燒燬的木塊一塊塊被搬開,左傑和宋秦兩個弄的灰頭土臉,很有默契的一言不發,宋秦本就不多話,至於左傑也是被這慘烈的場面驚到了,誰能想到,這一場大火竟然真的會和關瑾言有關?
幾十公頃的森林毀於一旦,那樣的大火下面,焉能還有活的生物?
“左傑。二·八·中·文·網”
出聲喊住他的是宋秦,左傑被嚇的不輕,擡頭看宋秦手裡拿着根木頭,雙眼卻發直的盯着腳邊,當即一個不好的念頭閃過,左傑丟下手裡的木塊,撒腿就衝到宋秦旁邊。
與此同時,發現異常的嚴邵安也快步衝了過來。
順着宋秦的視線往下,可以看到他腳邊的木堆有一隻手露在外面,確切的說來,那已經不能稱之爲手,因爲只剩下了骨頭。
“嚴……”
左傑先開口,聲音也是發了顫,不敢擡頭看嚴邵安。宋秦也一樣,或許,他們心裡都知道結果,只是沒有親眼看到,所以不願意承認罷了。
嚴邵安身體僵硬的站着,死死盯着那隻露在泥土外面的手,似入了定一樣,面如墨色,脣瓣緊抿着卻又一個字都不說。
左傑心裡還挺難受的,看了眼宋秦,直接彎下腰,伸手就去摳泥土,不管如何,挖出來就能確定了不是嗎?
見狀,宋秦擼起袖子準備幫忙。
“你們都走!”
嚴邵安卻把兩人都趕走了,宋秦和左傑尷尬的退到後面,看着嚴邵安突然蹲下去,徒手飛快的扒着泥土,山裡近來無雨,泥土十分堅硬,卻看嚴邵安兩隻手飛快的晃動,指甲很快折斷,皮肉模糊……
“左傑,我們……”宋秦心生不忍。
左傑同樣皺着眉,卻攔住了想上前幫忙的宋秦,“算了,讓他去吧。”
嚴邵安此時的心情他們這些外人只怕是根本無法體會的,還是讓他去吧,發泄出來了也好,鬱結在胸,時間長了反倒不好。
三架直升飛機的司機也走了過來,五個人站在外圍,就那麼看着嚴邵安蹲在地上,雙手刨地,像是突然用力過猛,整個人往後跌坐在地上。
“嚴先生……”左傑和宋秦同時低呼,卻又一致的都沒有上前去。
畫面是悲慘而壯烈的,誰都不敢大聲的說話,生怕破壞了這神聖的氣氛。
彷彿過去了很久很久,嚴邵安突然站起來,兩隻血肉模糊的手沾滿了泥土,望着天大笑,“老天待我不薄,待我不薄……”
左傑和宋秦面面相覷,同時拔腿跑到他身邊。
“嚴先生……”
嚴邵安仰天大笑着,宋秦和左傑同時低頭,眸子裡又幾乎同時掀起驚濤駭浪,這……
竟真的……
有奇蹟嗎?
那副燒枯的骸骨,不僅骨骼偏大,肋骨也多了兩根,這說明,死掉的是個男人。
不是關小姐!
蒼天,兩人都驚出一身的虛汗。
相視笑着,緊繃了近一個小時的神經突然就鬆懈了下來,幾乎虛軟的跌在地上,可到底,心裡是長長的鬆了口氣。
儘管隨之而來還有更多的問題,既然這副骸骨不是關瑾言,那是誰?
成巍?
會是他拼盡全力救了關瑾言,犧牲了自己嗎?
那關瑾言又在何處?
嚴邵安望着蒼天,努力剋制着自己的情緒,看到那隻手的瞬間,他真的……似乎連呼吸都停了,渾身的血液冰凍,直到現在,凍住的血液才又開始流淌,他重新活了過來!
不過一個小時,他卻好似在人間地獄躥了一遍,穩住心神,他目光倏地變冷,“挖,繼續挖!”
他不能冒一丁點險,就算掘地三尺,也要確定關瑾言不在這裡。
這次,連機長在內,挖土的大軍十分浩蕩,嚴邵安則退出了包圍圈,銳利的眸子開始打量周邊,他應該相信,以關瑾言的聰慧睿智,即便真的被綁,她肯定會想辦法逃脫。
若她真的逃脫,在這茫茫深山,她又會往哪裡跑?
不知爲何,腦中突然浮現攝影師那張震撼的照片,男方的森林多雨,溼氣也重,天災的可能並不是那麼大,那麼……
或許!
“來一個機長,我們沿着火燒帶尋找!”
那場大火,或許是關瑾言發出的求救信號,他真笨,竟然遲了這麼久纔來。
阿言,你一定要堅持,等着,我馬上就來救你!
……
“成巍,醒醒,你快醒醒,醫生,他怎麼樣,怎麼樣了?”
