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城中城四大長老齊闖魔鬼窟在寰宇城引起很大的轟動,魔鬼窟外聚集了許多人,皆是爲了一仰長老風采,即便都已是花甲之年,曾經的光輝依舊存在百姓們心中,故這場微生溦對四大長老的報復,一下變了味。
百姓的熱情高漲帶動着微生溦也前來一睹爲快,城主夫人的尊榮如今還是寰宇城的熱鬧話題,見着長老又聽聞城主夫人要來,驚喜一個接一個。
餘思回了寰宇城就忙的整天沒時間,連和她賴皮撒嬌都成了奢侈,微生溦只得和清沫兩個人來,到魔鬼窟時長老們已經進去了,她也想進去探探魔鬼窟裡面究竟有什麼猛獸,想着想着就想付諸行動,被清沫早有預感的拉住了後脖領。
“老實點,城裡還有很多事等你呢,想玩以後有時間再玩。”
微生溦委屈的癟癟嘴,“都是餘思,給我安排那麼多活,我太可憐了,嫁了個夫君比以前還辛苦。”
“別這麼說。”清沫拍拍她的肩膀,“你以前也沒多辛苦。”
“你拆我臺。”微生溦鼓着個包子臉,幽怨的看着清沫,清沫彎脣一笑,“沒有,事實而已。”
兩人混跡人羣中聊着,她們出來沒有帶一個隨從,所以密密麻麻等待瞻仰微生溦尊榮的百姓們都不知道夫人已經來了,而且就在他們中間。
“一點意思也沒有,還要三天才出來,走吧走吧回去了。”
微生溦瞧眼擁擠的前方被堵的死死的魔鬼窟入口石洞,直接揮揮手打道回府了,清沫一把拉住她,“纔出來就回去?你也在書房悶了一圈了,剛好出來到街上走走吧,散散心。”
“哎,我怕是沒那個福氣咯,堆得山高的文件還等着我呢,六姐反正沒事四處轉轉吧,不用陪我回去,我自己知道路。”
微生溦一臉感傷的往回走,清沫看着她的背影漸漸走遠,獨自站在人潮街道上,周圍來來往往,形單影隻,孤寂無人伴。
自從入了城中城,她便無需跟在微生溦身邊,無事需要她做,無人需要她陪,日日待在晨霞殿,感覺到前所未有的無聊寂寞,果然還是閒不住的,果然還是……離不開她的。
晚膳直接送進書房,兩個工作如狂的城主和夫人埋頭苦讀着,聞着香味猛擡頭,動作整齊劃一,眼神如狼如虎,對視一眼,快速衝過去,大快朵頤起來。
“好累呀,我們都在書房悶了三天了,脖子都快斷了,你說我們會不會累死呀?”
微生溦可憐兮兮的一手揉着肩膀一手夾着菜,臉色有些微微泛黃,眼底的烏青彰顯着疲勞和脆弱,一點都不是誇張。
“呵呵,累死多光榮,那我就是寰宇城史上最勤奮的城主,爲了城民們年紀輕輕操勞而死,該是名垂千史了吧!”餘思說着笑話卻滿臉的苦笑。
他也一點不輕鬆,爲了快些將累積的事情處理完回去,兩人都拼了性命的努力,從未有過如此時這般的勤奮勞苦。
“我纔不稀罕名垂千史,我只想過得舒坦,可現在一點也不舒坦,好累呀!”
微生溦邊吃邊哭邊抱怨,那模樣實在太悽慘了,看的餘思一陣自責,靠過來伸出手,立馬下意識頓住,但又想到三日懲罰已經到時間,又放心的笑着摸上她的腦袋。
“辛苦你了我的夫人,再堅持堅持,想想阿甫阿芩們還等着我們呢。”
他們都已經分開一個月了,也不知道他們玩的怎麼樣,有沒有遇到什麼難解決的麻煩,不過相信有葉藺承在,江湖之上,還不至於有麻煩能煩到紅狼幫。
“對,在堅持堅持……對了,今天好像第三天吧,長老們該出了魔鬼窟吧!”
這幾日忙的暗無天日都忘了時間,微生溦突然想起,今天好像就是說好的採摘醉迷草三日之期,看看外頭漸漸暗下的天色,叫進了婢女詢問,“長老們可從魔鬼窟回來了?”
