彩舞樂要人多一起欣賞才最熱鬧,就如此吧,不必大動干戈了。”
燕王殿下的善解人意瑞王絲毫不領情,嗤笑一聲陰陽怪氣道:“二弟心寬讓大家不必麻煩,在場卻都是些夫人女眷,還有許多未出閣的小姐,這般與男人同處狹室,污的可不是你的清白,二弟是準備將這些都收入你的王府不成?”
瑞王這番話讓在場所有女眷難堪的羞紅了臉,頭埋得更低了,顫巍巍抖着肩膀。
“本王何時有這個意思,大哥莫要錯解了!”
“是錯解嗎?二弟一直這麼善解人意,人人都以爲你心胸寬廣,卻不知如此並非真正爲他們好,雖話不好聽也麻煩,總比將來被人說三道四,賠了夫人又折兵的好。”
“不過一件小事,何以大哥說的如此嚴重……”
“大哥是在教你做事,莫要只圖嘴上好聽,要用點心。”
眼見兩位皇子就要吵起來,微生溦癟癟嘴悠悠閒閒的往後邁了一步,準確的擋在兩人中間,歪着嘴左看看右瞧瞧,直接代表衆人定了主意。
“既然房間促狹,那就到外面去。”微生溦大聲說着吩咐下人,“即刻在外面草地上備好茶點座椅,殿下們要欣賞舞曲,通知五小姐,想要看的都可一併過來。”
說完便頭也不回出了房間,強勢的令與她初次相識的兩位皇子殿下瞠目結舌。
所需之物很快便準備好,就在這個偏僻角落的一處寬敞草地上,座椅有禮有序的整齊擺放着,熱茶糕點全部擺上,優伶樂師嚴正以待。
女眷們卻侷促的垂首站着,幾位皇子也是猶猶豫豫不知如何動作,唯有微生溦,大大方方隨便選了個位置坐下,邊嚼着滑嫩的點心,邊示意皎月可以開始了。
侯震身爲花甲之年的老將軍倒是沒多少避諱,跟着她尋了位置坐下看熱鬧,侯佳佳趁着空擋一下黏上了微生溦,抱着她的手臂聊起私密話,留下一衆客人尷尬站着。
微生籥看着聊的熱鬧的微生溦一陣頭疼,十妹你能不能別這麼任性,這麼多大人物還乾站着,怎麼着也要招待招待,請他們坐下吧。
微生溦就是這般膽大妄爲,將當朝幾個皇子,和一衆權貴夫人小姐晾在一邊的事,也只有她辦的出來,也只有她敢這麼辦!
微生溦有這個膽子,微生籥卻不得不替她盡地主之誼。
幸好先前一直在店面迎客的微生熙帶着桃溪也過來了,三人急急忙忙好言好語將一衆人全部安排入座,親自倒上茶水,賠禮道歉,這才終於圓滿解決過去。
樂聲起,翩翩舞姿妖嬈盡顯。
本來聚在一起討論繡妓的許多女眷們都聞聲趕了過來,一時座位不夠,下人們應接不暇的安排着座位,服飾展示會不一會又變成了葉殊閣的歌舞場,就連樂師優伶都是一樣的。
客人們享受的欣賞着都城第一優伶的絕妙舞姿,合着悠揚樂聲滿心陶醉,燦爛的大太陽曬在身上暖暖灑灑,悠閒的好不輕鬆愜意,即便同席坐着幾位身份尊貴的皇子,略顯侷促,也不得不說是個滿意開心的一天。
時子萱跟着大姐來時就看到早已入座的侯佳佳,黏在微生溦身邊,也跟着在她身旁落座。
“有好看的歌舞也不叫我,真是不夠意思。”
時子萱嬌嗔的抱怨侯佳佳,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嗔怪。
侯佳佳抱着微生溦的手臂哼了一聲不看她,似在賭氣一般,“剛剛你們聚在一起做女紅,還不是把我忘得乾乾淨淨。”
時子萱沉迷的一眨不眨看着前方表演的衆人,完全沉浸在美妙的舞蹈和曲樂中般,眼角眉梢掛着迷人嚮往的癡迷表情。
“真小氣,這點小事都記着。”掩嘴輕笑了一笑,時子萱推了一下侯佳佳的肩膀,“好了好了我的錯,疏忽你了,那我可以在這坐下嗎?”