一架機身外艙畫着紅色十字的直升飛機在低空飛過,機艙並不算的空間裡,成巍躺在擔架上,正輸着液,旁邊有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在替他檢查。
關瑾言就跪在擔架旁邊,看着醫生給成巍做檢查,緊張的盯住醫生。
“傷的不輕啊,內臟出血,看起來傷了應該有些日子了,他還能堅持這麼多天,真的是……奇蹟啊!”
醫生連連的搖頭,看着關瑾言,心裡有了較量,“你們是夫妻?”
看兩人年紀都不小了,不像是情侶。
關瑾言搖頭,“不是……”
這就怪了。
醫生眉毛直接皺了起來,沉思半晌,突然對關瑾言說,“那他真的很喜歡你啊。”
爲了心愛的人,忍了那樣久的痛,直到再也忍不住暈厥。
醫生年紀不輕了,也看多了世事,可這一刻,不知爲何,竟還是感動極了。
關瑾言心裡卻重重的咯噔了下,成巍對她或許還有情誼,她能感覺到,對於他身上的傷情,她也知道,可看着成巍還能如常的走路,她以爲傷不會那麼嚴重,卻原來……
一時眼中十分酸澀,有溼熱的液體即將掉下來。
“沒事?”
卻在這時,機艙裡突然多了個人,是從駕駛艙過來的樑浩,他彎着腰過來,一雙墨色的眸子盯住關瑾言,看到她的眼淚,心中也是一動。
“我沒事,成巍……傷的很重。”關瑾言吸了吸鼻子,擦去淚意,想了想,又站起來,對樑浩道,“謝謝你救我,真的很感謝。”
當時她和成巍看到有直升機飛過,直升機並未停留,然後成巍就昏了過去,在無人的大山裡,她真的已經快絕望了,而樑浩,就在這個時候,猶如天神一樣降臨蒼翠的林子。
身後跟着醫療隊和擔架。
那一刻,關瑾言真的什麼都管不了,撒腿撲過去抱住了他。
樑浩輕輕搖頭,將她拉過來,“有醫生看着成巍,你休息會,我們還有兩個小時到京北,我看你也很累了,去擦把臉。”
此刻的關瑾言是狼狽的,頭髮亂糟糟,衣服是破的,臉是花的,還有一股惡臭從她身上散發出來,這味道關瑾言自己聞到的時候也是一陣噁心,而樑浩靠她這麼近,卻面不改色,似什麼都沒聞到一樣。
關瑾言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扯着衣角,“抱歉,我已經好幾天沒洗澡……”
“無妨……”樑浩說完,扔了塊擰過水的毛巾給她,關瑾言接過,很小心的把臉上和手臂擦了擦,白色的毛巾立即變得黑乎乎的,她抱歉的一笑,樑浩還伸手過來接,她搖頭拒絕,“我去洗一把。”
“給我吧。”
醫療救助的直升飛機艙內空間有限,又因爲擔架佔去了一大半,兩人各站一面,關瑾言沒法子繞過去,儘管覺得爲難,也只能把毛巾遞給他。
樑浩接過看了眼,隨即像沒事人一樣去洗了,很快又把乾淨的帕子遞過來,看着黑乎乎的毛巾又變的雪白,關瑾言面上一陣不自在,可樑浩表情不變,她又不好說什麼,顯得她好像多矯情似的。
趕緊接過又擦了擦。
這次,樑浩拿了毛巾過去之後不再擰新的過來,關瑾言暗暗鬆了口氣,看樑浩走開了,她便蹲下繼續守着成巍,這次她和成巍遭遇大劫,原以爲求救無門,卻得人所救,她既無事,自也要保成巍無事。
很快,飛機直接飛抵京北第一醫院停機坪。
成巍下飛機之後立即被送進手術室,關瑾言一路跟過去焦急的等待手術室門口。
樑浩還在交代些事,落後一步趕過來,遞了杯熱牛奶給她,“吃點東西。”
關瑾言接過,朝他感激的笑了笑,“多謝。”
“不必。”
有些日子沒見,樑浩講話越發言簡意賅,也冷冰冰的,讓人想靠近都不知道該怎麼做。
可有些話,關瑾言還是必須要說的。
“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在那片林子裡?”她和樑浩已經很久沒有聯繫,她又被流放到那麼遠的地方,樑浩到底是怎麼找到她的?
低頭,淡淡的視線掃過滿臉好奇的女子,樑浩給出的答案依舊挺簡單,“直覺。”
“……”
關瑾言就想說無語,這是直覺能解決得了的事嗎?
若兩人關係親近,她還能說是腦電波心電感應之類,可他們兩個……
應該沒什麼關係吧。
她不信,可樑浩真的是憑了直覺找到她,確切來說,並非是他的直覺,因爲兜兜的事,他始終對關瑾言保持着不近不遠的觀察,這次她的手機信號離奇好幾天沒有信號,他已經開始懷疑。
而當他確定關瑾言失蹤之後,是他的母親給他打了電話,讓他往西部找。
後來就遇到了森林大火的事,然後就找到了她和成巍。
說起來,真像個離奇的故事,可這當中的確有血緣的牽絆,只是這些話,他不能告訴關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