婢女垂首回答,“早就回來了,下午來了一趟紫霄殿,城主和夫人忙着事情不見客便離開了。”
“那現在去將他們請來,我要看看那醉迷草究竟張個什麼樣!”微生溦拍不及待的吩咐下去,餘思靠着食案閉眼休息了一會,等着長老們來。
魔鬼窟兇不兇險,微生溦看見四大長老滿身的傷就知道了,卻是很兇險。
雖然四大長老年紀都已大了,但畢竟有着一生的高超武功傍身,而且除了智籌長老,其餘三人不過算是中年,四人合力都受了這麼多傷,可想而知對於一般掠影更加殘酷。
“長老們辛苦了,傷可要緊?看過大夫不曾?”
微生溦體貼關心兩句,畢竟考驗是她出的,如今完成了以前恩怨便一筆勾銷,從此好好相處。
“多謝夫人關心,一些小傷,無礙!”
遍隱搶先說話,特把‘小傷’和‘無礙’兩個詞要的極重,臉上的怨氣還未消散,顯然被突如其來的考驗和報復搞得氣憤,卻又不得不遵從。
“哎呀哎呀,遍隱長老別小氣嘛,雖然那時你不在,但畢竟是長老的責任,總不好只讓你舒服其他三位辛苦吧。你大人不記小過,寬宏大量莫要計較喔。”
微生溦呵呵笑着,伸手興奮的朝他眨眨眼,“醉迷草呢,給我瞧瞧。”
醉迷草由智籌長老拿着,聽見她要看便從袖口中掏出,小心放在錦盒內。
微生溦對這稀奇草藥很是好奇,拿過來迫不及待打開拿出來研究,長得平凡的很,沒什麼特別處,聞聞摸摸,便直接收進自己手裡。
“這個醉迷草給我如何,我想研究研究。”
智籌長老自然知道她擅長醫術,沒有推拒,垂首應是。
這下微生溦的心結算是徹底消散了,她向來一事歸一事理得清楚,過去的事便再也不會提起,凌陽郡折損十五名鬼影的帳,就此翻過了。
以爲沒事了,四位長老就要告辭退下,微生溦突然喊住他們,有些激動雀躍的道,“智籌長老,那天說的,等你們回來就去牢裡看段涯,什麼時候好,明天怎麼樣?”
微生溦的興奮讓智籌與虛餘、度淳悄然對視兩眼,眼神交匯之中的緊張和慌亂不言而喻。
微生溦靈敏瞧見遍隱在其他三人視線交匯時的無奈和漠不關心,似乎他也知道,但是和其他三人有想法的分歧。
“夫人之命屬下遵從,明日我等陪夫人一同前往地牢。”
智籌無奈的應下,這件事無論如何他也沒有理由反對。段涯是寰宇城的叛徒,而且是微生溦抓回來的,對他問話合情合理。
“有勞你們了,時間已晚,折騰了三日長老們快些回去休息吧,注意身體。”
餘思從書房裡面出來也不輕不癢關懷兩句便讓他們退下了。
兩人狡黠的互看兩眼,期待明天會有怎樣的精彩情況。
第二日一大早,微生溦和餘思還在睡夢裡,就被執銳打擾了,他依餘思之命關注地牢裡的段涯,突然到來,自然是有情況發生。
微生溦彎腰坐起來,脖子還有些僵硬,扭了扭,邪邪一笑,“果然有情況,難道他們真笨不成?”
餘思虛着眼睛就是不願意睜開,抱着微生溦暖暖的身子喃喃低語,“笨也不會太笨,不會讓你抓到把柄的。”
“我也沒那麼高期待,能讓我發現他們的不安定,我就心滿意足了。快些起來,執銳還等着呢。”微生溦兀自穿起衣服,也不讓婢女進來侍候,穿好自己的還要幫着餘思穿,實在是這傢伙伸着手不願動,只得勞她這個夫人動手。
執銳的消息果然不輕不重,看守地牢的獄長昨晚突然查房,將牢房挨個查了一遍,在此期間和段涯單獨呆了好一會。
果然沒有太笨直接殺人,看來只是警告或威脅了一番,讓他不要多嘴。
但究竟會不會多嘴,有時不是看當事人嘴有多嚴,而是問話人手段有多高明。
“跟着押送段涯回來的那個啞女呢?”