“你不已經坐下了嗎,還問我。”侯佳佳癟着嘴小聲回着。
“你要還生氣,不想和我坐,我豈不也坐的不踏實。那我鄭重請問一遍,佳佳小姐,小女子可以坐你身邊的位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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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子萱有模有樣的垂首問道,侯佳佳噗嗤一下,瞬間喜笑顏開親暱的挽着她,“坐坐坐,這兒是阿溦的地盤,你想坐哪兒就坐哪兒。對吧,阿溦?”
微生溦但笑不語的看着兩個小女孩鬥嘴,捧場的點點頭,“對,想坐哪兒就坐哪兒,就是坐樹上我也不攔着。”
“阿溦,你取笑我!”侯佳佳臉紅的嗔了一句,微生溦和時子萱暢快的哈哈大笑起來。
女孩們笑的開心,燕王殿下和榮王殿下的視線則無時無刻不落在她們身上。
燕王殿下永遠掛着淺淺淡笑,榮王殿下神情則要陰鬱深沉一些,然則波瀾無驚的雙眼卻都帶着讓人看不懂的深意,且辨不出善意或惡意。
後來的兩位殿下皆是孤身前來,燕王殿下則是帶了燕王妃,一直與女眷們聚在一起心靈手巧的討論刺繡,此時才一同過來跟在殿下身邊。
“微生家主許久未見,真是越漸標緻了!”燕王妃端莊有禮的誇讚着。
微生溦不鹹不淡的回以一禮,啓脣回答:“多謝燕王妃誇獎。王妃見多識廣,屆時展示會開始還請您多多關照捧場,不足之處還請賜教,多多提點。”
“微生家主真是謙虛了,本宮不過深宅婦人,若論見多識廣,世間女子怕還沒有幾人比得過家主。家主傾心策劃的展示會,必定會精彩絕倫,傳揚四海。”
兩人客氣來客氣去的虛假客套着。
燕王妃眉眼含笑的注意着燕王殿下看着微生溦的深邃神情,作爲感性敏感的女人,作爲了解深愛他的夫人,她如何會不明白自己夫君這個眼神所代表的意義。
那是一種豺狼見到獵物勢在必得的眼神,無論是衝着什麼,財富也好、能力也好、甚至是感情,燕王殿下對微生溦,充滿了佔有慾。
“時刻跟在家主身邊的六小姐今日怎麼不見?”
燕王四顧一眼發現今日好像沒看見微生清沫,不由很是好奇,那可是如影子般一刻不離跟在她身邊的人呢,今日來了這麼久怎麼都沒見着。
“六姐有事要做。”
正說着,在這賓客盡歡之際,侍女正替微生溦添着熱茶,微生熙很是熱情的招待着女客們,清沫說曹操曹操到,神色卻是比之平日更加清冷幽深。
清沫誰都不曾理會,視若無睹的直接走到微生溦身後,在她耳邊小聲耳語幾句,頓時只見微生溦悠閒的小臉漸漸收攏,刺骨寒意充斥着絕麗面容。
“這就是微生家的下人?一點禮數都不懂!”瑞王殿下譏笑着瞟了一眼不屑的開口道。
微生溦面上表情越漸冰冷,看都沒看瑞王一眼,聲音低沉的開口道,“在下希望瑞王殿下能稱呼她一聲微生六小姐,我微生家的人,只容微生家評判。”
“你這是什麼態度,本王乃……”微生溦的冷聲警告瞬間讓瑞王大怒,直接拍案而起,怒視着她的纖瘦側影就要發怒,卻被微生溦不屑的直接無視,兀自開口。
“天色漸晚,今日重頭戲戌時正式開始,現在先請客人們去休息片刻用晚膳吧,特爲大家準備了新研製的菜式,請大家品嚐鑑賞一二。”
閒聊玩樂的時間總是過得很快,不知不覺日已西斜,最後的餘暉照在身後房頂上,徹底消散,溫暖漸漸遠離大地,寒意來襲,夜蒙上了黑布。
話一出口,整齊侍候一旁的侍女們即刻上前帶領着女眷們離開,賞了一下午歌舞,女眷們也確實累了,而且看着瑞王殿下和微生家主間的緊張氣氛也不敢多留,皆毫無意見的逃之夭夭。
微生熙本也想要跟上前去照料安排,卻被微生溦出聲喊住了,包括桃溪、皎月在內,所有微生家的人全部留下了,看着她的冰冷凝重神情,不知發生了何大事,紛紛也是緊張不已。
瑞王看着剛剛還熱鬧的歌舞現場瞬間人去樓空,滿腔的怒火漸漸轉爲憋悶,望着微生溦怒氣熊熊燃燒,幾乎快要噴薄而出。
她分明是在羞辱他,真是膽大包天,還沒人敢這麼明目張膽的羞辱他一朝皇子。
“微生溦,你可知辱沒皇室是什麼罪,本王看二弟對你太過親善,以至忘了自己的身份……”
第二次,初次相識的今日,微生溦第二次打發斷了他的話,而且還是下逐客令。
“展示會戌時正式開始,屆時便不得再進出,瑞王殿下若覺無趣,趁着此時方可離去,在下有要事處理,便不遠送了,瑞王殿下慢走!”
