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周凱的打量視線毫不避諱遮掩的在微生溦及馮倫之間來回轉換,此時細細回憶起來,即便他心思粗礦也不免發現許多奇怪不解之處。
首先自然是從頭到尾保持鎮定的馮倫,此刻滿懷緊張期望的注視着微生溦,兩人之間似早有什麼約定。
其次,昨日得到羣英盟丫鬟翠竹的消息後,即刻便有這位瞿老大夫尋上門,雖說是出門在外銀錢短缺,特上門請求掙點路費,但時間實在掐的太準,與微生溦對話注視之間似也有種本就相識之感。
這場小宴本就是爲她專門設下,先是爭執、而後診脈、接着質問、最後自白真相。
這一切看似都是順其自然的巧合,卻有種被人在操控利用的感覺,一環扣一環,環環相連,一步步逼出真相,佈局精準,直擊要害,實難將整件事認作天意使然的意外。
周凱眼眸深了深,直截了當的沉聲開口:“今天這場小宴是你們合夥計劃好的一出局。”
視線片刻不移的注視着微生溦,問的卻是另外在場的三人。
微生溦依舊只是淺淺一笑靜默不語,沒有承認亦沒有反駁,算是默認了。
瞿老大夫雖是微生溦安排的,其實什麼都不知道,注視着牀上病人的情況凝眸思索,根本沒有注意他的問話,唯有馮倫蹙眉點了點頭。
“是,昒昕公子早已告知我真相,今日就是爲了讓張丏親口承認他的罪行。”
周巡不敢相信的定睛瞧了瞧神情凝重的馮倫,又看了看面若桃李的微生溦,驚訝崇拜愈顯,沒想到昒昕公子不僅容貌絕倫,竟也智慧無雙,實在太讓人迷戀了。
沒發現自己老爹黑如墨炭的臉色,一臉癡笑的朝微生溦靠近一小步,再挪一小步,最後又在微生溦身旁的地面上坐下來,呆愣的看着她,與他父親一模一樣的粗礦面容閃着害羞崇拜的淡淡粉紅,活像花癡小女孩,噁心的微生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所以我不過是你們的一步棋,瞿老大夫就是引我出水的魚餌。”
周凱震怒,一字一句都似從牙齒縫裡擠出來的,本就硬朗堅毅的面容越加兇惡,很是嚇人,揚聲大罵着:“你們他媽把老子當什麼,還沒人敢像你們這樣騎在老子脖子上拉屎,我看你們是活的不耐煩了,連老子都敢惹,老子今天不給你們點教訓,老子……”
周凱一口一個‘老子老子’的叫喊,聽得微生溦耳朵疼,驟然起身遠離周巡,朝周凱走近兩步,打斷他的話。
“利用周分舵主也是無可奈何,在下在此向您道歉。但能被利用也說明了你的價值所在,這點小事也值得周分舵主罵不絕口,看來修爲還不夠啊!”
“你……”周凱被個十幾歲的小輩如此說,恥辱的面色翻紅,又要揚聲開嗓,卻再一次被微生溦悠然無情的打斷。
“還請周分舵主暫且息怒,盟主正性命攸關躺在牀上,還是想辦法救命纔好!”
“哼!”周凱氣得瞪圓雙眼卻無話可說,一甩束住長袖的手臂,怒哼一聲,“失魂散世間奇毒無藥可解,連瞿老大夫都沒辦法,難道你能救活盟主不成?”
“若我說能呢?”微生溦隨口丟下這句話,聲音輕揚隨意的讓人感覺只是個玩笑。
周凱嗤笑的抱着雙臂,卻被微生溦接下來的一句問話瞬間收斂笑容,“那周分舵主是想讓我救活盟主呢,還是讓我視若無睹,袖手旁觀?”
微生溦勾着冷酷的嘴角看周凱變換莫測的表情,馮倫緊張的守在盟主牀邊,手心浸出層層細汗,握成雙拳,沉重冷峻的等待着周凱的答案。
微生溦這句話問得很是直白犀利,卻是無可避免的殘酷問題。
如今張丏之事敗露,盟主命不久矣,周凱若執意不讓她救活盟主,誰都無可奈何,他的態度決定了羣英盟接下來會是惡戰,還是慶賀。
“你是想做令人敬畏尊崇,坦蕩正直的羣英盟分舵主呢?還是良心遭受譴責,背信棄義的一派之主呢?”
微生溦一步不讓,咄咄逼人,馮倫焦灼憂慮的連連勸誡央求道;“周分舵主,盟主是您看到大的,對您尊敬有加,視您如父,求您一定要救救他。”
周凱猶豫了,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對盟主之位確有想法,但又過不了良心這一關。
大哥待他如親兄弟,無數次救他於危難,樂泠是大哥唯一的兒子,他不能親自斷了大哥的血脈,見死不救,心中實難抉擇。
老夫人不知何時清醒過來,從軟椅上踉蹌着走過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周凱腳邊,額頭用力磕在地面,頭破血流,慘白着臉顫抖雙脣苦苦哀求着。
“周凱兄弟,求求你,求求你救救阿泠,他是夫君唯一的兒子,是樂家唯一的血脈,求你救救他。”
周凱嫌惡的一腳踢開她抓着自己褲腿的雙手,冷眼盯着她道;“少在這假模假樣表演愛子深切的母親形象,盟主現在這副模樣都是你害得,你這不知廉恥的東西,我真爲大哥感到羞恥,怎麼娶了你這麼個不要臉的蛇蠍女人。”
老夫人踉蹌的撲倒在地,淚流滿面的掙扎着再次抓着周開的褲腿,苦苦哀求。
“都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是我害了阿泠,但求你看在夫君的份上,救救他吧,救救他!”老夫人肩膀柔弱纖瘦的抖動着,身體不停輕顫,卻還是死死抓住周凱褲腿,執着着不肯鬆手。
“我知道自己是一個殘花敗柳,不貞的女人,本不該再有所奢求,卻還是厚顏無恥的嫁給了夫君,他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沒有因爲那場綁架失去清白而嫌棄我。他包容了我的一切過去,我深愛他。我知道我不該自私的將丏兒帶到羣英盟,但他和阿泠一樣都是我的兒子,我欠他的太多太多,即便他是我的恥辱,我也真心愛着他。”
老夫人出嫁前曾遭到綁架這事周凱曾聽聞過,但卻不知不僅失去了清白還生下了綁匪的孩子,將孩子交給孃家父母鞠養,直到他們去世,才順理成章接到自己這個唯一的親姐姐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