餘思牢牢將微生溦抱在懷裡,頭靠在她的肩窩裡,眼睛虛閉着,似睡未睡,完全沒插一句話。
執銳低垂着頭將視線定格在地面上,城主和夫人的親密模樣實在讓他不知該看哪裡,只得一眨不眨盯着地面,身體僵硬的如同雕像。
“那個啞女一直在牢裡照顧他,兩人關在一起的。”
“是嗎,那你現在立刻把啞女給我帶來。”
執銳不一會就帶着人來了,不是悄無聲息,而是堂而皇之,兩個獄卒押解着路過一座座大殿,整個城中城人盡皆知,自然包括四大長老。
啞女一身髒污的囚服,頭髮亂糟糟的,臉上也黑乎乎的,離上次相見纔過去幾個月,已經瘦得不成人形,可想而知他們兩人過得有多慘。
“會寫字嗎?”微生溦開口詢問,啞女怯怯的擡頭看她一眼,上次荒山上的畏懼都還沒消失,現在再見越加的惶恐不安,輕點了下頭。
“會寫字就好。”說着將紙筆丟給她,示意她以寫代言。
靠着微生溦睡覺就是舒服,餘思深呼吸幾口終於大睜了眼睛,還是沒有從她肩窩裡擡起頭,只是擡着眼瞼瞧了面前跪着的啞女一眼,淡淡開了口,“跟着來受罪可後悔?”
微生溦側過頭看他,見他終於願意睜眼了,聳聳被靠麻的肩膀讓他起來,轉動着腦袋揉了揉肩膀,這才稍稍舒服些。
啞女垂着頭,許久才又搖了下頭,她不後悔。
“你可知道段涯是一定要死的。”
聽着微生溦的話,啞女猛地擡起頭,眼中瞬間縈上豆大的淚水,嘩啦啦往下流,牙齒緊咬着下脣,生生咬出一道血紅牙印,卻還是不鬆口。
“這是誰也不能改變的事實,他肯定會死,只是……怎麼個死法,就看你的表現了。”
啞女不明白,此時完全沉浸在傷心之中,也不願明白。
“把臉擡起來看着我,我只說一遍。”
執銳抓着啞女的頭髮向後一扯,迫使她高高的揚起頭,頭皮被扯痛使得眼中的淚水更加洶涌,小聲嚶嚀出聲,一身狼狽可憐。
“按理他該在祭祀上用來祭奠前城主和大批因他而死的寰宇城掠影,但現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明天的詢問讓他一五一十全部交代,沒有謊話和隱瞞,我就賞賜他一個月幸福生活,然後舒舒服服的一杯毒藥痛快了結。否則,祭祀上的千刀萬剮,就讓他慢慢去承受,而你,就在一邊親眼看着送他最後一程。”
啞女瘦骨嶙峋的身體開始顫抖,不由自主的劇烈顫抖,因爲害怕,因爲心疼,因爲不捨。微生溦知道她定然會願意,而段涯會不會,便看她在他心中的地位有多重。
“你們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考慮,兩個時辰後,他的回答會決定了自己的死亡方式。好好勸勸他,並不是什麼難事,不過讓他實話實說罷了,將死之人還有什麼可怕的呢,對吧?”
啞女被帶走,微生溦還很困,再不管直接又跑回臥房睡覺,餘思也跟着爬上牀,兩人又貪戀的睡了兩個時辰,直到長老前來,不得不起來了。
關押段涯的地牢在城中城的東北角,與整片精美別緻的景色相比實在格格不入,倒不說多麼陰森恐怖,相反比起所見過的大牢,簡直如人間天堂,地牢外還中了一片果林,只不過靠近此處遇到的人越來越少,最後完全看不見人,寂靜的有些詭異。
餘思和微生溦挽着手走在最前面,身後跟着執銳,而後便是四大長老,與一長串數不清的下人,浩浩蕩蕩蔓延幾十米,隊伍格外龐大。
地牢大門外獄長帶領衆獄卒已經恭候多時,見着城主一行連連行禮將他們恭迎進去。
“城主、夫人小心,地牢溼滑,切莫傷着。”獄長走在前方領路,一路小心提醒。
微生溦好奇的環顧這個地牢,還算乾淨梳整,不過大牢弄得太舒服會不會讓人更有犯罪慾望?
