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柳蘭芷正在屋子裡忙着過年的事宜,進了臘月,離年就很近了,她在安排着人手打掃、採買等,忽然聽得丫鬟來報,“格桑花居次求見!”
柳蘭芷聽得是她來,不由納悶問道:“怎麼了?她不是在花枝巷過得好好的嗎?來我這兒做什麼?”
進來回稟的恰是小星那個丫頭,她古怪精靈地一笑:“說不定她又動了什麼心思了呢!最近奴婢可是聽說花枝巷那邊熱鬧着呢!夜夜笙歌的,前面的許多將官都喜歡往花枝巷那裡湊,回來後都嫌自己的婆娘老本粗醜的!”小星拿着帕子掩着嘴咯咯笑,柳蘭芷看到她手裡拿着的是一塊精緻的絲帕,似曾相識的模樣,不由留了心。
“那就帶進來吧!”柳蘭芷淡淡一笑,不得了,身邊一個兩個的丫頭都要成精了。
不一會兒,那奪豔麗的格桑花給帶了進來,柳蘭芷發現,形容她豔麗決不爲過,一身大紅的猩猩氈的外袍子,裡面是同樣大紅的緊身襖裙,把整個身材肋得凹凸有致,這就是所謂的胡服吧,她再瞅瞅自己寬袍大袖的衣裳,肥墩墩的,看不出什麼腰來,不由搖搖頭笑了,這個時代胡服和漢裝差別還是很大的。
一身大紅衣裳的格桑花,臉上卻也是不吝惜胭脂和香粉,把臉蛋塗得紅紅的,面孔抹得白白的,如此濃妝豔抹下來,她的五官反而淺淡了許多。她進來對着柳蘭芷匍匐跪倒:“妹妹格桑花見過姐姐!”
“啊?”柳蘭芷詫異於她的稱呼,不禁蹙眉道:“什麼姐姐妹妹的,居次說什麼呢?我怎麼聽不懂?我何時和你結拜做了姐妹?!”
格桑花那塗得紅紅白白的臉蛋上有了一絲尷尬,幸好她這麼多年臉皮厚也就一小會兒神情就恢復了自然,笑道:“姐姐客氣了,你們漢人說的自薦枕蓆不就是那麼回事嗎?何況,妹妹我再不濟也是匈奴大單于的女兒,是草原上炙手可熱的居次,堪堪配得上夏王爺吧!”
柳蘭芷看着她那文縐縐的模樣不禁笑了,“你跟誰學的漢文?竟然如此精熟,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
“自然是大閼氏了!”格桑花脫口而出,怕柳蘭芷不解,解釋道:“就是你們漢人所說的昭君娘娘,在我們匈奴就是大閼氏,是地位最尊崇的女人了!我自幼和哥哥一起在大閼氏手下長大,所以精通漢話,也會寫幾個漢字的!”她眼裡有了驕矜之色。
“哦——”柳蘭芷點頭,第一次覺得和親這個餿主意非常之不好,把自己的家底都讓外人知曉了,反過來他們再來攻打我
們!這個大閼氏不會把漢家的東西都交給了這個野性的格桑花吧,她揣測着,倒是對這個匈奴女人去了小瞧的心。
格桑花哪裡懂得柳蘭芷的心裡所想,她賣弄着自己所學的漢家才學:“大閼氏教我說漢人的女子要柔媚,可惜我一直帶着草原的狂野,也就罷了,只是這妝,我怎麼着也學不來!”
柳蘭芷笑道:“我覺得很好啊,你這個髮髻很漂亮!”
旁邊的侍立的幾個丫頭都悄悄地抿抿嘴,無聲地笑了,那個格桑花的髮髻的確特別,就是二十多年前京城裡風靡一時的墮馬髻,估計昭君娘娘和親時正流行那種吧。
柳蘭芷不知就裡,只是覺得特別,善於梳頭的那些丫頭,可是早就看出了端倪,知道這個格桑花也是畫虎不成反類犬了,但是大家都不說破,看着格桑花在那裡誇誇其談。
等柳蘭芷的玫瑰花茶加了三遍水,格桑花那滔滔不絕的話纔打住。
柳蘭芷看着她那臉不紅氣不喘的模樣,笑道:“你的意思我聽明白了,你是願意進夏王府做侍妾?”
“侍妾?怎麼着也是一個側妃啊!我堂堂居次——”格桑花又要開始新一輪的大嗓門自誇。
柳蘭芷忙擺擺手制止她:“你問過王爺了嗎?他可是喜歡你?”