說着,頭也不回邁開了步子,轉瞬間便走遠了。
客人們全部被帶去用膳,侯震將軍等幾人也已離開。
微生溦大步走遠,微生家一衆人緊緊跟在她身後,微生熙走在最尾不忘吩咐下人,“帶幾位殿下和王妃去用膳,好好侍候,不得怠慢。”
說着也不再管剩下的兩位突然駕臨的的皇子,以及熟悉的燕王夫婦,趕緊跟着已經消失走遠的微生溦,似乎相比地位尊貴的皇上兒子,自家家主還要更加重要。
燕王一句話沒說就帶着王妃跟着侍女離開了,他對微生溦瞭解甚深,知曉她從來不是畏懼任何身份勢力的人,即便現在親面聖駕,若是惹她不快,說不定也敢如此甩頭便走。
他早已習慣了,但那兩位從沒遭受過如此待遇的皇子們卻是滿心怨恨,難以接受。
榮王殿下不過心中厭惡閉口不言,瑞王殿下卻是要氣炸了,暴跳如雷的氣紅了眼,即便他只是無多大權勢的閒散王爺,卻也是正兒八經的皇上長子,這樣的屈辱還是頭一遭,實在難以釋懷,恨不得現在就把她碎屍萬段。
“四弟,四弟你見過這樣的人嗎,居然敢對皇子無禮,還甩頭就走,本王定要將她的惡行告知父王,誅她九族,將她的頭掛在城牆上。”
瑞王怒火中燒的大吼着,榮王靜默的站立一旁,遙望着微生溦消失的方向,不輕不重的安慰了兩句,“大哥消消氣,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而已,何必與她計較。”
“那就這麼算了?我堂堂瑞王的顏面何存,天佑國皇室顏面何存?不行,我一定不能就這麼放過她,要給她點顏色看看,此事朝臣難以插手,她是女眷,那就請皇后娘娘給她點教訓……”
瑞王殿下兀自沉迷的想着對付微生溦的辦法,榮王殿下蹙緊眉頭,不經意嫌惡的看了那個大哥一眼,眼中盡是嘲諷輕蔑。
“大哥,你就老實一點吧,這點小事若是鬧大對你有什麼好處?上次父皇的警告你都忘了嗎,若再惹出事來,你以爲誰會幫你?”
榮王語氣不善的落下這段話,一甩袖子快步走了,瑞王則是猶豫又不甘的咬緊牙關站在原地,想着他的話,雖然滿心憤恨,卻只有壓回心底。
“用膳在這邊,殿下請!”侍女恭請道。
“請什麼請,這鬼地方本王才懶得呆。”怒吼着,冷哼一聲,甩袖大步出了覓缺。
連通月亮門的繡坊中,院子裡繡娘跪了一地,爲首少言寡語的小鈴鐺,平日極少出自己的小地盤,此刻卻是同所有人一起跪在院中,忍受着寒夜的侵襲,顫抖着身體靜默不語。
寬大寂靜的繡房內微生溦冷眸微閉,嘴抿成一條直線,擡眼掃視着房內跪着的一衆覓缺中人。
微生熙此時依舊一頭霧水,膽戰心驚的站立着,偏頭看眼跪在地上人,這些都是覓缺中管事的人物,以桃溪爲首,繡房總管餘大娘,以及幾位管理繡房和覓缺各分細節事宜的大娘們。
“十妹,究竟出了何事,如此……大動干戈,客人們都還……等着呢!要……戌時了!”