這個地牢的面積比想象的小,設在城中城,顯然只是用來關押重量級犯人或城中城犯錯之人,而此時整個地牢裡,包括段涯只關押了三人。
“人已經帶到了審訊牢房,城主這邊請。”
入了地牢向右拐,不久便聞到了刺鼻的血腥味,這股血腥味一路走來越來越濃,直到最後站定在一間牢房前,看着裡面被釘掛在鐵架之上的段涯,終於知道了味道從何而來。
段涯太慘了,這是微生溦看見的第一感受,雙手雙腳被鐵柱釘穿,更個人垂掛着,腦袋耷拉到胸前,感受不到一點生氣。
餘思出言喊他,“段涯。”
沒有任何迴應,轉頭去看獄長,獄長緊張的連忙進去搖晃他,“他經常這樣昏死過去,城主稍等,屬下立馬將他弄醒。”
說着一盆冷水澆上去,感受不到生氣的人終於動了動,即便只是非常微弱的顫動,至少表明着還有氣息,還沒死。
微生溦看眼空蕩蕩的牢房,和他關在一起的啞女不在,立馬轉頭去問,得到的答案是,啞女從紫霄殿回來後昏死過去,現在躺在其他牢房裡還沒醒。
微生溦沒有多說,只是和餘思悄悄對視一眼,眸中滿是戲虐。
看來他們果然按耐不住心慌,如此大張旗鼓的帶走後也敢做手腳,擺明了只要不讓段涯開口便好,就算讓微生溦和餘思產生懷疑也顧不得,掩蓋真相才重要。
“你現在去看看她醒了沒,醒了就帶過來。這人不省人事怎麼問話,讓她過來照顧。”
微生溦吩咐獄長,獄長即刻親自前去,回來說還沒醒,派了人看着夢醒了即刻來報。
微生溦心中嗤笑,若有剛纔潑醒段涯的氣勢,哪兒還弄不醒一個小女子,不過都是藉口,可即便沒有啞女,她也還是能知道自己想知道的。
潑了兩桶涼水段涯才徹底清醒過來,陰冷的地底整個人凍得不住顫抖,牙齒磕磕碰撞着,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清楚。
執銳拿了件披風蓋在他的身上,微生溦讓人將他放下來,雙手麻木的抽出鐵釘時痛的淒厲尖叫着,即便早被挑斷了手筋,可還是痛的讓人難以承受,渾身抽搐起來。
“幾個月不見,過得可還好?”
段涯癱軟在地上仰着頭看坐面前的微生溦和餘思,兩人皆是神采奕奕。身後站着四大長老,都是曾經熟悉的面孔,如今卻是你死我活的仇人。
“如你所見,還沒死。”
“不是還沒死,是還沒死成吧!”
現在的段涯早就沒了活下去的動力和必要,可惜卻是想死也死不成,只能這麼痛苦的被一日日折磨着,不知何時纔是盡頭。
“今天我大慈大悲給你一個痛快怎麼樣,想不想要?”
