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哪裡欺人太甚,冤有頭債有主,又未傷及無辜,無需你來打抱不平。”
若非看那中年男人是好人心腸,清沫都要直接把他打暈拖下去,懶得與他在此糾纏。
“王家大哥大嫂心地善良,帶人溫厚……”中年男人還要繼續理論,餘思擰了下眉頭一言打斷,“你沒聽過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句話嗎?此事也不是你可以管的。”
說着就要吩咐花朗將人強行帶回去,被微生溦一把握住手製止,笑着開口道,“我們說再多也無用,不如讓當事人來說吧!”
微生溦笑着傾身湊近坐在地上的燒餅鋪王姓夫婦倆,溫柔的淺問道,“嗜血門的噬魂人藏在你們家中,你們可知道?”
夫婦倆緊張的悄悄互對着眼神,身體緊繃着沉默許久,男人沉吟着低聲開口,“什麼噬魂人?我們不知道!我們從來沒聽說過。”
“嗜血門?不可能不可能,我們村的人怎麼可能和那種壞人認識呢!”中年男人緊接着保證道,雙花村的人對於江湖知之甚少,他們也是因爲最近的流言才知道有個什麼嗜血門,怎麼可能與它有什麼牽扯。
微生溦不慌不忙的繼續道來,“我最近抓了嗜血門的殺手和少主,那名殺手坦白他們是被江湖奇毒骨酥醉控制淪爲殺手的,這種毒需十日服藥一次,否則即刻就會喪命。你們可敢讓我把把脈,看看你們有沒有受到嗜血門的控制。”
夫婦倆哆哆嗦嗦的靠在一起不敢說話,頭垂的很低,完全沒有辯解,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停滑落,無需再言,這番神情已能證明答案。
“敢不敢讓我把脈?”微生溦再問一次,聲音溫柔至極,手已經伸出來擺好,夫婦倆卻是害怕的看都不敢看她,不自覺往外挪動着身體。
“難道真的,你們,你們和邪派有關?”中年男人不敢置信的怒聲望着他們,眼中的怒火熊熊燃燒,饒他這麼幫着他們,簡直是可笑至極。
“我想這兩位也是被逼如此的,可現在事情敗露,我只想問你們,噬魂人究竟藏在哪兒?”
女人哆嗦着嚶嚶哭起來,“我們不能說,說了會死的,不能說!”
“這你們就想錯了。”微生溦溫柔的小聲引得兩人好奇又畏懼的緩緩擡起頭來,嚇的慘白的臉上滿是惶恐,怯懦的不敢多看一眼多說一句。
“我們這麼多人都是來剷除噬魂人的,若你們將他們藏在哪兒告訴我們,事情順利,日後豈不就不用再受人控制了?但若你們堅持不說,你們的身份已敗露,留着還有什麼用,想着日後也再不會給你們藥,時間一到命便休矣。幫我們還有一線生機,不然只有死路一條。”
“生機?你能解骨酥醉的毒?”男人不過隨口一問,並不認真,卻不想微生溦肯定的認真回答,“那是當然,控制骨酥醉的藥,徹底解毒的解藥我都有,否則我抓了嗜血門殺手這麼多天,怎麼讓他繼續活着的。”
夫婦倆驚呆的立馬跪膝向前,“您願意救我們?”
“這就要看你們怎麼做了,是生是死,你們自己選!”
微生溦心中暗笑,沒想到對付嗜血門只需要骨酥醉的解藥就萬事順利了,早知道這麼簡單,也不該讓他們逍遙這麼久。
噬魂人跑到燒餅鋪後爲何瞬間消失無蹤終於搞清楚了,原來這個藏身之處竟是在井裡,院子裡唯一那口吃喝的水井一時倒沒人想到,等人下去探查一番後驚訝的回來稟報,井壁上竟然有扇石門,謎底徹底解開了。
鬼影提前換上了紅狼幫弟子的衣裳跟在微生溦和餘思身後,本來只打算他們幾個和鬼影下去,那羣江湖人卻死活說要爲江湖除害,非得跟着,微生溦無法只得默許了,隊伍瞬間更加浩蕩,一個接一個鑽進井壁洞中都花了好長時間。
雙花村村民終於相信他們是來抓壞人的,老老實實的聽從命令躲回了家裡,燒餅鋪夫婦倆被村民們帶走看起來了,頓時整個村子安靜的就像空無一人,所有人躲在家中不出來,只有燒餅鋪中守滿紅狼幫弟子,雙花村外圍也分散滿了人。
絡腮鬍子請纓打頭陣,微生溦和餘思四人被那羣江湖人保護在正中央,很是小心戒備的朝着洞口深處走,井壁上的一人寬洞口鑽進去後就是別有洞天,大的找不着北,只得先派了人探路才摸索着前行。
井裡的空間比想象的還要大,沒有練功洞複雜的彎彎繞繞,空曠黝黑,若非一路燃着火盆,必然什麼也看不見。
“這裡太大了,我們分開找吧。”