“這——”格桑花想起前幾日自己衣衫裸露在敲着羯鼓喝酒助興時,王爺那淡淡的眼神,心裡頓時有了挫敗感,肩膀往下一塌,“不曾,王爺不曾正眼看過我!”
“那就無可奈何了!”柳蘭芷一攤雙手,“我愛莫能助!”
格桑花眨巴着眼睛,那嫵媚的眼神似乎能把人溺死在裡面,可惜面對的是一個女人。她眼珠子咕嚕一轉,笑道:“也許我有更好的籌碼能讓姐姐你動心!”
“哦?說來聽聽!”柳蘭芷完全不感興趣,這個女人腦袋生鏽了?非得做了喬五的側妃不可?真是,臉皮不是一般的厚啊!
“這——”格桑花尚存幾分廉恥,看着兩邊都是丫頭,不由臉上微微泛紅,“姐姐可願意和我單獨聊聊?”
柳蘭芷有了幾分猶豫,她看看長得十分魁偉的格桑花,這個人分不出敵友,萬一着了她的道,悔之晚矣。
格桑花這次看出了柳蘭芷的猶豫,爽朗一笑道:“我是草原兒女,不會幹那些趁人之危的事情!”
一干丫頭裡,武功好的很多,柳蘭芷略微沉吟了一下,讓秋月守在門口,其他的丫頭都退下去了。
格桑花這才低聲開口道
:“姐姐,我有冀州的消息!”
柳蘭芷眉毛一聳。格桑花早就遞過來一張字條,那遒勁有力的字體,看得柳蘭芷心裡一熱,眼淚幾乎流了下來:“臘月二十九之前務必離開塞上,切記!”
看着柳蘭芷氤氳的目光,格桑花似乎明瞭此事,呵呵笑道:“這是我去冀州陪侍那個病皇帝時,有人塞給我的東西,讓我捎給你,姐姐你說我們是不是有緣?”
“你是那邊的人?還有你哥哥?”柳蘭芷不敢肯定地問。
“算是吧,大閼氏曾告訴我,識時務者爲俊傑,我想如今的形勢比人強,我見過飛將軍帶的驃騎營,絕對強過夏王爺這邊的兵馬,何況那邊動手也快了,你在這邊怎麼辦?有人託我來問個準信兒!”格桑花笑得狡詐。
柳蘭芷沉默了,還有十多天的時間,她能力挽狂瀾?不能?那就逃之夭夭?她心裡有些矛盾,不知不覺中,她把喬五看成了她的親人了,怎麼能夠扔下這一切逃跑?她覺得不可思議。
“我等姐姐的消息!”格桑花拱手,“我也有幾匹快馬和一駕馬車,足夠你們母子逃命的!”
“也許我們母子會留下來的。”柳蘭芷看不慣她那篤定的模樣,突然涼涼地開口了。
“是嗎?”格桑花像漢人的許多女子一般,拿了一塊帕子掩着嘴咯咯笑,“那就是那邊猜錯了?”她也不着急,突然站起身,湊近柳蘭芷的耳朵道:“焦相國是個好男人,那麼一心一意地等着你們娘倆回去,等着破鏡重圓一家子團聚呢,你,不會叫他失望吧?!”
柳蘭芷擰眉問她:“那邊許了你什麼好處?”
格桑花嘻嘻一笑,“你知道,我喜歡長得漂亮的男人,夏王長得很好看,我很喜歡,我成全了焦相國的姻緣,說不得他也會成全我的!”她俏皮地眨眨眼。
“騙鬼吧!”柳蘭芷嗤之以鼻,“阿曼部落那個酋長可是長得醜陋無比,還身患惡疾,你不是照樣在那邊貼身服侍?”
格桑花的臉頓時漲紅了,阿曼部落的那個老色鬼,一身肥肉不說,還有嚴重的狐臭,可是他的那個地盤就在河西走廊的卡口上,哥哥想立威、想把南匈奴那盤散沙聚起來,光憑着做響馬怎麼夠?於是她委身於那個老酋長,每次和他共寢都預先衝幾個冷水澡或者站在帳篷外吹一夜,凍得傷風了,鼻子不通氣也就聞不到他的臭烘烘的狐臭了!唉,她容易嗎?可是這一切眼前這個女人怎麼知道?格桑花也審慎地打量起了這個被尊爲夏王妃的女子。
(本章完)