餘思話一出口,段涯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那麼的脆弱渺小,卻又那麼的充滿嘲諷。
“餘思,我知道你今天想來幹什麼,直接告訴你好了,我不會說的,我就是要讓你永永遠遠搞不清楚真相,讓你揪不出問題,這是我留給你的最後的懸念。”
如今長老問題已經成爲隱患,段涯無疑要將這個隱患留在餘思身邊,不知不覺間威脅着他,以爲他還不知道,卻又低估了他們兩人的高智商。
“屁的懸念,不就是那點子關於長老的權利問題嘛。對吧,智籌長老?”微生溦不以爲然的譏諷,直接將隱晦的話題攤開,突然轉頭看向智籌長老,嘴角笑着,卻讓人不寒而慄。
“你,你們知道!”段涯瞪大了眼,但很快便隱去那抹驚訝,自嘲的開口,“是啊,你們兩個都是聰明人,姑父看出的問題,你們怎麼會看不到。這麼多年,原來你一直在裝傻。”
“不是裝傻,是暫時沒有理會而已。”
長老的權利問題餘思早就有所發覺,但因着寰宇城遭受段涯叛變的巨大動亂,實在不穩,加上自己能力還不足,暫不宜處理。
如今自己羽翼豐滿,還有個厲害的夫人相幫,有了十足的信心,便再不會棄之不理。
“所以,你的那點壞私心在我們這起不到作用,還是一五一十交代了,我答應啞女給你們一個月的幸福生活,然後讓你痛快了結。雖然不知道被誰絆了腳沒有傳達給你,但還是有效。”
微生溦一臉狡黠的和段涯說着,臉和視線卻是始終注視着身後的四大長老,看的幾人渾身冷汗直冒。
夫人和城主什麼都知道,他們的所作所爲全被他們看在眼中。
這個城主夫人果然不簡單,今天才算親身領教了。
“這裡太噁心了,一刻都不想多呆。數三聲,你自己決定。”餘思捂着鼻子直接站起了身,背對着段涯轉向牢門方向,“一……二……三。”
‘三’一喊出,微生溦和餘思當即邁開了步子,段涯在身後遲鈍的大喊着,“我說我說,我什麼都說。”
長老們一個個面如死灰。
餘思得意的一勾脣,“那就去個乾淨地方慢慢說。”
率先擡步出了牢房,四位長老跟在其後,留下執銳指揮獄長將人擡離了地牢。
月牙河是城中城數一數二的別緻景色,因爲形似月牙有了這個好聽的名字。
河邊花廊是城中城最吸引人們駐足的地方,夫人小姐都愛來此賞花遊玩,微生溦突發情調的拉着餘思直接在花廊裡坐下,擡頭看着漫頂爬滿的藤蔓月季,粉紅鮮豔,想起紫巫國霖雨芳圃的紫藤花廊,許久沒有看到了。
微生溦隨手摘下一朵月季插在自己鬢間,餘思好笑的取下來,小心翼翼的插在她小小的盤發後,瞬間整個人都嬌豔起來。
自從成了親,她便是婦人的盤發造型,偶爾摸頭時摸到腦後小小的盤發,都會輕笑感嘆,自己真的嫁爲人婦了啊!還有些不真實。
“不必拘泥,坐吧!”
微生溦摸着頭上的花笑的開心,落在幾位長老眼中卻是十分瘮人,怯怯的應聲坐下,段涯隨後就被帶來,立馬渾身緊繃着。
下人們都遣走老遠,花廊之中只剩城主夫婦倆、犯人段涯、執銳、及心虛的四位長老。
段涯手腳無力的癱躺在地上,仰頭癡迷的望着漂亮的花廊,環顧視線到處看着,多久沒有出來過了,一望無際的天空、清新的空氣、滿心暢想的自由,真是久違了。
“出來的感覺怎麼樣,舒服吧?”
微生溦也舒服的伸了個懶腰,今天的天氣非常好,沒有太陽,風清爽溫柔,吹動着河水蕩起漣漪,花香隨風舞蹈,整個人都清爽舒暢起來。
“享受夠了,就說吧!”餘思率先開了口,段涯斂去臉上的淡淡笑容,不甘不願的看他,卻只能無能爲力的依從他的命令,“你想問什麼?”
“你所知道的一切。你是怎麼說動前任長老跟隨你叛變的?”