微生溦同意的點點頭,衆人立馬分成三隊,微生溦和餘思一對,帶了部分紅狼幫裝扮的鬼影,另外的跟着清沫和榮沐,絡腮鬍子領頭的江湖人又是一隊。
“小心些,緊急情況發信號。”
微生溦和餘思往側邊一條岔路走,這條岔路比較窄,只比人寬一點點,所有人排成一排往前走,餘思將微生溦護在身後,越往前越聽見一股水流聲,聲音清澈流動,走了許久突然視線開闊,一條淺淺河流出現在大家眼前。
“地下河,果然還有其他出口。”
微生溦也謹慎的蹙起眉頭,“順着河找找看出口在哪兒。”
沿着溼滑的河岸朝河水流動方向而去,這條河並不大,寬不過兩米,踩下去只到腳脖子的深度,河裡的石頭清晰可見,偶有小魚游來游去,不時有困住的深水魚,看來外面必然連接着大的湖泊河流。
走了不知道多久,沿着小河一路朝前,踩在河中的水位越漸升高,最後已經不能再行走,直接向前一撲整個人躺倒水中朝前遊着。
遊得四肢都快無力時,視線盡頭終於出現一絲光亮,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耀眼,微生溦高興的奮發遊動着四肢,餘思一直不快不慢陪在她身邊,在她無力時助她一臂,其餘人則分成前後將兩人包圍在其中。
“你在裡面等着就好,何必下水呢!”餘思語帶埋怨的說着,右手搭在她的背上朝前推着,整個人浸泡在水裡,四肢依然遊動的痠痛,距離另外兩隊不知道多遠了,就算有人發出緊急信號怕也聽不見了。
“我就想親眼看看,是多隱秘的地方!”微生溦大喘口氣,休下動作任由余思推着她,舒服的露出個燦爛笑容,映着光亮熠熠生輝。
“你看那是什麼,船嗎?”
微生溦突然指着洞口陰暗處一個飄飄蕩蕩的東西道,看不清楚,但形狀大小似乎是船。
立馬有人快速游上前去,果然是船,還是一艘精心改良過的船。船槳利用機關固定在兩側,還加上了滑輪的設計,只需輕輕轉動把手便可快速滑動,還能很好的掌握方向,可謂大大提高了船速,還辛苦不費力。
“這可不是偶然飄到着的。”餘思笑着拍了拍船身,一躍身坐了上去,把微生溦也拉上去,前後轉動起把手,小船瞬間遊動起來。
劃出洞口,狹窄的視線徹底開闊,微生溦不自覺仰頭驚歎出聲,這景緻也太夢幻了吧!
青綠色湖泊清澈美麗,入眼滿是翠綠柳樹,柳絮隨風飄飄蕩蕩,劃過湖面層層漣漪,鳥兒在枝頭飛來飛出,藍天白雲,一切都是那麼自然純粹,美得讓人安寧。
“這是哪兒呀?”
美景當前,微生溦兀自陶醉,餘思卻面色沉重的低啞下聲音,“應該是哪處私人場所。”
餘思話一出口,微生溦也瞬間回過神來,看來嗜血門背後還有一個不爲人知的大人物。
如此美景若是對外開放,定然人來涌動,而且看那一樹一景的精心養護安排,顯然是專門有人打理,瞬間滿眼景緻變成了黑暗的勾結庇護,再沒了絲毫美麗可言。
“要不要前去一趟究竟?”餘思回過頭來詢問微生溦的意見,卻見她目光悠遠的突然邪笑起來,朝着前方努努下巴,“不用了,魚兒自己上鉤了。”
青綠湖泊之上,突然出現幾個芝麻似得黑點,漸漸朝着他們的方向而來。
“那是……噬魂人?”
“不管是不是,等着近來再說。”
將船放回原來的位置,兩人重新跳進河裡,跟着的鬼影們已然尋了背光陰暗處隱藏,微生溦悄悄露出個腦袋觀察着情況。
黑點漸漸靠近,船的形狀越來越清晰,最後終於數清共有五艘,每艘船有兩人,一共十人。
“他們一共十人,要不要出手?”
餘思看了眼越來越近的小船,穿上人的打扮已然清晰,全是噬魂人。
“大家藏在水裡打他們個出其不意,一定要速戰速決,別給他們反應的機會。”
所有人埋進水中,看着頭頂一艘艘船駛進洞口,一路往洞中深處前去,埋伏的鬼影猛然一齊在五艘船邊出現,默契的將前行的小船推翻,坐在船上的噬魂人一時措手不及狼狽入水,還未反應過來數人揮着匕首直刺而來,尖利的匕首擦着水壓緩慢下速度,未能一擊而中,但劃傷了一人的肩膀。
微生溦帶領的二十鬼影四人分散將噬魂人團團包圍,遊在河中打鬥着,不時飛身跳到船上,很快被再次推翻踹下,只得在水中拼搏。
微生溦和餘思跳上一艘船並未動手,噬魂人的武功非同一般,即便對方被一倍的人數壓制也絲毫沒有處於劣勢,反而出手利落傷了幾人,瞬間清澈的河水中染上絲絲血紅,一會便飄散不見。
“你們是什麼人,真卑鄙!”河中有人看見微生溦和餘思,衝着他們大喊着。
微生溦不在意的笑笑,“對付殺手有什麼卑鄙不卑鄙的,今天全看大家的本事,誰能活下來!”