微生熙猶猶豫豫的開口道,此時的微生溦在她眼中已不再是好說話的妹妹,只是微生家的一家之主,渾身籠罩的駭人氣息,讓人聞而卻步。
微生溦什麼都沒說,從一言不發進到繡坊,將所有人集合起來跪在此處,便再不曾開口。
剛剛清沫急匆匆來報,留在桃源會上觀測情況的影衛稟報,楊貴在臨結束之前突然推出一件壓軸華服,引得一片譁然,爭相叫價,最後以十萬兩的天價售出。
據稟,這件華服與今日覓缺的壓軸藍蝶浮縷衣,一模一樣。
“楊貴也叫賣了藍蝶浮縷衣。”
微生溦沒有開口,清沫替她回答,話一出,瞬間激的微生熙尖叫出聲,“什麼?”
連忙有下人被派去查看展示的衣服,清沫直接喊住了,“不必去了,一直有人看着,一件沒少,是提前被剽竊了。”
“那怎麼辦?”微生熙急得直跳腳,她爲了今天的展示會忙綠了幾個月,這是她的全部心血,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岔子,那可是她們的壓軸作品,這可怎麼辦。
“楊貴那個老東西,竟然敢偷我們的設計,現在可怎麼辦呀,說好的三十二套,現在臨時缺一套到哪兒去找呀,這些可都是最新最精美的傑作,就是替補也找不到這麼好的。”
這次展示會共商定了三十二套衣服,時間緊迫工作量龐大,直接依照圖紙賽選的結果製作,夜以繼日的忙碌才勉強完工,根本沒有多餘時間多做一件以供緊急情況替補。
如此緊急情況,衆人都是焦急憂心的商量討論着應對辦法,微生溦卻一語不發,手指互相揉搓着,垂眸似在沉思些什麼。
她此時與衆人的關注重點完全不同,所有人在意着當下如何解決,她在意着覓缺出了叛徒。
微生家鐵律,唯‘忠誠’二字,超出所有同行近一倍的工錢,公平的發展空間,還有強大靠山的維護,到底還是有什麼不知足,對微生家有什麼不滿?
對她而言,展示會多一套少一套無甚大礙,就算是有人辦砸事,辦壞事,都不是大事,她眼都不會多眨一下,也不會這般生氣。
遺憾錯誤都可以修改,歪了的心再如何懊悔、修復,都無法迴歸最初的純正。
“三十一套就三十一套吧,我們不說說不定根本就不會有人發覺,我們在剩下的衣服裡選出一套作爲壓軸便是,這是最簡單的方法。”
微生熙率先說着自己的主意,微生琪擰着眉搖了搖頭,“做生意最重要的就是信譽,不能期望不被人發現,我覺得立刻找一套新的作爲填補爲好,三姐新年前在覓缺做了幾套衣裳,可能還有沒穿過的,不如拿來應個急。”
從來充當隱形人的桃溪接話否決了,“七公子,三小姐做的衣裳奴婢知道,都是些最爲平常普通的佯式,布料雖好,卻不是新設計,與這次展示的衣服完全不符。”
“這可如何是好……”
衆人商討的激烈,微生溦突然擡手喚近清沫,在她耳邊耳語兩句,清沫便一語不說的推門出去,瞬間消失在淺夜中。
議論商討聲瞬間停下,雖不知她剛剛對清沫說了什麼,但都猜測到可能已經有了解決辦法,皆閉嘴不再言語,等待她的指示。
微生溦陰沉的視線終於擡了起來,聲音冷冽的厲聲吩咐,“五姐,立刻吩咐護衛長,將覓缺和繡坊全部圍起來,關閉大門,任何人不得進出。”
吩咐完便直接起身出了房間,外面繡娘們還一動不動跪在風中,站定腳瞟了一眼,完全沒有讓她們起來的打算,陰沉着臉,出了繡坊。
此時剛好已到戌時,雖不明就裡,微生熙卻還是連連應着立馬按她吩咐去辦。
厚實大門被關上,賓客們在整騰出的寬敞店面中,各自尋着位置安坐下,等待所謂的重頭戲,個個皆是酒足飯飽,精神十足,熱鬧暢快的聊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