聽着問題,段涯譏諷嘲笑,“還能怎麼說動,利誘唄。不過說動心智堅定的長老光利誘還不行,還要讓他們知道自己的困境,最後爲我所用。”
“什麼困境?”微生溦斜靠在餘思懷裡,長老們齊齊注視着段涯,神色一個比一個凝重緊張。
“姑父想要削長老權,我只是將這個偷聽到的秘密告訴他們,再許以保證,自然而然他們就成了我的人。”
“削權?前城主爲何要削權?”微生溦看着幾個緊張的長老笑問着,段涯也跟着看了那四人一眼,眸中譏諷閃過,沒有任何隱瞞。
“夫人不是清楚的很嘛。雖然寰宇城以尊人爲百官之首,城主的第一信任助手,但其實他們管的唯有掠影而已,所有百官真正聽命的是長老,長老掌握着寰宇城大部分百姓,寰宇城經濟、政權也全都握在長老手中。尊人已經沒有那麼重要了。”
“尊人忠誠於城主,長老忠誠於前城主,所以,權利掌握在長老手中,意味着城主失去了大部分權力。故,削權。”
微生溦直白而血腥的撕開面皮,這些話中說的已不再是前任長老和前任城主的問題,而是現在城主餘思與智籌爲首四大長老,甚至下任、下下任的城主與長老關係。
齊刷刷的四雙眼直對向一邊四位長老,個個面色暗沉如灰,氣氛也是詭異寂靜。
“城主,屬下忠誠於您的父親,受前城主遺命繼續輔佐城主,絕對沒有背叛私心,若有違背,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智籌長老突然跪下身,其餘三人緊跟其後,一臉的凝然鄭重,視死如歸。
餘思和微生溦倒還沒有懷疑他們四人的忠誠,但問題便是問題,掩蓋絕對是起不到作用的,如此大權旁落終究會在一個時間點爆發,段涯便是一次,而後不知還會有多少次。
即便智籌長老四人忠心耿耿,對事不對人,他們也終究逃不過。
餘思客氣的將四人叫起來,暫時沒有理會他們,視線轉向段涯。
“除此外,你還知道什麼?”
段涯嘲諷的嗤笑一聲,“你覺得我能知道多少,姑父防我就像防賊一樣,這一點秘密還是偷聽來的,怎麼會知道的比你多。”
度淳長老看着自己這個唯一的外甥,即便此刻自身危險,卻還是斷然請求,“城主,求您看在段涯與您從小長大,是您母親最喜愛的侄兒的面子上,給他一個痛快。”
餘思沉默了,轉過頭去看他,“你想給段涯求情?”語氣森冷帶着怒氣。
微生溦一把握住他的手,面上是和善的笑,“度淳長老是他的親舅舅,這也是人之常情,若不求情才真的是冷血無情了。”說着轉向度淳長老,“長老放心,剛纔我許他一個承諾,給他一個月的自由生活,最後痛快了結,自然會兌現。”
“多謝夫人寬宏大量。”
微生溦不敢受此言的偏了偏身,“度淳長老這話倒是讓我愧不敢當。段涯數年前叛變於我本無相干,反倒祝我擴張了生意。此時我如此自作主張許了承諾,倒有愧於餘思,畢竟他纔是受害者,如何懲處如何處理當全權由他說了算纔對,是我逾越了。”
“你是我的夫人,你說的便是我的決定,何有逾越之說。”餘思寵溺的對於她百分百依從。
段涯能交代的都交代了,便被帶了下去,依着微生溦的承諾將他和啞女送到了一處清幽舒服的小院,每日好吃好喝,只要不出院子皆可自由活動。
不相干的段涯已經被帶走,接下來便是四位長老。
隱藏的秘密被揭開,遍隱反倒滿心輕鬆,他本就不在意權大權小,隱瞞着城主當年的真相更加讓他心中難受,此時攤開了反倒徹底鬆快了。
“夫人和城主不知有何想法?”
遍隱竟然直爽的主動相問,微生溦默契的笑了,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輕鬆,反正遠離寰宇城,怎麼着都無所謂是吧!”
遍隱無所謂,智籌長老卻萬萬不可接受削權之事,猛然一下跪下身,重重將頭磕在地上,“城主,長老之權萬萬不可削呀!”
“喔?”餘思感興趣的笑着,少見有人這麼據理力爭不被削權,倒好奇他要怎麼說,“智籌長老這話的意思,不是你貪圖權利,而是長老之權不可削。”
“正是如此,長老忠誠於寰宇城,萬萬不可削權呀!”
“看來智籌長老有許多話要說,不如起來慢慢說。”
智籌長老看着面前相同玩味表情的城主和夫人,心中深深感嘆這兩人的相配,真真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城中城內最忠誠於城主的莫過於尊人和長老,長老之權若被削,自然而然就會落入手下之人手中,那些人全沒有從小經歷掠影訓練,跟隨城主的忠心啊!而且若非上面有長老把持,下面之人不知道會有多少貪污受賄,中飽私囊,這些都是長老和尊人所不會煩的過錯!”
“既然如此,”微生溦歪歪頭,“那就不把權利交給手下人,轉給尊人怎麼樣?畢竟尊人比起長老還要更加忠心不是嗎?”