話落,微生溦立馬衝入戰局之中,戰地漸漸移向了淺流河岸,所有人身上都是溼淋淋的,招式之間水花漫天,微生溦施展輕功躍上河岸,一刀刺向兩個交手的噬魂人,穿胸而出,一刀致命。
餘思發出了緊急信號,此地離隊伍分開處只有那條狹窄岔路的距離,不知另兩隊人走了多遠,可能聽到他的哨聲?還有另外十個噬魂人,可有被哪一對遇上?不知道能不能應付!
水花四濺,兵器相交聲凌厲尖銳,嘶吼怒喊聲殘酷壓抑,這一刻,餘思腦中幀幀回放着邡州城外林叔和兄弟們的面容,噬魂人窮追不捨的殘酷,發過的誓此刻終於要實現,等了這麼久,就在這一刻,他要親手血刃。
大吼一聲猛力將尖銳匕首插進一個敵人的胸膛,血順着脣舌吐口而出,噴在他的臉上,溫熱,血腥,激發着他的滿腔殺意。
微生溦與餘思猶如幽冥鬼界的黑白無常,手中匕首化爲勾魂鎖鏈,將那一個個抵死反抗的噬魂人送上黃泉路,徒留下具具癱軟的屍體。
噬魂人一個接一個的倒下,接二連三‘噗通’着倒進河裡,河水漫過臉頰徹底淹沒,閉上眼沒有了反抗。
微生溦抹把臉上的血水按住左臂上的傷口,餘思也是滿身的狼狽,微弓着背警惕的大喘着粗氣,面前站着的僅僅還剩五人而已,所有噬魂人都倒下,終於算是結束了。
“救人啊!”
看着滿河中橫七豎八的屍體,微生溦大喊着躬下身搬開一個個紅狼幫打扮的鬼影,左右還站着的人都跟着行動起來,將倒下鬼影擡到河岸邊,整整十六人,整齊躺成一排。
清沫、榮沐帶着人急急找來時一眼便看見了滿地躺着的屍體,血紅色的河水,以及漂浮在河面的屍體,如同翻白肚的魚一般,塞滿了窄窄的河道。
“操你媽!”微生溦大叫一聲怒喊出髒話,眼淚忍不住的往下流,這些都是她願意交託生命的親衛,最信任的人,親手訓練出的徒弟,付出了心血和關心的朋友。
她不能就這麼看着他們躺在這裡,她是鬼醫子唯一的徒弟,沒有到最後一刻絕不能放棄,絕對不可以!
微生溦一抹臉頰立刻衝到一人身邊,擡起他的頭,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捏開下巴,張嘴就要對上去,立馬被餘思衝上前來拉住動作,瞪着眼大吼着,“你幹什麼,瘋了嗎?”
微生溦一把甩開他的手,“我在救他,也可能還有希望,只是嗆了水,不救一下怎麼知道。”
溺水使用人工呼吸救治是前世人人皆知的常識,這個時代卻只是嘴對嘴的羞恥行爲。
“我不准許!”餘思手上一用力,將微生溦整個人提了起來,雙手用力鉗住她的肩膀,令她無法掙脫。
“你放手,我是在救人!”微生溦大吼着,急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現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珍貴的,搶救就是在搶時間,遲到稍會都可能損失一條人命。
微生溦奮力掙扎,此時此刻卻手腳發軟怎麼也抵不過餘思的鉗制,只能將視線投注向清沫,帶着請求,淚水縈繞着眼眸。
清沫看着她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她的的請求她從來無法違背,直接上前一步學着她剛纔的樣子擡起一人的頭,“怎麼做,你教我們。”
視線相對,無需多言,溫熱眼眸已經表明了最深的信任和跟隨。
其餘人也跟着衝上前學着清沫的而動作,微生溦哽咽着聲音快速將人工呼吸的要訣交給大家,沒有羞恥,只是對生命的認真,對同伴的負責。
最後從死神手中搶回的生命只有一條,那個幸運兒噴咳着肺中積水清醒過來時,所有人都驚喜的歡呼起來,微生溦笑着哭了,努力沒有白費,但死去的那十五個,更加讓她自責心痛。
屍體被一個個擡出水井,微生溦頹喪的坐在岸邊石塊上,餘思站在身後,想要說什麼,卻是張了嘴又閉了嘴,最後沉默着退到了一邊,看着她消瘦的背影愣愣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