微生溦其實不過試探開玩笑,智籌長老立馬反對回絕,“如此也萬萬不可。掠影乃寰宇城命脈,絕對不可放棄,尊人乃當世武功最高之人,決不可爲這等雜務分心,必須全心投入掠影之中,才能保障寰宇城無所不知無所不曉,江湖第一情報組織的聲名。尊人成爲長老時都已年邁,一代代更替,即便一時手握重權,也會隨着時間消逝,不會對城中城構成任何威脅。”
智籌這話倒是真,長老之權是一代代城主接任轉換下來的,尊人轉換爲長老,隨着生命逝去權利也逝去,並非父傳子子傳孫,權利功勳一代代累積,越積越大,功高蓋主。
“那上任長老的叛變如何解釋?”餘思語氣淡淡。
智籌拼命解釋着,“那是他們知曉前城主要削權,纔會慌亂之中犯下大錯。”
“意思是,若是餘思削權,你們……也會犯下大錯咯!”
幾位長老心驚,微生溦明顯是強詞奪理,但卻不知如何反駁。
“夫人就不要戲耍父親們了,他們年紀大,經不得嚇!”
遍隱埋怨的瞪了微生溦一眼,毫不畏懼她的城主身份,就像兩個多年好友,也完全不爲自己身爲長老此時的危險處境而擔憂,他相信城主和夫人的智慧和明辨是非。
微生溦掩着脣呵呵笑,餘思嬌嗔的捏了她一把。
“最近我發現了一些有趣的情況,還沒有來得及和你說。”
微生溦靠在餘思懷裡,仰頭看他,餘思垂着眼瞼在她額上落下一吻,“什麼?”
“寰宇城的所有產業盈利都非常的好看,好看到讓人奇怪,幾乎可以忽略不計成本,收入便是純利潤,百姓們的工錢從何而來,如何生活的?”
這是微生溦超級大的好奇,當時看着餘思遞給她的稅務賬本她就覺得那些數字太漂亮了,幾乎可以肯定完全沒有貪污腐敗的可能,如今細細調查一番更是驚奇。
問及此,智籌長老溫潤一笑開口解釋,“夫人太過誇張了,不過課稅要高一些,所以稅收比您在天佑國、紫巫國知曉的稅收情況要多些。”
“高一些?這一些也不過百分課稅之八九,最後稅收怎會多那麼多,太不合理了。我只聽過偷稅漏稅的,沒聽過主動多交稅的,經濟這一塊你瞞不過我,究竟情況是怎麼樣你心裡應當清楚,你若不說我便去查,查到和主動交代可是兩個概念。”
微生溦語氣突然凌厲起來,智籌長老卻絲毫沒有緊張和焦躁,反而很是淡定,一點不心虛。
“看來夫人並未完全瞭解寰宇城狀況,寰宇城與他處有許多不同的規矩,稅收之中有部分是受罰之人交的懲罰金,只要超出時間未繳稅或者未能繳滿稅之人都會被罰懲罰金。”
“懲罰金多少?”
“稅額的十分之三。”
微生溦瞬間震驚了,已經交不出稅額還要每月累積十分之三懲罰金,如此最後稅收不高才怪。
“利潤超出如此之多,該有多少人都承擔着懲罰金。這麼多人交不出稅收,人人手中沒錢,市場又是如何流通的?”
微生溦此時簡直都要無語到頭了,這完全是富了城中城,窮了老百姓。
“寰宇城規定,每家每戶要按着收入進行一定數額的交易,否則就要罰沒全部家財。”
這一條規矩從智籌長老慈祥帶笑的嘴裡說出來,微生溦徹底驚訝的沒了話。
被迫交易,被迫流通。
這究竟是個怎樣的地方,微生溦都感覺迷茫了。
入眼所見都是富麗堂皇,和平安詳,可在那背後卻是不可想象的黑暗,微生溦此時明白了餘思當時說的黑暗是什麼,這便是那黑暗。
不是城中城的權力爭奪,不是人心的爾虞我詐,而是百姓們完全被迫被控制,沒有希望,永無悲慘盡頭的生活。
還有什麼是比沒有希望更加可怕黑暗的?若是有,那定是沒了希望還要被如同木偶一般操控拉扯着,失去所有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